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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牧仙记

青衫人易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之前,世人只知仙牧凡。我之后,世人始知凡亦可牧仙!我陈寒生虽是一介凡人,若天对我不公,我便逆了那天!我陈寒生虽只一具凡胎,若仙对我不仁,我便杀了那仙!【凡人流+单女主】

主角:   更新:2022-11-15 11: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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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凡人牧仙记》,由网络作家“青衫人易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之前,世人只知仙牧凡。我之后,世人始知凡亦可牧仙!我陈寒生虽是一介凡人,若天对我不公,我便逆了那天!我陈寒生虽只一具凡胎,若仙对我不仁,我便杀了那仙!【凡人流+单女主】

《凡人牧仙记》精彩片段

已是深秋时节,落叶枯黄,秋风肃杀,寒意渐浓。

青山镇,青牛村的夜晚静悄悄地,一层淡淡的白色冷雾从半山坡上涌下来,漫过村子里连排简陋的木屋小院儿。

村子不大,不到一百户人家,子夜时分,村民们基本都睡着了,只有村西头一户人家屋里还亮着昏黄的油灯。

一只壁虎趴在纸糊的窗格上,好像在偷听屋子里的悄悄话。

偶尔会有一声蛐蛐叫,听起来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陈寒生的爹娘还没睡,爹的痨病越来越厉害了,咳嗽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穿过了大半个村子。

他娘还坐在床边纳着鞋底,旁边铺着裁好的棉袄、棉裤的布料和薄薄一层棉花。

这些布都是寒生娘自己织,自己染的。

天变凉了,村里别的孩子都穿上了夹袄,只有寒生还穿着单衣。

她这做娘的也心疼儿子,可家里穷,没办法,棉花和布只够做一套棉衣棉裤,实在没有多余的棉花和布做夹袄。

白天又下了一场透雨,院子里还是湿呼呼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啊,老话说得多好,可是,这对寒生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屋顶还往下漏着残雨,地上接着半个破瓦罐。

"滴答,滴答”。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儿。

陈寒生坐在屋子的角落里,一手拿着秃了边的破蒲扇,一手拿着一卷书册,就着微弱的火光,一边看,一边扇着一个土垒的小灶台。

灶台上是一个黑乎乎的药罐子,药罐子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把手已经断了,上面绑了一截短粗树枝,罐子口还箍了一圈铁片。

一旁的地上,放着一只缺角的黑釉粗瓷碗,碗底还剩下一点药汁。

药罐子里煮的药已经是第二煎了,家里穷,这些中药每一副都要煎三次,直到榨干药力为止。

就算药渣,寒生娘也舍不得扔,磨碎了,加上玉米面,蒸点药窝头给寒生爹吃。

陈寒生虽然馋得直流口水,但每次娘让他吃上一小块时,他总说:“还是让爹吃,爹病了。”

灶台下面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没了火苗,只剩下零星炭火,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着微弱的红光,偶尔“噼啪”地轻响一下。

药罐子里面是胡郞中给爹爹开的治痨病的中药,只是喝了大半年也不见好,近期反而更严重了。

陈寒生甚至怀疑起胡大夫的医术来,有时会从爹爹的书堆里找出几本医书来钻研,希望能找到更合适的方子。

这些医书是寒生的老爷爷传下来的,家里没人看,有一些甚至被糊了窗户,寒生爹看了心疼,就拿了过来,不过他热心功名,读的是四书五经,也很少翻。

陈寒生曾提出过要更换几味药的建议,但爹和娘只是把这当成小孩子的胡闹,根本没当回事儿。

爹爹是个落第的穷酸秀才,读了一辈子的书,什么功名也没捞到,也不会干农活,更不会治理家业,整日郁郁不乐,这痨病慢慢就缠上了他。

爹爹排行老二,说来也怪,奶奶待见老大,爷爷待见老三,偏偏一个老二,谁也不喜欢。

当初分家的时候,爹爹分的宅子最小,田最少,也最贫,肥田都分给了大伯和三叔。

可有什么办法?老人的话在家里就是法则,就是圣旨,爹爹也没有办法反抗。

陈寒生知道,爹爹得这痨病,和长期受气有很大关系。

陈寒生今年刚七岁,小小年纪就饱尝了人间冷暖,变得少言寡语,和村里的其他小伙伴格格不入,就喜欢一个人闷头看书。

好在家里还有娘,心灵手巧,日子虽然很紧巴,但好歹还能活下去。

但这一切,就在立冬这天轰然倒塌,爹爹在这一天走了。

陈寒生这辈子也忘不了立冬的那天晚上。

大伯三叔听到爹爹的死讯,当晚来家里议事,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怎么给爹爹处理后事,而是要把他家的田分出一半给大伯,理由是大伯家里有四个儿子,人丁多养不活,田不够种的。

三叔家就住在隔壁,膝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儿,竟把主意打到了他家的院子上,想把自家院子的界限向寒生家这边挪一挪,扩大一点,这样就能多养两只鹅。

讨论这些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在场,冷着脸,竟一言不发,默许了这种无理的要求。

任寒生娘怎么坚强,怎么心灵手巧,也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

眼看在这青牛村里无依无靠,生活也没了着落,处理完寒生爹的后事,娘就带着寒生回娘家去了。

陈寒生还记得走进莲溪村的时候,娘背着一个大一点的白花蓝底的粗布包裹,他背着一个小一点的,小包裹里面是娘给他新做的棉衣棉鞋,还有几本书。

村里的老人对着娘和他指指点点,看样子说得也不是什么好话。

当天夜里,舅舅和娘之间就爆发了一场争吵,陈寒生目睹了整个过程。

舅舅嫌娘不该回来,给家里丢人。

其实话里话外,陈寒生听得出来,舅舅是怕家里多出两张吃饭的嘴。

舅舅的话里还透露出要娘尽快改嫁的意思,说这几天就会张罗这件事,让寒生娘做好准备。

第二天,娘就不见了。

第三天一早,陈寒生再见到娘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坟包,孤零零的。

没有人来吊唁,也没有任何祭奠的仪式,就这样草草下了葬。

娘是跳井死的,这是村里一个好心的老太太告诉他的,娘家人对此没有向陈寒生吐露半个字。

第三天傍晚,陈寒生穿着娘给他做的新棉衣棉裤和棉鞋,带着孝,在娘新起的坟头前坐了一夜。

泪水早就流干了,他的眼是冷冰冰的,他的心也是冷冰冰的。

一大早,陈寒生就走了,他离开了莲溪村,这里不是他的家。

那天夜里,他回到了青牛村,给爹的坟上了最后一柱香,烧了些纸。

然后,他离开了青牛村,也离开了青山镇。

二个月后,在通往魏都大梁的官道上,一个身材十分瘦小的乞丐正在寒风中艰难地前行。

他的脸上全是泥巴,头发也乱得不像样子,薄薄的棉衣不知道破了多少个洞,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官道上来往的都是豪华的马车,高壮的骏马,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独自行走在路边,身子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这小乞丐正是二个月前背井离乡的陈寒生。

