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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

结草成林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作者“结草成林”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主角:韶宏伟程秋燕   更新:2024-05-06 23: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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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的现代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由网络作家“结草成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都市小说《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主角分别是韶宏伟程秋燕,作者“结草成林”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职场之路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唯有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才能问鼎巅峰,为民做主。韶宏伟从小职员起步,正是凭着敬畏之心,才成为一方要员。...

《绝对官途,我升官后你哭什么!》精彩片段


县府门前,终究没闹起来。

领导们都进去开会了。

附近围观的人,兴趣索然,陆续散开。

范老邪被执勤的警察教训了一顿,又见没了闹事的舞台,灰溜溜地爬到小四轮上,把车开走了。

支书范旭彪和村长裴志民,在一旁嘀咕了几句,一同往中心广场走去。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门前,逐渐恢复了平静。

韶宏伟看了一眼中心广场方向。

曲婷婷俏丽的身影,正被那群叔叔大爷们围着,大声说着什么。

趁着这个空档,韶宏伟赶紧掏出手机,给孙富江打电话,询问永光超市的人上来了没有。

这可是他的赌注。一旦落空,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孙富江是韶宏伟东河大学的同学兼室友。他老爹是上阳市连锁企业永光超市的创始人,在上阳拥有十几家大型超市,家族资产以十亿计。

作为孙家的独子,孙富江在韶宏伟的同学圈里,算是妥妥的富二代,却很低调。

开学时,因为是上下铺,又很谈得来,两人一直走的很近。

这人不怎么爱学习,两大爱好:打游戏和频繁换女朋友。

据他自己向韶宏伟炫耀,临毕业前和他好过的,已经超过了两位数。他的目标是在三十岁前,达到三位数。

男人么,毕生的追求,不就是财富和女人么?

财富,老爹已经帮他挣下了。

女人,这事可得自己来。

对孙富江的恋爱观,韶宏伟不敢苟同。

一遇到这个话题,就说他是有钱烧的,小心把他自己给烧干了。

电话里,孙富江告诉韶宏伟,超市生鲜部的采购员已经在去正丰的路上,并给了韶宏伟那个采购员的电话。

韶宏伟这才松了口气。

刚挂了电话,远远的就看见曲婷婷快步跑了过来。

裙子有些紧,跑起来很吃力。

没等停稳,就气喘吁吁地问:

“宏、宏伟哥,怎、怎么样,永光超市的人上、上来没有?”

因跑得急,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出的气息,直扑韶宏伟的脸。

带着一丝馨香。

韶宏伟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广场方向,问道:

“怎么,他们急了?”

他知道,随着范旭彪赶过去,中心广场那边消停不了。

曲婷婷抬起手背,轻轻沾去鼻翼的汗珠,又用手抻了抻贴在身前的白衬衣。

她脸上透着焦急,用手冲身后一指,“可不是,都在那边直嚷嚷,问我超市的人在哪?”

“还说,要是过一会儿超市的人再不来,就说明你在忽悠他们,还要回县府门前继续闹呢。”

果然,这个范旭彪不是省油的灯,依旧在挑动村民。

韶宏伟心想,这村支书哪里还有一名党员该有的样子,早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边把超市采购员的电话给了曲婷婷。

后者立刻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说人已经到了县里,正在县府门前。

随即,曲婷婷就向不远处一辆打着双闪的车使劲招手。

雪白的衬衣,傲人的身材,甚是醒目。

见双方接上了头,韶宏伟叫住曲婷婷,细心地叮嘱道:

“记住,一会儿和采购员见面时,多提提孙老板,那是我同学的父亲。拉大旗作虎皮呗,采购员这个层次的吃这个。”

“不过,言谈中要客气,中午时留人家吃个饭,费用算在我头上。”

“再提醒他们不要把价格压的太低,毕竟农民种点菜也不容易。关键是,不要给范旭彪留下口实。”

“另外,注意一点尺度。”

说到最后,韶宏伟不忘提醒一句。

毕竟是女孩家,有些事,总要提醒一下。

“嗯,我明白。”

曲婷婷应了一句,冲着韶宏伟妩媚地一笑。转身招呼那辆车,去中心广场对接去了。

超市的人上来了,韶宏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孙富江这个家伙,也算给力。下次去了上阳,得好好请请他。

至于讨价还价,韶宏伟平日里最不屑于这种仨瓜俩枣的事。那些村民和采购员,才是真正旗鼓相当的甲乙方。

韶宏伟转身来到自己的车上,坐上驾驶座,掏出一支芙蓉王烟,点燃。

狠嘬了一口,泛红的烟头立即燃烧了小一半。再长长地喷出,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烟草的甘香。

今天的一个大麻烦算是解决了。

虽然临进门时,黄晓坡那鬼魅的一笑,现在想起来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但毕竟没给新上任的书记造成太大的难堪。

范旭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就走走看吧。

一支烟抽完,韶宏伟又续上一支。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换新烟的同时,意味着前面那件事也放下了。

他要稍微休息一下,等曲婷婷那边完事。

一小时后,任命会也该结束,正好和县里相熟的同事,打听一下新来的县委书记。

他将靠在椅背上的身体,调整了一下,使自己的姿势更舒服些。

车内的烟雾渐浓,他伸手降下半个车窗。

随着烟雾向外飘散,他的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座建筑物上。

那上面有四个醒目的标识:凤凰宾馆。

这个宾馆有十七层高,属于正丰县城的标志性建筑,在他上大学那年建成。里面装修豪华,是县城里仅次于正丰宾馆的存在。

一看到它,韶宏伟立刻想到了程秋燕,想起了另一个麻烦,早上的那个分手电话。

他有些不甘心,想再努力一下。

拿起手机点出号码,想了想,又放下了。

打通了,该说什么呢?

他俩之间,已经不是一个电话就可以挽回的。平日里,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矛盾,但都不像现在这样难以解决。

韶宏伟觉得,如果一定要将自己的婚姻,建立在父母为自己背负巨额负债,降低老两口生活质量的基础上,那自己宁肯单着。

做为家中的独子,眼见父母为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临老再成为儿子的奴隶,韶宏伟感情上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但在骨子里,他还是很喜欢程秋燕的。

两人相识于东河大学,程秋燕是他低一届的学妹。

大三那年,经过努力,他当选为校学生会的副主、席,程秋燕同届被选为宣传部长。

一个组织能力出色、高大帅气;一个能歌善舞、俏丽可人;时间一长,渐生情愫,两人走到了一起。

大学生活嘛,都是青春的年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季节。

学业不再像高中时那么紧张,无非是上课——泡妞——打游戏。

大好的青春,无处挥霍,大家纷纷找对象。

韶宏伟也不能免俗。在程秋燕之前有过一个女友,不到一年就分手了。

其实,在大学里面谈恋爱,多是那方面的需求,或者为了给青春留个记忆。

仔细回味,韶宏伟对程秋燕最满意之处,还真就来源于这种记忆。

一想到,将来两人从此分开,韶宏伟心里满满的不舍。甚至后悔以前没好好把握在一起的机会。

一瞬间,脑海里,曾经与程秋燕在一起的画面,不争气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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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灯下,窗纱低垂,背景朦胧。

鼻翼间似乎隐约能嗅到浴后的清香。

每次洗完澡,程秋燕喜欢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展示自己傲人的身姿。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程秋燕都称得上惊世骇俗的尤物。

学过舞蹈的她,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来段独舞,包括一些令他血脉喷张的舞蹈动作。

不过,这属于奖赏类福利,往往只有在程秋燕犒劳他时,才肯偶尔展示给他看。

这些福利,大都发生在这个宾馆里。

除了福利,韶宏伟与程秋燕在此还有太多的爱情记忆。尤其是象征着她生日的623号房,几乎成了他们的爱巢。

记得有一次,程秋燕喘息方定,食指和中指竖起,像两条秀气的小腿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游走,顺便问了一个问题:

“宏伟,你说,夫妻之间,身体上的需要占双方的满意比重有多少?”

