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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书童

常明山的阿姆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刚独自过完二十五岁生日的唐棠一朝穿越来到了贞观元年的一个小小的十二岁少年身上,结果第二天他就emo了!没系统,他认了!没空间,他也认了!父母刚过世,黑心的叔叔和婶婶为了霸占家产就把他卖给了大户当家奴,这设置,唐棠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主角:唐棠,徐棣   更新:2022-12-02 07: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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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唐棠,徐棣的其他类型小说《唐朝小书童》,由网络作家“常明山的阿姆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刚独自过完二十五岁生日的唐棠一朝穿越来到了贞观元年的一个小小的十二岁少年身上,结果第二天他就emo了!没系统,他认了!没空间,他也认了!父母刚过世,黑心的叔叔和婶婶为了霸占家产就把他卖给了大户当家奴,这设置,唐棠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唐朝小书童》精彩片段

刚刚加完班的唐棠走出24小时便利店,手里拎着刚买的红丝绒蛋糕和几罐啤酒。唐棠点了根烟走在西安半夜的街道上,两旁的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

看向不远处的高楼大厦,还有一两处灯光孤零零的亮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这个点了还在加班。唐棠又不禁自嘲的笑笑,他也只是刚刚加完班而已,却还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

更何况,真要论起惨来,今天是农历的十月二十七,可是他二十五岁生日!他却还加班,岂不更惨?

唐棠路过一个小公园,犹豫了一下就拐了进去。

这个点儿路上都没几个人了,更何况是小公园?

唐棠找了个旁边有灯的长椅坐下。掏出刚花十五块钱买来的红丝绒蛋糕,没有生日蜡烛,也没有生日歌,可唐棠还是双手抱在胸前闭眼许了个俗不可耐的愿望。

希望老天爷保佑他一夜暴富!等他有钱了,他要和那个没有人性的老板说拜拜!

尽管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唐棠睁开眼,从兜里拿出两天前买的彩票。他最近开始了买彩票,虽然次次都不中,或者是几块钱。但他始终认为,只要他守着一个号码一直买,直到七老八十,总有中的那天!掏出手机,一个一个的认真比对着这期的中奖号码。

“艹,一个都没中!”虽然不出所料的没中,可唐棠还是忍不住骂道。

唐棠放下手机,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只三四个月大的小橘猫。

小猫身上很干净,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看起来是走丢了。

小橘猫两只圆圆的猫眼盯着唐棠身旁还没来得及吃的红丝绒蛋糕。

“小东西,饿了吧!喏,分你一块,算是你陪我过生日的报酬吧!”唐棠边说边分出一半蛋糕,放在地上,示意小猫去吃。

那橘猫似乎听懂了,在小猫开始吃的时候,唐棠打开啤酒一罐一罐的灌了下去,浇着忧愁。

似乎是为了那半块蛋糕的情谊,小橘猫吃完并没有离去,而是陪着这个大半夜在小公园里借酒消愁的铲屎官!

“去特么的二十五岁!”唐棠将最后的空啤酒罐扔到塑料袋子里骂道。

“喂!小东西,吃了我的蛋糕,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唐棠连着灌了几罐啤酒,有了醉意,脸颊酡红,对着小橘猫喊道。

“不,不对!应该是,以后,嗝,就是我的喵了!”唐棠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摇了摇头,正说着,还打了个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似乎是觉得小橘猫流浪街头十分可怜,说罢,唐棠伸出双手就要去抱小橘猫。

小橘猫如临大敌,这铲屎的不知道它是只猫吗?它要是会说话,它一定告诉这个铲屎的,它不愿意!它是只有原则的猫,不能为了口吃的就背叛了它原来的铲屎官!他要是要蛋糕的话,它把蛋糕吐出来还他!

眼见着那双邪恶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小橘猫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爪子给那双手结结实实的来上一爪,然后,溜之大吉!

几道爪印刻在了唐棠的手背,微微渗出血丝。

唐棠嘶的一声,收回双手。看着划破的手背,放在嘴边吹了吹,过了好大会儿才缓过痛来。

“白眼儿狼!”唐棠拎起装着垃圾的塑料袋,看着小橘猫逃窜的方向骂了句。

唐棠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丢了垃圾,又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刚准备踏上回家的路,突然心口一痛,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唐棠再次睁开眼时正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床上,他撑着短了一截的胳膊起身,看着自己小了几号的手脚和那充满古风气息的衣衫充满了疑惑。

这是一间青砖瓦房,透过窗,唐棠发现天还亮着。又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正中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和一套粗陶茶碗。

唐棠下了床,缓缓走到靠窗的位置。这里放着一张小书桌,上面放了几本繁体字的书和笔墨等物。

唐棠摇了摇昏沉的脑袋,跌坐在椅子上,一股记忆涌上心头!

唐棠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居然穿越到了唐初!如今的皇帝去年刚刚登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刚刚发动玄武门之变的秦王,后世称之为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

原主和他同名,唐棠,十二岁,家住桑泉县。原主父亲唐仁在桑泉县城里给一户人家做账房,原主的母亲唐周氏则在家绣些荷包等小玩意儿用以糊口度日。原主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姐姐,唐玉,一年前嫁去了隔壁县。

因为原主母亲生原主时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故而家里就原主姐弟二人。

原本一年下来也能攒个五六贯钱,原主在前年也开始上起了学堂。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原主父亲一个月前随主家外出收租,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又恰巧遇上了山体发生坍塌,一命呜呼!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没了,原主的母亲忧伤一下也病倒了,这日子自然大不如前。好在原主父亲在时还留了些存钱,又加上原主父亲的主家给了笔抚恤钱,一时也不至于太难。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棠儿,你三婶儿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可是你起来了?”门外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原主父亲唐仁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来人正是原主的三叔唐礼。

“三叔,进来吧!”唐棠轻声回道。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带着一股凉意进了屋子。

“哎呦,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你三婶儿让秀儿回家说你落水时,三叔那叫一个急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我那早亡的大哥交待啊!”原主三叔倒豆子般说道,边说还边用衣袖拂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三叔,我娘呢?”唐棠看着情真意切的原主三叔并不接话,心里只是冷哼!自从原主父亲去世,原主这个三叔就让他三婶和堂姐唐秀搬到了原主家里来了。面上说是来照顾原主孤儿寡母,可明里暗里没少打听原主父亲主家的那笔抚恤钱。原主好几次撞见他那个三婶儿和堂姐在他家里翻箱倒柜的,只是原主年纪还小,就被原主的三婶找理由搪塞过去了。也得亏是原主的娘藏的严实,这才没让他们得手。

“唉,你娘在堂屋呢。你落水昏迷这段时间,你娘一着急,也跟着倒了。这会儿,你三婶儿和秀儿正陪着你娘呢。”说着,原主三叔又叹了口气。

唐棠经原主三叔提醒,这才又记起一些事来。原主父亲去世,原主这学堂自然也不再去了。因着识字,就跟着县里一家粮店的掌柜学做事。这不,刚做了没几天,就失足跌到了城里那条小河里。亏得是白日里人多,被人及时救起,这才捡回一条小命。谁料当天夜里又发起了高烧,不省人事,终究是一命呜呼,让唐棠捡了个便宜。

当然,这便宜谁想占谁占,反正唐棠心里是一百个不想要这便宜的!

他又不是那帮什么杠杆、氢氦锂铍硼玩贼六的理科生。

他一学美术的到这儿能干嘛?给人讲梵高的向日葵么?

别闹,他只要敢讲,分分钟就能让人当妖怪拉出去灭了。

“棠儿,你知道你爹那笔抚恤钱放哪儿了吗?大夫给你娘开的药没了,三叔带的钱又不太够。”原主三叔见这侄子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道。

“三叔,我想不起来了。我头还有点儿晕,我有点儿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吗?”唐棠一只手做作的捂着脑袋,好像下一秒又要晕倒似的。唐棠的另一只手也捂着空荡荡的肚子,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唐棠头晕是假,饿倒是真饿!原主昏迷了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再加上大病初愈,刚才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已经是头脑发昏,脚底发软。

“哎,你瞧三叔,把这茬给忘了!你等着,我让你秀儿姐去给你下点儿汤面,再卧个鸡蛋。等吃了东西再想!都怪三叔,你快躺着,很快就好!”原主三叔一拍大腿道。出门前还止不住的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看着原主三叔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再加上离开时的那股勤快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原主是他亲生儿子呢!

可唐棠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原主三叔这样别有用心的人。若是原主,可能也就被这番亲近之举给攻陷了,可惜唐棠不是十二岁的原主。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二十五年单身汪,唐棠平时没少刷宫斗剧和小说,就原主三叔这样的,妥妥的穿越种田文必备的极品亲戚。就原主三叔这谄媚的样子,他三叔要是无所求,他唐棠的头都能摘下来让人当球踢!

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唐棠不再想这糟心事儿,闭上眼开始整理那错杂的记忆。

他在二十一世纪也没什么好牵挂的,这一穿越,他房贷什么的也都不用还了。也不用在面对他那个不停剥削员工,狗的不能再狗的老板了。

其实,这样想想,唐棠也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虽然历史老师的课都被唐棠睡过去了,但前世的时候,公司有个关于国风的设计就是他负责的,那阵子他没少查阅唐宋和明朝时期的内容。所以,唐棠对于唐朝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靠着他来自于后世的那点儿先知先觉,当官就算了,唐棠性子跳脱,且多变,不太适合混官场。不过,以他多年的美术功底和他那些业余小爱好,唐棠觉得混个富家翁还是不错的。

当然,他目前的首要问题是要如何解决虎视眈眈的原主三叔一家子。这些人这几天说不定把原主家都翻了个遍了,如今这模样明显没憋什么好屁,有他们在,唐棠觉得自己连睡觉都得半夜惊醒!


唐礼从唐棠的房里出来就收起那堆了满脸的笑意,把自家女儿唐秀喊到了厨房。

“秀儿,那个小兔崽子醒了,要吃东西。你来给他下碗汤面!”唐礼道。

唐秀哦了声就开始往锅里添水,一边生火还一边问道“爹,问出来大伯母把钱藏哪儿了吗?”

“还没,这小兔崽子吵吵着饿得头晕,想不起来!”唐礼没好气道。

“对了,记得给面里卧个鸡蛋!”唐礼忽的想起答应了唐棠,又对唐秀道。

“啊?爹,还要吃鸡蛋啊?一个鸡蛋好几文钱呢,咱家平时都舍不得吃呢。”唐秀先是诧异,她爹啥时候转性这么大方了?随即又是心疼,鸡蛋可是好东西,平时都是攒起来拿去卖掉,除非过节和家里有重要的客人,才舍得拿几个出来吃!

“哼!还不是你和你娘没本事!住了这么多天都没能成事儿。”唐礼没好气道。

“爹来了不也没找到嘛!”唐秀小声嘟囔着,走得也不情不愿,十分委屈。

“好了,我刚答应了。你大伯母眼看是不成了,只要从那小东西嘴里套出你大伯那笔钱的下落,别说是一个鸡蛋了,就是你将来嫁人,那嫁妆再添上一对银镯子也不是问题!”唐礼也不理会女儿的抱怨,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的道理他也明白。

“真的?爹,我这就拿鸡蛋去。”唐秀听到父亲的许诺,那脸色立马由阴转晴。

古代女子出嫁,除了夫家就靠嫁妆了。她下面有一个妹妹,刚十二,过两年也是要嫁人的。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十一,一个八岁,两个都还没上学的弟弟了。她家本就不如大伯家,爹娘给她的嫁妆自然是有数的。她的嫁妆能多一些,她日后嫁为人妇也更有底气一些,谁会不乐意呢?

