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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女配苟活指南

织绯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双穿+重生+宫斗宅斗】顾云穿的这个前女主上辈子足够风光,渣过王爷也渣过太子,坑完老爹坑老妈,作死大哥之后终于把最爱她的嫡姐也给送走了,走得还挺惨!问题是,这辈子她嫡姐重生了,要整治这个连庶妹都算不上的西贝货,真是一秒跌落尘埃……光环女主变渣配,她是病遁呢还是死遁呢,遁无可遁,天道还给她配了个猪队友……顾云依的目标是把重生复仇文过成种田养鱼文。

主角:顾云依,宇文翊   更新:2022-12-18 1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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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云依,宇文翊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女配苟活指南》,由网络作家“织绯”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穿+重生+宫斗宅斗】顾云穿的这个前女主上辈子足够风光,渣过王爷也渣过太子,坑完老爹坑老妈,作死大哥之后终于把最爱她的嫡姐也给送走了,走得还挺惨!问题是,这辈子她嫡姐重生了,要整治这个连庶妹都算不上的西贝货,真是一秒跌落尘埃……光环女主变渣配,她是病遁呢还是死遁呢,遁无可遁,天道还给她配了个猪队友……顾云依的目标是把重生复仇文过成种田养鱼文。

《穿书:女配苟活指南》精彩片段

夏夜,虫呜聒噪。

作为一名新入职的动画形象设计师,顾云正在荧荧日光灯下忍受甲方的精神碾压。

平板里的女性游戏角色已数次易稿,偏偏甲方就是不满意,一会儿说脸不够纯,一会儿说腰不够细,最后一次对方负责人竟然说衣服黑得不够五彩斑斓。

神特么五彩斑斓的黑!

问候甲方全族上下一百遍,顾云划开手机,她要洗眼睛,不对,要洗脑,否则这种恶心的感觉没法去除。

《重生之候门嫡女的复仇之路》

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推送,顾云随手点开。

“上一世,顾青禾被庶妹害得家破人亡,临死之前,她在熊熊烈炎中发誓,一定要让所有害她的人付出代价。浴火重生归来,她联手被自己辜负了一世的靖王,掌握先机,拔除异己,终成千古一后。”

简介看起来,好无脑哦~

正好洗脑,顾云摸出一包五香瓜子,边嗑边看,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套路啊,肯定这样啊……”

“女配遇到女主立马降智啊……”

……

嗑瓜子的声音伴随着口齿不清的吐槽,虫呜声依旧聒噪。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瞬间,窗内外宛如白昼,万籁俱寂,紧接着雷声接踵而至。

* * *

聚缘阁是京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临窗而望,可以看到杨柳依依的金水河,绿丝银带蜿蜒而过,其间点缀几抹粉红桃花,香气袅袅,嗅之心旷神怡。

得天独厚的观景位置,是城中贵公子和贵女们聚会的不二之选。

顾云依身着应景的浅黛色对襟襦裙,深裙薄裾,层层叠叠依在身前,是十三四岁小姑娘俏丽美好的模样。

对面的男子年长她好几岁,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时不时有秋波溢出,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唇角含笑。

唇薄无情。

顾云依在心里讪然一笑。

十天前的一个夜晚,轰的一声惊雷,震得她头皮发麻,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她发现自己伏倒在古色古香的花梨案前。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穿到《重生之候门嫡女的复仇之路》里面。

没穿成女主,而是那个等着被女主大刀阔斧修理一番的第一女配,平乐侯家的小千金顾云依。

也难怪,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用了两个时辰接受这个现实之后,顾云依盘算了一下,侯府庶女这条路是条死路,想要死里逃生,唯有一个“遁”字。

好歹是个主要演员,不是想遁就能遁,再说了,跑到哪里也少不了现银这种东西,于是她翻箱倒柜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好穷。

虽说是高门贵女,但是身为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她的现银少得可怜。

只有几件金钗首饰可以当一当变现,柜子里满满的华衣丽服,纯粹就是消费品,吃又不能吃,卖也卖不掉,带着跑还嫌重。

搜肠刮肚地想了又想,总算想起一个情节,在女主回归之前,原身跟男主靖王是一对众人皆知的官配。

靖王原名宇文靖,是皇帝唯一的小弟,手握边西军兵权,可谓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又是个出手大方的主。

土豪一小口,平民吃几宿,何况人家是个真豪。

赚盘缠路费的主意自然而然打到他身上。

战战兢兢的一次约会之后,顾云依尝到了甜头。

不过是小坐一会儿,随意聊两句春光秋色,礼物就到手了。

货真价实的红宝石金步摇,出自皇城边上那家天字号添彩阁,是限量版的尖货。

顾云依打听过了,变现之后只要不乱花,哪怕是在城里,也够她一个人滋滋润润地过上两三年。

眼下正是顾云依跟靖王的第二次约会,算算日子,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顾云依面上言笑晏晏,其实心里发虚,毕竟是女配的故事情节,这一段在小说里从头到尾没有超过一百字。

不知道该怎么演啊……

而且宇文靖这个人给顾云依的感觉有些阴郁。

他先是帮女主灭了拖后腿的家人,再将她捧上高位,最后女主做皇后,他自己也攀上了帝位。

细思极恐,到底是谁帮了谁还不好说呢。

不管如何,靖王在顾青禾上辈子的剧情里走的是深情无限的人设,替女主挨骂,受尽世人白眼,末了还替女主挡了一刀,不记得死了没有,只是这一幕入了女主的心,这辈子妥妥的男主地位没差了。

女主的男人能抢吗,当然不能!

碰都不能碰,有毒!

正确的做法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顾云依心里盘算得清楚,趁着女主还未回归,抓住机会多赚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外边春色极好,听闻觅月楼有赏春诗会,王爷怎么舍了那边来陪我?”

顾云依按剧情走,台词跟书里差不了几个字。

“诗会那几个书呆子无趣得很,怎么能与云依相比。”

顾云依严重怀疑他跟女主约会也是这么说的,只需要换个名字即可。

正想着小说里没有详述的剧情该怎么走,一名小厮突然推门而入。

先是跟顾云依道了声抱歉,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靖王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话。

靖王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很快收敛锋芒,看向顾云依的时候又是桃花无限。

“府里出了点急事。”脸上是诚恳而不失气度的表情。

“王爷请便。”顾云依巴不得他快走。

宇文靖抱拳一礼,边走边跟小厮小声嘱咐几句。

没过一会,小厮抱过来一个雕工精美的檀香木妆匣,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

“顾小姐久等了,都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办事不利,搅扰了贵人的雅致。王爷特地吩咐在下将这件礼物亲手转交,还请小姐笑纳。”

“说的哪里话,办正经事要紧。”

顾云依面上端的是贵女们的矜持礼数,心底乐开了花。

小厮将诺大一个妆匣放在临窗的小几上,又道了声“贵女请便”就退下了。

顾云依的贴身丫鬟米莲在主子的目光授意下打开匣子。

接着,包房里传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米莲觉得好丢脸哦,如果门外的小厮没有走远,小姐这个侯府千金的形象怕是要崩坏了。


靖王一走,顾云依轻松不少。

有人请客,她也乐意多留一会儿,又点了几道聚缘阁有名的小吃,主仆两人吃饱喝足,再打包几份时兴的小点心,这才优哉游哉的离开酒楼。

米莲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又把大妆匣子稳稳地摆在软皮坐垫上,然后靠着车门内侧坐下。

