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磊一拳一拳打在夜行的脸上。
目睹了这一切的张嘉佳攥紧了拳头，指甲刺破了掌心，渗出鲜血。他不是不想为自己的好兄弟出头，只是一些理由让他寸步难行。
……
又是这种无力的感觉——
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重现，痛苦的感觉在他全身蔓延。
彼时彼刻，猩红笼罩了天上的圆月，火焰灼烧着断壁残垣……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的血液摔碎在地上，在四周溅射出妖冶的红花……亦如现在。
无论过了多久，这种感觉都不会被淡化。
对于他人的冷嘲热讽，张嘉佳可以一直默默地忍受着。
排挤，造谣，有什么拙劣的手段，尽管都朝着他来吧。
没关系，他都承受得了。
只有一点……
唯独一点。
看着面目全非的夜行，张嘉佳心揪了起来。
难道他要一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懦弱地活下去吗？
这么多年了，他有些受够了。
心态良好什么的，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对于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张嘉佳自己心里明白。
他只不过是一个没得选择，只能强行安慰自己的可怜人罢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有发言权，只有拥有所有选项的人选择隐忍才是明智。只能退让，叫作苟且。
“对不起，小雅。”张嘉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真的不想啊……
像这样度过一辈子……
——
在顾磊蓄力的拳头挥出之前，张嘉佳拦住了他。
顾磊想要把右手从钳制中挣脱，但是却动弹不得。他惊愕地想回头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那张脸却属于一年级出了名的废物——张嘉佳。
怎么回事？这个废物，今天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隐隐间，顾磊产生了一丝不可战胜的怯意。
当顾磊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以后，他低吼了一声，用愤怒驱散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在一年级里，他从来都是不可一世，哪怕处于“黄”字级金字塔顶的那几个人来了，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但是现在他居然对本年级出了名的废物感到害怕……
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被张嘉佳控制住之后，夜行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顾磊的身上，虽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但是在如此多同级生的注视之下，这无疑让他很丢面子。
“找死！”
额头上青筋暴起，顾磊左手一个肘击，想要先废掉夜行的行动能力——但是突然，右手手臂上传来一阵巨力，让他身形错开，丢失了目标。
又是那个废物！顾磊狠狠瞪向张嘉佳，但是他却神色平静，旁若无人地说道：“夜行，你好好休息吧。”
平日里没个正型的张嘉佳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让人看不出深浅。鼻青脸肿的夜行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一旁。
不过这番行为也彻底激怒了顾磊。
“你很拽啊你？”
他拼了命爆发出一股内劲，冷不丁终于甩开了张嘉佳的手。揉揉手臂，看着张嘉佳那欠揍的脸，顾磊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他的手段还有很多都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呢——
这些可都不是刚才所能相提并论的！
一个想法从顾磊的心中浮现，额头青筋隐去，他的嘴角咧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张嘉佳这个废物，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让自己变得力大无穷，但既然对手用了些狡诈的小伎俩，那也怪不得他顾磊不择手段了——
“哈！”
一记崩山直拳，顾磊突然袭向张嘉佳的鼻子，但是张嘉佳反应迅速，侧头躲开。不过紧接着顾磊又是一记强力膝击，逼得张嘉佳用双手阻挡。
乍看之下顾磊的招式已经全部被张嘉佳拦下，但其实这正合顾磊所意！
嘴角扬起奸计得逞的笑，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从顾磊的左手上突然出现。前面的招式只是诱饵而已，左手潜藏的动作，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黄级的学员，基本全都是天赋差劲，没有等级的外行而已。能使用冷兵器，那么战况就会产生一边倒的局面。虽然械斗是被武馆命令禁止的，但是顾磊有恃无恐。
锋利的刀刃倒映出了周围旁观者们惊恐的面容，甚至有人叫出了声来。它直直地插向张嘉佳的右手手臂，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寝室里的老大，怀叶下意识地想要闭上自己的眼睛，他不想看到接下来的画面。可就在刀尖接触张嘉佳身体的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刀尖使得皮肤凹陷出一个小坑之后，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任凭顾磊如何用力，那刀刃都不能奈何张嘉佳右手的皮肉分毫。
怎么回事？怀叶看向顾磊涨红的脸和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心中大为疑惑。
是顾磊的刀子太钝了，还是张嘉佳皮厚到了一定的境界？他还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事情又朝着出人意料地方向发展——
张嘉佳的左手掐住了顾磊的脖子，然后，将他举了起来。