二个月以来,他不得不以乞讨为生,经常饿肚子,有时饿得狠了,就挖点草根,剥点树皮填进肚子里,只要不饿晕过去,能赶路就行。

这一路,陈寒生也长了不少见识,很多之前只在书上读到过的山川大河,风景名胜,他已经亲自走过不少。

肚子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他的眼界却突然被打开了。

他此行要去的地方,正是魏国的都城,大梁。

他听说那里是魏国最繁华的,最广大的都城,他想去那里找个活计,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饭,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一路上,就是这个简单的愿望,支撑着他熬过了许多个受冻挨饿的不眠之夜,一直走到现在。

“寒生呀,娘的乖儿啊,你可要好好的活着,争口气,活出个样子!娘和爹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这是娘跟陈寒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好好地活着。


腊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叫岁除。

这天傍晚时分,陈寒生来到了大梁城外。

望着巍峨的城墙,陈寒生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之高的城墙,比一座山还要高。

巨大的红色拱门,就像一只吞天巨兽的血盆大口。

陈寒生站在这张巨口前,有几分胆怯。

拱门上的青色石墙上,刻着三个大字:大梁城。

进城的人被分成三队,最中间的大门走华丽的马车、官军和达官贵人,两侧的小门走行旅商贩、普通居民和农夫。

陈寒生跟着左侧的人流向城中挤去。

因为他又矮又瘦,又没有力气,渐渐地被推搡到了队伍的边上,靠近中间的大道。

这时,有几个身穿铠甲披着大红披风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从中间的大道上疾驰而来。

因为陈寒生站的离中间的大道有点近,被经过的一个官兵狠狠抽了一鞭子。

薄棉衣内本就不多的棉花被扯出了一大片,飞扬到了半空。

泛黄的棉絮被寒风一吹,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陈寒生的棉衣本就很薄,这没轻没重的一鞭子直接被抽出血来,背后很快就洇出了血迹,染红了棉衣。

站在陈寒生旁边的一个花白胡子老头看不过眼,小声骂了一句,对陈寒生说:“娃娃,你过来!”

他掀开陈寒生后背的棉衣,看到了一条皮肉外翻的鲜红鞭伤。

老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敷些草药才行,这寒冬腊月的,成了毒疮可就不好办了,这些畜生!”

“娃娃,你爹娘呢?”

刚被抽的时候,陈寒生只觉得背后一凉,还不怎么疼,但片刻之后,一种火辣辣钻心的疼就从背后传来。

等到老头儿问话的时候,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

一想起已经过世的爹娘,陈寒生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爹娘都不在了?”,老头见状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便开口问道。

陈寒生点了点头。

老头看着陈寒生可怜的样子,眼中满是慈祥,温言道:“没事,先跟着爷爷回家,给你找个郎中,抹点草药,几天就好了!”

陈寒生只是不住地点头。

老头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看年龄比陈寒生略大一点。

小女孩有一双精灵古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陈寒生,脆生生地说道:“哭鼻子不好,羞羞!”

“小翠,别不懂事,小弟弟受伤了,很疼的。”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不过总是好奇地偷看陈寒生。

老头带着陈寒生和小翠一起进了大梁城。

大梁城内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杀猪宰羊,张贴对联,小孩子们换上了新衣,在大街上欢快的玩耍,燃放爆竹。

爆竹声声,一派祥和景象。

“马上就是除夕了,辞旧岁,迎新年,我又老了一岁喽!”,老头看着大街上的热闹景象,感慨万千。

在路上,老头问了陈寒生几个问题,大体了解了陈寒生的情况。

陈寒生跟着老头在路上七拐八拐,拐进一个小巷子,在小巷子尽头有个小院子,院子很小,三个人都站在院子里,有些转不开身。

“小翠,你给寒生烧些热水,我去郎中那里拿些草药,一会就回。”

“我知道了,爷爷,你去吧!”

老头转身出了院子,陈寒生在半黑的夜色里打量着这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个小木棚子,棚子里摆满了烧黑的炭。

木棚子对面是厨房,小翠正在厨房里生火烧水。

火苗子从灶台下面窜出来,照的小翠的小脸通红。

陈寒生也凑到灶台下取暖,虽然背上还是很疼,但他烤着灶火,身子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不大一会儿,老头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这个时候,小翠的水也已经烧开了,老头舀出一碗,沾着干净的布条给陈寒生擦拭伤口。

擦完后,老头将纸包里面的草药放到嘴里嚼一嚼,然后敷到陈寒生的伤口上。

陈寒生感觉到丝丝凉意从后背传来,顿时疼痛大减。

就在老头给陈寒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小翠从堂屋里端了一碗小米出来,倒在了烧开的锅里。

不一会,一股米香味就弥漫在整个小院子里面。

老头最后用白布条将陈寒生的伤口包好,舒了一口气,“好了!过几天再去让郎中看看,如果没事就成了!”

“家里穷,吃不上像样的年夜饭,就喝碗小米粥,在爷爷这儿将就几天,等伤养好了,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儿吧!”

陈寒生默然不语,其实他想说,我想留在这里,这儿就挺好,只是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老头给陈寒生在灶房里简单铺了个床铺,还给他拿了一床被子。

临走前给陈寒生端来一个炭盆,说道:“老爷爷我是卖炭的,冷就多烧点炭,吃的不一定够,但这炭火是足够的!”

