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宫,灵泉界。
氤氲水雾间,神识交融后,洛夕软倒在他冰冷的怀抱,喘息不止。
君无咎如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抱起她,温柔的将她放在白玉床后,慢慢往外走,行走间已穿戴整齐。
不一样的是,他今日走到半路停了下来。
背对她而立。
绸缎般的墨色长发在他身后散开,如云如雾,如一道帘幕,生生隔绝出她与他的距离。
他们才刚刚的亲密过啊!
她还记着他情动的低喘,深情的轻喃…
过后,他却一如既往的…伤她的心!
就这样沉默许久。
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从今日起,你不要再来了,本尊也不会再见你!”
洛夕猫儿一样的眼睛浮起薄薄的一层水雾,雾蒙蒙的,竟然瞧不出里面真实的情绪。
“老祖是腻了夕儿了吗?”
娇笑声如蜜糖泛着一丝丝勾人的甜。
“并无!”
“那为何要赶我走?”
“后日,结契大典,再见,对不起她。”
她?
洛夕微勾着唇,笑容讽刺。
原来他是要娶妻了啊!
真正的娶妻!
脸色苍白如雪,却没了追问的心思,咬着下唇,颤笑道:“恭喜老祖,如此夕儿确实不该来了!”
她从白玉床上坐起,身上的热潮已在须臾间消退,赤脚着地,水红色的长裙遮住曼妙的胴体,一头乌发垂至脚踝,凝脂白玉的手指,将绳带一一系上,方才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华贵,美艳又妖媚,似仙非仙,似妖非妖。
“五百年的时光,夕儿感谢老祖的陪伴和看护,告辞!”
瓷白的双足踏着莹莹水光,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空气中冷香情欲依旧弥漫,久久不曾散去。
君无咎手指微动,结界成型,如一个偌大的玻璃罩子一样,将一切都罩在里面。
短短五百年,既然他说断就断,她又何须留恋。
他们在一起本就是一场意外。
他将她从邪魔封印之地救出,她为他碎了心丹,他与她在人世间皆为夫妻,对天行了叩拜之礼,却从未想过与她结契,在她看来更像是一场露水姻缘,他贪恋她的身子,和她神魂交融,却并不爱她,她也心知肚明。
晶莹的泪珠滑出眼角,落在她的掌心,洛夕红着眼,身体从里冷到外,再无温暖。
其实最初的时候,她是贪恋他的爱的,纠缠不休的要过,期盼过。
欢喜于五百年来他的身边除了她再无其他的女子出现,她想,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的,毕竟他只有她。
洛夕自嘲一笑,过去她不该动心,如今就不会这么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她恨不得剜了那颗他给的心。
脚步踉跄,身子轻盈,飘飘落在地上。
瓷白的脚已经成了血红色,细小的砂砾钻入她的肉。
她手中一闪而出一柄短刀,刀刃锋利带着灵光,一刀一刀挖出脚底的沙石。
“你在做什么?”
手中的短刀被打落,她的脚落在他干爽冰凉的手掌心中。
不受控制的瑟缩一下,洛夕撩起眼皮,清甜一笑,“老祖是反悔了吗?”
“不会,今日宗内招考新弟子,人多,你不该这么走出来,我送你回去。”
洛夕楞了一下,很快眉眼弯弯,朝他张开双臂,乖巧道:“好啊!夕儿正愁这么远的路要走到何时,老祖抱夕儿!”
君无咎面无表情的打横抱起她,御剑飞行,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居住的百灵山。
她站定,见他并没有随她一同进去的打算,也不在乎的朝他挥了挥手,“老祖,后会无期。”
风吹动他月白锦袍,周身的气质清冷尊贵,眼神淡漠,就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七情六欲皆无。
洛夕默默转过身,一步一步的穿过结界走进百灵山中。
再也感觉不到背后的那道刺骨的冷芒,她表情一松,露出一抹凄凉的冷笑。
君无咎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心骤然一痛,刚抬起脚,未落,皱皱眉头,终究收了回去。
百灵山是他的芥子空间,将她带回来那日,化为实物,落在这百灵山中,送与她,里面灵气充裕,灵植繁茂,因她特殊的体质,修炼不同于旁人,只能待在这里或者他在的云剑宗,所以他从不担心她会离开。
他转身回了云剑宗。
云雾居,洛夕环抱着身子坐在门前的石台阶。
她掌心中渐渐显现出一个火红色的印记,那印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从中跳出一个银发红衫的孩子,三寸长,肌肤如雪,双眸如漆,长着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在日光下,呈半透明状。
“翎盈,我碎掉的那颗心丹可有踪迹?”
翎盈盘腿坐在她的手心,双手托着下巴,认真的打量着她“你哭过?”
“没有,你看错了!”
“你骗我,你肯定哭过,我闻到你脸上泪水的味道。”
别看翎盈是在看她,其实他是看不见的,他的眼睛虽美却不能视物。
“好吧!我承认我哭了,你还没说,碎掉的丹心可有踪迹?”
“算是有了,只是你的丹心应该是被人封印在某处,我时而能闻到它的气息,时而又闻不到。”
“这样啊!”
洛夕也学他托着腮,“翎盈,我想离开此地了。”
翎盈长叹一声,老气横秋道:“你早就该走了,天地这么大,那五百年你就不该困于囹圄。”
“那我们走吧!”
“你不收拾一下?”
“没什么可收拾的,都是身外之物,仙者讲究身无外物,一身轻,我有翎盈足够。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这云沧大陆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说不定…”
说不定她就能忘了他!
忘了这五百年日日夜夜的缠绵。
她是离不得这百灵山,可君无咎不知道的是,只要有翎盈在,她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走之前,洛夕在云雾居静坐片刻,手起刀落,短匕入心,一颗拳头大小的朱红琉璃心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装于锦匣,连匣带心被她一掌嵌入百灵山的深处。
心还他!
也了断这五百年的一切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