韶宏伟捋起她垂到自己嘴边的长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和小指。

“六成?我看不止,怎么也得八成。”程秋燕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看,在你这儿得有九成。哈哈哈哈……”韶宏伟仰面大笑着。

“讨厌。”程秋燕说着,将两根纤细的手指变成钳子,在他身前狠掐了一把。

韶宏伟一缩肌肉,“哎呦,还掐。后背被你抓的火燎燎的,前面再被掐的一堆红点点,我还怎么见人?”

程秋燕嗔道:“就是要挠你,谁让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再说,跟谁见面需要被看见这些红点?”

从这一点上,说明了两人之间的融洽和谐程度。

随着投身世俗社会,象牙塔里的恋情,更像是善待青春的自己,很少能修成正果。

韶宏伟和程秋燕却想挑战这一定律。

大学毕业后,韶宏伟考公回到正丰县;程秋燕则于第二年,在她身为教师父母的运作下,顺利地成为上阳市的一名小学音美教师。

都有了工作,经济条件也支撑得起,两人就告别了学校期间附近的经济性酒店。隔三差五,程秋燕会在节假日或某个周末,赶到这里,与他约会。

由于正丰宾馆是县政府指定接待酒店,那里很容易碰上熟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韶宏伟将两人的约会之地,选在了凤凰宾馆。

即使在这里订房,作为众人熟知的县委大秘,他也从来不用自己的身份。

这里的前台和客房服务人员,对他都熟悉。

但韶宏伟不觉得需要太避讳。毕竟是未婚青年,和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无可厚非。

虽如此,出于谨慎,每次订房都以程秋燕的名义,当然,费用都是他出。

男人么,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花钱。

虽然两人讲究平等,但在花销这种事情上,韶宏伟还是比较坚持。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在学校里单纯的谈恋爱不同,两人虽然都还在黄金年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要谈婚论嫁。

在这一方面,似乎程家更着急。

眼看两人谈了六、七年恋爱,女儿经常夜不归宿,程母越发坐不住了。

这几乎是国人准丈母娘的通病。

人都给你了,也经常晚上在一起,总得对女儿有个可靠的说法吧。

万一肚子大了了,再谈价格,就失去主动权了。

何况,若是错过黄金年龄,女方再选择的余地,比男方就小很多了。

虽然算得上书香门第,但程家尤其是程母,对程秋燕的迎娶条件,开得却是异常的传统。

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像周围的人家一样,索要一大笔彩礼聘金。

在她眼里,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花费了程家那么多钱,不能就这样白白送给这个前二十年还毫不相干的小子。

尤其是,程秋燕身后还有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弟弟。

在上阳房价日益高企的当下,如果不能借女儿出嫁,给其弟谋上一些福利,等娶儿媳妇时,程家同样被动。

对于这一点,韶宏伟与程秋燕也有过讨论。

韶宏伟的父亲是县文化馆的副馆长,母亲原来在邮政局工作,后来下岗在家。

每月靠父亲四千块钱的收入,维持着基本生计。

在得知程家的条件后,韶宏伟的父母倒是通情达理,东挪西借也要给儿子凑上这笔钱。

但固执的韶宏伟拒绝了。

喜欢历史的韶宏伟,本质上是个偏传统的人。他认为,孝是一个人的根本。如果一个人不孝,那就不仅仅是自私,恐怕做人都有问题。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孝敬父母什么,参加工作后再花父母的钱,就是一种耻辱。不管什么理由。

为此,他反复做女友的工作,并想通过女友说服家里,放弃高额的彩礼。

工作五年来,韶宏伟也有了一些积蓄,加上父母的存款资助,在上阳的普通地段,付上房子的首付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车子,现在有的开就行,将来有条件了再换也不迟。

两个月前,韶宏伟再次约了程秋燕来凤凰宾馆讨论此事。

他的这套理论,当场就被程秋燕否决。说这样寒酸,别说家里不同意,就是她这关也过不去。

当天,程秋燕澡也没洗,扭头摔门而出。

弄得韶宏伟在凤凰宾馆623房间里,抽了一整包烟,呕了一宿气。

这次国庆长假期间,韶宏伟又打了两次电话相约,想顺便解决解决,没能如愿。

身上的火力无处发泄,韶宏伟干脆背上户外背包,一个人跑到邻省的山区做驴友野攀去了。

韶宏伟的思绪刚飘到这儿,也许是巧合,电话颇合时宜地唱起了歌。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个邻省的陌生号码。

见华为手机屏幕上并没有“骚扰电话”的提示,韶宏伟摁了一下免提。

“喂。”

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韶宏伟清了清喉咙,努力不使自己的烟嗓太明显:

“喂,你哪位?”

电话那边有些迟疑:“你是……韶宏伟大哥吧?”

声音听起来柔弱无力,却又燕回莺转。

韶宏伟记得孙富江说过,声音好听的,模样肯定差不了。

据说是他与女孩打交道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提起精神,继续控制着嗓音,尽量使声音很柔很轻:

“请问你是?”

电话里那边说道:

“我是苏雯雯,三天前,在赭石崖……”

没等对方说完,韶宏伟恍然道:

“噢,你就是那天坠崖的女孩?”

“你醒过来了,太好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医生说你脑干受伤,所以一直昏迷不醒,说是必须转到省城大医院救治。”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而且、而且还能打电话了!”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没等对方再说话,韶宏伟一连串地说了一大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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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唇接近了那颗珍珠。

情不自禁,或者是条件反射的本能。

韶宏伟闭上了眼睛。

张嘴。

坚决地吻上了那含珠唇。

不使四周漏气,深深但又平和地向里面鼓气。

事先,他有足够的心理建设,也下了心无旁骛、纯洁自己的决心。

但在两唇相碰的瞬间,一道电流,迅速由唇及身,席卷了他整个人。

韶宏伟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那“咚咚”的声音,似天上的雷。

心里不由暗骂自己:“怎么回事,专心救人。”

他赶紧转移注意力,持续往女孩嘴里送气。

“呼……”

这一口气也不知道送了多久,直到韶宏伟觉得有些缺氧,头迷迷糊糊的发晕。

气息耗尽,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女孩的嘴唇。

定了定神。

扭头,观察女孩的反应。

胸腔没有预料中的起伏。

他心里一惊,第一次人工呼吸宣告失败。

不能再拖延了,需要马上进行心肺复苏,这是救人流程的第二步。

韶宏伟起身。

吸气,双臂伸直,将两手重叠,放在了上面。

韶宏伟再次深呼吸,调整一下姿势。

垂直手臂,利用上半身的重量向下按压。

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隔着速干运动衣,韶宏伟尽量不去分神,只管集中注意力,持续有力地按压。

如果按压到三十下,还没反应,就需要再次进行人工呼吸。

韶宏伟心里莫名地有些期待,想尽快按压到规定的次数,再俯身去亲吻那张小嘴。

就在韶宏伟按压到二十下的时候,身下的女孩突然“呃”了一声。

手掌下的身体突然剧烈起伏,颈动脉也有力地搏动起来,翕动的鼻翼有气流排出。

韶宏伟立即停手。

有道是:适可而止真君子,见死不救是小人。

他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些许失落倏忽在心底一闪,迅速被由衷的欣喜代替。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对方:“谢天谢地,可算救过来了。”

蹲下身子,将染着对方唇膏并带着一丝甜甜唇香的嘴。

凑近,轻轻询问道:

“能说话吗,我也是野攀爱好者,伤到哪了?”

韶宏伟自报家门是为了避免女孩醒来误会。

荒山野岭的,又是这种姿势,四周没人证明,怎么解释的清。

韶宏伟没有得到回答,只见女孩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显然,女孩还无法睁开眼,也无力回答他。

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伤势仍然不明,必须尽快送医院。

韶宏伟向远处眺望了一下。

在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县城,开车要半小时的时间。

那里的县医院足以抢救这种外伤。

想到这儿,韶宏伟又问:“能站起来走路吗?”