唐秀当下就去拿鸡蛋。

古人成亲早,唐秀刚过十四岁,就已经相看了好几户人家了。可惜,不是嫌人长得太一般就是嫌家境不好。前几日又去相看了一个粮店掌柜的次子,那家家境还算殷实,人又长得不错,再加上唐秀又颇有几分姿色,两家便互相相中了。

其实原主三叔唐礼模样还算周正,可惜心术不正,身上总带着一股子的猥琐相。就连原主三叔家的几个孩子也是如此,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那举手投足间丑态毕露。

不多时,一大碗卧了鸡蛋的面就下好了。

“爹,面好了。”唐秀拿了双筷子和做好的面一起递给她爹唐礼道。

“行了,我给他送去。你去找你娘陪你大伯母去。若是醒了,就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儿什么。”唐礼接过面碗和筷子,又对唐秀叮嘱道。

唐秀应了一声,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就要向外走去。

刚出门,唐秀就见她爹唐礼顿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她也停下了脚步。

“你去拿个空碗来。”唐礼一边拿起筷子在碗里拨动着一边对自家闺女道。

唐秀“哎”了声就跑回屋子里拿了个空碗回来。

只见唐礼将几块儿羊脂玉般的蛋白拨到空碗里,面条也挑了几筷子到女儿手中的碗里。

“那小兔崽子哪能吃下那么多,面条你吃了吧。”唐礼看了看自己碗里面条上那个只剩蛋黄和不多蛋白的鸡蛋笑了笑,又用头指了指女儿唐秀手里的碗道。

唐秀又应了声,端着碗回厨房吃了起来,唐礼则端着碗向唐棠那屋子走去。

唐棠这边在屋子里刚消化完原主记忆,见原主三叔端着碗进来,唐棠就知道是面做好了。

唐棠从原主三叔手里接过面碗和筷子,看到那几乎只剩蛋黄的鸡蛋微微一愣,随即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一碗面很快就没了,就连面汤也见了底才放下手中的筷子。祭完了他的五脏庙,唐棠才觉得清醒,身上也有了力气。

“吃饱了吗?用不用我再让你堂姐给你下点儿汤面?”唐礼见原主一番狼吞虎咽,犹犹豫豫的问道。

“我吃饱了。三叔,不用麻烦堂姐了。”唐棠道。

大病初愈的人并不适合吃太饱,点到即止。

“行!把碗筷给我,我拿出去!”唐礼说着就要接过唐棠手中的空碗和筷子。

“三叔,这可使不得!您是长辈,哪有让您伺候侄子的道理。”唐棠拒绝道。

“你这孩子,你这不是病刚好嘛。跟三叔还客气啥!你快躺下歇着,把东西给我,我拿出去!”唐礼说着从唐棠手中夺过了碗筷。

“唉!棠儿,你也知道,你娘自你爹走后就一直吃药,你娘她这次…唉!”唐礼话说了一半,又叹了叹气。

唐棠听原主三叔这话当即明白是在暗示他:原主的娘怕是时日无多了!

“来给你娘看诊的大夫也说,有些东西,咱们怕是得备下了。”唐礼对唐棠语重心长道。

唐棠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原主三叔哽咽道“三叔,我娘她…”

“唉,三叔也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你身子也还没大好,先躺下歇着吧。”唐礼拍了拍唐棠瘦削的肩膀,安慰了唐棠一番。又帮唐棠盖了盖被子,拿着碗向外走去。

唐棠眼里噙着泪,点点头不说话,目送着原主三叔离去,到门口时,原主三叔站了站,叹了口气。临出门时,还用肩膀抹了下眼角,似乎是在擦眼泪。

唐礼知道那个小兔崽子在看自己才故意做了这一番动作,其目的就是为了博取唐棠的信任!

唐棠也如了原主三叔的愿,把原主三叔的这番动作尽收眼底,只是那嘴角挂着一丝不属于这副身体这个年纪的冷笑。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得亏是自己,否则,就凭原主那单纯的古代小白莲花哪斗得过原主三叔这演技堪比影帝的大灰狼!

唐棠闭上眼,心里默念了个进入,再睁开眼,发现眼前还是那间屋子。

“系统?系统?确认?绑定?”唐棠不肯死心的又小声试探道。

揉了揉眼,四周寂静无声,唐棠一双眼瞪着毫无变化的空中。

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唐棠撇了撇嘴,长长的叹了口气。唐棠躺在床上默不作声,他又emo了。穿越人士的bug空间和系统,他一个都没捞到!

也许是听到唐棠醒来的消息,傍晚做饭的时候,原主的母亲也醒了过来。唐棠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便去见了原主母亲唐周氏。

原主母亲唐周氏年近四十,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唐棠看着原主母亲,比原主记忆中的样子又苍老了几分。唐周氏已然坐不起来了,只撇着头断断续续的交待了几句,唐棠只一个劲儿的低着头,也不说话,生怕被原主母亲察觉到他的异常。

原主三叔这点倒是没有撒谎,原主母亲唐周氏已然是强弩之末!她本就弱的身子在丧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便垮了,儿子如今又命悬一线,若不是牵挂昏迷不醒的儿子,只怕人早就没了。

原主的母亲还是没能撑过当晚,去了。

按着原主母亲的交待,唐棠从自己的房里找到了二十两银子和房契,从中拿出五两给了原主的三叔用来操办原主母亲的丧事。

三叔唐礼拿到钱先是回了一趟桑泉县外三十里的青山村家里,回来的时候还跟着原主的二叔唐义。

原主的二叔唐义是个木匠,有三儿一女,平时靠给人打些家具为生。

原主的姐姐唐玉和姐夫林彦第二天才从隔壁县城匆匆赶到。一身白衣的唐玉一见到唐棠便抱头痛哭,几欲哭晕过去。姐夫林彦一直在一旁小心的护着自家娘子,可见二人恩爱。

三天后,原主的母亲唐周氏的棺椁送回了青山村,和原主的父亲唐仁合葬在了一起。

唐棠回到桑泉县城里的家时天已经黑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原主三叔一家。

唐棠如今无父无母,又没成家。姐姐唐玉也已经嫁为人妇,女子出嫁从夫,自是不好掺和娘家的事!原主二叔原本还想着怎么摆脱侄子这个麻烦呢,就见老三唐礼两口子上赶着跟自己说要照顾侄子,正中他下怀,当下就回了自己家。

刚进家门,原主三叔就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大郎二郎,你们就先和堂哥挤一挤,凑合一晚。二丫去西厢房和你姐一间屋子,等明天把堂屋收拾收拾再做安排!”

唐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他其实不习惯和人一起睡。不过又想到自家除了厨房和父母住的屋子就只剩下他那间和西厢房的两间屋子能住人,就默认了这么安排。再加上他也确实是累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唐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几个壮汉打了一顿似的,浑身酸痛。原主的床本就不大,勉强睡下三个人。原主三叔家这两个小子睡觉打呼就算了,可谁知竟还翻来覆去的不老实!他醒来的时候,一个压着他的胳膊,一个腿压着他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害他做了一夜被人绑了的梦。

吃过早饭,趁着原主三叔还没吃完,唐棠偷偷回房间里把房契贴身藏好,和原主三叔说要到之前做工的粮店一趟就出门去了。

原主三叔目送着唐棠走远后,一溜烟儿地回到院子里,直奔唐棠的房间而去。


贞观年间,唐太宗将天下分为十道,桑泉就处在京畿道同州和河东道绛州的交汇处。

唐棠出了门,过了两条街,也没去原主之前做事的粮店,就在街上转悠了起来。

武德四年,李世民的老子李渊铸开元通宝,废除了五铢钱,现在市场之上流通的基本是绢和开元通宝,银子和金子用的并不多。

常年征战,又刚经历了渭水之盟,粮价仍是居高不下。此时的斗米一绢,而一绢便合三百六十文!

唐棠前些日子吃的面条还是原主父亲在世时原主的母亲存下的,平日里大多都是吃些饼子充饥。

唐棠在街上转了一圈,如今才贞观元年,百废俱兴,又是个小县城,远没有电视剧里演的大唐巅峰时那般繁荣。此时已是深秋,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唐棠没多久就觉得有些无聊,可又不想回去面对那令人头疼的一家,就找了家书肆进去。

唐棠在书肆逛了逛,此时笔墨纸砚随着科举已经有了普及,可惜没能找到他想要的宣纸。唐棠问了问店里品质稍好一点的,那价格也依然令他咋舌。

唐棠本就是美术专业出身,对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本就熟悉,宣纸的制作方法他自己就知道。只是他如今到底才十二岁,还是年轻了些,身旁还有原主三叔在,他捣鼓出来这东西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所以并不适合当下去做。

唐棠并没有多待,从书肆出来后就又去了城里的首饰铺。

唐棠发现此时首饰铺里的首饰样式大多还是延续了魏晋时期的风格,首饰铺里的那些贵妇和小姐们大都有些看腻了,唐棠觉得,这对他倒不失为一个机会。他穿越前就是个汉服爱好者,对各朝的服饰都有涉略,他可以先画一些图样卖掉,积攒些本钱,等年纪大些再实施别的想法。

唐棠有了主意也不再在首饰铺里逗留,出了门就往自己家走。

唐棠刚转进家门前那条小巷,就见原主家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四处张望。

是原主三叔家的二儿子,少年看到唐棠的身影扭头就往院子里匆忙跑去。

唐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仍旧缓缓向家走去。隔着衣衫摸了摸胸前被他贴身放着的房契,嘴角挂了一抹冷笑。原主这个三叔若把这些心思用在正地上,只怕那日子过得比原主家还要舒坦。

唐棠一边走一边想着如何把原主三叔一家打发了,每次看见这一家人他就浑身不自在。

唐棠进门时发现院子里没人,也没说话就进了自己房间。

原主三叔家的两个儿子不在房里,唐棠看了眼整整齐齐的房间,他走时可是故意没收拾屋子。

唐棠走到原主的小书桌前,将左上角那几本书拿开,沿着桌沿向外一拉,就见一道巴掌大的凹槽露了出来。凹槽不过两寸深,放着几块儿碎银子,约莫有十多两。看到银子还在,唐棠松了口气。这是原主父亲在时找人弄的,原本只放着房契。后来,原主母亲又把原主父亲主家给的那笔铜钱都换成了银子藏在这里。平时上面有那几本书挡着,若不是原主母亲告诉他,他都没发现这桌子的玄妙。

唐棠把银子拿了出来,从胸口拿出房契放了进去,合上凹槽,又把那几本书放在了上面。唐棠拿起银子放到了衣柜里面,用几件衣服随意的遮掩了一下就关上了衣柜门。

想到了赚钱的门路,这些银子即便被原主三叔找到也没什么。他这样做,无非也就是障眼法罢了。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唐棠对在院子里折腾的三叔一家不闻不问,左右也不饿,就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床,也没人打扰。唐棠回来时不过刚过晌午,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他睡得倒是十分踏实。

唐棠的房间靠近院子的大门,打开房门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原主三叔从外面回来。

“三叔!你回来了!”要不是撞上,唐棠连这声招呼都不想打。

“哦,是棠儿啊!几时回来的?”唐礼那吃惊样子似乎对唐棠从房里出来有些意外。

“我晌午回的,昨晚有些没睡好,就又躺了会儿。”唐棠只是笑着回答,他就看着原主三叔在那儿自导自演,也不戳破。

“松儿和柏儿以后就睡西厢房去了,你三婶儿用过早饭就把你屋子收拾好了。你早上走的急,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唐礼道。

原主三叔口中的松儿和柏儿正是原主三叔家的两个儿子,大的叫唐松,小的叫唐柏。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主三叔家的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爹都是一路货色。

“辛苦三婶儿和三叔了。”唐棠行礼道。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你要记着,我跟你爹,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咱们是一家人,你爹娘不在了,我和你三婶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唐礼上前搀扶起唐棠,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重!