撇开喜欢大惊小怪的毛病,米莲这个贴身丫头还是挺靠谱的,办事牢靠又很忠心,小说里从始至终都跟着主子,最终也是为主而亡,只是她原本不叫米莲,顾云依穿过来之后才给她改的。

米莲=million

这是顾云依的一个小目标,百万身家,够她在这个狗血的小说世界里立足了,之后的,再徐徐图之吧。

赶车的小厮姓刘,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今天是他单独当职第一天,心中满满的责任感,一心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把这趟差当好了。

他先将挂马车门楣上的侯府车牌检视一番,又把车牌下方的流苏细细地捋顺,待顾云依主仆二人坐稳,这才催动大宛马缓缓起步。

马车在京都最繁华的朱雀街上缓慢前行,休沐日人潮如织,车子走走停停,剐蹭难免,只是游人实在太多,纵有轻微响动也淹没在滚滚人声之中。

顾云依打开妆匣,里面是整整一套添彩阁的足金头面,数了数,算上耳环有九件之多。

这下发达了,她取出其中一只嵌了红宝石的双蝶金步摇,越看越喜欢。

“小姐,你变了。”

顾云依心里咯噔了一下,被发现了?

“你比以前贪财了。”

呼——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被发现就好。

“你年纪小,不懂得银钱的重要性,再说了,哪个姑娘不喜欢漂亮的首饰啊。”

米莲不服,她比小姐还长两岁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小姐是侯府千金,以后是要做王府主母的,这模样被人瞧见了,白白让人看低身份,若是叫夫人知道,更是少不得一通数落,这几日安阳乡下那位大小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多了个比较的……唉,小姐,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顾云依放下金步摇,换耳环来玩。

米莲恨铁不成钢,只听她轻轻地咦了一声,之后再无动静。

顾云依侧对着门口,满眼都是闪闪发亮金饰,心想有什么好比的,平乐侯府上上下下,迟早都是那位大小姐的,拿走拿走,她只要金闪闪的首饰,到时候小宅子买起,小日子过起,规矩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越想越开心,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

“爱我就多送一些,想我就多给一点,表现多一点点,让我能真的看见……”

“爱你。”

有人接了一句,还是男声。

顾云依愣了一秒,以为是幻听。

车外人声鼎沸,一定是幻听。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对面座位下方的一双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双圆润的鹿眼,眼尾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灼灼,下半张脸被一块黑布蒙着,只依稀看到一点脸颊的轮廓。

顾云依的大脑停顿了一秒钟,然后糊里糊涂地反应过来,遇到刺客了。

只是顾云不是顾云依,骨子里是大天朝安全环境下活了二十年的灵魂,没有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又傻呆了一秒之后,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喊一声“有刺客”。

对方稍微比她快一点点。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在模样……”

自然而然地就接上了,巧了,对方正是半跪的模样。

她倒吸一口冷气,伸出一只手指,“你……你是……”

暗号对上了。

对方掀开遮挡长凳的布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了软椅,明明身长腿长,动作却行云流水,犹如巧燕。

顾云依这时想起米莲。

转头一看,后者紧闭着双眼,软软地靠在车厢的角落里,身体随着马车行走微微起伏,好像没了知觉。

“你把她怎么了?”

“她睡一觉就醒,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糯糯的带有一点痞气,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顾云依看他眼角弯弯,也没有揭下面罩的意思,一股无名火冒起来,“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凭什么让我帮你。”

“这首是E神的歌对吧?”

潜台词是,我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我知道你的底细哦。

一副吃定她的模样。

顾云依气得牙痒痒,但是一时半会拿对方没办法。

不得不说对方的确抓住了她的命脉,搞不好跑到王府喊一声你家女儿被人夺舍了,她要废多少口水才能把这事撸圆回来。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潜进来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带我离开这条朱雀街。”

“你不会自己走啊。”

顾云依翻了一个白眼,外面那么多人,能有一辆高头大马的侯府马车扎眼。

“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时,前方赶车的小刘哥突然发话,“小姐,前面街口排了路障,看样子是靖王的卫兵。”

什么情况,书里没有这段剧情啊。

“帮我过了这一关,欠你一个人情。”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谈个鬼的人情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来坑我的。

“小姐,我们过去吗?”小刘哥放慢车速,等主子指示。

蒙面男子只露了半张脸,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有一只手放在背后。

怕不是藏着一把刀……

顾云依一咬牙,“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两缕来自异乡的孤魂,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也没有相见恨晚的桥段,只有你来我往的算计,顾云依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郁闷还是难过。

只听到一抹低低的笑声,“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

连模样都没看清,鬼知道你是敌是友,算了,看在同乡的份上。

“我们直接过去。”顾云依吩咐车夫。

平乐侯府,这四个描了金漆的车牌果然好用,负责查验的卫兵队长一听车里坐的是侯府的千金,连忙恭敬地退到一旁,又吩咐两个跑腿的小卒子赶紧搬开马刺,“不要误了贵人的时辰。”

京都里谁不知道侯府千金和靖王爷的关系。

再过两年,车里那位就是靖王府的当家主母,自家人还能拦着自家人不成。

卫兵队长和车夫小刘哥交换了一个都是自家人的微笑。

“下一个!”

卫兵队长轻轻踹了一脚旁边收拾面团泥人的卖货郞,“快点快点,别挡道。”

后者陪着一脸的笑,手里的动作忙乱着。

“等一下!”

马车后方有人大喊一声。


卫兵队长皱了皱眉,想说哪个不长眼的耽误事呢,转眼看到一溜毛色发亮的纯黑大马,再往上看一眼,脸上“唰”的一下子严肃起来。

“方将军。”

来者是靖王眼前顶红的四大贴身近卫之一方容军,卫兵队长立马变身狗腿子,乖乖站到一旁。

“王爷说了,所有车辆都要认真查验。”

所有,当然包括平乐侯府的马车。

方容军出声的同时,蒙面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藏回软座底下,座帘放下,平静无波。

“顾小姐,得罪了。”

说话间,方容军就要掀开马车的帘布。

“稍等。”

顾云依护着米莲紧靠车门,透过车帘下方可以看到她们的裙角。

米莲的襦裙被顾云依趁乱踩了几脚,上面有几块清晰的污渍,一并落入方容军眼中。

“将军要查验小女自当配合,只是不巧,方才贴身小婢突发癔症,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眼下她衣裙不整,实在不方便示人。”

车夫小刘哥心里一连串问号闪过,刚才米莲还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什么时候犯癔症了,他怎么不知道?