女孩依旧没有回答。

韶宏伟不再犹豫,轻声对女孩说道:“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必须马上送你去医院。”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恕我冒昧了。”

女孩的眼珠似乎滚动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我们只能用我的安全绳一起滑降,可能需要把你绑在我身上。”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下降到地面。然后,赶到五公里以外的停车场,那里有我的车,可以尽快送你去医院。”

“你如果无法行走,我还需要抱着或者背着你。”

“还有,如果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一些地方,请你原谅。毕竟是在紧急情况下,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韶宏伟像是在对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人,不厌其烦地说明着。

最后,不忘补充一句:“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的眼皮再次微动了一下。

韶宏伟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峡谷里寂静依旧,没有人经过,也无法求援。

回过头来,韶宏伟说了一句:“好,我们现在出发。”

说罢,一哈腰,一手抄起女孩修长的双腿,一手圈住女孩白玉般的脖颈,轻松地将其抱起。

感觉比程秋燕还轻。

韶宏伟来到岩石边,小心地将女孩放下。

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三颗膨胀钉,用锤子快速建了一个安全站,把主绳的一端拴在安全站的快挂上。

再次检查了一下安全站的牢固,毕竟下降时是两个人的重量,来不得半点马虎。

确认无误后,将自己的安全带用保护器与主绳连接好。

转身,背朝外下降了几尺,正好使自己一伸手能够抱起女孩。

这才对女孩说道:“好了,保护站建好了,我现在需要竖着抱你,一起速降。只是……”

韶宏伟犹豫了一下,他想说“你是背朝我,还是面朝我?”

却猛地意识到,他从女孩那儿得不到答案,何况女孩身后有背包也不方便。

韶宏伟牙一咬,果断地道:“得罪了。”

抱起女孩,使其立起来面朝自己,将两人的安全带用快挂连在一起。搂紧女孩的身体,抽出一只手控制保护器。

两人面对面,令他心悸,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看着靠在肩头女孩秀美的脸庞,闻着迷离的发香,韶宏伟觉得自己身上突然没了力气。

不行,这样可不行。

韶宏伟暗暗提醒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

连续重复了几次,才使自己的不正常状态只剩下“咚咚咚”的心跳。

之后,向下看了看,两腿用力蹬离崖壁,开始滑降。

几次以后,到了地面。

韶宏伟一手抱着女孩的身体,一边继续和女孩交代着:“到崖底了,我们现在去停车场。距离这里还有五六公里,你可要坚持住。”

光洁的额头紧贴着他的下颌,皮肤细腻如脂,很舒服。

长长的睫毛下,没有反应。

韶宏伟又去感觉了一下,女孩呼吸匀称,像睡着了一样。

鼻孔呼出的气息,徐徐喷在他的脖颈上,痒痒的。

刚才下降时,韶宏伟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加上紧张,已经浑身是汗。

他的汗水把女孩的衣服浸透了,两人的心跳,一强一弱,一起一伏,交相呼应。

韶宏伟把身体稍稍离开些,一只手有些不情愿地开始解卡扣。

双方贴在一起的身体,终于分开。

他顾不得欣赏她那令人眼热的身材了,也来不及收纳地上散落的装备。

一转身,将女孩背在身上,大踏步向峡谷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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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宏伟的脚步在一楼门厅略一停顿,丢下曲婷婷在农经站门口发愣,迈开大长腿一步三个台阶,直接上楼。

路过二楼缓台,他向会议室扫了一眼。

门里门外,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窃窃私语。

这情形令韶宏伟脑际闪回了一下《狂人日记》里的赵贵翁和那些议论人的小孩子。

脚步没有停留,直接到了三楼马坤镇长的办公室。

会前,见一下镇长马坤,有助于他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镇书记黄晓坡相比,镇长马坤虽然中庸,脑瓜皮子薄,对韶宏伟应该不至于说假话。

他要尽快搞清楚,今天的干部大会,除了传达县委干部大会精神,到底还有其他什么内容?

镇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马坤正坐在座位上,跟站在眼前的党政办主任张超说着什么。

一见韶宏伟进来,立刻对张超使了个眼色,自己也站了起来。

后者一回头,见是韶宏伟,脸上立刻现出一副尴尬的笑,说了声“回来了”,转身对马坤说道:

“那马镇长,我先去了,你们聊。”

两人的这一举动,韶宏伟看在眼里,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帮家伙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好像自己成了众人公敌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肚子里的疑问震天响,但韶宏伟的脸上依旧一副平静,道了声:

“马镇长。”

“坐,坐。”马坤一边让座,一边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把门关上。

回到办公桌前,准备给韶宏伟倒水,被后者礼貌地止住了。

韶宏伟开门见山:“镇长,快别麻烦。我刚从村里回来,怎么镇里的人看我都那副表情,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嗨!”

马坤深深叹了口气。

韶宏伟的心猛地一缩。情况似乎对他不太妙。

紧接着,马坤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他。同时,努力做出一副自己看起来与此事无关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韶宏伟接过来一看。

迎面就是醒目的标题:《正丰县委组织部关于对溪岭镇副镇长韶宏伟同志停职的处理决定》

晴天霹雳。

韶宏伟眼睛一花。

什么?停职,为什么?

定了定神,飞速把文件看完。

聚集性事件,舆情管理不力,一共两大罪状。

“这,这,怎么会这样?”

韶宏伟有些不理解,看向马坤,“今天的事儿你也在场,情况你都看到了。我到位的时间,处理的方式,已经是最大限度了。镇长你说,还能有比当时更好的处理方法了吗?”

马坤笑了笑,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撇了一下嘴。

他不能回答韶宏伟的这一问题。

在官场上混,他当然知道。韶宏伟的这个问题,明显有点话题陷阱的味道。再说,这不是他能回答的,他也回答不了。

韶宏伟继续辩解道:“还有那个什么视频,我下午才看到,明显是摆拍,这怎么能做为处理我的一个依据?”

“再说,组织上要处理我,让我承担责任我没意见。但总得履行程序调查吧。事情都不弄清楚就下决定,我有意见。”

韶宏伟把自己的不满和对组织处理程序上的意见,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遇到这种不公,任谁都得着急,何况这里面确实有问题。

马坤等韶宏伟说完,笑了笑,里面有十足的同情。

他抬手看了一下表,说道:“你有意见我很理解,可以按组织程序逐级向上反应。但现在……”

韶宏伟立即意识到,和眼前的镇长说这些,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做为一个党员,他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服从。

再说,韶宏伟特别不喜欢马坤眼里的同情。

女人或者弱者,才喜欢被同情。对于他来说,那种东西既廉价又毫无意义。

马坤只是一个传话筒,开会前和自己通个气,也是履行必要的程序。

想到此,韶宏伟转身离开马坤,回到旁边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直在那里郁闷地呆到差一分钟四点的时候,才不情愿地起身走进二楼的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不出所料,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他脸上。更有一些眼睛,超乎寻常的敏锐,似乎要榨出他眼底的心思来。

大家都想看看,面对处分,眼前的副镇长会作何反应。

人就是这样,升迁时不乏掌声,落难时自然有人观赏。

韶宏伟控制住自己低落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

众人眼神中的反馈告诉他,自己的表演失败了。以他的水平,估计申请横店的群演资格都通不过。

韶宏伟红着脸,走向前面第一排中间的一个空位坐下。

那里分明是有人提前给他留好了。以保证整个会场里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

大会随即召开。

镇长马坤主持,黄晓坡传达了县委干部大会的精神,概括了有关领导及新任县委书记的讲话。

随后,就是通报县委组织部对韶宏伟的处理决定。并要求全镇党员干部引以为戒,举一反三,对照自己的工作,认真检查不足,集中精力投入到对群众服务的实际工作中来。

最后,马坤又讲了一下明天新县委书记要下来调研的情况,要大家立即行动,哪怕不下班,也要把分配的工作做完。

会议随即结束,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会场,去忙迎接新书记来调研的事情去了。

韶宏伟坐在原地没动,耳边是络绎不绝的椅子响和路过的脚步声。

低着头,像开始宣布处分决定时一样。

台上,黄晓坡起身的时候,扫了他一眼,脸上是一副轻松得意的表情。

嘴角动了动,本想叫他到办公室,再来一次诛心般的谈话。想了想,临时改了主意,转身走了。

镇长马坤收拾好本子和材料,看了韶宏伟一眼,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也走了。

会议室很快就静了下来,韶宏伟依旧低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座泥塑石膏像。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有些猝不及防。

自己在这件事上,若说一点责任没有,那是瞎话。

蔬菜基地项目是他负责的,做为主管农业的副镇长,因蔬菜滞销而发生了群体性聚集,也是事实。

可毕竟自己及时到场并妥善处理,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还把蔬菜销售给了永光超市。

就算这件事自己有责任,可也到不了挨处分的地步。

媒体上倒是时常有国外的什么州长、署长之类的,因为不可抗力的后果而引咎辞职,可咱们毕竟在体制上比他们优越太多啊!