“三叔!”唐棠眼眶湿润,低下头,声音也有些哽咽。

“哎!好孩子,往后有三叔呢。”唐礼拍了拍唐棠,见唐棠一副感动的要哭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目的达到的笑意。

可惜,他没看到唐棠低着的眼中尽是冷意。哼!飙戏,他唐棠的甄学十级不是白刷的!看谁飙得过谁!

“呦,你们叔侄俩这是咋了?”原主三婶唐刘氏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问道。

“没咋,就是和棠儿说了几句话。”唐礼见自家媳妇儿出来,两人忙互换眼神交流着。

“哦,正好你们都在,晚饭已经好了,那就吃饭吧!”唐刘氏收到自家丈夫的暗示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喊二人去吃饭。

又是一个演技派!

唐棠心里给唐刘氏贴了标签。他装作没有看到那眉来眼去的夫妻二人,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去吃饭。

晚饭是杂面饼子和一盘咸菜,外加一碗稀粥。饭桌上,唐刘氏时不时的给原主三叔使眼神示意。唐棠也不夹菜,看到也当作没看到,只埋头啃着比压缩饼干还难吃的饼子。

原主三叔和三婶倒是比唐棠吃得快,早早就吃完了。二人看着唐棠就着稀粥咽下最后一口饼子,端起空碗就要起身。原主三叔出声道“棠儿,你把碗放下让秀儿来,我和你三婶儿有事和你商量!”

“是,三叔。”唐棠又坐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碗筷,心道:正事要来了!。

“你已经十二岁了,原本过两年就是该说亲的年纪了。这些本该是你爹娘的事,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你又得守孝三年。你二叔又是个最怕麻烦的,我这个三叔自然要为你操持。”唐礼道。

“三叔,成亲,我不急的。”唐棠这话倒是真心的,虽说古人结婚都挺早,可他毕竟来自于后世,原主这跟豆芽菜似的身体,都还没发育成熟呢就成亲生子,他有些难以接受。况且,他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女孩子。否则,穿越前的他也不会做了二十五年的单身狗。

“你虽这么说,可我这个做三叔的不能不为你的以后做打算。”唐礼抬手打断道。

“你爹去世时你爹主家送了二十贯钱来,你娘去世时用去了五贯,应当还余下十五贯。你年纪还小,放你那里不太妥当,你去把房契和余下的钱拿来放我和你三婶儿这儿,我们先替你收着。”唐礼道。

“这…”唐棠知道单凭他自己保不住那笔银子,给了也就给了。只是这房契,他现在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

见唐棠犹犹豫豫,唐礼当即脸色不悦道“怎么,你是怕我这个做三叔的贪图你的家产和银子不成?”

“三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棠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忙解释道。

尽管唐棠很想回原主三叔一句“我怕,我就是怕你贪图我的银子和房子!”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哎呀!和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瞧你这是做什么,也不听孩子把话说完,都吓到孩子了!再说了,你是他嫡亲的叔叔,对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原主三婶唐刘氏推了推自家丈夫半骂半哄道。

唐棠点点头,也不反驳。

这夫妻两个摆明商量好了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唐棠只能暗暗感叹,可惜原主的三叔和三婶没生在唐明皇时代!

唐礼只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也不说话,只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棠儿,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财帛动人心,你三叔是怕你年纪轻轻,被人骗了去。”唐刘氏又对唐棠使眼色道。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唐棠没想到古人也pua,听得他直想给原主三叔夫妇来上一段: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三婶儿,我明白您和三叔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只找到了钱在哪儿,我娘也没告诉我房契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啊!”唐棠一脸委屈,用他那无辜的双眼看着原主三叔夫妻道。

唐刘氏和唐礼二人看了看唐棠,唐棠被两人盯得心里发毛,默默祈祷原主的父母能保佑他蒙混过去。

原主三叔夫妇二人又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虽然也不十分相信唐棠的话,但眼下也只能见好就收,留待日后再徐徐图之。

“我还当什么事呢,房契不急。反正房契也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咱们日后慢慢找就是了,反正以后也都是你的。他三叔,你说是不?”唐刘氏用手指戳了下原主三叔道。

“嗯,你三婶儿说得对!你先把余下的钱拿来,我们先替你收着,早晚也还是你的!”唐礼说得义正言辞!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不对,是你们这个糟老头子和糟老婆子都坏的很!

当然,这话唐棠也只能在心里吐槽。面上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回了个“是”,随后就不情不愿的回房间把衣柜里的银子拿给二人。


原主三叔一连几日早出晚归,唐刘氏等唐礼走后就带着两个女儿串门去了,家里只留下唐棠和唐松兄弟俩。

这日,唐棠正在房里画图样,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唐棠扭头一看,是唐松兄弟俩。这两兄弟平时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话都不和他说一句,今天怎么到他房里来了?

“你们来干什么?”唐棠放下笔问道。

“我们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唐松昂首挺胸向前一步问道。

“作画。”唐棠回答道。

“你画的什么?”唐松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随手画着玩儿而已。”唐棠敷衍的回答道,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告诉他们自己在画图样卖钱呢!

“画着玩儿?”唐松有些惊讶。

“是啊!你们没别的事就到别处玩儿去吧。”唐棠倒也不至于跟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过不去,他也懒得跟他们多作解释,当下开始赶人。

“你知不知道这纸和墨有多贵?你居然拿来画着玩儿?”唐松气鼓鼓道。

唐棠瞪大了眼睛,一脸真诚的点点点头,示意他知道这纸模有多么的贵。

“你,你,你真是…”唐松一脸肉疼的样子,气的他都不知该怎么去指责唐棠的奢侈行为。“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气什么?”唐棠表好奇道。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浪费,就算是浪费,那也他的东西。原主这个堂弟此时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唐棠表示他不理解。

“怎么不是我的东西!我娘说了…”唐松正说着,忽的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哦?你的东西?你娘说什么了?”唐棠向前一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反问,也不知这一家子又要作什么妖。

“没,没错!我娘说你又不读书了,占,占着这些东西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哥呢!”出声的是弟弟唐柏,不知是太激动还是畏惧,说话有些不太利索。

“给你哥?你哥现在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给你们就不浪费了?”唐棠冷眼瞥了下唐松,又对着唐柏反问道。

唐棠这话虽然带着些鄙夷的味道,但说得也是事实。对于这种总以为‘天老大,我老二’的小屁孩儿,唐棠丝毫不吝啬他的鄙视,谁让他现在也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呢?

“哼!总之,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唐松拉着弟弟唐柏跑出去前还放了句狠话。

唐棠看着逃跑的二人也没阻拦,转身把画好的图样卷起来收好。本以为钱交出去就能安生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又盯上了原主的这套文房四宝。清净日子还没过几天就又要没了,唐棠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唐松不出意外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原主的三叔。

唐棠却好似与他无关一样,照旧是:两眼不离手中饼,一心只做干饭人!

其实,唐松说得每一句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唐棠明白,面对原主三叔这一家子,他无论怎么辩解,注定都是苍白而无力的。与其把力气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还不如多干两口饭!

唐礼看着正在低头啃饼子的唐棠轻咳一声。

唐棠也不看原主三叔,似乎也没发觉四周的异样,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在粥里。

“秀儿,姐,你今晚做的咸菜真好吃。”唐棠想起后世某个搞怪的梗,在喊‘秀儿’两个字的时候故作停顿,对坐在对面的唐秀夸道。

唐秀欲哭无泪,却也只能尴尬的笑笑,唐棠则继续吃饭!

唐秀恶狠狠的蹬了一眼埋头啃饼子的唐棠:她十分肯定这小子就是故意的!这小子一口咸菜都没吃呢,他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

“咳!棠儿!”唐礼又咳了一声,他本想让唐棠自己先开口解释一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只是夸咸菜好吃!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好他先开口了。

“三叔。三叔是染了风寒吗?棠儿这就去给你请郎中!”唐棠听到原主三叔喊自己的名字就明白逃避不了了,所以,他决定装傻充愣!

唐棠说罢,就作势要往外走。

“棠儿,等等!”唐礼见状忙出声拦住唐棠。

“三叔,这风寒可不能大意,小病不及时治疗的话就容易拖成大病,等到了那时再治可就难了。花钱不说,三叔你还要遭罪。”唐棠停在原地,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咳,我没感染风寒。”唐礼解释道。

虽然对这个侄子有些无语,但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哦,三叔一直咳嗽,那是嗓子不舒服了。我看书上说蜂蜜水可以缓解嗓子痛,我这就去给三叔找蜂蜜去。”唐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顾自的言语了一番,抬脚又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唐礼见唐棠又要往外走,铁青着脸,大声喝道。

“三叔,你放心,虽然天色已晚,但三叔需要,侄儿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三叔找来蜂蜜冲水喝。”唐棠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不用,我没染风寒,嗓子也好得很,不用喝蜂蜜水。”唐礼没好气道。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听三叔刚才咳那几声,我还以为…”唐棠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好了,我找你有正事要说!”唐礼嘴角抽了抽,打断道。

尽管唐棠接下来的话并没说出口,但唐礼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再让唐棠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还不知道得闹到什么时候呢!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松儿是个脑瓜子聪明的,我和你三婶打算送松儿到学堂里读书。你也知道,读书就要习字,少不得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咱家小门小户的,不比那些富贵人家。我刚好看你屋里的也不怎么用,不如就先给松儿用吧。”唐礼缓缓说道。

“三叔,松弟要读书,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略尽绵薄之力。我那套东西已经旧了,给松弟不合适,我做主,再买套新的,就从之前剩下的那笔钱里出。”唐棠十分大气,反正钱也不在他那儿。

“这怎么成?那钱不能动,那是留给你成亲用的!买什么新的,我看你那套就挺好的,都是一家人,松儿不会嫌弃的!是吧,松儿!”唐礼一听当即不同意,钱到了他手里那就是他的钱。

唐松点点头,反正他这个堂兄也只会画着玩,还不如给他用,大不了,等自己考上了状元还给他就是了。

“这怎么行,拿我用过的给松弟这样的栋梁之材用,实在是太委屈松弟了。”唐棠一脸为难道,他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说过这么违心的话。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唐礼大手一挥,不再给唐棠扯皮的机会。

唐棠见已是板上钉钉,也不再纠缠下去,白天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没多大希望。好在他已经画好了十来幅图样,原主的那套东西也很一般,到时候卖了图样再买新的就是了。

