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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温西只想找到莫名其妙不见了的师父,回到山中过着养花遛鸟的快活生活而已。但是生活永远不会让人一帆风顺心想事成的。她遇上了一些人,遇上一些事,喜怒哀乐统统经历了一遍。最后,她都不知道究竟她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了。...

主角:   更新:2023-08-08 05: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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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相思无痕》,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西只想找到莫名其妙不见了的师父,回到山中过着养花遛鸟的快活生活而已。但是生活永远不会让人一帆风顺心想事成的。她遇上了一些人,遇上一些事,喜怒哀乐统统经历了一遍。最后,她都不知道究竟她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了。...

《相思无痕》精彩片段


清风居的后院,正是春色浓郁,一树桃花开得红红白白,惹人怜爱。花下,一顶精致却不张扬的小轿停下,轿中出来一名青年,青年穿一身靛青暗纹的长衫,腰畔悬一枚镂刻云纹的白玉,指间带着几枚指环,通身装饰瞧来分明素极,却又给人一派天然高贵的气象。
男子环顾四周,似这满园的春意打动了他,唇角微微一勾,沿着回廊一侧的楼梯向上缓缓走去。
他上了三楼,站在一间包房雅室外,一旁早有从者轻轻推开房门,门内半透的屏风那一侧,一名穿着苍青色衣衫的年轻公子起身,微欠一礼,笑道:“三郎,来了。”
这被称呼为三郎的男子绕过屏风,在年轻公子的对面茵席盘腿坐下,对他轻笑道:“你也坐。”
年轻公子收礼亦坐下,将茶案上红泥小炉上正滚滚的山泉水倾入陶壶中,一双手修长的手指动作轻盈如画,洗茶、分茶,倒茶,似行云如水。
“请尝,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他笑着对三郎道。
三郎伸出手,拈起茶杯,轻嗅一息,微微点头,浅尝一口,道:“是樊谷的春前。”
年轻公子抚掌笑道:“正是。”
三郎放下茶盏,却有些愁眉,他道:“未知来年,还能否有这般闲心品这春茶了。”
年轻公子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三郎鼻端一息清浅的叹息,望向楼外,楼外是一条热闹的街市,人群来往,熙熙攘攘,“帝王之家,天天都是变故……”
年轻公子微皱眉目。
“不提这个,少珏,此番南游,可有所获?”三郎微笑道。
杜少珏笑道:“算是吧,之前传书,想必三郎已大致了解,只是还有件颇有趣味的琐事,不妨权作今日谈资。”
“哦?”三郎挑眉。
杜少珏将手指敲了敲桌案,“此事,还须得从建南说起,房师乃是上月十二夜半子时初刻咽气,房家人丁凋零,除却远房的族人,只余一位美貌的小姐,正是房师的孙女。如今正携一纸遗言上京,她坐船行舟,只怕已到了紫阳渡,不出两日,便进京都了。”
三郎轻笑,“今日,就在方才,二哥家的长吏携人出京了。”
杜少珏微讶,片刻,笑道:“不曾想陈王殿下这般看重大儒遗孤,着实是尊贤尊文呐。”
三郎轻声一叹,道:“陛下的病……越发沉重了……房师亡故的消息传来,半月前,又添了夜咳的症状……”
杜少珏看着三郎,道:“要不要调风纪进京?”