关键是,那个造成所谓舆情失控的毁菜视频,明显是故意摆拍,背后是什么人指使?目的为何?都需要调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处分落在他这个副镇长头上,韶宏伟无论如何想不通。

最让韶宏伟绝望的是,下午自己刚刚暗暗发誓,要在新书记到来之后,努力表现自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结果,膀子还没等甩开,处分的大剪刀咔嚓一下,给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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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组织处理,虽然不比纪委监委的党纪处分来得严厉,但基本上在新任的鲁书记眼里,完全可以对自己的前途判个死刑。

就算再有魄力的领导,放着那么多干部不用,唯独青睐一个受过处分的,那也太迷幻了吧。

还有一点更致命。

如果这个处分决定,是由新来的县委书记做出的,因为记恨于门前特殊的迎接仪式,抓住这件事砍出的到任后的第一板斧,以此来立威,那自己在他的任内,可就彻底凉凉了。

一任书记是五年。

五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时间不算长。可对于一个期望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力争上进的仕途人来说,就太重要了。

俗话说,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如果在三十岁之前升不到正科,自己“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八抬大轿”理想,就真的成了一枕黄粱了。

韶宏伟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韶宏伟不想在这儿被闷死,起身向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韶宏伟发现自己来到镇政府后面不远的小山坡前。

山坡独立于镇子之外,四周栽着一排排生长了不到两年的杨树。

几棵老槐树,在杨树林的尽头。

韶宏伟失神地穿过杨树林,来到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前。

站定。

他看着眼前斑驳的槐树,凝神了片刻。

猛然间,韶宏伟身子下蹲成马步,对着老槐树大吼一声,双掌像疾风骤雨般落在树干上。

一掌紧似一掌,一连击出了几十掌。直到动作越来越慢,力气也似乎用尽了,才双手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

他在发泄。

他需要发泄。

他必须发泄。

否则,韶宏伟觉得自己都快要憋爆炸了。

只是可怜了那棵老槐树,平白无故挨了顿揍,和韶宏伟一样,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在老槐树比韶宏伟坚强,虽然韶宏伟练过武,任他揍了几十掌,竟然纹丝不动。

只是将自己枝头本已枯黄的叶子,送下几片,以示同情。

韶宏伟趴在老槐树上喘息了一会儿,才渐渐平缓下来。

夕阳在远处的树梢上,静静地望着他,看样子是要准备下班。

韶宏伟离开老槐树,信步走上山坡,找了一个土台坐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渐渐摆脱了苦闷,准备借着夕阳的余晖,静下心来思考。

苦闷、发泄,无济于事。

牢骚、抱怨,不在他的字典里。

即使现在挨了处分,也不等于没有转机。

乐观主义,积极行动。这不是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么?

怎么一遇到事,就不知所措了呢。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想办法扭转,更要不断地努力,去改变。

正当韶宏伟暗暗给自己打气,冥思苦想对策之际。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一看,是程秋燕的,心里一喜。

有道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莫不是事业挫折,又重新找回来爱情?

他赶紧一划屏幕,接起来手机。

“喂,韶宏伟吗?”

一听还是如此冰冷的称呼,韶宏伟的心又一凉。

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

“秋燕。”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是指……”

“能不能拿出彩礼来?”电话那端依旧冰冷,但韶宏伟却觉得有些暖意。

“我,我现在真的不行。”韶宏伟的话出口,毫无底气。

“那就是说,我们只能分手。”程秋燕的口气能淡出鸟来。

韶宏伟紧攥着手机:“秋燕,你听我说,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先结婚,这彩礼算我欠你家的,等我赚了钱,每年分期好吗?”

“什么,分期,亏你想得出?”程秋燕差点被韶宏伟的幼稚气笑了。

“怎么样?”韶宏伟抱着一丝希望。

“你就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不怕,没有大牙也能吃饭?”韶宏伟努力轻松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借此模糊这事对两人关系带来的影响。

停了一会儿,电话那端说道:“不行,不可能,我家都不同意。”

韶宏伟有些绝望了,但他仍不想放弃努力:

“秋燕,好歹我们在一起六年了,就因为彩礼这点小事,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程秋燕:“你认为是小事儿?可是在我家里,不,在我这儿却是大事。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说白了是你已经不爱我了,也不在乎我了,不肯为了我……”

说到这儿程秋燕停了一下,“哎呀,算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这段时间,对咱俩的事儿,我认真想了想。就像我闺蜜说的,如果一个男人不肯为我花钱,那结论只有一个,就是不够爱我。如果真的爱我,不管多少彩礼,都能拿出来。”

“秋燕,你听我说。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的,我爱不爱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韶宏伟脑海里闪现出两人如胶似漆般亲热的情景。

“别说了,我以前以为我知道,现在一想,我还真不知道。我妈说……”

“等等,秋燕。”韶宏伟急忙打断道:“现在你怎么这么容易受别人说什么影响,你忘了我们在一起时的约定,不活在别人的嘴里,做我们自己吗?”

电话那端“嘁”了一声,“算了吧,你还在PUA我。当初我不懂事,上了你能说会道的当。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没你那么绝世出尘,也没你那么高尚,我就是个俗人,一个物质拜金女。”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配不上你。你是副镇长,我只是一个小学老师,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听到这儿,韶宏伟干脆一横心,告诉了对方实情:

“秋燕,还说什么阶级,实话告诉你吧,我刚刚被停职了。”

“停职,为什么?”

韶宏伟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向程秋燕说明了一下,最后又说道:

“这件事肯定不符合组织程序,我刚才还想着要向上申诉呢。”

程秋燕提醒道:“申诉有什么用,你在体制内,对这些程序还不了解吗?即使申诉,不还是处分你的人说了算,你还能期待什么好结果呢?”

“倒也是。”程秋燕这样一说,瞬间浇灭了韶宏伟心中的希望之火。

如果是新县委书记的决定,那自己还申诉个球啊?

韶宏伟失望之余,倒是对程秋燕听到这个消息后,对自己流露出的一丝关心感动,忙趁热打铁道:

“秋燕,你看,我遭遇了这么多不公,你现在提分手,对我的打击也太大了吧。”

“人家都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你看我这职场失意了,总不能在情场上再给我沉重打击吧。这也太不人道了!”

没想到,电话那端道:“还人道不人道的,要想不受打击,那你拿钱来啊!三十八万,不多吧?”

“我……”韶宏伟有点豁出去了,“秋燕,你是知道我家里情况的,我爸妈岁数大了,身体都不太好。现在已经倾尽所有了,如果再让他们背上几十万的债,每天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你说,咱俩的日子能过好吗?”

程秋燕似乎早有准备,“好了,既然你还这样说,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我们以后别联系了。你送我的东西,我会用快递给你寄去。再见。”

说罢,那边挂断了电话。

韶宏伟望着手机变成黑屏,一阵发呆。

曾经在狂风暴雨后,程秋燕抱着他被抓出道道血痕的肩背,说的什么“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分开”,“你要一直这样爱我”之类的誓言,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两人之间的甜蜜,竟然经不起世俗的彩礼。

分手、处分,打击一个接着一个,还组团来的。

韶宏伟举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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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宏伟举起手机刚要摔下去,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舍不得。

自己半个月的工资呢,手机又没得罪自己。

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那还算是韶宏伟么?

