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不行，孩子可是我们苟家的。”胜子妈的心‘突突’地跳。
昨晚胜子说今天要带人回来的时候她想过，小芸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可能会吓傻掉，然后不高兴，但凭自己这些年的经验，她应该会闷着不出声生闷气。
可刚才洗碗时的那一次交锋，让胜子妈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
她更没想到往日里只会抿着嘴低下眼的小芸儿能说这么大一长篇，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难道嫁过来这两年多，她一直在装傻么？
“孩子是有你们家的基因，但是您拍着良心说，如果我生的是个儿子，你会不会让胜子领着别人进门？！”
胜子妈被小芸儿的这句话彻底噎住了，脸上一阵慌乱，只能“哎哟哎哟”地叫喊起来。
“你怎么跟妈说话呢？！”胜子朝小芸儿喝了一声，但不能算吼——他现在也怕着小芸儿呢！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合计吧。”
陈羽抱着孩子回了屋，把帽子围巾穿戴好，裹好孩子。
她回头最后看了这老宅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对小芸儿说：我帮你做了决定，你别怪姐姐，相信我，一定能让孩子过得更好！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抱着孩子，出了苟家大门。
胜子在后面几步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陈羽的胳膊。
陈羽回头，坚定的眼神让胜子的手渐渐松了力道。
“你去哪儿？”胜子的嘴角微微颤抖着。
“先回我哥那里吧。”陈羽平静地说。
胜子听完，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钱包，抽了几张，最后干脆把所有的钱全部拿了出来。
“这些你拿着......对不起，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胜子有些窘迫地低着脸。
“不用了，红包昨天你已经给过了。”陈羽继续迈步。
“你拿着！”胜子拉着哭腔似的。
“是真心为了我和孩子，还是为了让你自己良心上好过些？”陈羽扭过脸，并不看胜子。
说完，陈羽回过头，抱着孩子走了，留下胜子一脸要哭的样子独自站在那里。
陈羽走出村口没多久便没劲了，头晕眼花。
开春的风吹得人脸疼，陈羽背靠着一棵歪脖子老树使劲喘着，掀开包裹着孩子的单子看了看。
孩子的小脸红色还没完全褪去，但她丝毫没有被这些插曲影响，反而睡得很香甜。
“坚持一下，宝宝，妈妈马上带你去一个暖和的地方。”
这么走下去不是个事儿，陈羽开始左顾右盼，想知道还要走多久才会有长途车。
她正着急着，一个穿着红色大衣高跟靴子的女人从她身边经过，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还有红色盒子的保健品，一看就是串亲戚的。
她走过歪脖树的时候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可没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
“芸儿？”女人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嗯...”陈羽看了女人一眼，大脑里检索不出任何和这张脸相关的信息。
“芸儿？我是文文啊！”女人三两步跑到陈羽身边，放下手里的袋子，赶忙摸陈羽的额头，“你咋了？你咋在这儿站着呢？！”
女人一低头，看到陈羽怀里的包裹，“你生了？！我还想着你快生了，来看看呢，没想到你都已经生了？！”
“嗯......”看着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陈羽的鼻子有些酸。
崔文文，原主的发小，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瓜子脸，一头波浪长发，加上会打扮，乍一看像香港的电影明星。
她上完初中就到城里跟人学美发去了，学成回来在县城的理发馆打工。
文文带陈羽搭老乡的拖拉机，又坐了小巴车来到她在县城里租的房子。
陈羽给孩子喂了奶，把她放在床上睡下。
文文趁她喂奶的时间从街上的小饭馆里买了些清淡的菜，又打包了鱼汤，带回来给陈羽。
她还没有把所有装菜的袋子都解开，陈羽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上了。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吗？我找他去！”文文看陈羽吃饭的样子，一股火窜的她站起来就要走，但陈羽一把将她按住了。
“别了，都结束了。”陈羽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脸恳求的表情。
文文的眼眶都急红了，生气地坐下来，不停地给陈羽碗里夹菜。
“那你打算怎么办？”文文擦擦眼角，清了清嗓子。
“先把月子熬过去，不管我怎么样，孩子得养好。”陈羽咽了嘴里的饭，看向孩子的方向。
“还有就是，”陈羽有些为难地转过来看着文文，“我可能...得在你这里借住一个月......可以吗？”
原主的哥哥嫂子对她不是特别好，虽说那是自己的娘家，但是让她以现在的情况回去，陈羽宁可选择投靠朋友。
“有啥不可以的？我也是一个人住，你住正好陪陪我。”文文大大咧咧地笑道。
“可是，我还带着个孩子，她会闹人...”陈羽第一次感到窘迫。
“嗨，我又不是没和小孩子一起呆过，我弟弟妹妹小时候都是我带的。”文文眨眨眼。
她见陈羽停了筷子，赶紧又拨了些米饭到她碗里。
“你只管带孩子在这里住着，不要担心其他的，别的忙我给你帮不上，月子里的孩子怎么带我知道。还有，你住在这里一切费用也不用操心，姐们包了。”
“那哪儿成？小孩子一个月要花不少钱呢......”
陈羽听到“费用”这词一时间慌乱。
她想起自己的前主管出月子，她和几个同事一起去看。
那时候她才第一次知道，住月子会所一个月可以花五六万，光是奶嘴就能分好多个型号，尿不湿和将来的奶粉更是一个可怕的无底洞。
“她能花什么钱，吃着你的奶，顶多你洗尿片子花些水费，这点钱姐们没问题！”
陈羽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文文，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秒，抿着嘴点了点头。
晚上，文文睡了，陈羽半夜起来喂奶。
看电视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穿到的是1996年。
也就是说，段小芸二十岁的时候，陈羽才刚出生。
陈羽第一次觉得想哭，接下来的日子，不光是自己的，也是怀里这个孩子的。
“一直忙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顾上给咱宝宝起个名字。”陈羽小声地念叨着。
“叫你什么好呢，小朋友？”宝宝吃奶的小嘴很努力，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陈羽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知道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奶，知道哭，拉臭臭。”陈羽装出蜡笔小新的声音对宝宝说，忍不住用手指去点那个张开的小手。
“叫你段筱雨？”陈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视里晚上播了那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她只觉得，这个名字是链接段小芸，自己，还有这个孩子，最好的方式。
“你同意吗？同意你就说：好的，麻麻，我同意。”陈羽挠挠那红红的小手。
突然，孩子闭着的小眼睛睁开，看了陈羽一眼，张着的小手握住了陈羽的手指，陈羽愣了一阵，笑了，继续看着窗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