三郎一笑:“不必,我怎能在老父病榻之际,又挑起兄弟倪墙呢……呵呵……”笑着笑着,不由有了几分讥嘲。
清风居对面,是一处绸缎铺子,此刻,店门外的廊柱旁正靠着一名少女,仿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这少女穿着,既不像大家姑娘,又不似小家碧玉仆从婢女,腰带旁插着一把短剑,足上蹬着双油布靴,倒似一副江湖人的装扮。
不多时,那绸缎铺出来另一名少女,身后还跟从着两个婢女,一个老妈子,一旁还守着两名青壮的执事,却确确实实是京中官宦人家女儿的气派,这小姐出来,对着那倚柱的少女笑着说些什么,那少女却一副深有为难的模样。
杜少珏见三郎盯着窗外有许久,不由疑惑,也转头看去。
“素君?”杜少珏看了眼那小姐,他向着三郎道:“是舍妹。”
“难怪有些面熟,许久不见,倒是大姑娘了。”三郎未曾在意。
“这……我不用……”温西一脸抑郁地看着面前少女热情的模样,“素君,真不用,这长裙子大袖子,我穿着不自在的很。”
素君笑道:“你不试试怎知道不好呢?去嘛,去嘛。”
温西看着侍女捧着的纱裙绣袄,花纹繁复,色彩娇艳,着实打了个冷战,忙拒绝道:“这、我穿着束手束脚不好比划了,也穿不着几回,莫要浪费你的心意了。”
素君不依不饶,道:“啊呀,女儿家,哪里没有许多衣衫嘛,小西,穿嘛。”
温西又摇头又摆手,急得抓耳挠腮。
素君竖起两道柳叶眉,指挥老妈子道:“将温姑娘抓进去,给她换上,嘻嘻。”
那老妈子便要动手,温西一跳,便要跑出店,她的身手,倒是不怕个老妈子,就怕动起手来,伤了她。
却不想她一跳,却没有逃跑,反倒跳到那老妈子的身侧,一出手便抓住一只手,那只手还抓着老妈子腰畔的钱囊不曾放手。
众人皆唬了一跳,素君身旁的两名侍女忙护着素君往后躲,那两名执事便要上前相助。温西不必那二人近前,就手一使劲,那偷儿的爪子经不得痛,松了钱囊,被温西惯倒在地,俩执事忙按住那偷儿。
素君那两侍女中一名叫做莲蕊的怒气冲冲地指着店家:“怎地你这店里还有偷儿的!吓着了我家小姐,你担待地起吗?”
莲蕊又指着那俩执事喝道:“你们吃什么干饭的,有歹人近前都不知道!”
那两执事边压着偷儿,边苦着脸请罪。
店家也唬了一跳,许是那偷儿是个贼胆大的,瞧见店内人多,想进来浑水摸鱼,忙不迭赔罪:“小的不是,惊扰了小姐!快——快去请捕役——”
便见伙计赶紧出了门跑去街东巡捕铺。
那偷儿忙叫起饶来:“小姐,小的的知错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三岁小儿,笨蛋,姑奶奶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这种陈词滥调了。”温西拍拍手,对着偷儿啐了一口。
素君上前挽着温西的手,亲切地道:“小西,你这般好本事,也教教我吧。”
温西看了她一眼,瞧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哈哈大笑。
三郎在楼上边饮茶边看,不曾发一言。
杜少珏叹口气,道:“我那六叔……一向喜欢同江湖人打交道,此次回京,带回来这丫头,说是友人之徒,代为照顾,却不知是何来历。”
“嗯。”三郎只是轻声点头。
“啊——好累啊——怎么逛街比打拳还累的啦——”温西回到杜府,好容易摆脱了要同她学武的素君,回房便往床上一趟,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过来一婢女,端着茶盏,笑嘻嘻道:“温姑娘,六爷回来了。”
温西一跳起身,却听到这婢女的称呼,抱着肚子打滚,笑得喘不过气来:“六爷!哈哈哈哈——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像个老头子了,哈哈哈哈!”
婢女看着她边笑边一阵风一样跑出来,挠挠头,道:“六爷就是六爷啊,不叫六爷叫什么?”
温西七拐八拐,到了杜羽的院子,见他穿了一身劲装在耍剑,行动如风如水,剑气如虹如影,身姿俊秀挺拔,仿若青竹劲松,不由手痒痒,拔出短剑,便上前对招。
杜羽一愣之后便一叹,连连挡下她的快招,十数回合之后,他将温西一推,摆手道:“罢罢罢,我又哪里得罪了你不曾。”
温西住手,笑嘻嘻道:“去哪里玩了?也不带我!”
杜羽弹了一下她额头:“整天想着玩。”
温西撅着嘴道:“我都无聊死了。”
杜羽笑道:“你不是同素君玩得很好吗?”
温西苦着脸道:“她玩的我又不会玩……下次你出门,我也要去!”