算了,主子说话自有他们的道理,师傅说过,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主子不让吭气,上下都不能漏气。

将将开启一角的车帘布又被放了下来。

顾云依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座位下方,都是这个坑货害的。

“顾小姐可要寻个郎中,或是让卑职护送你们至医馆?”方容军问。

“劳将军费心,她这是旧患,缓过来就好,将军若是方便,还请护送我们回府,小女感激不尽。”

高头大马上的人踟蹰了一下,“卑职自当效劳。”

凳帘下方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三分疑问七分威胁,谁给她的胆子,竟然让一匹狼跟着。

顾云依嘲弄一笑,不懂了吧,亏你还是江湖人士,好好学习。

马车咿咿呀呀地再度启动。

此时行人仿佛生出了第六感,他们宁可硬挤,也不愿意靠近这里,于是车子旁边空出好大一块地盘。

倒是好走了很多。

车子走得不紧不慢,就是没有之前稳当,小刘哥不知道是不是在开小差,好几鞭子都挥到了车辕上。

方容军冲着他微微一笑,脸上的刀疤随之弯起一个弧度,小刘哥的背脊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寒意,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挂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一黑一白两匹高头大马一前一后地走着,又过了两个关卡,都没有被要求停车检查,一路畅行无阻。

马车内,顾云依冲着蒙面男子得意地笑,看到了吧,军爷比侯府的招牌管用呢。

车厢里的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随着车厢的行进,这股味道越来越浓烈。

顾云依掀开凳帘,血腥味更浓烈了。

妈哒,这坑货居然受伤了。

入坑了,入坑了,刚才那亲卫离得那么近,只怕已经闻到了,暂时压下不表,等会儿到了位置,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幺儿子。

黑色的布料被液体渗透,有巴掌那么大一块痕迹。

顾云依伸手掀衣服,想要看清楚,手腕被一双细长修白的手指钳住了。

两双大眼睛互瞪,暗自较着劲。

顾云依抵不过,咬着后槽牙,压低嗓音喊起来,“米莲呀,怎么那么不凑巧……你的小日子到了啊。”

咳咳咳——

小刘哥一口气没喘均咳出声来,方将军昂着头,座下的马蹄乱了节奏。

顾云依扯着米莲的裙脚往对方怀里一塞,对方吃痛低低地“咝”一声,她挑衅地看着对方,不动声色地把沾了红渍的裙角抽回来。

弄完这些,就听到米莲嘤的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米莲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无力地压在额头上。

“我这是怎么了。”

“犯病了,我给你抹了点安神的药。”

米莲的头晕呼呼的,她的身体一向壮得跟牛似的,什么时候犯过病,刚想争辩几句,就看到自家小姐一只手指压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

一句话被卡在嘴边。

“小姐,到家了。”小刘哥的声音传了进来。

“把看门的老妈子唤过来,让她带件袍子,就说是我给米莲用的。”

顾云依不紧不慢地吩咐着。

方容军骑马绕着车子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之后离开几丈,贴着墙边站定,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不一会儿,负责侧门的张妈来了,她把头伸进车厢里说了几句话,之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顾云依在小厮的帮助下缓缓下车,施施然向方容军这边走过来。

方容军赶紧下马迎着。

“有劳将军,若不是将军相助,小女和贴身小婢不能那么快回到府里。”

贵女的架子端得稳稳的,小姐的派头做足。

别怕,稳住,一定要稳住。

方容军颔首一礼,眼神却在细细地打量着顾云依,“顾小姐言重了,都是卑职的本份。”

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又不好上前搜车。

那一边,张妈用长袍裹着米莲走了出来,裙角上一抹腥红非常醒目。

他挑了挑眉。

这个动作落入顾云依眼里,心下稍安。

“看到顾小姐无恙,卑职也放下心来,王爷那边还有吩咐,实在不便久留,告辞了。”

“将军请便。”

顾云依还礼,目送方容军上马离去。

人影在拐角处消失,顾云依立刻提起裙子转身回到马车上。

“小姐,找什么呢?”小刘哥跟过来问。

顾云依掀开凳帘,哪里有什么黑衣人。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也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真是的。

她抱了抱软靠上的妆匣,太重了,这副身子骨居然抱不动,往后要好好锻炼才行。

“唤个人过来帮我拿东西。”

“找别人的话,小姐要等一等了。”

“为什么?”

小刘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听张妈说,府里现在没有空余人手,大小姐回来了。”

顾青禾,这本小说的女主,她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过两天的。”

“不知道啊,现在府里乱糟糟的,大家都被夫人叫到听澜轩去了。”

剧情的时间线变了!


顾云依的便宜老爹顾成锋,原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御前侍卫长,他步步高升的传奇经历一度成为城中热点话题。

传闻当年皇帝登基时出了点岔子,顾成锋以肩部中箭,后背数刀,躺在床上三个月的代价换得主上一句护驾有功,太后又夸了几句,因此得了个小爵位。

不明白太后到底看上他哪点,总之从此往后,顾成峰平步青云。

先是八抬大轿娶进太后的同脉侄女做当家主母,之后裙带牵扯,几番运作,顾成锋加官进爵,最终在京都站稳脚跟。

声望值刷满,家底则由金氏以一己之力填满。

出自安阳的金氏,不说十里红妆,八里肯定是有的。

于是乎,顾成锋凭借一张有点小帅的脸,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比别的同期武将少奋斗二十年,提前走上人生巅峰。

嫁给顾成锋之后,金氏生出一儿一女,长子顾青墨本事不大,找事的能力一流,长女顾青禾比较倒霉,一生下来就被宫里有编制的道士挂了个“不宜家养,否则不祥”的坏名声,于是连同乳母一起,早早送到乡下的金氏祖宅养着辟邪。

顾云依的身份是侯门小千金,并非金氏所出,亲娘生了她就挂了,从小在金氏膝下长大,生得人靓嘴甜,深得金氏喜爱。

家里没有其他妾室,只养了一个女儿,虽不是嫡出,吃穿用度却跟嫡女无异,就连京都里的贵女圈,也把她当成侯门小嫡女一般对待。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顾云依拿的都是天选之女的剧本。

如果顾云依不作死,把一手王炸的好牌打得稀巴烂,如果顾青禾没有重生,如果顾云没有穿进这本书,如果只是如果。

顾云依深吸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让小刘哥帮忙将妆匣抱回听荷苑,一边走一边盘算怎么应对突发事件。

走到一半,看见米莲急急忙忙地朝她走来。

“有劳小哥,我来就行了。”

米莲不动声色地接过妆匣,接着说道,“马房那边乱得屋顶都要掀开了,听院子里的王妈说,青禾小姐回来的路上出了岔子,祖宅跟过来的马死了一匹又伤了两匹,现在正四处找兽医呢。”

小刘哥一听,急得挠头,“那……小奴就告退了。”

“快去吧。”

把小厮支开,顾云依疑惑地看着米莲。

这小丫头有点不对劲,脸色苍白。

“我的小日子来了。”

哎?还真是,省得编故事了。

“嗯,你脸色不好,多歇着吧。”

“歇不成了,青禾小姐那边出大事了。”

能有什么大事?顾青禾回程路上没有大剧情啊。

第一个大剧情是几天之后,顾青禾在立雪阁上演了一出被顾云依推落水池的戏码,之后“不小心”染上风寒,足足大半个月才好透。

这一病让金氏心疼不已,为此狠狠地数落了顾云依一番,以后对她这个庶女就没有从前那么宠爱了。

针对这个剧情,她早已想好应对之法。

现在凭空插进一段,没有准备啊。

“发生了什么事?”顾云依问。

“青禾小姐回来的路上遇到强盗了!”米莲压低声音,习惯性看看周围有没有旁人。

周围没人。

今天的计划是跟靖王约会,下人们没了管束,一个二个逮着机会都出门浪了。

“青天白日,京都方圆十里哪里来的强盗?”