坐回到土台上,夕阳已经没入树林后面的远山。

镇子里,一些平房屋顶上,陆续升起了袅袅炊烟。

嗅着这熟悉的烟火气,韶宏伟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左右,最坏的结果又能怎样?自己难道没有勇气接受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下一步的对策,这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要说程秋燕,他还是挺舍不得的。毕竟两人六年的感情,一起共度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校园里的花前月下,曾经的欢声笑语,甚至偶尔的小矛盾最终和解,不可避免地一幕幕在脑海里过着电影。

难道是提前而来的七年之痒?可自己对程秋燕还没厌倦呢。

两人之间,虽然相处时间长了之后,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热烈,但所有的情侣之间,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现在真要说分手,韶宏伟心里还是不由隐隐作痛。

可这次,程秋燕把话说的这么绝,而且对韶宏伟的父母毫不体恤,这让韶宏伟有些绝望。

在对待父母这件事上,受传统理念的影响,韶宏伟的孝心促使他不可能做出妥协。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程秋燕能回心转意,或者这只是她的一次极限施压,说不定,最后两人还会和好如初呢。

这样一想,韶宏伟有些释怀了。

虽然阿Q了点,但对此已经无能为力的韶宏伟,也只能这样麻痹自己。

走投无路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了。

眼下最需要有所作为的,是如何面对自己的处分。

即使申诉获得纠正的可能性不大,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请组织部门下来调查,尤其是那个毁菜视频的真相,应该有助于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万一实现了呢?

想到这儿,韶宏伟心里定了下来。

除了写申诉书,自己还应该做点什么。

副镇长职位被停,那就做个普通人,还可以去做个农民。总不能在停职期间,干坐在办公室里吧。

那样混日子,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与蔬菜合作社的约定。划开手机,找到曲婷婷的电话,打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韶宏伟身后不远处响起,在这空旷寂静的山坡上,分外响亮。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山坡上已渐被夜色笼罩。

韶宏伟一直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突然身后响起铃声,不由吓了他一跳。

“谁,谁在那?”

韶宏伟捏着耀眼的手机,向身后的若明若暗处发问。

距离他不远处的土台后,一个熟悉的倩影探出身来。

虽然在白衬衣外套了一件外衣,在朦胧的视线下,曲婷婷亭亭玉立的身姿,依旧那么醒目。

一边回答,一边举起同样发亮还响着铃声的手机:

“是我,宏伟哥。”

清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坡,尤其在韶宏伟干涸的心头,宛如一泓甘泉。

韶宏伟嘴上却不禁责怪道:

“小妮子,鬼鬼祟祟躲在我后面干什么?”

曲婷婷扭着腰身,笑嘻嘻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熟悉,韶宏伟真以为遇上狐妖了。

“宏伟哥,这么晚了,我担心你被野狐狸捉了去,所以就一直跟着。”

“一直,你敢监视我?”韶宏伟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没看出来,这小妮子还挺义气。

在自己遭受处分,众人都唯恐沾了晦气,怕给他们带来麻烦而避之不及时,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办事员竟然不顾嫌疑,主动关心自己,又默默跟到山坡上来,也算是有心了。

曲婷婷“嘿嘿”了两声,挂断了还响个不停的手机,这才凑近了说道:

“宏伟哥,其实在会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你身后坐着。大家都走了,我看你一个人往这边来了,不放心,就一直跟着。”

“切,你跟着我干什么,屁大点事,我会想不开吗?简直是对老子的侮辱。”韶宏伟嘴上骂着,以掩饰心中的波澜起伏。

“呵呵,就是,我眼里的宏伟哥,那可是顶天立地的。哪能想不开呢?”

“屁话少说,刚才的电话你都听见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低三下四地跟程秋燕讨价还价彩礼的事,已经被曲婷婷听了去,韶宏伟不觉有些脸红。

“嘿嘿,听见了什么分期,其他的没太听清。”

曲婷婷说的是实话,只听见两人好像是在讨论彩礼,但不知道对方给韶宏伟下了最后通牒。

“听见就听见吧,也无所谓了。”韶宏伟大度地说道。

“宏伟哥,这边给你处分,那边秋燕姐不理解你,你可真可怜。”

说着,曲婷婷伸出一只手,过来挎他的胳膊。

“可怜个屁,你才可怜呢。男子汉大丈夫,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韶宏伟不想在这时候弄出有关女人的新闻来,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山坡下走。

曲婷婷愣了一下,只好跟在身后:

“宏伟哥,那你给我打电话啥事啊?”

黑暗中,韶宏伟跳过一条小土沟,说道:

“明天一早,你陪我一起去东店村。”

隔着土沟,曲婷婷嘴里不忿道:

“宏伟哥,还去啊?那个破东店村给你带来的麻烦还少啊?”

“要我说,以后咱也不管他们了。技术也好,卖不出去也好,爱咋咋地,干咱什么事?害的你还挨了处分。”

说完,也跟着跳了过来。

不成想,曲婷婷穿着一步裙,根本跳不远。一个踉跄,眼看要跌倒。

韶宏伟眼疾手快,伸手去扶。

令他没想到的是,人是扶住了,可曲婷婷借力直接拥进了他的怀里。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但却不敢放手。

一旦放了手,曲婷婷的身体就会摔在地上。

他只好使自己先站稳了,然后将曲婷婷也扶正了。

这样少有的机会曲婷婷怎么会放过,她整个人就扑进了韶宏伟的怀里。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袭入他的肺腑,令他禁不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曲婷婷就势用两个胳膊缠住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了他。

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不好,这样下去要出事儿!

韶宏伟一把她抱过沟坎,放下她的双脚,并努力摆脱她的缠绕。

曲婷婷并不愿意,在他努力了几次后,才不得不放开。

他呼出一口气,满脸惭愧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身上还有她温暖的热度,鼻翼间残存着她身体沁人的馨香。

曲婷婷站稳,有些不甘:“对不起什么?要不是你接着,我就一个狗啃泥了。”

韶宏伟意识到两人刚才的动作,太过暧昧,两人又这么熟悉,一旦点破,难免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不管我停不停职,答应合作社的事必须得去做。咱们不做,难道眼看着农民的蔬菜烂在地里,最后,基地项目就此夭折吗?”

曲婷婷心不在焉,连连称是。

经过刚才这一折腾,韶宏伟觉得有些尴尬。

下坡的路上,一时竟默默无语。

韶宏伟回到位于镇里的宿舍时,已是晚上七点多。

曲婷婷的家就在镇上,他把她送到离家不远处,就让她直接回去了。

本来想和曲婷婷一起吃个饭,考虑到刚才的尴尬,加之自己想静一静,就放弃了。

韶宏伟在镇上的宿舍是一个套间式公寓,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但韶宏伟很少自己起火做饭。

一是没那个时间,二是认为做饭这些事,都是女人们干的,心里有点不屑。

一日三餐,大多在镇政府食堂解决。

今天有些晚了,食堂已经没人。

洗漱完毕,吃了一碗泡面,韶宏伟刚把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放平。

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是父亲打来的,连忙接起。

父亲韶国权不知怎么听说了儿子挨处分的事,关心地打过电话来询问。

文化馆是县文化局下属的股级单位,估计也是接到了处分决定的传达。

韶宏伟为了不使父母担心,就将自己准备申诉的事,以及那个摆拍的视频存在的问题,简要向父亲做了说明。

韶国权说道:“儿子,体制内的事情,有时不是一个简单的逻辑能说得清的。我这辈子在当官这方面没什么作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韶宏伟猜到了父亲要说什么,已经不止一次叮嘱了。仍耐着性子道:“爸,您说,我听着呢。”

韶国权说道:“儿子,不论你这次能不能过这个槛,也不管你将来官能当多大,要时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人要有志气,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咱做人的根本。”

“嗯,爸,有志气,对得起良心,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韶宏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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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韶宏伟来到镇政府。

签过到后,直接到了镇长马坤的办公室,和他打了个申请,说要下村去。

马坤抬起头,像看陌生人似的,端详了他好久,才提醒道:

“宏伟,你现在可还在停职期间,没必要着急下村去吧。”

韶宏伟就把和东店村蔬菜合作社的约定,告诉了马坤。

马坤想了想,又道:“这样啊,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毕竟你还在停职期间,要不你去和黄书记请示一下?”

在溪岭镇,马坤的脑瓜皮薄是出了名的。

见马坤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推诿,韶宏伟不再多话,扭头出了马坤的办公室。

党政办主任张超,正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见韶宏伟径直往黄晓坡办公室去了,就冲着他的背影,努努嘴,对马坤道:

“马镇长,这韶宏伟脑子没毛病吧?昨天刚受的处分,今天就没事儿人一样,还要主动下村去。这么瞎积极,是想表现么?”