第二天,原主三叔仍旧是用过早饭就出门去了,唐刘氏照旧是带着两个女儿串门去了。只唐松兄弟俩到唐棠房里把笔墨纸砚连带那几本书一起搬回了他们的房里。

唐棠在唐松搬完东西后就拿着图样出门了。

唐棠在上次去的那家首饰铺门口转了会儿,见里面没客人了就闪身进去了。

掌柜的刚送走客人,见进来一个粗布衣衫的小孩,转身就往后面走,临走前示意店里伙计赶快打发了。

“小孩儿,知道我们这是哪儿吗?你到这里干嘛?”伙计收到掌柜的示意当即就明白掌柜的意思了,上前问道。

“知道,首饰铺。你们掌柜的在吗?不知贵店收不收图样?”唐棠被伙计叫‘小孩儿’也不恼,直接开门见山道。毕竟,他现在从外貌来看,确实是个小屁孩儿!比起先前把他轰出去的那两家,这位对他算好了的。

“咦?你真有图样?”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粗布衣衫少年。

“这是一个簪子的图样,我手里还有几张,刚好是一套,你可以先把这个拿给你们掌柜看一眼。”唐棠看伙计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簪子的图样交给伙计道。反正他脑海里还有很多样式,也不怕被人抄了去。

“好,你先等我一下,我拿去给我们掌柜的看一眼。”粗布少年的果决与老练让伙计收起了对他的轻视,接过图样去后面找掌柜。

不多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跟着方才那伙计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张图样。

“小哥儿,这位就是我们徐掌柜的。掌柜的,这就是那位要卖图样的客人。”伙计为二人介绍道。

“这簪子的图样我们要了,我听伙计说这图样是成套的,余下的可否一观?”徐掌柜问道。

“当然可以。”唐棠将余下的图样递给徐掌柜。

徐掌柜将图样一一看过,连连点头。唐棠的图样画得十分详细,一些细节处也都在一旁放大标注。

“这图样我们都要了,还不知小哥儿名姓?”徐掌柜面带微笑问道。

“我姓唐,单名一个棠字。”唐棠答道。

“嗯,不知唐小哥作价几何?”徐掌柜问道。

“掌柜的觉得价值几何?”唐棠反问道,其实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还不如让徐掌柜自己出价,他也好决定之后还是否合作下去。

“那好,共十张,一共五十贯钱如何?”徐掌柜略一思索道。

唐棠闻言低头默默计算,一贯钱就是一千文铜钱,五十贯就是五万文铜钱,原主父亲当初买那几间房才不过花了七十贯钱而已,就那已经是原主家所有家底。

唐棠觉得徐掌柜出价还算公道,也不再抬价。二人当下就拟了文书,双方签了字按了手印。

“文书已成,唐小哥这图样不可再卖与他人了。”虽然文书上写了这条,但徐掌柜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提上一句。

“这是自然,不知可否麻烦徐掌柜帮我换成金锭?”这年头还没有银票一说,那么多铜钱先不论他能否拎动,就是藏他都没处藏!换成金子就不同了,毕竟此时一两金子就差不多相当于一万文铜钱,甚至还要高出一些。

“呵呵,不成问题,还请稍等,我去去就来。”徐掌柜笑笑和唐棠打了声招呼就向后面走去。

徐掌柜再出来时递给唐棠一个银灰色荷包问道“这里有五根一两重的金条,可要再称下?”

“不必了,我信得过徐掌柜。”唐棠接过,打开荷包看了一眼,五根黄灿灿的小金条躺在其中。

“哈哈,唐小哥爽快!还请唐小哥再有图样还来徐某这里,价格定然公道!”徐掌柜爽朗一笑,不由对这个少年刮眼相看。

唐棠笑着应下,将荷包贴身藏好后告辞离去。


唐棠一路不做停顿,回到家里直奔自己房间,反手将房门拴上。原主房间的地面是青砖铺就的,唐棠走到西北角蹲下身子,艰难的抠起一块靠墙的青砖小心放在一旁,露出下面的土地。唐棠用路上折来的树枝向下刨坑,不多时就挖出一个约莫二十厘米的小坑。唐棠从怀里掏出银灰色荷包,从中拿出四根金条放入坑里,又将土填回坑内,盖上青砖,踩至与四周青砖齐平。

做完了这一切的唐棠长舒口气,将房栓拿掉后,回到床上把玩着手中的荷包。

唐棠时不时的掏出金条看一眼,这可是他穿越到这唐朝来的第一桶金!可惜有原主三叔一家在,得避着他们,不能出去买买买。

唐棠很快就觉得没了意思,走到面上空无一物的书桌前,在边沿处一拉,露出凹槽,叠的四四方方的房契躺在其中。把金条连着荷包与房契放在一处,将凸出的木板复归原位。

接下来的几天里,原主三叔一家先是送大儿子唐松去了学堂,随后就又开始忙活大女儿唐秀的亲事。

古人成亲讲究六礼,先是纳采:相当于现代结婚的提亲,问名:女方接受了纳采礼后,测算二人生辰八字;纳吉:男方知道女方生辰后,要到庙里测算;纳征:男方将准备的聘礼送到女方家;请期:男方选好结婚黄道吉日后,将婚期告知女方,征得女方同意;亲迎:结婚当天新郎迎娶新娘。

纳彩和问名放在了同一天,唐棠并不在家而是去了粮店做工。原主三婶不停和原主三叔抱怨这几日粮价上涨,直呼家里那么多张嘴都吃闲饭,要养不起了。唐棠听罢哪能不知道二人葫芦里卖的是哪味药,于是自请去了原主先前的粮店做工。唐棠还是回来后从唐柏口中得知带着媒人前来提亲的正是先前提到过的那个粮店掌柜的次子,姓王名安。

接下来是纳吉和纳征,唐棠见到了那个王安。王安比唐秀年长两岁,年十六,约莫有一米七,样貌属中人之资,一副读书人打扮。

请期已经是半月以后的事了,婚期定在了一月以后的十一月十九。

日子定了下来,原主的三叔唐礼似乎更加忙碌了,唐刘氏也不再领着两个女儿四处串门,一心待在家里陪女儿绣嫁衣。

转眼就是十一月初十,唐棠晚上回到家推开房门,就见原主三叔和三婶高坐主位,唐松兄弟俩立在左侧,唐秀姐妹俩则立在右侧,那场景像极了后世那些古装剧里审犯人。

唐棠发觉气氛诡异,此时再想退出去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三叔,您在呢。”唐棠秉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率先开口道。

唐礼嗯了一声,唐棠则迅速地站到了左侧的唐柏身旁。

“棠儿,上个月的月钱已经领了吧。”唐礼看似在询问,实则是肯定。

“领了。”唐棠老实答道。

“那就交上来吧。”唐礼给了唐棠一个上前的手势,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啊?这…”唐棠面色为难道。

“这什么这,你莫不是以为你每天吃得饭食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唐刘氏一想到唐棠昨天回来身上都有股肉包子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居然吃独食!越想越气,言语间也夹枪带棒的。

唐棠一听忙呼“不敢”,唐刘氏冷哼。

“行了,快拿出来吧。往后每月领了都交上来,我们先替你收着,日后等你成亲一并给你。”唐礼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是。”唐棠极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荷包递给原主三叔。

唐刘氏一把夺过,将铜钱倒在桌子上,数了起来。

唐棠退后几步,站回原位,听着原主三婶数着属于他的铜钱。唐棠低着头握紧拳头,心里暗恨,要不是这身体还小,出门在外又要通关府碟,他哪用受这窝囊气。早就卖了房子,远走高飞去了。

“八十八,八十九,九十。你一月月钱一百二十文,这才九十文,还有三十文呢?哪儿去了?”唐刘氏厉声斥问,她曾去唐棠做工的粮店问过,故而对唐棠领了多少月钱一清二楚。这一数完铜钱发现少了三十文当即就怒了。

“我中午有点饿,买肉包子了。”唐棠答道。唐棠撒了个谎,他在粮店做工中午是管饭的,他其实吃不惯家里做的那些干巴巴的饼子。前两天一领完月钱,他早上和晚上回家前都会买两个肉包子吃,这样早晚就只在家喝些粥。

“哼!你倒是舍得,你可知三十文都够我们全家喝粥喝三天了!”唐刘氏冷哼一声,一想到唐棠买肉包子吃独食就是一脸的肉疼。

想到这臭小子身上这两天才开始有肉包子的香味,今天又是十一,那就是初九领的月钱。

“仅此一次,以后每月初九就把月钱交上来!记住,是一百二十文!”唐刘氏收起铜钱,又对唐棠叮嘱道。

“是,我记住了。”唐棠恭敬的回答。

忍一时风平浪静,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有小金条,这都是毛毛雨,就当他做慈善了。唐棠默默的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棠发现自己的粥和饼子明显变少,渐渐的,连原主三叔在内都不同程度的减少了。至于原因,唐棠不问也知道,他自己就在粮店里做工,最近,斗米又涨了十文。犹豫再三,唐棠还是拿出了那根藏在书桌里的金条,偷偷拿出去换成了铜钱。为了不被发现,唐棠只换了一贯铜钱,余下的换成了九个一两的碎银块放回了原处。

反正原主三叔他们也不打扫他的房间,唐棠就将铜钱放在床底下,每次出门的时候拿十五个铜板买肉包子吃,就这样过了半月。

随着天气渐渐变冷,粮价再次上涨,有些穷苦人家干脆从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两餐,唐棠和原主三叔他们家也有这个趋势。只不过唐棠有自己的小金库,他基本只在家里喝粥,唯一的影响就是肉包子涨了一文钱,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唐棠有天正在喝粥,唐棠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唐棠忍不住抬头,发现原主三婶唐刘氏正盯着他看,那眼光看得唐棠心里发毛。

“三婶儿,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唐棠摸了摸脸,问道。

“没什么,呵呵,三婶就是觉得你最近长高了。”唐刘氏笑道。

唐棠哦了一声,总觉得原主三婶今天怪怪的。唐棠被唐刘氏盯得浑身不自在,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起身到外面洗碗去了。

“他爹,我发现你这个侄子最近高了,也胖了不少。”唐刘氏盯着唐棠离去的身影十分肯定的说道。

“哦,是么?他这个年纪不是挺正常的嘛。”唐礼平时不怎么在家,对这个侄子也不怎么上心。他跟唐棠话都说不上几句,更别说是对方是胖了还是瘦了一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不正常,最近我们家的饭比前些天减少,连松儿和柏儿都瘦了一点。你再看看他,不瘦反胖,你还觉得正常吗?”唐刘氏起初也觉得没什么,直到今天下午唐松回来说他下午在街上碰到了唐棠,身上还一股肉包子味儿!唐刘氏刚开始也是认为不可能,只以为是唐松馋肉包子,闻错了。那唐棠的月钱都在他们这里,唐棠哪还有钱买肉包子。唐松却一个劲的说他没闻错,就是肉包子的味儿,还说唐棠最近都胖了,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那你的意思是?”唐礼问道,他听到这里也意识到了唐棠这段时间的反常。

“明日我让柏儿悄悄跟着他,看看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唐刘氏恶狠狠道,唐棠最好没什么,否则,她定要给这个小兔崽子点颜色瞧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原主三叔夫妇正在房里商量着如何对付唐棠,而唐棠则是在房间里看着话本。古人的业余生活十分枯燥乏味,这对于唐棠这个习惯了熬夜打游戏刷剧的二十一世纪手机党来说更是煎熬。在这里,话本成了唐棠唯一的消遣。

不得不说,古人的脑洞跟后世比起来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唐朝人的开放程度更是刷新了唐棠的认知。

就比如唐棠手中的这本,一个书生爱上了丞相之女,而这位丞相之女爱上了一个将军,为了嫁给将军,这位丞相千金甚至求来圣旨赐婚给两人。只是这位将军也是个犟种,为了心上人不惜抗旨。最狗血的是后面,这位将军在和心上人探讨人生哲学的时候被丞相千金撞破了,这才知道将军的心上人居然是个男子!心灰意冷的丞相千金决定成全将军两人,求皇帝收回了旨意,转投了书生怀抱,后来,书生考上了状元,一步一步成为了一朝首辅!