顾云依觉得自己听错了。

“奴婢也不清楚,外头都那么传呢。小姐动作快一些,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会儿夫人那边要来人催了。”

米莲帮顾云依换洗的衣物准备好了,挂在里屋的屏风上面。

“我去外边守着,小姐有事唤我。”

顾云依把外面的对襟褙子脱了,转到屏风后面洗手,冷不丁看到檀香木的长凳上坐着一个人。

“啊……”

声音不大,还是惊动了米莲,“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蹭了一下,你不用过来。”

来人黑色的面巾已经摘掉,露出一张俊朗的真容。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痞气,似笑非笑,不太正经的模样。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尽量压低声音。

“外面风声紧,借你这里躲一躲。”

他倒是不见外,手里拿了一串葡萄,外面的桌子上顺来的。

“我这里也不安全啊。”

顾云依指了指立雪阁的方向,“正牌大小姐回来了,听说路上遇到了强盗,官府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的。”

“这不是正好吗。”

他一点也不在意,叼起一颗紫红的果子,一口含进嘴里。

“正好?”

这家伙没病吧,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灯下黑啊,阿姐。”

他笑了,眼晴里有灵动的神色,一点也不害怕。

“你是真的不怕啊。”

顾云依眯着眼打量他,明明肋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怡然自得。

不会痛吗,不会发愁吗,难道仅仅因为是穿越者,觉得自己开了剧透的金手指就什么也不怕了?

“你也是穿书进来的?”

她洗净手,一边擦手一边问。

“小姐,你在跟谁说话啊?”

米莲恪守职责,屋里聊天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再次惊动她。

“没有,不要疑神疑鬼了。你去小厨房看一下刚才拿回来的点心弄好没有,取一点过来,我想吃了。”

“又吃……”

不是刚吃过没多久嘛,这段时间小姐不但性子变了,食量也变大了,不过小姐太瘦了,是该多吃一点。

“你一个人小心点,我去厨房王妈那里看看,顺便多打听一点消息。”

“你去吧。”

打发了米莲,回头看到黑衣男子在笑,他好像特别爱笑,顾云依有些气恼,一堆麻烦事,都是因为他,还好意思笑。

“问你话呢,穿哪本书进来的?”

“原来你是穿书进来的啊。”

他又笑。

顾云依语塞,察觉自己失言,今天一下子遇到那么多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被他钻了空子。

不如索性认了吧。

“《重生之候门嫡女的复仇之路》,可惜情节记不太全,正好你来了,我们对对剧本呗。”

他的手顿了一下,手里的葡萄好像突然不甜了,“你走的是侯门庶女的路子。”

“这不明摆着嘛。”顾云依无奈地笑。

“有意思了,我们拿到的不是同一个剧本啊。”


“那不是废话吗,各人演各人的角色,说说呗,你演的是什么身份?”

顾云依心想,既然大家都是穿越者,只要不是对立角色,应该说哪怕演的是对立角色,只要坐下来好好谈,1+1肯定大于2,于人于已都有好处。

想不到对方举起食指摇了摇,“我说的是,我穿的书跟你的不一样,我这本书的名字叫《没落小子的崛起之路:黑道大佬的发家史》。”

顾云依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来。

纳尼?

两本完全不同的书,连频道分类都不同,是怎么穿成一个世界的?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奇怪的安静中。

“我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我这本书的作者借鉴了一点你那本书的内容?”

“也可能是我这本书在副线部分跟你的有点交集。”顾云依说。

她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一种新的可能,如果能够顺利遁出侯门,到对方的剧情里演上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是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天道?

万一有天道的话。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女士优先。

“你在你那本书里演的是主角吗?”

顾云依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语,这可是很重要的信息,如果对方是主要角色,比如说直接是大佬本佬,再不济是大佬身边一个重要的小弟,只要存活率足够高,就能给她安排一个不入眼的边缘角色,要求不高,存在感不强就行。

眼前之人的眸色暗了暗,“让你失望了,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照现在这个路子,就是大佬手下的一名打手,一天到晚不是替人刀人就是替人挨刀,也不知道能活几集。”

顾云依的希望之火刚刚燃起一个小火星,又在一瞬间熄灭了。

是啊,哪里来那么多大佬,不过是一个慌不择路的小毛贼,孤注一掷爬上她的马车,肋下还受着伤……

肋下还受着伤。

“话说,你的伤不要紧吧。” 该不会就在这一集挂了吧。

“应该死不了。”他嗫喏地说着。

顾云依叹了一口气,走到洗手盆旁边的多宝阁那里翻了翻,找出一瓶金创药递了过去。

“侯府的金创药。”

在小说世界里,高门大户的药似乎都比较好,止血回春什么的不在话下。

就当是做好事了。

在这个充满纸片人的世界里,能遇上一个有灵魂有自由意志,还是跟她同一个世界观的人,多不容易啊,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哪怕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至少能在心底留下一点他乡遇故知的回忆。

“多谢。”

对方也不多话。

“那个……你自己上药没问题吧?”

顾云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避一下嫌。

“我……可以的。”

对方欲言又止,顾云依没有多想,她从屏风后面退了出来,心叹自己这个角色随着时间流逝也是会狗带的啊。

“那个……方便的话……”

屏风后面传出他磕磕绊绊的声音。

可惜顾云依没法细听,米莲正在敲门。

“小姐,你收拾好了吗?”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气氛不对。

顾云依故意咳嗽几声提醒屏风后面的人,房间不大,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换药,万一疼起来,忍不住叫出声就不好了。

一旦露馅,哪怕是对着米莲,也要费不少口舌解释,她最讨厌麻烦了。

从米莲手里拈过一块点心,吃一口掩饰一下。

聚缘阁的糖拌芝麻糕是她的最爱,但是这会儿屋里有个男人,忐忑之下,吃起来味同嚼蜡。

米莲也拿了一块,就着茶水几口吞下肚子。

吃完抹嘴,开始八卦。

“你猜我从王妈那里打听到什么?”

顾云依小口吃着点心,不发一言。

以米莲的性格,接下来肯定会一股脑全都倒出来,只希望不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屏风后面的外男听到。

“今天早上,青禾小姐他们走到城西后山十里坡那块地界,刚过城隍庙没多远,就遇上了一伙歹人。”

城隍庙?不偏僻啊。

“说起来,那块地方林子密,藏个土匪什么的也有可能。”

离京都不过十来里,虽然地处山林,但是遇到土匪也是太扯了吧,当驻扎在京都的禁军都是稻草人吗,多半不是土匪才对。

不过顾云依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用眼神示意米莲继续说。

“听说车队里的人都吃了不少苦头。”

米莲啧啧两声接着说,“想想那画面,天蒙蒙亮,雨下得跟泼水一样,车队里老老少少数十号人,被土匪呼呼呵呵逼迫着,一字排开站在马路牙子上,主子奴才全都一样。下人也就罢了,身子骨硬朗,这点算不得什么事,可主子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了这种罪,听说青禾小姐的襦裙立马就湿透了,偏又硬气得很,愣是没吭一声。”

米莲边说边比划,一副声临其境的模样。

“然后呢?”

没带走什么,就这样把他们给放了?