块头大上张嘉佳许多的顾磊，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举了起来。那随意的动作，仿佛他举起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随处可见的桌椅板凳。
顾磊双眼模糊地看向下方的张嘉佳，心凉了下来。那冰冷的眼神，即使在盛夏，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寒冬的刺骨。
此时的张嘉佳，已经变成了怀叶不曾认识的陌生人。他现在明白了。不是顾磊的刀子太钝，而是这位平时不显山露水兄弟实在是藏得太深了。
好小子，扮猪吃老虎，装逼我就服你。
顾磊在半空中，他双腿僵硬，眼里只剩下眼白。他的舌头卷起，拼命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他用双手拼尽全力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指，却是纹丝不动。
黑暗逐渐覆盖在他眼前，喉咙处刀割般的疼痛也不能使他头脑清醒。他感觉到死亡在向自己逼近，很快，他就要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可是这时，张嘉佳放过了他。他把顾磊像丢垃圾一般，丢到了旁边的地上。
捡回一条命的顾磊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喘吸新鲜空气，可不等他缓过神来，随即，一面鞋底就无情地踩在了他的脸上，狠狠摩擦。
“这是你应得的。”看着夜行面目全非的脸庞，张嘉佳冷冷说道。
他四面望去，那些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脸色无比精彩。那些讥笑的人再也没了那种讥讽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于强大实力的威吓，害怕报复的惧怕，以及一种发自内心，对于未知的恐惧。那眼神，是看到了怪物的眼神。
有些和张嘉佳有仇，心思活络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这里。
寝室里几个兄弟看他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夜行的眼神最为复杂，有高兴，有沮丧。有钦佩，也有嫉妒。
余翁则是单纯的惊吓。
至于怀叶，他的表情最是特别。看到这暴力的场景，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而是……笑！他笑了起来，近乎扭曲。但很快，他又神情纠结地恢复了正常。
看到顾磊情况不对，几个小弟急忙想要上前帮忙。但是张嘉佳的兄弟们也不是木头——
怀叶熟练地一个猴子偷桃，直接让一个小弟跪倒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夜行则用拳头干净利落地打飞了一个小弟的门牙，余翁靠着身体的重量，也压制住了一个。
形势完全倒转了过来。
……
“何必呢……”看着这一切，张嘉佳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在他看来，这些人只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
“你们总是要苦苦相逼。被推到绝路以后，就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顾磊——”
把踩在他脸上的脚拿开，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此刻却变得奄奄一息的顾磊，张嘉佳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不过他并不后悔。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张嘉佳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我确实非常生气。不过我最气的，还是自己。”
“‘黄’字级的人都十分弱小，包括你，也包括我。为什么弱者之间就不能有一丝相互体谅……你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我这一时的冲动，也会使重要的人伤心——”
听到顾磊好像在说什么，张嘉佳把耳朵凑到了他面前。
“傻……煞笔……”
听到那微弱的骂声，张嘉佳反而笑了起来。他帮顾磊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他们两个之间突然成了要好的朋友。
“不愧是你。”张嘉佳“赞叹”道。
这反常的举动，让众人疑惑不解。不过随后有人冷笑一声，给出了答案。
“张嘉佳是怕顾磊的表哥，所以刚才耍完了横，又得跪着舔他！不要脸的东西，我呸！”
看到身下的人还不老实，余翁又加大了力度。不过这话一出，刚才还被张嘉佳的实力所震惊的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哇，不是吧，我刚才还有些佩服他呢。没想到是看走了眼。”
“顾磊的表哥可是货真价实的有等级实力的人！张嘉佳会怕也是当然的。”
“我看，他刚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药，要不然不可能有那样的力气！”
众人叽叽喳喳，已经开始怀疑张嘉佳的实力是弄虚作假。但是张嘉佳不屑于与人争辩。他走到余翁面前，蹲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把顾磊的表哥招过来了。既然是我把他打成这样，这件事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寝室里的老大，怀叶率先一脸不耐烦地反驳了他。
“滚开！老子今天就站在这里，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走！”
夜行有些失望地对他说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就……就是！”余翁底气不足地跟腔。
“我曾经向自己发过一个誓。”张嘉佳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打破了它。违背誓约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整天蹭你们的饭，这就当做是我欠你们的吧。”
“这么点饭算什么！你要是——”
就在寝室四人互相劝说的时候，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了过来。
“别踏马再叽叽歪歪了，今天一个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