陈寒生谢过了老爷爷,趴在了床铺上。

喝了一大碗熬得粘粘的小米粥,还能暖暖和和地睡个觉,陈寒生觉得太幸福了,简直就是在做梦一样。

从他离开家里后,还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虽然背上有伤,他只能趴着,但这丝毫也没影响他的沉睡。

这一觉好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

夜里的爆竹声也没把他惊醒。

陈寒生醒来的时候,小翠已经做好了早饭,早饭还是小米粥。

但是今天早上竟还切了一碟腌萝卜丝。

小翠说因为今天是大初一,所以有咸菜吃。

几个月没吃过盐的陈寒生,吃得特别香甜,他觉得这人间不会再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

小翠告诉陈寒生,爷爷一大早就出去卖炭了,还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卖炭的少,能卖个好价钱。

爷爷说,卖了炭,割点肉回来给咱们吃。

还说你受伤了,身子又弱,要好好补补。

陈寒生小小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善良的人。

他和小翠一起坐在门口等老爷爷回来,他想着肉的美味,嘴里尽是口水。

他好几年没吃过肉了。

但是,当老爷爷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并没有肉,不但没有肉,脸上还带了伤,衣衫不整的,好像是被人打了。

后来,陈寒生才知道,那天早上老爷爷拉出去卖的炭,被皇宫里的人抢走了。

这件事在陈寒生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那天晚上,陈寒生和小翠坐在小凳子上,老爷爷拿着长长的旱烟杆坐在门槛上,慢慢悠悠地装上烟丝,用柴火点着,他们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吧嗒,吧嗒”,老爷爷吮吸了几口烟嘴儿,吐出长长的烟雾,说道:“人都说天上是有神仙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能当神仙多好哇!”


三天后,老爷爷带着陈寒生和小翠来到附近的一家中药铺子去换药。

中药铺子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人不多。

中药铺子里只有一个人,杜大夫。

杜大夫是个很瘦小的老头儿,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和两撇八字须。

老爷爷和杜大夫是多年故交,杜大夫原来并不行医,是个行走江湖的相师。

但不知为什么,后来就改了行当,做起大夫来。

他这个大夫有点怪,疑难杂症有时候会当场治好,一些小毛病反而治不好,甚至有不少的病人喝了他的汤药反而加重了病情。

所以这个大夫很怪,来这里求医的也怪,往往都是快断气的,或者是其它地方治不了的,来这里试最后一次,死马权当活马医。

还别说,各种疑难杂症,他治好的可真不少。

不过,这杜大夫看病收的价钱也特别高,一般人还真看不起。

一来二去,一些看小病的干脆就不来了,只有难症、杂症、濒死症才会来找他。

他这个中药铺子,完全是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类型。

老爷爷来这拿药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和杜大夫是老熟人,来这儿拿药方便,还不要钱。

不知道为什么,药材在这个中药铺子里就像是个摆设。

当老爷爷带着陈寒生和小翠来到这个中药铺子时,坐在柜台后面的杜大夫眼中一亮。

“杜大夫,我带着这个娃子来换药了,捎带着让你看看好没好!”

“好!好!来吧,我看看!”

杜大夫揭开蒙在陈寒生后背伤口上的布条,眉头一皱。

“哎呀,不好,化脓了!”

“杜大夫,这可怎么办,这孩子可怜,你可得救救这孩子呀!”

杜大夫一双晶光闪闪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陈寒生,说:“别担心,这娃子是富贵相,死不了!”

老爷爷一听这话,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杜大夫相面可是很准的,感觉比医术靠谱些,只是外人很少知晓。

杜大夫踌躇了片刻,说道:“看在你我老友的份上,我就帮你治好这娃子!”

老爷爷听杜大夫说得这么有把握,忙道:“哎呀!这孩子真是有福气呀,寒生,还不快谢谢杜大夫!”

陈寒生向杜大夫鞠了大大的一个躬,“寒生谢谢杜大夫!”,这是爹爹教给他的礼数,礼多人不怪。

杜大夫笑着点点头,“这娃子看着挺老实的,挺好!”

杜大夫站起身,向陈寒生招了招手,说道:“寒生,你过来!”

陈寒生就跟着杜大夫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屋。

小屋子里布置的简单而干净,杜大夫关紧了门窗。

屋子里一下就暗了下来,杜大夫还在门窗之上挂上了一层布帘,这下屋子里已经黑的和夜晚一样了。

杜大夫说:“我看病有个规矩,就是要蒙住眼睛,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陈寒生很爽快地答道。

“嗯!”,杜大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拿出一根黑布条将他的眼睛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不一会,陈寒生只觉得后背伤口之上凉凉的,痒痒的,仿佛有个小珠子在动一样,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感觉不到后背的伤痛了!

“杜大夫的医术可真是高明!如果爹爹还在,他的痨病说不定就能治好了!”,陈寒生心里胡乱想着。

“好了!”

杜大夫将陈寒生的遮眼布摘了下来,又摘下了窗帘,屋子里又亮堂起来。

杜大夫将陈寒生带到前院,老爷爷见了陈寒生的伤口,连连惊呼!

“哎呀呀,咱知道你杜大夫医术高明,可不知道这么厉害呀!这伤口都快看不出来了呀!我都快不相信我这双眼睛了!”,老爷爷赞不绝口。

杜大夫似乎很享受别人的称赞,笑眯眯地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

反正也没病人,老爷爷和杜大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抽着烟袋锅。

陈寒生则和小翠在中药柜前玩耍。

小翠好奇地拉开一个个盛放中药材的小格子,“这是什么呀,甜丝丝的,真好闻!”

“这是甘草!”

“这是什么?”

“这是白芍!”

......

只要是小翠拿在手里的草药,陈寒生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名字来,看到这一幕的杜大夫和老爷爷眼都直了,也不聊天了。

看了半天,杜大夫说道:“娃子,你怎么认得这么多中药?”

陈寒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杜大夫,我爹爹常喝药,都是我给他煎,我也看过几部医书,草药多少懂一点,所以认得!”

老爷爷奇道:“哎呀呀,真看不出来你个小娃子还会读书识字呢!”

听了这话,杜大夫的小眼睛精光闪闪,“老宋,你说这娃子是你在半路捡回来的?”