顾云依不想知道女主的衣服湿了还是没湿这种细节,她只想知道顾青禾是怎么在土匪手里脱险的。

“歹人打坏了几个箱笼,拿走了几幅字画,剩下的多多少少也被雨淋湿了,不过不值几个钱,祖宅那边没让带什么值钱的随车过来。”

“就损失了几幅画?!看不出来啊,那些土匪还读书赏画,通情达理呢。”

顾云依呵呵一笑,开始摸瓜子。

“想必是临近京都,土匪心里害怕,不敢太过招摇。”米莲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

“还知道怕。”知道怕就不会去抢了。

顾云依冷笑,这哪里是怕,这是打脸,这把操作,相当于直接把禁军统领的脸摁在地上摩擦,这件事如果按照这个版本传到上面,统领很快要换人做了。

更别提还有女主的衣服湿透这个细节。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知道顾青禾的衣服湿透了?”

“那不得湿透了才能病成那样啊,整张脸烧得通红通红的,别提多可怜了。”

女主发烧了,发烧就一定是因为衣服湿透了吗?

顾云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现在刚过清明,大家穿的不太厚重但也要里里外外裹个三四件,要湿透,得在大雨里站多久啊。

天道大大要是这么安排剧情,顾云依只能咬咬牙,说一声你高兴就好。

更大的可能是下人们瞎传。

真相总会浮现,顾云依隐隐觉得,这件事最终一定能跟她扯上关系。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人通传,“云依小姐在吗?夫人让小姐收拾一下,赶紧到静澜轩去。”

来人是金氏的贴身丫头梧桐。

顾云依使了个眼色,米莲马上意会,“小姐刚从聚缘阁回来,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有劳姐姐回禀,我们一会儿就到。”

“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们快点。”

梧桐平日里跟米莲走得近,许多事情都是说一声就行,今天这样紧赶慢赶地催,还是头一次。

出门之前,顾云依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房间里很安静,那个人好像并不存在。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都自求多福吧,顾云依握了一下拳头,扭头出门。

“梧桐姐,今天怎么那么着急,夫人那边怎么了?”

米莲说着已经挽上了梧桐的手臂,两人经常这样,并不稀奇,可今天梧桐的脸色不好,显得很紧张。

路上米莲一直跟梧桐小声说笑,梧桐终于绷不住了,低声跟米莲说道,“青禾小姐的那个丫头是个厉害的角色,主子还没发话呢,她就一口一个在夫人面前告状,虽不是明说,但有耳朵的都知道她在说谁。”

“告状,告谁的状?”米莲眨眨眼睛,警惕起来。

梧桐向身后的顾云依使了个眼色。

米莲像被咬了一口一样跳了起来,“我们小姐,开什么玩笑,千扯万扯也扯不到她身上,告的什么鬼状。”

说完觉得太晦气,吐舌头又呸了一口。

“人还没露脸呢,已经开始争宠了。不知道青禾小姐在乡下过得怎么样,这个叫柳儿的丫头,性子也太咄咄逼人了,夫人就问了一句,她呼天抢地说了一大堆。”

“乡下来的没规矩,以为说话大声一点就占上风,她都说了些什么?”

“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云依小姐害了青禾小姐……不过米莲你别着急,夫人不会全信她一个丫头的说辞,这不让我来请你们过去,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

“能有什么误会,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害过人了,面儿都没见过,这个小丫头心眼真坏,待我去会会她。”

顾云依走在两人前方,离得不远也不近,只听不说,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果然还是跟她扯上了关系。

一句话,就是素未谋面的大小姐觉得这波糟心事,是自家庶妹给下的套。

真是官配的宿敌,抛不开的嫌疑对象。

顾云依喟叹一声,好日子要提前结束了,嫡姐的复仇大幕正在拉开,以后在这府里讨生活就不像以往那么容易了。

……

静澜轩占据了整个侯府最好的位置,不但院子面积大,就连亭台楼阁也比别处雅致许多,又植了满院的桃花,这几天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接二连三地开放了,一场春雨过后,落英缤纷,走在蜿蜒的石子路上,意趣盎然。

然而落英虽美,落地为泥,人走过踩多几脚,石板路上全是泥泞,金氏一向喜净,竟能容忍这种程度的脏乱,院子里的下人都去哪了?

抬头一看,原来沿着墙角齐刷刷站着一大排,不知道的还以为准备做广播体操。

“这是在干嘛呢?”

“夫人听了柳儿的话,气头上呢。”

米莲吸溜了一口冷气,到底说了什么啊,丫头小厮一个个都变成鹌鹑了。

微凉的春风拂过,满院萧瑟,有种春寒料峭的感觉。

“云依小姐到了。”

通传之后,梧桐领着二人进入主厅。

刚进门,一道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她身上,宛如一把利刃直刺过来,让人浑身不舒服。

顾云依看向那道目光所在。

屋子中间跪着一个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并不出众,穿一件天青色的束袖短衫,深色筒子裤,很利索的样子。

她倨傲地抬着头,脸上的表情桀骜不驯,好象全世界都欠她一样。

好嚣张的一个丫头!

“给母亲请安。”

顾云依无视那道目光,上前给金氏行礼,乖巧的模样一如既往。

金氏人至中年,早年精致的鹅蛋脸如今微微发福,身材也比以往圆润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比年轻时更显贵气。

她没有招呼顾云依坐到下首,而是让人在圆几对面摆了张椅子。

“坐吧。”

就连语气也比以往冷淡了一些,顾云依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今天你大姐青禾从祖宅那边过来,身子不太利索,已经歇下了,以后什么时候方便,再让你们姐妹见见面吧。”

顾云依上前福了福身。

“都怪女儿不好,早知大姐今天回府,就应该推了王爷的约会,在家里等着姐姐。”

顾云依的声音又甜又软,语气也很真诚,金氏听她这么说,口气也跟着软和下来,“跟王爷喝茶是一早就约好的,怎么可以背信于人,这事不怪你。”

顾云依抬头软萌一笑,金氏一看之下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来娘这里。”

眼看人家母慈女孝,跪坐在地板上那位心里不舒服了,先是发出一阵不和谐的抽泣声,然后哭嚎起来,“夫人,您要替青禾小姐做主啊。”

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说流就流,完全不用酝酿情绪,单论演技,顾云依觉得自己不如她。

金氏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是青禾的贴身丫鬟柳儿。你姐姐回家的路上遇到歹人,被吓得不轻,又受了风寒,大夫说不得搅扰,娘也不好着急去问,就捉了这个丫头来回话。”

金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柳儿一眼。

“谁知道一问之下,竟然问出来一点不一样的事情。娘听得糊涂,就让梧桐把你叫来,我们一起听一听。”

看来是要对质了。

“女儿自当从命。”顾云依从善如流。

金氏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儿,“云依小姐来了,你把刚才说过那些再说一次,让她也听一听。”

柳儿板直身子,扯着袖子把眼泪一抹,神色瞬间狠厉起来,“好,奴婢就跟云依小姐说道说道。”


柳儿口中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早些时候,顾青禾一行人途经城郊后山,林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大群蒙面强盗,乌泱泱的一波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二话不说,拔出长刀冲着车队比划。

当时下着大雨,护卫视野受阻,一时间看不清来者是谁。

青禾小姐让人前去交涉,然而话没说两句,对方就气势汹汹地要冲过来。

柳儿和车夫自发护主,下车拦在前面,想不到拉着顾青禾的马匹突然受惊,冲开众人,一直向山林里奔去。

说到这里,柳儿非常后悔把顾青禾一个人留在车上。

事发突然,等护卫们回过神来救主,那边马车已经翻到水沟里去了。

好在顾青禾机灵,提前跳了车,大碍没有,只是崴了脚。

柳儿和几个老妈子救下她之后,换了辆新车乘坐,开始还好好的,走了二里地之后突然发起烧来,之后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那些始作俑者强盗,被马车冲了一下,乱了阵脚,吵吵嚷嚷了一会儿就作鸟兽散了。

一群人不明不白地来,又不明不白地走了,真是够奇怪的。

那一伙人奇不奇怪不在柳儿的考虑范围之内,她之所以抓住顾云依不放,全因冲上来的人当中有人说了一句,“你家小姐不应该回来,有人不想看到她。”

谁最不想看到她呢?