杜羽将剑扔给一旁的小厮,笑道:“看吧。”
“什么叫看吧!”温西跳了起来。
杜羽笑了笑:“女儿家,还是温婉些好,同素君学学琴棋书画女工厨艺吧。”
温西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越看越来气:“我才不学,学那些有什么用!我也学不会!”
杜羽笑道:“不学你将来怎么找婆家?”
温西切齿道:“我干嘛要找婆家!”突然,她皱眉,看向杜羽:“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你去找我师父了?”
“没有。”杜羽有些叹息:“我也找不到他。”
温西看着他,忽然有些伤心:“他不告而别,留下一封破信,叫我听你的,我干嘛听你的!哼,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杜羽看她一副倔强模样,满脑袋长得仿佛不是头发,而是一根根硬刺,叹口气,道:“你这丫头,他也有他的事情吧,可能不方便带着你……”
温西扭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杜羽摇头:“我也不知道……”
温西死死地盯着他,他的眉目间,有些说不清的愁绪,不由泄气,道:“那我要在这里多久啊,我想回家。”
杜羽摸摸她的头,笑道:“住得不开心吗?”
温西摇头:“也不是不开心,就是不太习惯……”
杜羽笑道:“住着住着,就习惯了。”
说着,他起身回了屋。
温西看着他的背影,不高兴道:“什么叫住着住着,就习惯了,哼……”
温西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杜羽的仆从来来去去,提水担汤,晓得他要沐浴,不由有些尴尬,嘟囔一句:“怎么这般娇气,在山中也没见你摆这老爷架子,切。”
便起身要走,却见杜少珏从月洞门进来,她便装作看不见,径直要出门。
杜少珏却停住了,“温姑娘。”
温西暗叹一声,这杜二公子自第一天见她就一副不高不兴的模样,仿佛她是一只要食吃的野狗,她虽有些大大咧咧不拘礼节,也晓得寄人篱下不能碍了主人的眼,便自觉避开了他,不曾想今日不巧,合该她倒霉,便转过身来,笑眯眯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二公子有事?”
杜少珏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还是一身半新不旧的洗得有些褪色的淡黄布衣衫,同色的布带扎着个马尾辫,也没有簪花,也不曾插钗,杜夫人为她做的新衫一次都不曾上身,不由心里冒出一句话来:烂泥扶不上墙……他却自己皱了眉,觉得这话着实不符大家公子的教养,假装咳了两声,道:“这几日莫要出门闲逛。”
“咦?啊!”温西莫名其妙。
杜少珏见她一脸怪模样,又忍不住皱眉:“有些事,回头同你说。”
“事?什么事?”温西更加不解。
杜少珏又叹一气,却不说了,进了院内,直接去了杜羽的房间。
温西切了一声,一脸满不在乎:“怪人。”


杜羽自水里起身,接过仆人递来的巾帕擦干,披上件月白袍出了静室,便见到杜少珏在厅中站起,恭恭敬敬行礼:“六叔。”
杜羽“嗯”了一声,却道:“别为难她,她自小长在江湖,不晓得京中规矩。”
杜少珏微愣,杜羽一向耳力惊人,晓得他听见了他们院中对话,他摇头道:“不曾,有桩琐事,是我要劳烦她。”
杜羽微微皱眉,却不曾深究,只是问道:“找我有事?”
杜少珏道:“今日,我见了周王殿下。”
杜羽面色有些发沉。
杜少珏又道:“圣上病体沉重,陈王殿下又见机在六部中安插些许人手,虽不是什么紧要职位,却颇有些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因去岁陈王督文史选才,博得好些士林声望,近来已经有人以储君尊之。”
杜羽拿着巾帕擦发,一言不发。
杜少珏接着道:“方才我见过了父亲,父亲的意思——请六叔任武同司副都尉,若是京中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毕周军不及赶来……”
杜羽突然扔了巾帕,站起身来,道:“大哥太瞧得起我了,我久在京外,如今的武同司,不是区区杜羽能指挥地动的。”
杜少珏见他神情不悦,心中微叹,却依旧语气恭敬地道:“父亲知道六叔会不答应,只是……杜家如今已无回头之路,六叔亦是杜家人……”
杜羽冷笑:“是啊,杜家人,我用着杜家的钱财,吃着杜家的米粮,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是该为杜家鞠躬尽瘁。”
杜少珏又道:“六叔自来潇洒来去,只是这未必是真潇洒,这么多年,六叔心中,难道果真是无牵无挂?”