老爷爷说道:“是啊,他爹娘都没了,孤伶伶一个小娃子,怪可怜的,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寻思着等他伤好了再让他走。”

杜大夫听老爷爷这么说,大笑道:“老宋,我看呀,你也别让他走了,就让他留在我这儿,当个药僮,岂不是好!”

老爷爷一愣,狠狠一拍自己的前额,“哎呀呀,你看我这老胡涂,这娃子又认得中药,又识得字,又一个人孤伶伶的,可不是正好!”

两个老人当下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陈寒生也没回老爷爷的小院子,直接就留在了中药铺。

杜大夫和陈寒生说好了,只管陈寒生一日三餐,没有工钱,陈寒生平时要负责日常洒扫,做饭,还要看铺子,抓中药。

陈寒生欢快的全都一口应了下来,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事儿了,还有什么事能比吃饱肚子更开心的?

而且,如果好好干,将来说不定就能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夫,大夫在不止在村里,就算在镇上也是大大的受人尊敬的!

如果真成了大夫,爹娘地下有知,知道自己活出了样子,一定会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陈寒生的小脸兴奋的通红。

杜大夫也很满意,这娃子能识字,能干活,也不用他教,不用他操心,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儿?

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更滋润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秘密也不怕一个孤苦无依的七岁小娃子知道,等他到十几岁,开始懂事的时候,找个理由把他遣走就是了。

杜大夫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美美地倒了一杯热茶,这是陈寒生刚给他沏的。


新年伊始,年味依然浓厚,陈寒生开始了他在中药铺子里的生活。

早晨天不亮,他就摸黑起床,庭院洒扫,烧水煮饭,他样样拿手,这些活,他在家的时候就干得熟练无比。

把这些日常必做的活干妥当,他的所有空闲时间就都呆在前院药铺里面。

如果有病人来抓药,他就搬着凳子,像小蜜蜂一样,在药柜前忙上忙下地抓药材,而杜大夫就在一旁惬意地喝着茶水。

不少病人见到这么个小娃子竟像小大人一样抓药称药,无不啧啧称奇。

杜大夫看着陈寒生忙碌的身影,常常乐得合不拢嘴。

他真是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如果没有病人的时候,陈寒生就拿着杜大夫的几本医书苦读起来。

这几部医书都是大部头,摆着好看的,杜大夫从来不看,上面早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幸亏有陈寒生的到来,这些医书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眨眼之间,时间就过去了两年。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陈寒生的医术有了长足的进步,他越来越觉得杜大夫的医术透着古怪,从他开的药方里,陈寒生就能看出明显的错漏。

更有甚者,陈寒生发现,有好几种中药杜大夫根本就分不清,比如甘草和炙甘草经常用反,鸡血藤与大血藤经常混淆,香加皮和五加皮不分。

他曾经很小心地提出过自己的建议,但都被杜大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从那以后,陈寒生就再也没多过半句嘴,只不过,他有时看到病人可怜,会把用错的药偷偷换成正确的。

如此一来,有越来越多的人从杜大夫这里看好了病,杜大夫在大梁的名号也渐渐响亮起来。

时间一长,杜大夫也发现了端倪,但是,随着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简直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他对陈寒生过分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赚的钱都进了自己的腰包,这傻小子爱逞能就随他去吧!

不过有一些奇症和绝症还是要杜大夫亲自出手医治,每次都在那个小黑屋里面,遮挡的严严实实,陈寒生从来没见过里面的样子。

他只记得,那次给他疗伤时,好像是一个小珠子一样的东西,凉凉的。

在这两年里,每当杜大夫和自己有吃剩的饭菜,陈寒生都会送给老爷爷和小翠。

一开始杜大夫还有点不大乐意,但陈寒生无论是在干活上,还是在抓药上,从来没有出过一丝纰漏,这让杜大夫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也不给人家工钱,拿点剩饭菜也不过分。

更何况,接济的对象也是自己的老友,不是别的陌生人。

为此,老爷爷还特意带着小翠来感谢过杜大夫。

原来,陈寒生每次送剩饭菜时,都说是杜大夫的意思,这样,杜大夫得到了老友的感谢和恭维,就更说不出什么了。

就这样,陈寒生在中药铺子的生活既辛劳又充实,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他也会觉得很知足。

小翠没事了也会经常来找这个会识字、会抓药的小弟弟玩儿,她觉得陈寒生很了不起。

过了冬,天气渐渐变暖,柳树已经吐出了嫩芽。

这天傍晚,晚霞火红灿烂,家家户户正在张罗晚饭。

中药铺子里最后一个抓药的病人刚走,陈寒生就像往常那样开始向药柜里面添加中药,这几天来看病的人更多了。

杜大夫从外面提着刚打的二两酒和一块烧肉走了进来,嘴里还唱着小曲儿。

“寒生啊,先别忙着添药了,去后厨把肉切切,炒两个菜,晚上我喝一盅!”

“好嘞!我这就去!”

陈寒生放下药袋子,拍了拍手,从杜大夫手里接过酒和烧肉,跑到后厨侍弄晚饭去了。

不大一会,两个冒着热气的炒菜和一盘切好的烧肉就端上了桌,还有四个蒸馍。

杜大夫面前放着温好的酒,他端起酒盏,美美的喝了一口,夹起一片烧肉,大嚼起来。

陈寒生也拿着一个馍,一口菜,一口肉的吃着。

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

一个太监模样的年轻人,头上流着汗,满脸焦急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披甲执剑的大内侍卫。

“谁是杜大夫?哪个是杜大夫?”,小太监看着正在吃饭的杜大夫问道。

杜大夫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一队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带着刀剑的侍卫,他一下子被吓得脸色惨白。

“我,我——就是!”,杜大夫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快,快收拾东西,快上车,宫里有贵人得了急症,城里所有有名气的大夫都得去!”,小太监说得火急火燎,但是却不容反抗!

“快点呀!迟了可是要砍头的!”,小太监看到杜大夫还愣在那儿,大声呵斥道。

“是,是!这就去,寒生,快拿我的药箱来!”