想来想去,只有顾云依这个庶妹了。

“所以你就认定云依小姐雇人加害大小姐?”

米莲看柳儿的表情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见过离谱的,没见过离谱得那么不要脸的。”

说得好,顾云依在心里给米莲加了个鸡腿,面上继续走她白莲花的人设,“母亲,女儿到底哪里得罪这个柳儿姑娘了?”

她不说顾青禾指使,只道是丫鬟自作主张。

“柳儿没说一定是二小姐,只是歹人又说了,大小姐挡了别人的道,不能让她顺利回家。”

“也许人家的话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们车队人太多了,把路给挡完了。”

米莲嗤鼻一笑,正好把顾云依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官道那么大,怎么可能挡得住!”

柳儿竟然被带到坑里去。

金氏扶额,再问,“歹人的话除了你,还有谁听到?”

一个人是片面之词,多几个人作证,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柳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当时场面嘈杂,为首那人带着两个帮凶直接朝我们冲过来,显然是事先打探好的,马车附近除了小姐,还有车夫。”

“给大小姐赶马的车夫是谁,去带过来。”金氏下令。

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京都府尹收到消息,只怕人已经在路上了,她要在官方插手之前弄清楚真相,如果真有强盗就交给官办,但如果只是内部问题……

想到这里,金氏看了一眼顾云依,说完全不怀疑也不可能,毕竟争宠这种事情,小门小户也不少见,何况她这样的一大家子。

一抬眼看到顾云依眼观鼻鼻观心,神态自若,又想到她平日里那么乖巧,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只是她毕竟是庶女……

无论金氏如何心境摇摆,顾云依一点也不慌,她真的是无辜的好吗,小说里根本没有这一段剧情。

没过多久,下人回报,给青禾赶马的车夫是跟着镖队一起雇来的,拿到佣金之后已经离开了。

“雇来的也有个出处不是,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再给我去找,务必把人找到带过来。”

金氏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了。

侯府的日子向来清闲,虽说儿子偶尔也会给她找事,但都是些不用费心就能解决的杂事,庶女乖巧听话,常常哄得她心花怒放,反倒是这个正牌大女儿,一回来就给她弄了件糟心事,冥冥中似乎应了仙师那句话。

“此女命格虽贵却上犯孤星,刑克友亲,必不能家养,否则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都不能安宁。”

十多年过去了,司天台尊封的白胡子仙师言犹在耳。

金氏疲惫地摁了摁太阳穴,不是说及笄之后就好了吗?虽然还没有举办及笄礼,但是青禾在上个月已经满十五周岁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母亲可是累了?”

顾云依适时出声询问,这是她关爱母上的人设,如今人虽然换了芯,但人设不能改,否则一不小心OOC(OUT OF CHARACTER脱离人物原来性格),被人瞧出端倪又得想办法撸圆。

“梧桐快给按按,别让母亲难受了。”

梧桐的按摩手法一直深得金氏喜爱,效果也有目共睹,金氏紧绷的脸色渐渐舒缓下来。

米莲走到柳儿面前光明正大地瞪了她一眼,“都是这个小蹄子闹的,主子病了不在跟前伺候,到处乱嚼舌根,大小姐还没发话呢,自个儿就编出来一套故事,不知道平日里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这要在我们院里,打发了都是轻的。”

米莲的声音不大,字字戳心。

柳儿跪坐在地上,听得脸红一阵又白一阵。

顾云依上前将米莲拉退,“不必多说,母亲自有决断。”

助攻达成,米莲悻悻住口。

顾云依负责善后,“都是我平日里管教过于散慢,下人没有规矩,女儿自领家法,回屋抄写百遍家规。”

金氏闭着眼睛随意挥了挥手,“免了吧,小丫头说的也不全错。”

柳儿一听,脸色惨白。

不行,她必须要反驳,米莲那些话表面上说的是她,实际上打的是大小姐的脸。

“柳儿虽然自小在乡下长大,但是小姐教导规矩都是比照城里来的,只是婢子愚笨,总也学不好。大小姐住在乡间,身边也没个至亲,明明身娇肉贵,却要在乡下吃平日里小户人家都吃不着的苦头,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哪样不是往极致里练,就怕入不得夫人的心,也怕被城里头的小姐给比下去,青葱一样的手指,练得伤痕累累,就连我们这些下人看了也于心不忍。”

这是打感情牌了。

顾云依看到金氏的脸上果然多了几分怜爱。


又过了一会儿,下人再次来报,“雇车的马行联系上了,只不过不巧,那个车夫接了新差事,这会儿已经出城了,回来恐怕需要一些时辰……”

说到后面,回话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金氏的脸色越来越差,开始还闭着眼睛,后来烦躁地推开梧桐,目光咄咄地望了过来。

“给我找,派车去追,一定要把人给带回来!”

金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非要跟一个车夫杠上,只觉得今天所有事情都不顺利,再看下方柳儿那一张泪痕半干的脸,心里更是莫名的烦燥。

主母生气了,众人噤若寒蝉。

僵持间,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步入大家的眼帘。

“不必那么麻烦,车夫也罢,车队也罢,不要再折腾了。”

声音略带嘶哑却很笃定。

“青禾小姐到了。”门房的通报姗姗来迟。

“小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柳儿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忙不迭扶住摇摇欲坠的顾青禾。

顾青禾顺势半靠在柳儿手臂上,拍拍手背安抚她。

“小姐,你好烫……”

柳儿又抹了一把泪。

“快,去搬张软椅来。”

说着金氏就想站起来,转眼看到顾青禾疏离的神色,又生生忍住了。

“你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顾青禾在柳儿的帮助下勉强行了一礼,之后强打精神在椅子上坐定,这才艰难开口,“母亲,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顾青禾缓缓解释道,“都怪女儿不好,没有好好管束下人,柳儿说的这些,请母亲不要放在心上。事情并非像下人们传的那样,多半是个误会。”

误会?

折腾了一个上午,一句误会就算了?