杜羽回头,眯眼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杜少珏抬起头,就着越来越昏沉的日色,看着杜羽,道:“仙城公主出家了……”
杜羽猛地盯着他。
杜少珏道:“数年之前,公主便已经在宫中静室而处,不着红妆,近来,圣上病势渐沉,公主说为圣上祈福,去了梧月庵落发……”
杜羽突然踉跄一下,一声闷哼,握着胸口坐下。
杜少珏道:“六叔的自在江湖,就算恣意无限,被你丢下的人和你该负起的责任,却一日都不曾能随风散去……”
“不必说了!”杜羽喝道。
“是……”杜少珏低头。
*
杜羽戴上一顶风帽,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却听见身后有些动静,一回头,瞧见小仆微月一脸无奈,他身后坐着嬉皮笑脸的温西,不由叹口气,道:“你又跟来做什么?”
温西撇撇嘴,道:“你要是一走好几日,我又得无聊死了。”
杜羽摇头道:“今夜不走远,就在城外。”
温西死皮赖脸道:“那我睡不着,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杜羽叹息,“微月,你下去。”
微月跳下马,温西笑嘻嘻地控了缰绳,歪头问道:“去哪里啊?”
杜羽不理会她,一打马鞭,马蹄声声。
温西慌忙跟上,两骑马一前一后,奔驰在京都的夜色中。
待到了城门,杜羽扔出枚腰牌给守城官,守城官一看,慌忙令人开门,双手恭敬地将腰牌捧还给杜羽。
出了城,人家便渐渐稀少,二骑一路向西,渐渐到了林深雾茂的所在,杜羽忽然减了马速,温西忙拉了马,气呼呼道:“你要停下也说声啊,差点撞上!”
杜羽却有些沉默,没有应话,倒下了马,慢慢地走着。
温西一脸疑惑,也跳下马,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杜羽沉声道:“没什么。”
温西切了一声,道:“我师父有心事的时候,也同你一样,我好端端问他,他也这么一副世人都欠了他八百吊钱的模样。”
杜羽失笑:“你这孩子。”
温西对他做了个鬼脸,“不说算了,反正是我要跟着你来的,又不是你请我的,我不问就是。”
杜羽叹口气,指着远处朦胧的山坳,道:“那里,有一处尼庵,乃是前朝某位太后的清修之所,本朝皇家女眷,也有来此寻些清净的……只是,世人皆爱富贵热闹,却为何那富贵至极的所在,却有人呆不下去呢……”
温西不解地看着他,道:“你要去那尼庵?”
杜羽轻轻嗯了一声。
温西见他果真有些低落,便不再问了。
今夜,未有月,也不曾有多少风,山坳中有温泉数眼,颇为温暖。尼庵不算大,庵外有数间平房,是守卫的居所,温西瞧杜羽上前,同那为首的守卫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守卫便进门,杜羽站在庵门外,不动,也不言。
温西站得有些腿酸,就随便寻了个平坦的石块坐下。
不多时,那守卫便出来了,对着杜羽行了个礼,又摇了摇头。
杜羽背对着,温西瞧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觉得那身影,落寂的很。
杜羽又站了许久,温西坐得腿酸,又换了个姿势,将手支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面颊。
边上的守卫如同石雕,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任凭杜羽枯立许久。
忽地,有些起风,一阵落叶哗哗落下,山间旧年的枯叶,只有在春季新叶成长的时候,才飘飞如蝶。
杜羽长长地吐出口气,抬头望着无明的夜色,转过身,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牵起马,向着来时的山路走去。
温西吐出口中被她嚼烂的青草,拍拍屁股,也站起来牵马跟上。
她不时伸出头,去看杜羽的神色,杜羽被她看了几回,不由轻笑一声:“你又要叽咕什么了?”
温西歪着头,问道:“那里面,是住着你喜欢的人吗?”