“好!”,陈寒生应了一声,飞快地从柜台后拿出了杜大夫的小药箱,里面有一盒银针和几种应急用的药丸。

杜大夫将药箱拿在手中,看着陈寒生,眼中精光一闪。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小太监一挥手,后面的几个侍卫呼啦一下子围上来,抓住杜大夫的胳膊就往外扯。

“这娃子是我徒弟,有些疑难杂症他比我懂得多,得带上他!”

小太监听了,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半大孩子,皱了皱眉,喝道:“也带上!”

在这种事上,这小太监可不敢大意,宁可多带,也不能少带,稍一疏忽,就是人头不保。

被两个侍卫连扯带拽的,陈寒生就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脚不沾地被揪出了门外。

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巨大篷车,一看就是宫中之物。

篷车上遮着厚厚的帘布,看不到里面。

杜大夫和陈寒生被粗暴地扔上了车。

上了车,借着刚才透进来的光,陈寒生才发现,原来车上已经有了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大多是留着胡子的老者,有一个李郎中,他还认识。

杜大夫和陈寒生坐好后,只听车外两声马嘶,车猛地动了一下,然后疾速向前驶去。

车里没有一个人讲话,安静的可怕。

一路上,又有两个老郎中被扔上了车,从掀开的车门帘向外看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之后,再也没人上车,只有单调乏味“轱辘轱辘”的车轮声。


“吁——”

陈寒生听到前面马夫的喊声,马篷车立刻停了下来。

只听外面有人喊道:“宫门已闭,下面来者何人?”

“吴良辅,你眼瞎了?我乃皇上近侍,奉旨宫外寻医,快快打开宫门,误了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陈寒生听出这是那个小太监的声音,很有几分盛气凌人。

刚才说话那人冷哼一声道:“皇帝驾崩,太子监国,宫外凡有自称皇帝近侍者,皆是乱党,格杀勿论!放箭!”

“大胆!皇帝只是龙体微恙,怎会驾崩?我看你们是想——”

只听“嗖!嗖!”数声羽箭之声过后,那小太监再也没了声音。

之后,篷车外响起“锵!锵!”拔剑之声,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宫变!宫变了!快跑!”

这时,马篷车里顿时一片混乱,靠车门近的一个老者,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

“噗!噗!噗!”,几支利箭从天而降,一支正中老者咽喉,一支则穿透篷顶,射中了李郎中的大腿!

还有一枝射中了篷车的地板,箭尾直颤!

“哎哟!”

“快跑!快跑啊!”,篷车里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十几个人立刻一窝蜂似的向外抢,有的人还试图从窗里向外爬。

杜大夫和陈寒生坐在车后靠里的位置,虽然也着急,但一时也挤不下去。

杜大夫将小药箱举在头顶,生怕箭从上面射下来,把他射死。

陈寒生小脸惨白,但一双眸子却晶光闪闪,左右看着。

这时,车里人已经基本跑光了,只剩下杜大夫,陈寒生和李郎中。

李郎中大腿上鲜血汨汨地往外流,看来是射中了主经脉。

篷车上的遮帘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经被扯下来大半,外面的情形借着还没黑透的天光倒也能看清。

只见先跑出去的几个老郎中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眼看是不活了。

这下杜大夫和陈寒生也不敢轻举妄动。

“快,小娃娃,快躲到马车下面!”,李郎中扶着受伤的大腿,痛苦地说道。

经李郎中这么一提醒,杜大夫大喜,忙道:“寒生,快下去,我腿脚不好,你下去接着我!快!”

陈寒生看着一旁的李郎中,急道:“李伯,我先扶你下去!”

李郎中惨然道:“我怕是活不成了,你们快走,别跟我死在一块儿!”

杜大夫眼见如此危急时刻,再也顾不得李郎中,“快走!”,猛推了一把陈寒生,陈寒生像泥鳅一样,从车前两匹马之间滑了下去。

“如果二位逃出生天,能照料一下我的妻女,我李元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二位的!”

这时,杜大夫,正要从车内跨出,身子已经出来了一半,“嗖!嗖!嗖!叮!叮!”,又是一阵箭雨。

“啊!啊!”

杜大夫和李郎中同时发出惨叫!

杜大夫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从车前摔了下去,把陈寒生也扑倒在地。

药箱也摔碎了,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陈寒生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杜大夫拖到了马车之下。

这时,陈寒生突然觉得手上湿乎乎的,拿到眼前一看,竟全是血!

“杜大夫!”,陈寒生大惊失色。

这时他才发现,杜大夫的胸口赫然斜插着一支羽箭!只露出了箭尾的羽毛。

杜大夫满眼都是惊恐。

陈寒生忙从地上拾起一个白色小瓷瓶,这里面正是他亲手调制的止血散。

他急忙倒出一些,按在杜大夫的胸口箭伤之上。

杜大夫这时的眼神清明了几分,抓住了陈寒生的手,嘴里吐着血沫。

“寒生,快,我怀里有个小盒子,拿,拿出来!”

陈寒生依言从杜大夫怀里取出一个紫檀木小圆盒,只有掌心大小。

“我,不成了,把这东西送给我侄儿,他,他在西边五百里渭水城的雾隐门,叫杜——子——良,”,话没说完,杜大夫头一歪,断了气儿。

陈寒生忙将小盒子塞进胸口,匍匐在地,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送东西也得有命在。

这时,陈寒生才发现,不远处也有一辆相同的马篷车,车上的人也已经全被射死了!

鲜血流了一地。

“吱——”,响声过后,陈寒生看到腥红色的宫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两队士兵,手持长矛,对着地上的尸体一阵乱戳,看得陈寒生胆战心惊,手脚冰凉。

陈寒生看到两个将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这两人走到那小太监的尸体前,狠狠踢了两脚。

“一个小小阉人,仗着皇帝宠幸,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他娘活腻歪了!”

“吴将军,今天总算是出了这口鸟气,如今太子坐上皇位,凭这些个逆党人头,咱们在太子那里能领不少的奖赏吧?”

那吴将军阴阴地一笑,道:“董方兄弟,这些人头怎么够呢?这里所有乱党,有一个算一个,你带人把他们的家都给我抄了,抄出的钱你我留一半,剩下的兄弟们分了,男丁无论大小一律杀头,女丁嘛,老的送去洗衣做饭,年轻的送去做官妓!”