马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没做回答。

张超继续问:“即使去了黄书记那儿,会让他去吗?”

马坤翻看着张超报送来的关于应对鲁书记来调研准备的材料,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让不让他去,那得看黄书记的心情了。”

停了一下,又抬起头说:“其实,让他去村里散散心也好。只不过我要是直接答应他,万一黄书记有什么事找不见他,问起来怪麻烦的,还不如就让他直接请示去。”

“也是。”张超附和着。随即将一大早收集到的,各部门为迎接鲁书记调研而做的工作的验收情况,反馈了一番。

韶宏伟来到黄晓坡办公室门口,脚步停了一下,心口有些发堵。

倒不是上下级之间的隔阂,实在是有时和他沟通起来太困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黄晓坡宿醉后略带沙哑的声音。

韶宏伟迈步走了进去。

黄晓坡办公室的陈设比镇长马坤的气派很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二把手的差距。

黄晓坡正在低头看张超报给他的准备给鲁书记的汇报材料,见韶宏伟进来,有些意外。

放下材料,也不让韶宏伟坐,而是冷漠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韶宏伟就把和东店村蔬菜合作社约好了座谈的事情,向黄晓坡做了汇报。

没等听完,黄晓坡就不耐烦地打断,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还在停职期间?”

韶宏伟知道他会这样问,回道:“黄书记,我副镇长的职位虽然停了,但我还是一名党员,还是镇里的一员干部,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黄晓坡鼻子里“哼”了一声,嘴上说道:

“韶宏伟同志,既然你还知道你是一名党员,那就要遵守党的纪律。在停止期间,就要按停职的规矩办。”

韶宏伟耐心地解释道:“黄书记,这事是这样。我和他们的座谈本来约的是昨天,可不是发生了堵门那件事了吗?我就和蔬菜合作社的农户们再次约好,今天上午去现场解决蔬菜滞销问题。”

“黄书记,你看,他们都在那儿等着我呢,如果再次失约,恐怕……”

黄晓坡不再看韶宏伟,而是低头翻弄着材料,嘴里不阴不阳地说道:“你这是借着村民威胁我了?如果你不去,他们就还会去县府门前闹事,是这样吗?”

这明显是一个话题陷阱,话里话外是在说,你韶宏伟背后鼓动了村民,是县府门前聚集事件的始作俑者。

韶宏伟当然不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强忍着怒气说道:

“黄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已经答应他们了,如果不去,对镇里的影响也不好。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黄晓坡将手里的材料往边上一推: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别拿这事儿说事儿。”

在黄晓坡看来,这韶宏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昨天在县府门前忽悠走蔬菜车的拿笔账,不能明着和他清算。现在正好拿他下村这个要求,难为难为他。

其实,韶宏伟下不下村,这件事本来没那么重要。

坐在镇政府办公室里停职,和下到村里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对韶宏伟来说,区别都不大。

但对于他这个镇书记来说,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他是镇里的一、把手,对于手下的副镇长采取何种停职方式,或者说,停职期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完全应该由他说了算。

如果换了别人还好说,可现在是他最看不上眼,甚至经常违背他的意志的韶宏伟,那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他手里有自由量裁权,那你韶宏伟就不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让我手里有权呢,谁让你韶宏伟平时不会看我的眼色行事呢?

既然今天撞到我的手里,那就让你难受难受。

再者,东店村的蔬菜滞销是他乐见的,你韶宏伟去了,不管能不能卖出去,这事反正是我不想看见的。

韶宏伟没想到黄晓坡这么个态度,联想到昨天在县府门前他的表现,以及临进门时那个难以尽言的眼神,知道黄晓坡是有意为难他,就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黄书记,东店村的三百多座大棚里的蔬菜,每天都在疯长,而销路一直打不开,确实需要咱们帮村民想想办法。”

“再说,我去了也只是帮他们出出主意,不会以副镇长的身份做出格的事。这样,也并不违反停职的规定。”

黄晓坡把头晃了几下,不以为然地道:“你还真把那几个大棚当回事儿?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停职。”

韶宏伟见黄晓坡这个态度,心里的不满终于控制不住,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那我就要请教一下黄书记,组织上哪条规定说在停职期间不可以为人民服务了?”

黄晓坡一听,韶宏伟胆敢以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火腾地上来了,用力一拍桌子:

“韶宏伟,你在和谁这样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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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兴业见大家都看向自己,用手扶了扶眼镜。

多年来,形成了讲话前先正眼镜的习惯。

以分析问题见长的他,略一思忖,以一贯精炼的语言说道:

“两件事代表两个意义。一个要走群众路线,体现勤政亲民;一个是不回避矛盾,准备拿蔬菜这件事开刀。”

不愧是县委副书记,看问题一针见血。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认可副书记的判断。

一旁的常务副县长陈向琰开口道:“听市里的人说,鲁书记在上阳的时候,就以勤勉实干著称。这次轻车简从,微服私访,与他一贯的作风倒是相符。”

“这样一来,下面不好提前准备,可以一杆子到底,了解第一手情况。鲁书记的意思恐怕就在于此。毕竟初来乍到,倒是可以理解。”

县委组织部长安达才看了看座上三位,没有表态。

处事稳重的他,一向说话谨慎。

王京生不再卖关子,将手里的半截香烟摁灭在硕大的水晶烟缸中,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全力配合一下。”

王京生的表态,让在座的多少吃了一惊。

王京生一贯强势,在全县干部中也是出了名的。主动配合,有点不像他的性格。

王京生没多做解释,扭头看向陈向琰:

“调研的事,我刚才和王畅说了。鲁书记要求一个熟悉情况的副县长陪同,我看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做为主抓全县经济工作的常务,你比较熟悉各乡镇。一路上方便向书记多介绍一些情况,侧面也可以了解书记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以及接下来的想法。”

陈向琰点头:“我对那几个贫困乡镇比较熟悉,我去最合适。”

安排好调研的陪同,王京生随即聚焦如何在蔬菜事件上开刀。

“至于毁菜视频和蔬菜滞销引起的聚集性上访,我看可以分两步走。”

他转向孔兴业,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孔书记,你看是不是让宣传口对那个毁菜视频进行一下舆情管理。跟跟帖、搞搞网评,引导舆论转向县里项目扶贫的积极意义上来。尽快联系视频的发布者删除,必要时由信息化办直接处理掉。”

孔兴业颔首:“这是他们的正常工作,理应如此。”

王京生这才对安达才说道:“安部长,对于这次蔬菜事件,我看,要追究一下主要领导的责任。”

安达才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的后果也谈不上严重,追究领导责任,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王京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拾起烟盒旁的打火机,自己点燃。

深吸了一口,任烟雾在眼前缭绕,眯起眼睛说道:

“毁菜视频,近十万人关注,数千人转发,对我们刚刚有点起色的正丰形象,负面影响不能说小吧?”

“新书记上任的当天,数十人聚集在县府门前,拉着卖不掉的蔬菜上访,虽算不上非法聚集,在市领导面前,在全县广大干部群众面前,我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搁?”