杜羽收了笑容,轻道:“不知道……”
温西挠挠头,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不知道,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杜羽轻声低语:“世上之事,哪有喜欢与不喜欢能说清的。”
温西停下脚步,看着他向前走去。
杜羽察觉她未曾跟上,不由回头,问道:“怎么了?”
温西道:“师父、师父之前,也同你一般,一副愁肠满腹的模样,他会不会有了喜欢的人,同别人过去了,才不要我了……”说着,她瘪瘪嘴,便要落泪。
杜羽叹口气,走近来,摸摸她的头,二人此刻皆站立着,杜羽抬手之时,便有些愣住了,——温西的头已经到了他的下巴,原来时光匆匆,面前的姑娘再不是那个幼稚女童,却是个妙龄少女了。夜色下,眼角晶莹,一脸委屈,他收回手,笑道:“怎会,他口中不说,心中,还是极疼你的,他若无难处,又怎会不告而别呢……”
“难处……”温西急急道:“他有什么难处,就不能同我说吗!我有一身的武艺,许还能帮上他!”
杜羽又笑:“不是什么事,都能依靠武艺解决的。”
温西垮下肩膀,喃喃道:“我又不是个傻子,他却老把我当做个孩子。”
杜羽叹道:“是啊,你不是个孩子了,就应该懂事一些,他不让你知道,你便装作不知道吧,开开心心的过好日子,他回来,也会欣慰的。”
温西抬起头,看着杜羽,愣了愣:“你有事瞒着我,你知道师父去哪里了?”
杜羽苦笑,这丫头委实有些机灵,他只好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
温西拧着眉毛,直勾勾得盯着他,杜羽被这发亮的眼睛盯着,不由有些尴尬,转过身,假作咳了几下:“很晚了,先回去吧。”
温西抿抿唇,跟了上去。


回到杜府,天已经蒙蒙亮了,温西打着哈欠一头扑倒在床,分明困极了,此刻却又没了睡意。她翻了个身,仰头看着承尘上垂下来的丝绦,高床软枕,绣户朱楼,却怎么都不及那个简陋的竹屋令她安心。她又侧了身,手臂枕着头,眉间淡淡的几道折痕,望着窗外投进来的晨光发怔。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便几时睡着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师父,师父?
——哦,是小西啊。
——你去哪里了?怎么说都不说一声。
——没去哪里,到处逛逛,你有没有听话啊?
——啊呀,别老摸人家的头了。
——哈哈哈,傻丫头。
男人一把将她抱起,温西霎时脸红了,闻着他身上隐隐传来的春草气息,又有些舍不得放开。
——丫头,你再长,师父就要抱不动你了。
——啊?
温西一低头,自己的手脚变得又短又小,一摸面颊,却不是少女的清瘦,倒是肉嘟嘟的,师父呢?年轻俊朗,笑得如风如月。
一时,她又悲又喜,霎时分不清这十来年,究竟是她梦中的,还是此刻是梦中。
——师父,下次莫要丢下我,我不要跟着杜羽去京都。
——好,不去京都,也不丢下你……
——师父……
温西环抱着男人的脖颈,紧紧地抱着……
阳光渐渐有些西移,透过窗格,照射在温西的脸上,她睁开眼睛,一滴泪珠便滑落,醒来之后,入目的依旧是绣花的床帐和银帐勾。她坐了起来,拼命想回忆梦中男人的笑脸,却渐渐有些不能回忆,最后,那个梦究竟做了什么,她自己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温西忽然惶恐,她猛地跳了起来,穿上衣衫,胡乱地扎了扎头发,向着杜羽的院子跑去,险些撞到了服侍她的婢女小燕,小燕忙招呼:“温姑娘,吃点东西罢,睡了一天了!”
温西充耳不闻,一路闯进杜羽的院子,却见院中水池上的水亭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杜羽,另一个却不认得,亭外还恭敬地站着杜少珏。
杜少珏见她,忙对她皱了皱眉,示意她停下。
温西不由放轻了脚步,杜羽还是察觉了,回头看了一眼,对她轻轻摇头。
温西便在远远处站住了,左右看看,春风拂柳,寂静无声,她甩甩手,在水池边的假山石上坐下。
“明翼,我知此事令你为难,然此等机密,令我放心的,着实没有几人,这几年,我不敢在身旁留人,若不然,却是害了他们。”开口的是那日清风居的三郎,也是杜少珏口中的周王。
“殿下文韬武略,何愁无明士追随。在下久不在朝,已然是野鹤闲云,散淡惯了,动不了心思,也谋算不起什么。”杜羽道。
周王苦笑:“你又何须同我说这推脱之词,难道你我,说话还有需要拐弯抹角的必要吗?”