对于经常在网上冲浪的唐棠来说,后世这样的桥段不在少数,可奈何这个时代稀缺啊!最最重要的是这话本还带有颜色插图,画的主人公还是两个男子。虽说画的糙了点儿,可也算得上是细致。难怪当初书坊老板拿给他时神秘兮兮的,还特意叮嘱唐棠千万要爱惜。这书是唐棠租来的,交了押金,看完了还得还回去。

当晚,唐棠就做了一个带有色彩的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唐棠就发现他‘尿裤子’了。这对于内里实际二十五岁的唐棠来说并不陌生,一想到昨晚那个旖旎的梦,唐棠就有些羞愤,他为什么是弱势的那一方!


趁着没人,唐棠烧了些热水端回房间擦洗了一下身子。这时候还没有肥皂,有钱人家洗澡都是用特别配制的澡豆,穷苦人家洗澡和洗衣就只能用皂角。肥皂的制造方法很简单,香皂就稍微复杂一点,唐棠高中那会儿,化学老师专门花了两节课带着他们做这些东西。可惜当下并不适合做这些,唐棠只好拿了些皂角回屋,用手一点一点搓洗青春的痕迹。

唐棠将洗好的衣物晾在了院子里,回到房间里,又从床底拿出十五个铜钱放进荷包里,然后又将荷包贴身藏好。做完这一切,刚好早饭也做好了。唐棠只吃了小半个饼子,将半碗稀粥一饮而尽,端着空碗起身去刷碗。

洗完了碗,唐棠走出了家门,照旧是在两条街以外的那家包子铺里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边走还边吃。

只可惜唐棠并不知道,今天,他后面跟了条小尾巴。从唐棠出家门到他跨进粮店的门,唐柏跟了唐棠一路。将唐棠这一路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唐棠买肉包子的那一幕。

唐柏回家的路上,边走还边回想着肉包子的香味儿。他刚才跟在唐棠身后,唐棠吃肉包子时的那股香味儿刚好飘向他,早上本就没有吃饱的唐柏顿时被馋的不行。看得到,闻得到,偏偏就吃不到!唐柏怎能不怨恨那个让他口水直流的‘罪魁祸首’唐棠。

唐柏回到家将唐棠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自己的爹娘,期间又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

“哼,这个小兔崽子竟敢藏私房钱!你确定他每月就一百二十文?”唐礼听完儿子唐柏的讲述,先是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又对妻子唐刘氏问道。

“没错啊,他每月月钱就是一百二十文!我还是特意去问的那家粮店掌柜的。”唐刘氏斩钉截铁道。

“哼,我还真是小瞧了我这个侄子了。如今看来,除了大哥那笔钱,大嫂定然还留了别的钱给他。搜,把他房间给我翻个底朝天!”唐礼冷哼,皮笑肉不笑,眼光闪烁,好似一条捕食的毒蛇一般。

除去已经去了学堂的唐松,唐礼一家五口都进了唐棠的屋子,从房梁到衣柜,不放过每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终于,唐柏在床底发现了一堆铜钱,交给了他爹唐礼。

唐礼看了眼铜钱,递给了妻子唐刘氏。这么多铜钱那么难藏,小兔崽子都能瞒着他藏起来了,更别说是一张房契了。唐礼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思索着房契的每一个藏身之处。

“接着翻,褥子底下也不要放过!”唐礼对自家儿女道,这房契也应该在小兔崽子手里,他今天要一并找出来!

不多时,唐礼家的二女儿唐玉在衣柜的衣服里找到了唐棠昨晚看的那本话本。

“找到了!是本书。”唐玉举着话本兴奋道。

众人闻言都围了过去。

原主的那几本书早在唐松来拿笔墨纸砚的时候就给一窝端走了,这事儿唐礼也暗许了的。这本被小兔崽子藏起来的书肯定不一般,说不定房契就在里面。想到这儿,唐礼一把从女儿手里夺过话本,大概翻了一遍,面色古怪。字他虽然认得不多,可是他看得懂图啊!

“接着找。”唐礼将书塞在衣袖里,对众人道。虽然房契没在里面,但这本书也能换些钱。寻常书籍最少也要两贯钱,更别说这种带图画的稀缺版本了。

将整个屋子翻了个遍最终也没能再找出来点儿什么有用的东西,唐礼微微沉思:如今,这院里的每一间屋子,前前后后都翻了好几遍了也没有房契,难道那臭小子随身带着不成?看来得想个法子搜搜那小子的身了!

唐礼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在房间里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拿着铜钱领着众人离开了这个房间。

到了晚上,唐棠在路上吃完了包子才回了家。唐棠进了家门发现原主三叔一家都正捧着碗在喝粥,正准备去盛粥却发现没碗了。唐棠回到饭桌上,正欲开口问是怎么回事,猛然发现他经常坐的位置放了一碗粥。唐棠只当是原主三叔他们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好心的替他盛好了放在那里,也不多想,捧着碗喝了起来。

唐礼的嘴角在看到唐棠捧碗喝粥的时候露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唐棠喝完粥起身去刷碗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也不在意,端着碗继续往前走。唐棠只当是自己坐久了,猛然起身的缘故。

只听“扑通”一声,唐棠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碗也滴溜溜的滚向了一边。

失去意识前,唐棠只模糊的看到了原主三叔那副令人憎恶的嘴脸。

“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要知道那蒙汗药可花了我几百文钱”唐礼心疼道,看着躺在地上的唐棠,又踢了一脚,看是不是真的没了意识。

唐礼将死狗般的唐棠抬回了房间里扒个精光,打开从唐棠身上搜出来的荷包,却发现除了一枚铜钱以外别无他物。唐礼又将他的衣物来回检查了好几遍,仍是一无所获。

“没找到?”唐刘氏见唐礼一脸阴沉的从房里出来问道。唐棠毕竟是个男子,唐刘氏虽是唐棠的三婶,但仍是男女有别。唐刘氏只能在外等候,不便进去。

“就有一个铜钱,房契不在他身上。”唐礼点点头回答道。

二人俱做沉思状,一阵沉默。

“一不做,二不休!当家的,我们不如…”唐刘氏目露狠色,对着唐礼道。

“不能杀他,他毕竟姓唐。”唐礼摇头否定道。

“啊?天爷啊,你说什么呐!那可是要杀头的!”唐刘氏捂嘴惊呼。

“那你的意思是?”唐礼略显尴尬又问道,看来是他会错了意。

“当家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如把他卖给人牙子!让人牙子找个远远的地方再把他发卖了,这房子不也一样是我们的了嘛!”唐刘氏解释道。

“嗯…就按你说的办,我先去把那臭小子绑起来,明日一早我就去找牙人!”唐礼点头道。

唐礼回到房间里先是给光溜溜的唐棠套上了衣服,又找来绳子把唐棠五花大绑,最后又扯了根布条蒙上了唐棠的眼睛。做完了这一切的唐礼把唐棠扔在地上,自己则躺在唐棠床上呼呼大睡。

唐棠浑浑噩噩之中感觉有人掰开了他的嘴,给他灌了一碗凉水一样的东西,随后他就又失去了意识。

等唐棠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车厢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他。那双眼的主人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上脏兮兮的,头上的双髻也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衫也打了好几个补丁。小姑娘见唐棠醒了似乎有些害怕,因为手被麻绳绑着,就只能往旁边人的怀里挪了挪。

“娘,那个人醒了。”小姑娘怯生生道。

“呜呜呜,呜呜呜…”唐棠本想说:小姑娘,不要怕。结果却发现自己不但嘴里塞着东西,就连手脚也被绑着。

小女孩儿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又往自家娘亲身旁靠了靠。

“乖,别怕。”妇人轻声安慰女儿道。

唐棠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和小女孩儿状况差不多的三十多岁妇人,只是身上衣衫单薄,补丁也更多而已。妇人手脚都被绑着,只能往女儿处偏了偏身子。

“喂,你要做什么?”

这道声音是从唐棠身后传来的,听起来像是一个少年。由于手脚被绑,唐棠此刻就像条毛毛虫一样缓缓蠕动。努力翻过身,然后让自己平躺着,再向另一边扭过头去,唐棠这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两个人。这一边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与他们对面的那对母女处境相似。

“哦,我忘了,你嘴巴还被堵着呢,说不出话来!”少年轻声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唐棠对着自问自答的少年来了一记白眼,然后闭上眼,不再动弹。

唐棠在脑海里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一片空白!

他的记忆仍停留在他回到原主家,喝完粥去刷碗的时候。唐棠隐隐记得,他昏迷前曾看到过原主三叔的那张脸。那时的原主三叔正对着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再联想到当下的场景和那碗突兀的粥,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原主三叔算计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居然给他下药!

唐棠在心里咒骂了原主三叔一番,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下手呢?难道是他们无意中发现了房契?唐棠想来想去就觉得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的通。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每天再面对原主三叔一家那可恶的嘴脸了。

想通了这一切的唐棠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他需要知道这辆马车和马车里的四个人都是做什么的。然后,弄明白这辆马车是要去哪儿。

接下来,制定完了目标的唐棠瞬间emo了,因为他发现他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的嘴巴现在还被塞着,说不出话!

计划第一步,卒!

唐棠此时此刻想到了后世的一首歌: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放弃你,是最痛苦的煎熬…


一日后,唐棠四人脚上的麻绳被王小九松开,从马车上赶到了一艘船上。

王小九就是一路上看管他们的人牙子,唐棠听他们聊天,好像是出自七宗五姓的太原王氏。

七宗姓五姓分别是:博陵崔氏,陇西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现在的皇帝唐太宗李世民正是出自陇西李氏,这七家乃是当下超一流的郡望世族,李世民对他们也颇为忌惮!

大船一路顺水而下,因为黄莲儿年纪小,所以一路上只绑了她的双手,自然也就不用替她松绑。唐棠每每想到这里就要郁闷一阵:黄莲儿特殊一点就不说了,毕竟,孩子还小。可凭什么他也特殊?另外几人虽然也都绑手绑脚,可最起码还能说说话。他倒好,嘴巴里塞着块儿破布塞一路,直到上船前才拿掉!