董方恍然道:“还是吴将军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那叫董方的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吴将军一人。

吴将军突然蹲下身子,这可把陈寒生吓坏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见那吴将军将手伸进那小太监的怀里,掏出一个金色令牌和两张白纸。

那白纸,陈寒生认得,是银票。

“果然肥得流油,竟随身带着两万两的银票!”

吴将军将东西揣进怀里,站起身来,“来人呐!”

一会,跑过来几个士兵,齐声道:“吴将军!”

“这些尸体割下左耳去兵部交差,剩下的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然后拉到城外烧了,做得利索点,别留活口,知道吗?”

“是,将军!”

陈寒生的心一下子如坠寒潭,“这可怎么办,今晚难道就死在这儿了吗?”

就在陈寒生慌乱无措的时候,外面的士兵已经开始清理尸体了。

陈寒生绝望地往地上一躺,心道:“完了!”

盯着黑黢黢的马篷车底板,陈寒生的心猛地一跳!

车下有两根横梁,横梁和车底板之间有个窄窄的空隙,正好可以容下他的手脚!


陈寒生兴奋地呼吸都要停止了,他立刻在身边杜大夫的怀里摸了摸 ,从里面掏出三张十两银票和几两碎银,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张银票和一点碎银。

然后把一旁从药箱掉出来的一盒银针和几瓶药丸放入怀里。

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便手脚并用,用肘弯和膝弯牢牢勾住了两道横梁。

不一会,车外燃起了火把,士兵开始将尸体抬上马篷车,在一片混乱之中,杜大夫的尸体也被人拖了出去。

还有人用火把在车下扫了一下,看地上没人了,这才罢休。

这时,陈寒生紧贴在车板下面,只要不趴下往上看,是发现不了的,就算如此,陈寒生还是紧张地嘴里发干。

不大一会,在杂沓的脚步声中,一队士兵押着两辆马篷车一前一后的向城外驶去。

或许是车上放的尸体太多,一路压得马篷车吱吜吱吜地直响。

这样一来,马篷车跑得并不太快,陈寒生死命地勾住横梁,倒也不至于掉下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马篷车驶出了大梁城,来到野外。

不多时,马篷车停在一处乱坟岗。

士兵们开始往下抬尸体,抬下尸体后,就开始搜刮尸体上的财物,如此一来,士兵们大呼小叫,有的还起了争执,总之一片混乱。

尸体抬完后,两辆马篷车停在路边,再也没人看管,也没了火把,陷入一片黑暗中。

所有的火把和士兵都在围着那一堆尸体,有的士兵甚至把尸体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陈寒生看着这群魔乱舞的一幕,他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看到了这个世上最丑恶的一幕,他的心有一点点麻木。

陈寒生悄悄地从横梁上溜了下来,很小心地活动着僵硬的四肢,等到稍稍能活动了,便匍匐着爬到路的另一边,滚入草丛之中。

又悄悄地向前爬了一段距离,眼看离着火把远了,陈寒生这才猫着腰,狂奔起来!

陈寒生这辈子也没有这么紧张过,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这可能就是死里逃生的感觉,他完全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烦恼,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字:跑!

当东边天空亮起了晨曦,有几个农人扛着锄头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陈寒生绷紧的心弦才彻底放松下来,他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陈寒生没敢在附近多留,这里毕竟靠近大梁,万一有士兵出来搜捕他,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他辨明方向,向着西方走去,一路他尽量避开村庄和人群,十分小心。

几天过后,看到没有追兵,他这才稍稍放松一些,遇到集镇,也敢去买些干粮了。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当士兵们在杜大夫的住处发现了上千两的银票时,谁还去管这药铺里的一个半大孩子跑哪儿去了?

十几天后,陈寒生终于到了渭水城的地界,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渭水城是魏国第三大的城池,因靠近渭水,运输和商业都很发达,沿渭水河两岸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码头。

陈寒生到了此地后,他沿途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雾隐门”是个什么东西,这让他有些犯了难。

陈寒生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悄悄打开过那个小紫檀木盒,里面是一颗亮晶晶的红色小珠子。

这让他想起杜大夫第一次给他治病时的情景。

他将这颗小珠子放在皮肤上轻轻滚动,和在小黑屋里的感觉一模一样,凉凉的,很舒服。

当时,他身上的疲惫感也消散不少。

这让他立刻意识到,这小红珠子肯定是个宝贝!这么多年,杜大夫看好的疑难杂症,肯定和这珠子有莫大的关系。

他不由有些心动,从那时起,他就做了个决定,如果杜大夫的侄儿是个好人,他就把小珠子给他,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但如果那杜子良是个十足的坏蛋,那他就不客气了,就把这珠子自己留着好了。

“可是这雾隐门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哪儿呢?”

陈寒生决定先在这渭水城安顿下来,慢慢再打听。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打听着雾隐门的消息,一边在找着合适的中药铺子,看看有没有招收学徒的。

只是,中药铺子虽多,但却没有愿意要他的。

原来,这渭水城是一个大大的货物集散之地,就算中药铺子,主业也是经营药材,而不是治病救人,所以需要的是能出大力干活的,他一个半大孩子能干什么?

就算他能识字,但这渭水城里能识字又有力气的伙计多了去了,人家要他个小孩干什么?反而凭空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所以陈寒生在这渭水城里屡屡碰壁。

这一天中午,陈寒生又去了两家中药铺子,人家还是不要他,他有点心灰意冷。

眼看日头到了中间,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便买了几个面饼和一碗豆腐脑,坐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时,在路对面,正有几个人对着陈寒生指指点点。

为首一人是个中年文士,白净面皮,中等身材,颌下留着小胡子。

后面两个伙计打扮的人正指着陈寒生说着什么。

陈寒生见到路对面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马上心生警惕!

他心里不由紧张起来,暗道:“不会是从大梁城来抓我的吧”

当对面几个人向自己走来时,陈寒生立马站了起来,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这时,那走到路中间的中年男子看了陈寒生的样子,笑道:“小娃娃,不要怕,是你在找雾隐门?”

陈寒生万万没想到中年男子有此一问,呆了一呆,随即点了点头。

陈寒生看这个男子是个书生打扮,对他有几分好感,鞠了一躬,说道:“先生好!”