杜羽垂下眼,道:“殿下,在下亦是肺腑之言。”
周王端起茶杯,微微沾唇,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心中有怨,当年,怀德太子不曾过世之时,你若成了仙城的驸马,杜家,的确是太子极好的助力……二哥他才设计你面圣求亲旨之日夜宿妓家,这一切圣上都知道,他也明白你无辜,只是……皇家的威仪不能亵渎,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仙城也将自己幽闭了这许多年,你厌恶这些事,何尝不是我厌恶的呢……”
杜羽默不作声。
周王又道:“圣上是怕了,他怕当年的夺嫡之乱在他的儿子们中重演,呵呵,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明白,和了一团稀泥,将你牺牲了,才好掩饰他两个儿子早已经水火不容。”
杜羽皱眉,道:“是在下行为不检,才令公主蒙羞。”
周王看着他,道:“你不恨吗!明翼,当年,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眼睁睁看着至交好友心灰意冷远走天涯,眼看着深宫之中唯一真心待我的姐姐十年来青灯冷烛。”
“不必说了!殿下!”杜羽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
周王盯着他,又缓缓道:“你以为陈王不会对当年之事介意吗?圣上对储君之位悬而不决,几次冷落他,如今他声势渐盛,有朝一日登上那位子,再没有了顾忌,便是仙城,又能在那尼庵安稳几日?你莫要忘了,天和三年,圣上令众皇子骑射,他座下的马匹乃是王立成敬献,只因颠了他一下,便被他当场刺死,王立成则被他寻了个借口流放去了肃城,再不能回京。”
杜羽紧闭双目,再不肯应答。
周王见他无动于衷,不由双拳握紧,含恨道:“明翼啊明翼,我却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铁石心肠!”
杜羽依旧沉默。
周王忽地展目,看向前方,见远处水池旁温西双手鞠了一捧水在逗鱼儿,道:“舒阳整日吵闹着要练武,宫中侍卫不敢与她动手,林贵妃因圣上疾病已经心力交瘁,不曾理会她,她闹个不休,我那日碰巧见你带回的那丫头身手不错,一时起意,便在贵妃面前荐了她,想来不过几日,便有女官前来教授她些宫中礼仪。”
杜羽忽地盯着周王,道:“殿下还请贵妃收回成命,她自小山野长大,不惯拘束,恐冲撞了舒阳公主。”
周王笑了笑,道:“不妨事,舒阳自来不喜循规蹈矩的女侍,有人陪她玩耍也好。”
杜羽长长地叹气,道:“殿下的心术,令杜羽惶恐。”
周王道:“我所说之事,还请明翼细细思量。”说罢,便拂袖而去。
温西扭头,看着杜少珏同那不认识的男人走之后,撒了手中的水,跳去亭中,在杜羽面前坐下来。
杜羽低头不语,扇着蒲扇依旧在烹茶,他换了一只瓷杯,倒上新点的茶汤,道:“喝吗?”
温西端起茶杯,小口抿了抿:“苦的。”
杜羽轻笑:“是毗罗,自然有些苦。”
温西歪着头道:“是了明那老和尚的茶,难怪不好喝,你干嘛要来啊?”
杜羽笑道:“我却觉得颇有些余味呢。”
温西拧着手指,欲言又止。
杜羽抬眼看了眼她,见她发丝有些凌乱,秀眉轻皱,一副愁肠满结的模样,笑道:“怎么了?”
温西道:“我想回清濛山。”
杜羽停下斟茶的手,微顿片刻,点头道:“好……”
“咦?”温西讶然,道:“这回怎么这么痛快了?”