黄莲儿就是那个盯着唐棠看得小姑娘,妇人是黄莲儿的母亲黄柳氏,至于另外两人则是黄莲儿的父亲黄敬平和哥哥黄旭。他们本是晋州人氏,只因家里遭了灾,这才举家自卖为奴。又因为他们一家不想分开,一般的人家通常又不会一下子买下一家人,故而打算把他们带到长安去卖。

这些都是在船上的时候,黄敬平告诉他的。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传说中的大唐京都长安城,唐棠就把自己即将成为奴隶的那点儿忧郁抛之脑后了。

在船上,唐棠五人和另外三十多个人一起关在船舱里。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唐棠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有点朝鲜风格装扮的女子。

就这样,唐棠在船上度过了一天一夜,再出船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一行人下了船就又上了马车,只是这一次一辆马车里挤了七八个人。不巧的是,这种马车连个窗户都没有,唐棠只能听到马车车轱辘旋转的声音。进了城门,马车外人声鼎沸,可惜唐棠没能看到一路上的繁华景象。

马车停了,唐棠感觉马车走了大约有一个半小时。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下车被带进了一个院子,之后一群人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由于唐棠那辆马车在最后,所以,唐棠进入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小棠,这里!”黄旭对唐棠招手道。

在船上的时候,唐棠见这一家也算是忠厚,唐棠就把他和原主三叔一家的事和黄家大致讲了讲。黄家人听后,都是愤懑不已。又纷纷劝唐棠看开些,万一遇见个好的主人家,也比跟着那一家子强。就这样,唐棠和他家关系亲近了不少。

上马车的时候由于黄莲儿一家那辆马车已经满了,故而唐棠和他们一家分开了。他们一家先到,黄旭一双眼就盯着门口,一看到唐棠就立马叫唐棠同他们一家在一处。

唐棠向黄家人走去。

“黄叔,黄婶子。”唐棠对黄敬平夫妇道。

黄敬平嗯了声,黄柳氏抱着黄莲儿冲唐棠点点头,黄旭则是拉着唐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棠,你再给我讲讲那美猴王被擒后又如何了。”黄旭一脸的迫不及待,催促道。

“嘿,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还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上心呢!”唐棠打趣道。

“嘿嘿,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只是你说的那故事确实有意思!”黄旭尴尬的咧嘴一线。

唐棠赏了黄旭一记白眼,就连被黄柳氏抱着的黄莲儿也挣开自家娘亲的怀抱,坐到了唐棠身旁听唐棠说书。

唐棠讲的不是别的,正是后世家喻户晓的《西游记》。由于之前在船上待得发闷,唐棠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给黄莲儿讲了个童话故事。给黄莲儿讲完了灰姑娘的故事,期间黄旭也少不得旁听,说这都是哄姑娘家的话本子,非要让唐棠再讲个不一样的。唐棠拗不过黄旭的纠缠,就给他讲了美猴王大闹天宫的故事。因着唐棠讲得口干舌燥,故而只讲到了美猴王和杨小圣斗法被暗算那一回,如今又接着上次继续开讲。

长夜漫漫,窗外月光如水,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搅得唐棠无心睡眠。内心五味杂陈,有对原主三叔一家的愤懑,也有来到长安的激动,更有对未来的迷茫。

在后世,唐棠小时候没少看隋唐英雄传、大唐双龙传这类的电视剧,也不晓得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些传说中的人物。

明日就要被带到市场上任人挑选,唐棠也不知会被什么人看中。唐棠有信心赚到替自己赎身的钱,就是不知道买他的人家愿不愿意放他自由。作为家奴,没了自由不说,就连身家性命也都由他人做主,这让来自于后世的唐棠难以接受。

他不能听天由命,得给自己找个宽宏大度的人家。

打定了主意的唐棠缓缓睡去。

第二日,约莫有晌午,房门被人打开。几个牙人进来,将房内的一群人再次绑上双手,驱赶着众人往外走。

唐朝的长安城以宫城、皇城和廓城组成;其中宫城是位于长安北部正中央,然后宫城的南门之外就是皇城,皇城乃是唐朝权力中枢。

皇城之外便是108坊,而108坊又以朱雀大街为中心线,左边是万年县所管辖的五十三坊,右边则是长安县所管辖的五十五坊。

这108个“坊”都由高大的围墙进行封闭和独立,唐朝对“坊”里的居民要求是进入到夜晚之后不允许进出。朝廷设立“坊正”在坊里进行秩序和治安的维护工作,向各自的县衙负责,而两县的县衙直接向长安城的京兆尹负责。

长安城里又有“东市”和“西市”,有‘东贵西富,南虚北实’之说。在“市”的周围与“坊”一样建设有围墙和市门,从而形成独立的商业空间,并且在“市”中经商之人都要按照朝廷规定来进行商业活动。

开市的时间是每天的中午由专人击鼓300声,闭市的时间则是每天日落之前听到专人击钲300下就必须停止商业活动。

两市的区域就是朱雀大街两边的坊中心位置,交易的时间只有半天,不似现在,通宵达旦都可以。

由于这次是坐‘敞篷’的牛车,唐棠也有了机会见识这座传说中的城池。穿过几座坊门,街道两旁愈发繁华,一行人被带到了西市。

一群人当街而立,不时有衣着华贵的人前来观察询问,众人如同货物一样被人挑来捡去。唐棠低着头,偶尔抬头打量前来挑选家奴的达官显贵。在他身旁是黄莲儿一家,黄敬平沉着脸,一只胳膊搂着紧张得握拳的黄旭,另一只胳膊则搂着妻子黄柳氏和有些胆怯的黄莲儿。

突然,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唐棠的眼前。

“修远,这儿有一家子,刚好适合!”

唐棠抬头,出声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魁梧男子,一身华服,器宇轩昂。在他身后则是王小九和另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约莫有十六七岁,一袭青衫虽不如先前那人华丽,但样貌极好,再加上身形高佻,倒也不失为一个俊俏少年郎。再之后则是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管家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处墨,这种事让忠叔来就行了。”那被叫做修远的男子走到黄家人面前对先前魁梧男子道。

“那可不行,你如今孤身一人在长安,我爹可说了,不给你挑几个得力的家仆,回家我的屁股就不保了!”程处墨道。

“不会的,宿国公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罢了。”徐棣笑道。

“怎么不会,你忘了上次我跟箫家那小子在平康坊进京兆尹那回,我爹回家没少揍我。”程处默忿忿不平道。

“宿国公兴许是因为你去了青楼才动手的。”徐棣道。事关好友程处默,忠叔后来便将此事告知了他,徐棣还特意去怀德坊的家中看望了程处默。

“呸,才不是嘞,我爹说,就箫家那个小王八蛋,他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打完就跑,哪还能等到京兆尹来抓人!’”程处默道。

徐棣和身后的忠叔俱是一笑,这宿国公父子活脱脱的一对活宝。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快来看看,这几人合不合你意。”程处默意识到正事还没办,催促道。

王小九是个八面玲珑的,之前也不敢打扰二人,见二人聊完就主动上前介绍道“公子放心,这一家四口底子清白,两个大人各二十贯,男孩儿十五贯,女孩儿十贯,一共六十五贯钱。”

徐棣示意忠叔上前,忠叔查看了一番黄家人,对徐棣点了点头,站回徐棣身后。

“这女孩儿不过四五岁也要十贯?怎么,看我国公府好欺负不成?”程处默见状佯怒道。

“哎呦,不敢不敢,小国公说笑了!不如这样,六十贯如何?”王小九先是一番告罪,而后又主动提出少五贯钱,倒也不是他们太原王氏就怕了宿国公府,反正他也不亏,不过是生意场上常用的手段罢了。

“嗯,这还差不多。修远,你觉得呢?”程处默满意地点点头,对徐棣问道。

徐棣先是对程处默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黄旭身前问道“你可识字?”

黄旭摇了摇头,徐棣又对王小九问道“你这儿可有识字那种?”

“这…他们大多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家,公子也知道,读书人又大都自恃清高…”王小九一脸为难。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哪怕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也都有股傲气,断不会卖身为奴。

“忠叔,拿钱去交割文书吧!”徐棣了然,对忠叔吩咐道。

徐棣前些日子在长寿坊买了宅子,院子里就他和忠叔两人,忠叔年纪又大了,这才想着买几个人照顾日常起居。

“你找识字的干嘛?”程处默问道。

“你我如今都是振威校尉,又是左右监门校尉,忠叔年纪又大了,就想找个识字的小厮放在身边。”徐棣道。

“那确实不太好找,要不我让我爹从我家给你寻个?”程处默道。

“不必了,此事又不急,我瞧那少年是个聪明的,让忠叔教他就是了。”徐棣谢绝了程处默的好意。

见徐棣坚持,程处默也就不再多说。

“小国公,等一下!我识字!”

程处默和徐棣两人止住离去的身形,被这突然的叫喊声吸引,回头望去。


程处默和徐棣闻声望去,那是一个粗布衣衫的瘦弱少年,脏兮兮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眸正望着他们。

“你说你识字,可是真的?”程处默上前一步,出声问道。

“是真的,我读过两年书。”唐棠点头答道,他口中的两年自然是原主读的。

“读过什么书?”出声的是徐棣。

“论语。”唐棠回答,他当初在原主书桌上看到过这本书。

“那我问你,三人行,下一句是什么?”徐棣自然不能唐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决定考校眼前的少年一番。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唐棠暗暗庆幸,答道。

幸好徐棣问的是后世经常拿来用的这句,换作别的,唐棠还真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岁寒。”徐棣又问道。

“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唐棠回答。

“人不知而不愠。”徐棣再问。

“不亦君子乎!”唐棠答。

“士不可以不弘毅。”徐棣再问。

“额…这句我不记得了。”唐棠突然一顿,心里有点忐忑。

完了,这句他给忘了!

唐棠此刻无比懊悔,他可真是:七十二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

“任重而道远。”徐棣对眼前的少年有了赞许之意,开口答出了下一句。

程处默站在一旁如同听天书一般,他也识字,只是他不爱读书,确切的说论语这样在他看来很无聊的书。

“你,不错。以后就跟着我,走吧!”徐棣道。

唐棠点点头,跟在徐棣和程处默身后,偷偷给自己比了个‘V’字手势。唐棠通过短暂的观察,眼前这人是所有来牙行的人里唯一让他觉得顺眼的。又加上徐棣想找识字的人买,当下就觉得这是个机会,这才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二人,有了方才的一幕。

王小九与忠叔交割完了黄家四口和唐棠的文书后又去领了人,忠叔又领着他们买了一样的粗布衣衫后才领人回到了长寿坊的家里。

那是一个三进的宅子,进了门是一个雕花的影壁,穿过影壁,南边是一排倒座房,共七间屋子,北边是抄手游廊和垂花门。穿过垂花门,就进入了二进的院子,院子中有一棵金桂和海棠。院子左右各有东西厢房三间。正北是正房客厅,客厅左右各有东西耳房一间。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北面是一排后罩房。

忠叔先是带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随后又回到一进院子里,一一认识过几人,然后给几人分了住处。

黄敬平住在靠门的那间,黄柳氏带着黄莲儿旁边住一间,然后是黄旭和唐棠两人一间,忠叔住在中间那间屋子,空一间,然后是库房和厨房。

徐棣则一个人住在二进院子里的东耳房里,唐棠听到这儿的时候就想到了穿越前的他,也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徐棣的还是更大的四合院,比他还要凄凉!