金氏心中五味杂陈,然而比起继续折腾,能妥善解决更好。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既然你亲自来了,就把事情说说清楚,等会儿府尹过来也有个说法。”

顾青禾正发着高烧,虽未施脂粉,脸颊仍微微发红,她目光如炬,思路也很清晰。

“之前是女儿烧糊涂了,身子骨虚软没法约束下人,偏巧柳儿又是个急性子,所谓眼见亦不为实,何况当时情况复杂,柳儿想岔也是情有可原。”

顾青禾的喉咙不太舒服,她接过柳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说。

“当时雨下得很大,我们正好走到山道的拐角处,行走多日,大家本来就很疲乏,后边突然冲出来一队人马,一时间看不清来者是谁,人多车马杂,冲撞在一起,自然容易误会。如今女儿定下心来想想,来者衣饰齐整,虽不华丽亦不像山匪路霸,更不用说后山离京城不足二十里,哪里来的山贼有这个胆子在天子脚下闹事。”

“如果当时女儿的马车不是突然失控,来得及仔细看看对方挂的是什么标旗,安抚大家好好说话,也许当场误会就消除了。”

话到这里,柳儿突然握紧顾青禾的手,使劲摇头,“明明不是这样的,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就是这样的,柳儿,你是关心则乱。”顾青禾温柔地回应她。

“明明不是,我仔细看过,对方根本没挂标旗,领头的大汉一看见你的马车就抽出佩刀,根本不是误会,就是冲着小姐来的。”柳儿试图争辩。

顾青禾摇了摇头,示意柳儿不要再说了。

柳儿被自家主子阻止,急得脸红耳赤,心中又委屈,索性哭出声来。

这时,门帘一掀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哎哟哟,这里闹的哪出啊,是哪家的丫头不懂事,哭哭啼啼的,给人上眼药呢?”

金氏的大儿子,顾云依的便宜大哥顾青墨来了。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黛色的束腰长褂,生得一张方脸,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见他进来,金氏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声音也多了几分慈爱。

“你还知道回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影子都找不到,也不问问自家妹子心里委不委屈。”

“母亲怎么知道儿子没有过问。”

顾青墨走到顾云依身边,冲着她宠溺一笑,一旁的顾青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色暗沉了几分。

“这么晚才来,自然是办事去了,你们女人家就知道在这里问来问去,不知道我在外头已经把事情给解决了。”

顾青墨一口喝光婢女递过来的润喉茶,“渴死我了。”

众女面面相觑。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你给母亲仔细说说。”

金氏让梧桐拿帕子给顾青墨擦脸,他急着说话挡开了。

“母亲是不是担心府尹上门查问?”

金氏点头。

顾青墨嘿嘿一笑,“不用担心了,刚才我在前厅已经把人给打发了。”

“打发了?有那么好打发,用的什么法子。”

侯爷早朝未归,家里没个能出头的男人坐镇,金氏虽然出身高门,但若要她独自应对官差,心里仍然发虚。

“自然是让他相信城外发生事情是一场误会,刚才大小姐不是澄清过了,是她头脑发昏没看清,错把好人当坏人。”

听顾青墨说完,顾青禾轻轻地咬了咬下唇。

如果不是刚才碰巧经过花厅,听到顾青墨和府尹的对话,她是不会抢先一步在金氏面前澄清的。

经历过上世种种,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在顾青墨心中她这个妹妹是什么地位,与其强争两败俱伤,还不如留存实力徐徐图之。

“当真只是误会?”金氏有点不相信。

“母亲若是信不过儿子,可以自行查问。”

“……”

真不太信得过,只是金氏乏了,不想再追究,把外人打发掉,剩下的不管是什么事都只是家务事。

“我是看不惯有的人一出现就掀风起浪,平白无故诬陷我家妹子,命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害自己也就罢了,还把旁人也拖下水去。”

说着顾青墨轻轻揽住顾云依的肩膀,“别人我不管,若有人要害我亲妹子,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说完狠狠地瞪了顾青禾一眼。


这一眼用了十足的气势,顾青禾能稳住,柳儿却没有这种底气,吓得哆嗦了一下。

金氏不得不出面缓和气氛,“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你这个做大哥的,每一个都得护着。”

顾青墨冷哼一声,“我的妹妹是惹人怜爱的娇小姐,不是什么祸害家族的不祥之人。”

不祥之人!

这四个字犹如当头一棒重重地打在顾青禾身上,她背负这个骂名太久,久到整整过了一辈子还没有结束,于是她刚刚稳住的身形渐渐支撑不住,缓缓向前倒去。

柳儿一把扶住她。

“小姐?”

“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改日再跟哥哥妹妹好好相聚。”顾青禾颤抖着把话说完。

“去吧,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看着顾青禾在柳儿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离开,金氏仍旧皱着眉头,这四个字就像魔咒,一直笼罩在顾氏一家上空,挥之不去。

“看到了吧,仙家说的对,不祥就是不祥,一冒头就惹祸,还想祸水东引,心坏着呢。母亲可千万别被她老实巴交的样子骗了,人美心才美,云依才是我亲妹子。”

顾青墨不想放过她,咬牙切齿地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声说,就是故意让她听到。

顾云依开始头痛,这个便宜哥哥真是助得一手的好攻,不帮忙息事宁人也就罢了,还直接把她架上火上烤。

本来女主心里就恨惨了她,现在好了,顾青禾在心里只怕已经把她五马分尸一百遍了。

如果不是对顾青墨这个人物角色有所了解,顾云依真觉得他这番操作是在捧杀她。

眼见金氏脸色渐变,顾云依连忙摇了摇顾青墨,“大哥,你忙糊涂了吧,说什么胡话呢,青禾姐是云依的亲亲大姐,自然也是人美心美。”

边说边给顾青墨使眼色,奈何这个糙汉子是个愣头青,一点也不领情,接着说道,“妹子你今天眼神不好么,你说顾青禾长得美?”

顾云依连忙掐他一下,顾青墨吃痛出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说实在的,顾青禾长得真不算太美,她符合大女主文里女主婉约大气的外貌设定,丑也不至于,胜在气质好,只是影像化之后就有些吃亏了,毕竟艳丽的颜色才能让人一眼记住,人啊,说到底还是视觉动物。

“母亲乏了,我们都退了吧。”

顾云依看到金氏在发愣,觉得是时候撤了。

顾青墨伸展了一下四肢,点点头道,“妹妹说的对。”

顾云依无声叹息,她这个哥哥看起来比金氏还累。

此时门房又传,“侯爷下朝回来了。”

顾成峰一进门就看到顾青墨在伸懒腰,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转眼又看到顾云依和金氏神色各异,心中奇怪。

“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云依和顾青墨赶紧行礼。

金氏迎上前来,“没什么大事,就是青禾回来了,路上出了点小岔子。”

“不是说后天才到吗,怎么早了那么多,出了什么事?”

“说是在西城后山十里坡那块地界跟人冲撞了一下。”

“哦?怎么冲撞上的?”

顾成峰展开双手,方便金氏帮他更换朝服。

金氏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末了总结道,“怎么撞上的不重要了,反正儿子已经解决了。”

顾青墨在一旁得意洋洋地邀功。

顾成峰有些吃惊,一向只会找事的儿子竟然学会帮人解决问题了!