“对这种造成负面舆情传播和群众聚集性上访的事件,属于典型的工作不负责任,必须严加追究。”

说道最后,王京生加重了语气。

孔兴业在一旁点头:“事情虽然不大,但造成的影响确实不小,我同意京生同志的意见。”

他显然明白了王县长的用意。

在新书记上任的当天,对溪岭镇发生的蔬菜事件果断地做出处理,既彰显出县长对这件事的重视,替县委书记找回一些颜面,又能在全县党员干部之间强化一下县长的威信。

最最关键的,做为他们这一级领导都深谙一个道理:凡事做给别人看。

至于给谁看,怎么看,那就是角度和位置的问题了。

孔兴业心底不禁为王京生娴熟的政治手段赞叹。

什么事该抓,什么事该放,既讲究时机,又能把握火候。

安达才见副书记也表态了,只好说道:“那,处理到哪一级?书记还是镇长?”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板子打下去,总要有人挨。

溪岭镇的情况,在座的都很熟悉。

镇书记黄晓坡,与在座的交情,单独从哪一位的角度,都不觉得比别人差。

如果要处理书记,恐怕在座的各位都会投反对票。

镇长马坤,可是原县委书记、后来出任人大主任的老领导的女婿。

在座的各位都得到过他的提携,最低也在仕途起步时给予了照顾。

在县里,这些土生土长的干部,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每个人就像趴在网上的蜘蛛,哪怕最末稍的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感知,随即,整张网都会随之颤动。

很多时候,你的处理决定还没上会,门槛立刻就会被说情的人踏破。更别说各种电话,各方面的关系纠葛了。

如果处理不好,今天可能是他,明天或许就会轮到你的某个亲属。互相给面子,遵守约定俗成的官场规则,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今县域干部体系莫不如此,也是具有传统特色的官场生态。

王京生摇了摇头。

旋即,以他一贯的强硬口吻,果断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同时,给出了处理意见:

“韶宏伟。党内警告处分。”

安达才眼睛一亮,点头道:“他是主管副镇长,蔬菜项目从一开始立项就全程参与,又是驻村第一责任人,处理他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安达才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韶宏伟出身草根,父母甚至往上,再往左右四周,没有什么根基可盘。

充其量做过原来韩书记的秘书。

但韩书记同样是外来户,在正丰没有枝蔓。

而恰恰,蔬菜这个项目,是他跟着韩书记一起推波助澜搞起来的。

这时候,拿他来垫背再合适不过了。

座上的人连连点头,迅速达成共识。

片刻,陈向琰看了一眼王京生,问:“责任人定下来了,是不是等鲁书记调研回来,上会讨论一下?”

王京生把手一挥,做了个果决的手势:“对这种工作不负责任造成群体性事件的行为,追究干部责任,符合组织规定,不必上会。”

其实,王京生的意思,在座的都懂。

王京生来正丰三年多,早已站稳脚跟。

韩书记不幸倒在工作岗位上后,继任的县委书记不太管事,好多属于应该班子决定的事情,如果是介于模棱两可之间的,大都交由县委副书记兼县长的王京生拍板定了。

即使是上常委会,在座的县委班子二、三、四、六号人物,走动频繁,很容易在一些事情上达成共识。

一来二去,基本上就是王京生县长决定的事情,常委会都能通过。

说白了,就是事实上将书记架空。

好在原县委书记在正丰无心恋战,早早地就开始运作调走。对王京生的独断专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这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县长的跋扈。

渐渐地,在一些非重大问题上,王京生已经习惯于越过书记,直接拍板。

安达才见势说道:“副镇长是县管干部,如果进行纪律处理绕不开纪委监委,纪文军书记那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瞬间秒懂。

一说起纪文军来,座上的每个人都不由得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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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军做为县纪检委书记,同样是外派干部。

按照从严治党、严管干部的要求,进入正丰的一年多来,没少整治党员干部违规违纪违法的问题。

在所有的县级领导当中,纪文军绝对算得上是油盐不进。

但如果论起党性,在座的都不得不暗竖大拇指。

同样的,如果不符合规定的事情,想在他那里通过,简直比登天还难。

按照组织程序,对一个镇级干部进行处分,需要经过认真的调查核实,听取当事人的阐述,处理办法也必须上会集体讨论决定。

现在,王县长急于在新书记面前表态,利用蔬菜危机,体现他果断强悍的工作作风,借机试探一下新书记的权力容忍边界;顺便提醒一部分犹疑观望,等着重新站队的干部们,拿无根无萍的韶宏伟开刀祭旗,是最合适不过又一箭数雕的好戏。

在王京生的眼里,规定是规定,程序是程序,最终还是人说了算,要为权力服务。

但这些非常规操作,一旦要过纪文军这关,基本不可能。

见大家都面有难色,安达才又说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如果想不经过纪委监委,我倒有一个变通的办法。”

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他脸上。

这位县组织部长说道:“把党内警告处分,改成停职检查,以组织处理代替党纪处分,这样就可以绕开纪委监委,在我们组织部的范畴内即可解决。”

“只是……”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

他实在不清楚,新来的鲁书记是否会因着前任的车辙,放手这些“小事”,毕竟,干部这块是书记的权力范围。

鲁书记如果仅仅是来正丰过渡一下,镀镀金就走还好说。万一是沉下心来干又想抓权,上任的第一天,未经请示汇报,也不上会就直接处理乡镇干部,这个责任他这个组织部长可是逃不脱的。

见安达才的脑瓜皮这么薄,王京生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孔兴业,说道:

“孔书记,现在班子的骨干成员大部分都在,这个决定是我这个县长做出的。事情又出现在新书记正是上任之前,我们不能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鲁书记。”

“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表面上是在征求孔兴业的意见,口气上却是不容置疑。但好在他主动揽了责任,这点倒是在孔兴业心里加分。

孔兴业想了一下,觉得对一个小小的副科进行组织处理,不上会也无大碍。何况又是针对毫无根基,在最落后的乡镇,排名靠后的副镇长,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他抬手摘下眼镜,用随身带的眼镜布擦了擦,那上面一丝灰尘都没有。

随后,点了点头。

见最鼎力的政治盟友通过,王京生接着说道:

“这件事要尽快,今晚下班前,务必把处分决定发下去。以此警告那些不负责任的干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安达才一见,只好说道:

“那好,我这就打电话让人起草处理文件,可是,这签字……”

王京生想都没想:

“我来签。”

对于正丰宾馆里发生的一切,坐在一街之隔的一个私房菜馆里的韶宏伟,对此毫不知情。

当然,对于新任县委书记鲁向阳,刚一上任就接到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苏青峰调查他电话一事,更无从知晓。

在他挂了苏雯雯的手机后不久,曲婷婷就将永光超市和东店村民销售十几车蔬菜的事情对接完毕。

曲婷婷给韶宏伟发来微信,说现在要带着永光超市的采购员去吃饭,询问他是否参加。

韶宏伟回复说,中午约了县委办原来的同事,让曲婷婷按原计划陪同就行了。

并嘱咐曲婷婷,顺便向永光超市的采购员道个歉,就说本来他这个副镇长要亲自作陪,县里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好歹打着同学父亲的旗号,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对下面的具体办事人员,也不能失了礼数。

经历了堵门这件事,韶宏伟已经意识到,东店村的温室大棚按计划建起来了,但要想解决村民依靠本项目致富的根本问题,还在于销路。

这次危机,抛开范旭彪等人背后别有用心的利用和推波助澜,蔬菜滞销也确实是个客观存在。

孙富江父亲的永光超市,这次只能算救了个急。随后,韶宏伟计划明天再去东店村,召集合作社的村民们,宣布他在前段时间就已经计划好的几个销售蔬菜的办法。

其实,即使没事,韶宏伟也不会去陪一个采购员吃饭。如果超市的副总以上的过来,还有可能。

毕竟自己是官身,在吃饭这件事上,不能太随意。

说符合身份的话,办符合身份的事,是基本常识。而对等原则,则是官场人际交往过程中最起码的规范。

再说,他确实想约几个曾经在县委办共过事又合得来的同事出来坐一坐。顺便打听一下新书记的情况。

见县府门前的车,陆续开始流动。韶宏伟知道,任命大会已经结束。各委办局和乡镇的头头脑脑们,陆续开始返回。

韶宏伟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刚过。

就给几个前同事,发了信息,内容都是:

“中午有空吗,我来县里了,一起吃个饭吧。”

很快,微信上纷纷表示:

“不行啊,手头有个材料。”

“头召集我们马上开会,可能是传达会议精神,几点完事不好说,你不用等我。”

“唉,真不巧,中午有约了。”

“老婆大人要我中午回去做饭,不敢不从。”

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应约。

韶宏伟有些失望。

一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提不起这帮家伙吃饭的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换在当年,自己是韩书记的大秘时,分分钟后面跟着一大群人。