爹爹说过,对读书人要有礼貌,礼多人不怪。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娃娃这么懂事,你找雾隐门有什么事吗?”

陈寒挠挠头,说道:“我找雾隐门的杜子良,他叔叔有信儿捎给他。”

“有信儿?是书信吗?”

陈寒生摇摇头,:“是口信,让我亲口转告他,是家里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杜子良?雾隐门这么多弟子,我也想不起来呀!”,中年男子喃喃自语。

“好了,没你们事了!”,中年男子给了那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几块碎银,那几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嘴里说着:“谢谢刘师爷!”


“既然涉及到雾隐门,小娃娃你还是跟我走一趟,我向帮主禀报一声,派个人送你去吧!”

“真的吗?”,陈寒生喜道。

“自然是真的,走吧!”

陈寒生一路跟着刘师爷,穿过几条街,来到一个深巷里。

巷子很宽,可容两辆马车并行。

巷子尽头,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堆叠着大包小包的货物。

来来往往搬运货物的伙计大多光着膀子,身上无一例外地刺着面目狰狞的青龙。

只是这些青龙的大小和样式多少有些区别。

陈寒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心里有些辍辍不安的感觉。

他后来才知道,这里就是渭水城青龙帮的总舵。

渭水城中一共有六大势力,分别为马帮,斧头帮,巨鲸帮,青龙帮,六合帮,水鬼帮。

这六大势力后面,又分别有两个更大的地方势力在后面掌控着。

分别是雾隐门和金刀门。

因为这两个比较大的势力都是隐藏在幕后,所以渭水城中普通的老百姓自然不知道,也只有帮会中人,才会知道一些内情。

其中,雾隐门下辖青龙帮,六合帮和水鬼帮,实力较弱。

金刀门下辖马帮,斧头帮和巨鲸帮,实力较强。

这些情况自然不是陈寒生所能了解到的,所以他一路问下来,大部分人不知道雾隐门是何物。

只是有一个饭庄的伙计,他的表哥是青龙帮帮众,跟他说起过雾隐门,当陈寒生向他打听雾隐门时,他多了个心眼,没有告诉陈寒生实情,而是找人盯着陈寒生,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表哥。

这才有了后来陈寒生看到的一幕。

刘师爷带着陈寒生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彪形大汉坐在屋子正中的太师椅上,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

“帮主,这小娃娃自称要找雾隐门的杜子良,说是给他带了家里的口信。”

那大汉脸上一道疤,看起来十分凶恶,陈寒生不敢多看。

“杜子良?”,大汉沉吟片刻,向旁边一个年轻俊俏的青年道:“宋师兄,门里有这位叫杜子良的师兄吗?”

那位宋师兄眉头一皱,打量着陈寒生,道:“有是有,只是三年前就死了。”

“死了?”,大汉诧异道。

陈寒生听到杜子良已经死了,心中不由一动。

宋师兄看着陈寒生的眼神有点古怪,仿佛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从哪儿来?”

“大梁城。”

那宋师兄默思片刻,说道:“王帮主,要不这样,我把这孩子带回门中,交由师父处置吧!”

王帮主对宋师兄似乎极为尊敬,说道:“那就全凭宋师兄做主!”

第二天一早,宋师兄就带着陈寒生离开了渭水城,两人坐着一辆轻便马车,一路向北驰去。

陈寒生本以为那叫雾隐门的地方会很近,没想到马车跑了一天还没到。

一路上,那个叫宋师兄的年轻人也不说话,有时打量陈寒生几眼,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不一会又露出哀戚之色。

陈寒生看着宋师兄古怪的样子,也不说话,想着自己的心事,他知道言多有失的道理。

两个人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说上几句无关紧要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两人白天赶路,晚上住客栈,在路上行了两个白天。

第三天一早,马车进入了一个树木特别茂密葱茏的山谷。

山谷里笼罩着浓浓的雾气,看不到十步之外。

还好地上有路,马车不致于迷路。

进入雾气之中大约一个时辰,眼前景色突然变幻,雾气消散的干干净净的,空气十分清新。

陈寒生向身后看去,只见一道雾墙高高地耸立在天地之间,左右一看,连绵不断,根本看不到头。

向前一看,只见数十里外有一座高高的山峰,直插云霄,山上有一座巨大的山门。

在山峰前的云霄之间,还有不少飞鸟鸣禽,上下穿梭,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陈寒生呆呆地道:“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吗?”

宋师兄听了陈寒生的话,轻笑一声,说道:“神仙?真没见过世面,神仙能住在这种灵气贫瘠之地?我们这儿就连岳掌门也不过是炼气期七层,估计这辈子也无法筑基了,真正的修仙宗门,占地至少万里,修士上天入地,法力无边,灵禽妖兽无数,可比这地方好上千倍万倍!”

宋师兄说完,一脸的羡慕。

听了宋师兄的话,陈寒生张着小嘴,呆呆出神。

炼气?筑基?修士?灵禽妖兽?

这些都是他第一次听说。

他想象不出来,比这里好上千倍万倍的地方能有多好?

宋师兄看了一眼陈寒生发呆的样子,轻蔑的笑了笑,继续驾车赶路。

陈寒生在道路两侧看到了大量的药田,里面种植着各种各样的中药材。

这些药材他都认识,都是普通的中药,但这成百上千亩的土地上都种着草药,这是陈寒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只见一望无际的翠绿药田,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脉里,看不到头。

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弥漫在整个山谷里,陈寒生这两年一直和草药打交道,对这种味道感觉到很亲切。

在从入谷到山门的这段路上,陈寒生竟看到几处和村落一样的地方。

而且,他还看到不少农夫打扮的人在药田里施肥、浇水。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宋师兄和陈寒生就来到了那座巨大的山峰之下。

仰望在半山腰的巨大山门,陈寒生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在这里,有不少上山下山的弟子,有的见到了宋师兄,还打起了招呼。

宋师兄把马车停到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全是车马,他到一个弟子那里交了一个木牌。

然后,他就带着陈寒生徒步上山。

在上山的路上,陈寒生见到许多穿着和宋师兄一样光鲜的弟子,让他大大羡慕了一番。

走进白色花岗岩砌成的巨大山门,里面全是青石铺地的道路和小广场。

小广场就像棋盘一样,在山上星罗棋布,有很多弟子都在上面切磋拳脚。

有的则在打坐冥想。

真的是热闹非凡,看得陈寒生眼都直了。

在这一刻,他真得很羡慕那些在小广场上上下翻飞的身影。

陈寒生想,如果自己有这样一身功夫,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了,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爹娘。