分好了住处,忠叔就吩咐几人烧了些热水,先去洗漱一番,又换上方才买的粗布衣衫。

忙完这些已是傍晚,忠叔又领着几人去正厅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宅子主人,徐棣。

忠叔先让几人在外面候着,自己则先进去将几人的卖身契交给了徐棣,然后又汇报了一下关于几人住处的安排,接着又商量着几人以后分工的问题。

二人商讨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忠叔就将几人叫进了屋内。

“咱们家主子姓徐名棣字修远,如今乃是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领左监门校尉,主子与新任并州大都督的英国公同族。”忠叔为众人介绍道。其目的不单单是告诉他们主子是谁,也是为了告诫众人,主子虽然年轻,但也是有官身后台的!

“你们先行见过主子吧!”忠叔停了停,示意众人行礼。

黄家四口率先跪倒在地,唐棠则是稍稍慢了半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引得众人一惊。

“见过主子!”众人低头齐声跪拜道。

唐棠头埋在地上,刚刚跪得猛了,痛的他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倒是忘了现在不是后世那个讲究人人平等的时代了,平民见到市长省长,甚至是国家领导人都不用下跪。在这里,平民见到当官的就得跪,尤其是他现在还是个连平民百姓都不如的家奴,基本见个人就得跪!

“起来吧。”徐棣先是看了眼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少年,随后又对众人道。

“谢主子。”众人齐声谢过起身。

唐棠因为膝盖太痛,一时没缓过来,再次慢了半拍。

忠叔接下来又一一引着众人见过徐棣,同时将他们各自要负责的事务一同禀告给徐棣。

黄莲儿的父亲黄敬平负责门房与喂马,黄柳氏负责厨房,黄莲儿由于年纪尚小,故而先跟着她母亲打些下手。黄旭与唐棠则是小厮,跟在徐棣身边听候差遣。

介绍完唐棠以后,徐棣命唐棠以外的众人先下去准备晚饭去了。

“你随我来。”徐棣道。

“是!”唐棠内心其实有点紧张,不知徐棣单独留下他是何意。

徐棣在前,唐棠在后跟着,一路头也不抬。哪怕徐棣停住脚步转过身时他都没有察觉,一头撞进了徐棣怀里。

“哎呦!什么东西这么硬!”唐棠痛呼道。唐棠这才发现他撞到了徐棣怀里,那撞的他脑袋生疼的正是徐棣的肋骨。

“你倒是会倒打一耙!”徐棣拧着眉道,唐棠那一下撞的毫不犹豫,极其实在。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唐棠急忙弯腰鞠躬,不停地给徐棣道歉。

“行了,人家成亲都没你拜得多!”徐棣见唐棠鞠躬道歉的样子甚是有趣,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唐棠低着头哦了一声,耳垂红红的,那样子就像只受惊的鸵鸟。

“你叫唐棠?”徐棣问道。

“是的!”唐棠点头回答。

“抬起头来,你这样,我和你说话难受。”徐棣以命令的语气道。唐棠本就低着头,刚才一点头回答,头就愈发低了。徐棣本就比唐棠高出不少,和唐棠说话时,他的头就得低着点儿。唐棠低着头,他就只能再低一点儿,徐棣的脖子表示很难受!

“啊?哦!”唐棠抬起头正对上徐棣那张英俊的脸,只是面上表情不太高兴。

“唐棠,桑泉人氏,你父唐仁,三个月前意外身亡,你母唐周氏两个月前病亡。之后便寄养在你三叔家,又因着你三叔家大女儿出嫁和大儿子读书,你便让你三叔把你卖了。我说的可对?”徐棣问道,这些都是牙行的王小九告诉他的。

what?放他娘的春秋LV屁!

“你说的前半部分没说错!后半部分不对!”唐棠对于徐棣的一番话感到意外,牙人会把奴隶的身世来历一一告知买主,这他是知道的。令他没想到的是后半部分,真是:卖布的不用剪子,胡扯!。

“哦?你倒是说说哪儿不对?”徐棣好奇道。

“我不是寄养在我三叔家,是我三叔一家住在我家里。”唐棠解释道,徐棣的一番话刷新了他对原主三叔颠倒黑白能力的认知!

“还有,我是被我三叔他们一家下了药,迷晕了才被卖的!他是贪图我家的家产!”唐棠又道。

“哦,如此说来,你还有冤屈了?”徐棣道。

“是!”唐棠老实回答道。

“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龌龊。不过,我买你也是花了钱的,你以后就做我的书童吧!”徐棣道。

“呃,是。”唐棠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丢丢的失落,他没想到徐棣最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最后又觉得徐棣的反应本该如此。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更何况唐棠的不是乐,而是苦!

“好了,你下去吧!”徐棣道。

“是。”唐棠转身,缓缓向外走去,那背影竟让徐棣有股落寞的感觉!

“呵呵,在我身边替我好好做事,说不定,有一天,我可以给你个赎身的机会,让你去报仇。”徐棣笑道,看着失落的唐棠给了他一个希望。

唐棠闻声定了定脚步。

“谢谢!”唐棠道。

唐棠没有回头,继续向门外去,怕徐棣看到他脸上此时洋溢的笑容。

唐棠不知道的是,他离去时抖动的肩膀和加快的步伐早已出卖了他。

徐棣望着离去的背影笑笑,如果徐棣知道他会因为给了唐棠这个机会而让唐棠离他而去,他一定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北方的冬天总是有一阵阵寒风陪伴,如同锋利的小刀一样,撕裂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时光如白驹过隙,唐棠等人来到徐家已经半个多月。

倒座房里,唐棠裹着被子,如同结茧的蚕蛹一般,缩成一团睡得正香。一双手悄悄掀开了唐棠被子一角,一股冷风吹得唐棠打了个哆嗦。唐棠裹了裹被子,从头到尾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睡。

黄旭见唐棠又睡着了便再次掀开被子一角,将一双刚在院子里扫完地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唐棠猛地惊醒,睡意被这股刺骨的寒意搅得一干二净!

“你干嘛!”唐棠见是黄旭,没好气道。

“主子都起来了,你个奴才却还在睡。”黄旭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我昨晚研墨到半夜,是他让我多睡一会儿的!”唐棠理直气壮道。

其实他也不想睡懒觉的,只是昨晚沈棣在写信,唐棠身为一个书童自然要在一旁研墨了。

谁知徐棣这信一写就是大半夜,当然也不是给一个人的。主要是写给徐棣的族叔李勣的那封信十分冗长,也就是那位远在并州的大都督。说起这位的原名那也是赫赫有名之辈,李勣本名徐勣,正是瓦岗寨四十六友的三哥,文武双全的英国公俆懋功。唐棠偷偷瞄了几眼,徐棣在给李勣的信中,从国家大事写到了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事无巨细,就像是在做年终总结一样。

这一写就是半夜。

“他,他,他!这话要让忠叔知道又该罚你不许吃饭了!他是谁啊?你得叫主子,你咋总记不住呢?”黄旭戳了戳唐棠的脑袋道。

“知道啦,下次,下次我一定叫他主子!”唐棠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之前唐棠总是在徐棣面前总是‘你啊,我啊’诸如此类的称呼,忠叔听到后就狠狠训斥了唐棠一顿,事后还罚唐棠不许吃晚饭!可谁知道,唐棠照旧是我行我素,在徐棣面前依然是‘我如何如何,我如何如何’的。后来又被罚了两次,唐棠才收敛了,忠叔只要在附近他就以‘小人’自居,一不在就继续‘我我我’的。

没办法,谁让唐棠有一个古代的身子,21世纪的灵魂呢?

更奇怪的是徐棣对唐棠的放纵,任由唐棠在他面前‘放肆’。

其实,也不怪徐棣放纵。

唐棠他们没来以前,家里就徐棣和忠叔两个,程处默这个活宝偶尔会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拉着徐棣到外面喝酒。徐棣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回到家却只能面对忠叔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意思。

这时候有人又要说了,那不是还有黄旭和黄莲儿?

黄莲儿太小,姑且不论。就说黄旭,别看黄旭对唐棠挺能折腾,那是因为两人认识的早,又没有身份上的等级差距,他这才敢和唐棠胡闹。换成是徐棣,黄旭是万万不敢放肆的,他在徐棣这个主子面前的自称都是‘小人,小人’的。

徐棣看上去彬彬有礼,实则是桀骜不驯,对唐棠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十分欣赏。再加上唐棠这人呢,初见时,你会觉得唐棠这人就跟后世的社恐似的,熟了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就是一个社牛和深井冰的结合体!

时而成熟的像是已过而立之年,时而幼稚的像是三岁孩童。

这座宅子也因为众人的到来多了些人气,徐棣笑的次数也多了。

“你快些起来,今日腊八节,你得跟着主子出门去。”黄旭催促道。

“安啦,安啦!我这就起!”唐棠纵是有千般不情,万种不愿也不得不起床,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啊!

黄旭对于唐棠的这些奇怪词语习以为常,在他看来,读书人的话就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

当然,倘若让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听到唐棠这些来自后世的常用语,他们也会表示:我们不理解!

“动作快点儿,主子说给你一刻钟时间,不然你下个月的月钱也没了!”黄旭提醒道。

唐棠动作猛然一滞,翻了个白眼。

虽说唐棠他们是家奴,身家性命都在徐棣手中,可徐棣还是给唐棠和黄家三人每人每月三百文的月钱。

不幸的是,唐棠这个月的三百文月钱已经被徐棣扣完了!

扣钱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比如,当值的时候打瞌睡,扣五十文!给主子梳的发髻太难看,又是五十文!最过分的是有一次唐棠在吐槽徐棣毫无人性被路过的徐棣听到,然后就又多了一条:偷偷说主子坏话,扣一百文!

唐棠总觉得徐棣在针对他!

虽说唐棠和黄旭都是跟在徐棣身边,但唐棠是徐棣的书童,故而唐棠在徐棣身边的时间更多一些,被罚的几率也就更大一些。

唐棠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在一刻钟的时候站到了徐棣的放门外。

徐棣打开房门,就对唐棠道“你去书房把我昨日写的几封信带着,到了通化坊你去驿站一趟,然后到东市的南门等我。”

唐棠哦了一声,快步走去书房。

拿上了信,唐棠跟在徐棣身后,走到门外时发现黄敬平已经套好了马车。

唐棠扶着徐棣上马车的时候,徐棣低头在唐棠耳边低语几句,唐棠的脸‘刷’就红了。

唐棠一脸的羞愤,唐棠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

只因徐棣在唐棠耳边说的是:你鞋穿反了,在主子面前失仪,扣五十文。

本就不富裕的家又雪上加霜!

这个万恶的徐扒皮!

这话唐棠当然只能在内心偷偷的骂,内心发泄完了的唐棠正打算在寒风中把鞋子换回来,只听徐棣道“你在外面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我,我要把鞋子换回来。”唐棠道,似乎是觉得尴尬,这话也说的没有底气。

“上来!”徐棣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啊?哦。”唐棠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上了马车。他鞋还没来得及换回来,万一,这徐扒皮又挑他刺,扣他下月月钱咋办?

古代洗澡远不如后世那么方便,再加上北方的冬季又天寒地冻的,大多数人一个冬天都不一定洗上一回澡。

当然,有权又有钱的徐棣就是那不在此列的极少数!徐棣虽然不至于天天洗,但也保持在两天洗一次。

由于现在还没有后世北方的那种公共浴室,所以唐棠他们只能用木盆来洗,说是洗不如说是擦!唐棠他们都是拿一块布打湿擦拭一下身体,让身体不至于因为太久没洗澡而散发异味,引得主子不悦。

再加上每次都是用的清水,这让在后世习惯了天天用清洁产品洗澡的唐棠浑身难受!