失望的情绪持续了片刻,韶宏伟就迅速坦然了。

官场上历来都是这样,人性更是如此。

人缘好坏,历来和职位的高低和上升的前景挂钩。

像现在自己这样,一个排名靠后的副镇长,吃饭连个前同事都请不出,也很正常。

既然没人可请,干脆自己去吃。

韶宏伟下了车,锁上车门,徒步过马路。

一般政府门前附近的侧街上,总会有一些饭馆寄生。

有的装修豪华,有的朴素低调。

虽然县委、县府里有食堂,还是会有一些人出来打牙祭。

而很多外来办事的,也往往中午就近解决午餐问题。

韶宏伟对附近的饭馆比较熟,他喜欢去一个苍蝇小馆,以前做大秘的时候,时常光顾,那里的清蒸鱼做得不错。

后面还有一个雅间,闲来可以坐在那里喝茶。

除了清蒸鱼和茶室,韶宏伟特别喜欢老板娘给小店起的名字“绿蚁小馆”。

这让他总是不觉想起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韶宏伟比较喜欢的关于饮酒的诗之一。

每次到那里,都会不觉吟上一遍,饮酒一杯。

今天虽然开车,不能饮酒,但上午解决了蔬菜危机,又接到苏雯雯的苏醒电话,心里很是愉悦。

也说不上为什么,现在一想起苏雯雯来,韶宏伟心中顿时暖意横生,那种无边的快乐就会充斥在胸中。

虽然,今天上午也不乏一些不愉快或者憋屈,但韶宏伟这个人天生的心大,尤其对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他更倾向于快速忘记。

“乐观主义+积极行动”,是他自参加工作以来,给自己制定的座右铭。

来到挂着“绿蚁小馆”门前,韶宏伟挑帘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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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先生,您来了,好久不见。”

一进门,狭窄的门厅内,吧台后面一位三十来岁的漂亮老板娘抬起头来,笑吟吟的问。

这老板娘姓孟,至于老板是谁,韶宏伟从没关心也没打听过。

但这条街上,常来的食客大都知道她的绰号,绿蚁西施。

源于她优越的身材,一双明眸顾盼生辉,端的是好风光的尤物,辉映整条街的存在,惹得食客时常和她开玩笑。

她喜欢穿着淡蓝色的对襟小袄,头发挽在脑后,浅施粉黛的脸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副弯弯的眉眼,即使不笑,都是那么勾人。

此刻,她抿起的嘴角,带着熟女特有的诱人微笑,看向走进来的人。与这小馆里面的典雅氛围,倒是颇为搭调。

韶宏伟虽然与她相熟,却很少和她开玩笑。“绿蚁西施”对他似乎也格外尊重。

“倒是有些日子了,老板娘最近有什么好推荐?”

韶宏伟避开迎面而来的带着几分热度的目光,单刀直入。

“上个月刚上了一道‘山珍荟萃’,估计你还没品尝过。”

“没品尝过”,这几个字被加重了语气,从“绿蚁西施”口中滑出来,听得人心里直痒痒。

说着话,“绿蚁西施”已经起身,走出吧台,将手里那本布面的菜谱打开,递给韶宏伟。

“今天一个人?”

见韶宏伟身后没人跟进,“绿蚁西施”问了一句,身体也靠了上来。

空气里,一股特有的馨香,也随之在四周蔓延开来。

韶宏伟不觉深吸了一口这有些香甜的空气。

随即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就不露痕迹的,控制着轻轻呼出,不使她察觉。

并努力将视线聚焦在菜谱上面。

见‘山珍荟萃’是个菌菇锅仔类,纠结着自己一个人是否吃得完,随口回道:

“嗯,一个人,吃个便饭,下午还要回镇里。”

“谁说一个人,这么大的美女你没看见?”

话音未落,门帘一挑,走进一个人来。

若不是一个莺啼般的女声,韶宏伟会以为所说的美女指的是“绿蚁西施”。

当他看到来人后,就知道那声音是自指了。

还真不是替她吹,来人无论从哪方面,都当得起美女二字。

一件米色风衣,衬托着高挑的身材。蓝色西装,同色的一步套裙。

侧面看,身材也是十分优越,一双黑色高跟鞋给人一种性感与干练的复合美感。

肩上背了一个高仿品牌的包。

一头微卷的披肩长发,随性地披在肩头。柳眉杏眼,巧鼻朱唇,妆容精致,尽显时尚妩媚。

韶宏伟眼前一亮,今天的午饭有得人陪了。

口中道:“哎呦,酒窝美女,这么巧。”

来人是《上阳日报》的记者孟可丽,专门负责跑各区县的新闻。

两年前,还是韩书记秘书的韶宏伟,多次与她打交道。由于是低两届的新闻系学妹,两人很是相熟。

韶宏伟特别喜欢孟可丽脸上笑起来现出的两个酒窝,私底下一直称她“酒窝美女”。

按照孙富江同学的说法,脸上有酒窝的女子,更有韵味。

孟可丽挨身进来。

因为门厅较小,同时站了三个人,顿显拥挤。

韶宏伟礼貌地侧身,向里面让了让,以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孟可丽能够容身。

动作稍有些大,韶宏伟觉得胳膊肘处碰到了“绿蚁西施”圆润的胳膊。

经常出入这里,也有意无意地用眼打量这位西施,今天却无意碰到了。

韶宏伟刚要转过身道歉,就听身后的“绿蚁西施”对来人道:

“可丽,你们认识?”

“绿蚁西施”竟然对韶宏伟的动作毫不介意。

就仿佛两人握了个手。

这时候,韶宏伟再去道歉,就显得太尴尬了。

韶宏伟当即决定保持沉默,不去刻意渲染自己的不经意。

孟可丽可没注意到这一细节,毕竟韶宏伟一米八的个头,隔在两人中间,除非她有目光穿透人体的能力。

嘴里一连串的说道:“何止是认识?”

“刚从县政府出来,大老远的我就看见你从车上下来,直奔这里。”说话间已经转移了目标对象。

“我一看,这回午饭有着落了。可大街上尽是熟人,我总不能扯着嗓子吆喝你吧。”

“紧走慢走,还是追不上你这双大长腿。”

说着,孟可丽一甩微卷的披肩发,挑衅地看着韶宏伟。

几缕发稍掠过韶宏伟的脸颊,弄得他痒痒的。

“我身后又没长眼,哪知道你在追我。正好,我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我请你。”

韶宏伟实在地说着。

“你听听,你听听,根本就没诚意,是因为自己吃饭没意思,才抓我过来垫背,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不愧是记者,伶牙俐齿。

但孟可丽说到“女朋友”时,脸上不觉一红。

“哪里,哪里,是我嘴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没等韶宏伟解释完,“绿蚁西施”款款握住了他的手,说道:

“哎呀,门厅这么小,你俩上来就在这儿说个没完,一会儿再有客人来,怎么进屋啊?快里面请。”

说着,拽起韶宏伟就往里面走。

身后,孟可丽也在他另一条胳膊搭上了自己的手,轻轻地似挨似扶着。

乍一看,好像一前一后,被两个美女劫持了一般。顿时让韶宏伟幸福的一批。

他跟着往里走,就势对“绿蚁西施”道:

“孟姐,两人卡座,有空的小包间也行。”

饭馆进深很长。

门厅过来后,是条十来米长的走廊。两侧各有三间半封闭的卡座。现在时间尚早,还没有人坐。

过了卡座,两侧各有一个八到十人桌的包房,是用来聚会用的。

再往里,左手是一个四人的小包间,右手就是韶宏伟喜欢的那间经常来喝茶的雅间了。

“绿蚁西施”对韶宏伟的请求并不在意,而是直接拖着身后的人,来到那间雅间前,说道:

“卡座和小包间都预定了,只剩这间茶室了。平时,都是我自用,除了你来,我还真不对外。”

韶宏伟这才知道,自己喜欢的雅间茶室,原来是老板娘的私人空间。

怪不得里面有一种特殊的馨香。

那种香气,不仅是烹茶时燃起的熏香,更有一种特殊的沁人气息。

韶宏伟只在这里闻过,特别喜欢,令他陶醉。

经“绿蚁西施”这么一说,韶宏伟仔细一回味,似乎那馨香与刚才自己深吸的那口气息,有诸多相合之处,就明白那馨香的原因了。

韶宏伟赧然笑道:“原来这里是孟姐的私域空间,多有叨扰,惭愧惭愧。”

“啧啧,难怪韩书记用你做他的秘书,说起话来,总是那么文绉绉的。”

绿蚁西施一边说,一边放开韶宏伟的胳膊,让他进屋的同时,也把孟可丽推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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