杜羽微微叹息,道:“你先去静水禅院,过些时日,我再派人去接你回去。”
温西却没有半分要离开这拘束的京都的雀跃,心中隐有不安:“杜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眼睛耳朵,也有脑子,我会看见听见,也会细细思量,你和师父,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杜羽看向一池露了新芽的荷叶,眉头深锁,道:“他离开之前,同我说,要好好照顾你,不得教你受了委屈,寻个安稳的好人家,令你终身有依托,今生……如不能相见,来世,便同你赔个不是……”
“今生……如不能相见……”温西霎时泪盈余睫,她干脆埋下头去,揽臂抽泣。
杜羽看着她抽动的肩膀,没有劝慰,等她哭够了,才递上一杯茶。
温西将袖子胡乱划了划面庞,扭过头去,道:“那我不回去了。”
杜羽看着她。
温西赌气一般道:“反正去哪里不一样?”
杜羽失笑,道:“好,你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
不多时,杜少珏去而复返,站在亭外先对着杜羽恭敬地行了一礼:“六叔。”
杜羽收了笑容,深深地看向半躬着身的杜少珏,道:“少珏,我以为大哥昏了头,杜家……起码还有你这个头脑清醒的人。”
杜少珏抬起头,也看着杜羽,道:“六叔,俪关失守,华军围城半月,舒少熠分明便在二百里外的鹰家堡,却迟迟不肯出兵解围。蒋蕴苦守不得,粮尽弹绝,城头自刎,他为蒋家留了一条活路,你觉得下一个成为陈王垫脚石的是孟家,还是我们杜家!”
杜羽面无表情,冷冷道:“所以你们便将杜家上下数百口人命,押了大小?”
杜少珏瞥了温西一眼,见温西蹲在茵席上抿着那苦茶水,似对他们的对话无动于衷,他又对着杜羽道:“起码,比起坐以待毙,这还算一条活路。”
“呵呵、呵呵呵……”杜羽耸动着肩膀,冷笑数声,忽然端起案上早已冷却的茶水泼在杜少珏的脸上,道:“滚——”
杜少珏闭目,承下那一瓯茶水,面上平静,半无怒色难堪,缓缓自怀中掏出一方巾帕,擦了擦面上的水痕,依旧恭敬地道:“是。”
温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杜少珏脚步纹丝不乱的背影,又看了看杜羽。
杜羽跌坐回茵席,以手扶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西,你觉得人为了富贵权利名望能做到什么地步?”
温西想了想,道:“几年前,师父带我出门游历,我们到了一处小镇,那天晚上镇子上出了一桩命案。死者是庙中的老方丈,被人砍断了双手,又砍断了头颅,死状凄惨。一开始,旁人都以为是仇杀,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哪里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后来师父瞧出端倪,细细访查,查出那作恶的却是老方丈的邻居,二人一向无甚仇怨,只是这邻居好吃懒做,那夜他本想自庙中偷一只铜炉去典当了赌钱,不曾想那被老方丈察觉,老方丈死死护着那只铜炉,被砍断了手臂都不肯撒手,而那邻居只是因为那一只铜炉,便将老方丈砍杀至死。一只铜炉,都值了两条人命,何况是杜家这样的富贵家财,谁人能轻易舍去?”
“呵呵……”杜羽苦笑数声,道:“是啊,迟早,杜家也会因为一只铜炉走末路……”
温西看着他,道:“方才那人……”
杜羽道:“那是圣上的第三位皇子,封为周王。”
温西好奇地道:“你不肯帮他?为什么呀?”
杜羽失笑:“我一介布衣,能帮得了皇子什么?”
温西撇撇嘴,道:“他来请你,那你也许也真有那么点过人之处。”
杜羽哈哈大笑:“承蒙温女侠夸奖,杜某不胜荣幸。”
温西“哼”了一声,抱着手瞪着他。
杜羽便又笑了笑,指尖轻捻,微叹道:“帝王的胸襟和气魄,岂止有如此?”
“嗯?”温西依旧不解。
杜羽伸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说你聪明,你又傻起来了。”
温西不高兴地拍了下他的手:“你才是傻子呢!不说算了,哼,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干系。”
杜羽笑着摇头,而后,望了眼即将敛尽余晖的天空。
温西见他神色忽然有些落寂,便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杜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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