虽说有澡豆,可那种最少也要百来文的金贵玩意儿也不是唐棠现在一个小小的家奴用得起的。

唐棠曾偷偷尝试着用猪油做了一小块肥皂,清洁力是不错,就是有股淡淡的猪油味。虽然味道不重,但也让唐棠难以接受。所以他就想着领了月钱去买点香料加在里面,给自己做块香皂。

唐棠觉得,照这样扣下去,他猴年马月才能洗上一个香香的澡呢?

唐棠掀开马车的帘子钻进去的时候发现徐棣正在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唐棠默默找了一个靠车门的角落坐下。

徐棣偷偷瞄了一眼唐棠左右颠倒的鞋,开口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啊?”唐棠一头雾水道。

“我是说你的鞋,还不换回来!”徐棣故意板着脸道。

唐棠一时也摸不准徐棣是怎么个意思,方才在外面就因为徐棣催促,他就没来得及换,难不成这家伙要自己在马车里换?

唐棠自己倒是不觉得在马车里换回来有什么,反正他又不是汗脚,可他怕徐棣这个有洁癖的主子介意!尤其是现在的徐棣不仅握着他的生杀大权,还是他的衣食父母!

“这,要不我去外面换?”唐棠试探性的问道。

“你下个月的月钱也不想要了?”徐棣反问道。

呃…就,一整个无语!

唐棠觉得他就像是十级台风中的一棵小草,在风中凌乱!

“我和处默约好了午时前在平康坊见面去东市,你就在车里换吧!”徐棣语气淡淡道。

唐棠脱下鞋子,反正这也是徐棣让他在马车里换的,故意停留了一小会儿才穿上。

唐棠还用鼻子在车厢里使劲嗅了嗅,可惜了,早知道,他今早上就不换鞋子了,都没多少酸味儿!

徐棣只当自己没有看到唐棠的这番小动作,反正他也戏弄够了,便继续闭目养神。

到了通化坊坊门的时候,唐棠怀里揣着信件独自下了车,向通化坊里的驿站走去。

刚走了两步,唐棠的肚子就咕噜咕噜作响,唐棠这才想起来他早上都没来得及吃早饭。偏偏他身上现在一文钱都没有,只能饿着!

唐棠有气无力的缓缓向驿站靠近,肚子时不时的呼噜作响,向唐棠表示抗议!

唐棠这次体会到了‘人活着,钱没了’的痛苦,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都是该死的原主三叔!还有没人性的徐扒皮!”


唐棠跨出驿站大门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向西边,肚子又是一阵抗议。

此时此刻,唐棠觉得吐槽就是在压榨他为数不多的能量!

唐棠望了眼四周,很好,都是驿馆!

唐棠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一步一步往东市的方向走,从通化坊到东市至少还要穿过开化,崇义,宣阳三坊。

刚刚走出通化坊大门,北风那个吹,唐棠觉得自己会成为穿越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人!

走在开化坊街道上的唐棠此刻再也没有了欣赏这座传说中的长安城的心思,每当他抬头只能看见那远处高高的围墙和坊市大门时,他的内心只剩下了满满的无力感。他对设计这座长安城的古人的那种钦佩也在这一刻转化成了怨恨!

走着,走着,终于,让他看到了一家街边的包子摊!

唐棠瞬间觉得他又可以了!

唐棠冲进了包子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大声喊道“掌柜的,来四个包子!”

包子摊老板张老三应了一声,不多时就上了一盘四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唐棠并没有立刻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而是又对包子摊老板道“掌柜的,这壶水不太热了,有刚烧开的水吗?”

“有有有,客官,您稍等!”张老三道。

不多时,包子摊老板就又给唐棠上了一壶热水,然后就又去忙别的了,只那一双眼不时的往唐棠那里瞟。

唐棠先是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端起茶杯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小口。

然后放下茶杯,拿起一个包子,一小口一小口,有条不紊的吃了起来。

唐棠一个包子吃完,茶杯里的热水也不再往外冒热气,变成了一杯温水。唐棠端起茶杯,喝了大半,又往茶杯里续了些热水,又是一阵云雾缭绕。唐棠再次拿起一个包子,依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不慌不忙的吃了起来。

张老三看到这一幕,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大半。也不怪包子摊老板猜忌,实在是唐棠来时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像极了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以往他也遇到过这样着急忙慌的人,那些人无一不是身无分文,吃白食之辈!他这包子铺本就是小本生意,经得住几人这样白吃?况且他也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再则,唐棠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下人们常穿的那种制式衣衫。这般年纪,又能做到吃饭时斯斯文文,必然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这样的人他也不怕会吃白食,毕竟真闹起来,丢的是主人家的面皮。

张老三继续招呼着别的客人,也不再盯着吃包子的唐棠。

不只是张老三在观察唐棠,同样的,唐棠也在暗暗的观察包子摊老板张老三。

一坐下来的时候,唐棠的大脑就在飞快的思考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如何才能让包子摊老板不怀疑自己是吃白食的。

等到包子摊老板上来包子的时候他就故意和老板又要了一壶开水,他要拿这壶开水来迷惑包子摊老板,在吃饱之前不被包子摊老板发现他没钱。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唐棠成功的忽悠住了张老三,可怜的包子摊老板还不知道他又遇到了一个身无分文之辈!

不过,唐棠并不打算吃白食,他打算给包子摊老板一个方子,一个能让包子摊老板小赚一笔的方子。

唐棠吃到最后一个包子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他虽然才七分饱,但他却没有再咬一口。

“老板,你这包子差了点意思。”唐棠见此时包子摊前没了客人才出声道。

“呦!小郎君,不是我自夸。我张老三这包子,在万年县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张老三仍是脸上挂着笑说道,也不恼。

“啊?你可别欺负我刚和我们家大人是从外地来的,对长安不熟,你就在这儿自卖自夸!”唐棠道。

唐棠这话说得颇有意思,一则是自报家门,须知,寻常百姓可不能称‘大人’的;二则是为他接下来的话增加可信度,毕竟现在不是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网络时代,地球这一端发生的事也只需要几秒钟时间就能传到另一端。

张老三见唐棠一副不信的样子也不再多说,改为问唐棠差在哪里“那小郎君不妨说一说我这包子哪里差了点意思?”

“你这包子馅儿说万年县第一我是信的,我甚至觉得长安城第一也当的!可你这美中不足的就是包子皮,包子皮有点酸。”唐棠道。

他先是给予了认可,然后再指出他认为不足之处,这样就更能让人接受他的评价和建议。

唐棠的做法其实很简单,欲抑先扬!

“人人皆知这面发出来是酸的,做出来的包子皮自然也带有酸味!哼!若非你年纪轻轻,又初来乍到,我都要疑心你是来寻我晦气的!”张老三脸色不悦道。

“掌柜的稍安!实在是我对掌柜所说的包子皮也是酸的不敢苟同。”唐棠道。

“哦?那你吃过包子皮不酸的包子?”张老三也不由有些好奇,心里其实是不大信的。

别说他张老三,就是这包子摊的上任摊主,张老三的老子也没吃过!

“自然,虽然我娘调的包子馅儿不如掌柜的你调的好吃,但我娘做的包子皮就不酸!”唐棠此话说得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那神情,那语气,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怎么,掌柜的不信?”唐棠不待包子摊老板张口,又问道。

“你怕不是想吃白食吧?”张老三面色古怪的看着唐棠问道。

呃…居然被发现了!

唐棠当即决定扯大旗,不用白不用!

“吃白食?我家主子可是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我可是振威校尉的书童!我会拿不出区区几个包子的钱?”唐棠反问道,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这儿有面团,反正馒头和包子都是用面做的,你要是能做出不酸的馒头我就信你!”张老三道,他并没有被唐棠这一番话吓住。振威校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从六品上是什么意思,也觉得唐棠可信了几分。

“好,可我还差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唐棠一口应了下来,又道。

“是什么?我这里和面的家伙什都有。”包子摊老板问道。

唐棠只吐出一个字道“碱。”。

张老三一脸疑惑,他从未听说过‘碱’这个东西,莫不是这家伙在骗他不成?

“碱?那是何物?有何用?”张老三问道。

“碱是用来给面去除酸味的。”唐棠回答道。唐棠这话倒不是忽悠人的,碱确实有这个功效,并且不止这一种用途,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包子摊老板。

唐棠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有碗吗?”

“有。”张老三道。

“你给我拿两个碗来。”唐棠道。

唐棠见蒸包子的灶用的是木柴,就从灶膛里扒拉出一堆木灰,又顺手拿了垫包子用的笼布,包了一捧木灰。

张老三恰好拿了碗过来,唐棠拿过碗,又从一旁拿了几双筷子平放在碗上,充做支架。随后又将包有木灰的笼布放在筷子上,又拿另一只碗倒了一些清水。

唐棠拿起碗对着笼布缓缓倒水,微微淡黄色的液体一点点渗出,落到下面的碗里,不多时就接了小半碗。

唐棠又跟张老三要了一块醒好的面团,将淡黄液体倒入,又混了些干面粉进去。

和好了面,唐棠又揉了两个馒头剂子让张老三放在蒸笼里蒸。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唐棠掀开蒸笼,将他揉的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拿出。唐棠揪下一块儿放到嘴里尝了尝,成了!若是最初和面时就把碱水放进去,给予充足的醒发时间,那做出的东西绝对会比现在更松软。

可惜,时间太长,唐棠等不了那么久!

唐棠掰了一半馒头递给张老三,张老三接过咬了一口。

“这,这,这!真的不酸了!还更松软了些!”张老三一脸的惊讶,他从未吃过这般好的馒头!

张老三随即脸色凝重,这‘碱’对于他这个摊子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小郎君这方子打算要价几何?”张老三问道。

张老三觉得这小郎君在他面前露这么一手,绝不是无的放矢,他决定先询问一番。

“张掌柜的觉得价值几何?”唐棠笑着反问道。

张老三一阵迟疑,有了这所谓的‘碱’,不止是他的包子摊,任何一个做面食的得了这方子都能大赚一笔!可这么好的方子,他出得起价吗?

“这…与我等做面食生意的来说,自然价值不裴。”张老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碱的制法并不难,一看就会,原料也不难找。不过是我父亲偶然从前人的书中所得,若是和张掌柜的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岂非坏了良心?”唐棠又开始了胡说八道,偏还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小郎君这是哪里的话!虽是书中记载,怎的不见旁人发现此法?”张老三反驳道。

“这样吧,我这盘包子就当作我教你这法子的酬劳吧。”唐棠道。

张老三仍是不肯,区区几个包子,撑死了三十文钱!更别说他的包子一个只卖七文钱!

这不叫占便宜,这叫抢!

张老三自认做不出这等巧取豪夺的行径!

“你若心里过意不去,那就把那个馒头包起来给我吧!”唐棠指着那个他亲手做的馒头道。

“这…好吧。”张老三见唐棠坚决,也不再多说,将那个馒头用纸包好递给了唐棠。

张老三在送唐棠离开时还不断的感慨:小郎君可真是个好人!

直到唐棠消失踪影,张老三才猛然想起,他还没问过小郎君姓甚名谁!就连小郎君说的振威校尉他也不知是哪位,一脸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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