“是真的,京都府尹早前上门,是青墨把人打发走的。”金氏帮腔,难得儿子也有成器的时候。

“长本事了。”顾成峰附和自家娘子也夸儿子一回。

顾青墨好不得意,“多大的事,我看就是顾青禾那小蹄子故意找事,她自已演上一出,好多分些父亲母亲的怜爱。”

“怎么说话的呢,自家妹子,什么小蹄子,说得多难听。”顾成峰出声呵止。

顾青墨撅着嘴不服气,“爹忘了以往那些事了?儿子还想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说到以往,大家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重生之候门嫡女的复仇之路》的作者为了突显女主复仇之路的艰难,故意给顾青禾戴了个“不祥之人”的称号,好增加女主的人生挑战难度。

十五岁之前,顾青禾过得真不太好。

一出生就被司天台官方认证“天煞孤星,刑克亲友”,之后又安排一系列事情去证明这个人设。包括且不限于:和家人一起吃饭,她没事,家人中毒;和朋友一起出门玩耍,她没事,朋友断了一条腿;高高兴兴去参加亲友的喜宴,炮竹莫名燃爆,引发大量死伤,喜宴直接变白席,然而她一点事也没有……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次数多了,连乡下祖宅的亲友也避之不及,干脆将她安置到祠堂旁边的耳房住下,指望金氏祖先能镇得住这个外孙女儿,别再给族里添事了。

好在金家出过一个太后,先祖神灵尚有余威,后面几年下来,大家相安无事,女主顾青禾毁天灭地的王霸之气总算被暂时压制下来。

相师说过,及笄之后,此命必改。

眼见顾青禾过了及笄的年纪,按理说已经雨过天睛,结果又出了这么扑朔迷离的事情。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仙家之言,至少金氏深信不疑。

“是不是办一个及笄礼比较好。”

顾成峰想了想,“应该的。”

“那妾身这就着手安排。”

顾青墨不以为然,对他而言,只要不是顾云依及笄礼,所有的及笄礼都跟普通宴会没什么区别,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行。

“家里是该好好热闹一下,夏天就要来了,姐姐也回家了,该有一个新气象。”

顾云依附和着说道,顾青禾的及笄礼上有一个大坑等着她呢,是要着手安排。

谈到办宴会,金氏心情好转,开始和顾云依谈论起服饰来。

顾成峰话题一转,“要等过了这阵子才行。”

金氏愣了一下,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靖王府今天进了贼,听说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丢东西?

以王府的安保还能丢东西?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这贼得有多大的本事。

再往细致里想,什么东西值得贼人冒如此大的风险,从正儿八经的王府宅邸里捞东西,不是城郊没几个护卫的别苑。

“难怪今天靖王听到小厮来报就匆匆离开了。”

顾云依想起早上靖王急勿勿的样子,又是一段没有详述的剧情。

在小说里,平乐侯与靖王府的口头婚约是太后一力促成的,虽然没有落到纸上,但大家心里都有数,顾家是武将出身,宇文靖手里握着边西军一路的兵权,太后一直很想把这支势力收入怀中,而靖王也需要借助太后的文官力量。

虽然私底下两股力量争斗不断,明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婚约就在这样暧昧不明的情势下达成了。

想到婚约,金氏开始头痛,若婚事成真,顾家嫁出去的理应是嫡亲女儿才对。这几年靖王有意,云依乖巧,大家都把顾云依当成侯府的嫡亲二女儿了,但事实就是事实,真要追究起来……

金氏想得头晕,索性不想了。

她挥了挥手,让一双儿女退下,顾侯爷临时又交代了几句。

“这些日子你们没事不要外出,我感觉这城中有些异样,外边捕贼的捕贼,封路的封路,几个番邦使团陆续入京朝贡,青禾之前在城外遇着那些人,说不定跟与番帮商队有关。”

虽然金氏只说了个大概,但顾成峰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外番使者朝贡期间,城里城外车队里的人员复杂着呢。

兄妹俩领命退下,顾云依笑着安抚了大哥几句,两人在静澜院外分开。

“米莲,你等会给青禾小姐送些补品过去。”顾云依交待。

米莲撇了撇嘴,“干嘛给她送东西,没看柳儿那个样子,恨不得把我们给吃。”

“人家怎么样是人家的事,一个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的,青禾是嫡姐,又带着病过来跟大家澄清解释,我这个做妹妹的应当有所表示。”

米莲扁着嘴应下,心里不服气,想着库房里有什么陈年旧货,随便送一点过去应付。

顾云依看她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准送破烂货。”

米莲垮着一张脸,“小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云依也肉痛,虽然两人是天命死敌,官配对手,东西多送一样,将来能够变现的钱就少一分,然而明面上的功夫必不可少,别的纸片人都在盯着,不能落人口舌,人设改得太快,被人瞧出异样,影响她遁出侯门的大计就不好了。

此外她也心存侥幸,万一,哪怕是万分之一,她跟女主能够和解呢。

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外出的下人大多已经归位,顾云依推说太累了要休息,将贴身的丫头统统支开。

米莲嘟囔着最后一个离开,顾云依绕到屏风后面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人已经走掉了。

顾云依懊恼地嘀咕了一句,“聊了那么久,名字还不知道呢。”

转念一想,大家不过萍水相逢,现在外边风头火势,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样反而安全一点。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屏风一角的绢纱上贴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纸条。

上面用炭笔写着简体的“多谢”二字,落款画了一支灵动飘逸的卡通羽毛。

顾云依愣了一会儿神。

“也是个有趣的人呢。”

错愕之余不禁有些莞尔。

将纸条小心折好存放起来之后,顾云依感到浓浓的疲倦感,衣服没换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

另一边,顾青禾在柳儿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回到立雪阁。

一进屋,顾青禾拿起桌上的药碗狠狠地灌了几口。

几息之后,她额头开始发汗,潮红渐渐退去,脸颊呈现出发白的底色。

“小姐何苦为难自己。”

柳儿又是抹眼泪,一早上,这个丫头流的眼泪比她家小姐流的汗还要多。

“不这样能怎么办?”

顾青禾露出坚毅的神色,“即使病成这样,也只换来母亲一丝丝怜悯。”

“夫人心里还是疼小姐的,你一现身,她就忍不住要站起来,我都看到了,反倒是大公子……”

说到这里,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青禾当然知道顾青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辈子,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哥就是庶妹的打手外加代言人,顾云依指东,顾青墨绝不往西。

顾云依这朵毒莲花也是个会装的,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惯会使小性子,但凡是个男的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狐狸就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这一世,她掌有先机,一定不会再让这只狐狸祸害家人。

说到先机,在城外遇袭这件事情是她大意了。

上辈子的今天,她的车队还在五十里外的无名山崖。

那时,她乘坐的马车突然断了车轴,马匹受惊瞬间失控,连车带人差点掉落山崖,好在车夫御马老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在最近的驿站休息了整整一日,全方面检查之后,车队再次上路,因此晚了二天才回到侯府。

那时的她自知名声不讨喜,回到家里之后也不敢声张,吃了个闷亏。

重生之后她想了又想,金氏是大家族,车马有专人照看,怎么那么容易折断,除非有人动手脚。

因此这一次她特意提前上路,又叮嘱下人关注车马,车轴倒是没再出问题,却不料遇上了山匪。

说是山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伪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吓唬她,让她知难而退,如果她能主动退回金家老宅最好,如若不然,给她一个下马威也不错。

活过一辈子的顾青禾,笃定地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指使之人,就是看她各种不顺眼的庶妹。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她顺水推舟,先用银针暗刺马股,制造惊马逃生的假象,又故意淋雨受冻,稍感风寒之后假装晕厥。

其实对方就是拔刀威胁了几句,也没有下狠手,见到马车出意外就吓跑了,但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好让顾云依露出狐狸尾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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