继续往山上走,小广场不再像刚进山门时那么密集了。

但是,在小广场上切磋武艺的弟子好像更厉害了一些,一跳就是数丈高矮,挥拳踢脚,都携带着风雷之声,甚至还发出了光亮,这可把陈寒生吓了一大跳。

看着眼前这陌生新奇的一切,陈寒生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最后,宋师兄带着陈寒生来到一座高约五丈,宽约十几丈的大殿前。

大殿是用白色的玉石砌成,在淡淡的雾气中,显得缥缈而神秘。

宋师兄进入了大殿正中的大门,过了一会,他便走了出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他招了招手,默不作声地带着陈寒生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陈寒生看到一个身穿紫袍,头戴通天冠的胖道士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在他的下首,两侧还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老的须发皆白,年轻的不过二十几岁。

陈寒生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在扫了一眼大厅人众之后,就低头默然不语。

“宋问,这娃娃就是陈寒生?”,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问道。

“回掌门,正是!”

这时,宋师兄沉声道:“还不见过岳掌门和各位长老!”

陈寒生听了心中一动,学着江湖上那一套,道:“晚辈见过掌门和各位长老。”

中间那胖道士点点头,小眼一眯,说道:“你是杜子良的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陈寒生不慌不忙地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晚辈是杜子良叔伯杜大夫的学徒,杜大夫被抓进宫里了,后来有消息说被杀了,杜大夫进宫之前跟我说,如果他有事,就让我来找雾隐门的侄儿杜子良。”

说完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

“你知道杜子良已经死了?”

“知道,宋师兄说起过。”

岳掌门狠狠瞪了一眼宋问,接着问道:“来的时候,那杜大夫让你带着什么东西没有?”

听了这话,陈寒生心里骤然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好在他头低的很深,没有人能看到。

“回掌门,我来的时候只带了些银两和这个口信,再没别的了。”

道士和两旁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略带失望。

“你跟了杜大夫多久?”,一个白发长老问道。

陈寒生一听声音换了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道:“回长老,两年。”

白发长老点了点头,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深了。

好一阵,没有人再说话,陈寒生正想抬头看一看,却蓦然看到一个胖胖的紫色身影已经无声地走到了自己身前。

陈寒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心中惊道:“难道是要搜我的身?”

他的小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怕什么,我就是看看你的灵根。”,岳掌门看到陈寒生这么胆小,颇不耐地道。

陈寒生只觉得自己的头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那一刻,陈寒生觉得整个天地都寂灭了,他感到自己的生死只在别人一念之间。

就算在皇宫门外,他都没有这种生死操于人手的绝望感。

好在他只是感觉头顶一热,那大手就拿开了。

“杂灵根,不能修行。”,紫袍门主淡淡地道,慢慢地走回了座位。

陈寒生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但听到自己不能修行后,心里又是一阵大大的失落,得失之间,心头五味杂陈。

虽然他不知道修行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觉得修行一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而且,从刚才宋师兄的话和在小广场所见,他知道修行肯定是一件和修仙关系很紧密的事。

“掌门师兄,我的百药谷还少一个干杂活的童子,既然这娃娃不能修行,就让我带走吧!”,那白发长老淡淡地道。

“掌门师兄,我们七色谷一直缺一个配药的童子,这娃娃学过医,正好合我的意,还是让我带走吧!”,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美艳女子娇滴滴地说道。

“李长老,你们七色谷都是女弟子,他一个男娃娃,去配药合适吗?”,白发长老的语气里有几分愠怒。

“朱长老,山下药农的孩子排着队想去你百药谷,你那里真缺一个干杂活的童子?”,那被称作李长老的美艳女子出言讥讽道。

“哼!”,朱长老被气得一吹胡子。

李长老则美目一翻,看着门外。

胖胖的岳掌门小眼转了几下,开口道:“好了,你们也别争了,这娃娃先让他在我这里呆上两天,杜子良毕竟是我的亲传弟子,他的家事我自然要过问一二,之后就让他去朱长老那里——”

“掌门师兄!”,李长老娇嗔一声。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每个月的最后十天,就让他去七色谷配药,如此可好?”

朱长老和李长老闻言,脸上的怒气都消散了一些,都没有再说话。

岳掌门看着左右两个不再争执的长老,松了一口气,这两个长老,他虽是掌门人,却也不能得罪的太死。

百药谷和七色谷每年给雾隐门带来的收入,占了整个雾隐门收入的七八成之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对这两个长老特别照顾。

就拿李长老来说,李长老今年才二十二岁,却已经是炼气期六层的修为,而且极有生财之道,渭水城里的六合门就是她这几年亲手创建的,在幕后掌管着渭水城所有的妓院和胭脂水粉铺子。

虽然他垂涎李长老美色多年,心痒难耐,但也不敢过于逼迫。

那朱长老入门比他还要早,在门内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当年若不是他的支持,他也坐不上掌门这个位子。

朱长老的修为一直停在炼气期六层,三十年来未有寸进。

虽然他的修为最高,是炼气期七层,但朱长老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法器和符篆,真斗起来,还真不知鹿死谁手。

所以,他这个掌门做得多少有点憋屈,但面子上还过得去,这两个长老还算识大体。

“宋问,你先带他去客房暂住两天,两天后把他领下山,先送到百药谷。”

“是!弟子明白!”

宋问带着陈寒生走出了大殿,向左首边的一处小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前边嘟囔:“没事惹了一身骚,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那杜子良是个惹祸精,我看你也差不到哪儿去,一个杂灵根还有人抢,哼哼!”

陈寒生也听出来了,这宋师兄是在怪他给他添麻烦了。

出了小树林,是一处精致的小院子,绿竹山溪环绕,很是雅致。

宋问伸手一指,“喏,那里就是客房,你自己过去,现在那里没人,你自己挑间房子住下,我两天后来接你下山。”

冷冰冰地说完这些话,宋问转身就走了。

陈寒生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人,便快速走了过去。

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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