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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嫡女曦瑶出生那日,大司命下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她爱之人皆为她丧命,爱她之人将她折磨终生。作为万年来诞生的唯一一位女神,曦瑶不信命。后来,她的未婚夫、父亲、乃至所有族人,都死在了那人手中,她终于知道命运的残酷。她死那日,那个令六界闻风丧胆的男子,抱着她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结局HE,中间小虐,男女主双洁。
主角: 更新:2022-11-20 17: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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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今日魔尊不下床》,由网络作家“mikbar”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日神嫡女曦瑶出生那日,大司命下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她爱之人皆为她丧命,爱她之人将她折磨终生。作为万年来诞生的唯一一位女神,曦瑶不信命。后来,她的未婚夫、父亲、乃至所有族人,都死在了那人手中,她终于知道命运的残酷。她死那日,那个令六界闻风丧胆的男子,抱着她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结局HE,中间小虐,男女主双洁。
曦瑶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榻上,他看着曦瑶,扯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如暴日下挣扎的蚯蚓。
他伸出干枯如柴的手,低低唤她:“瑶瑶,你终于肯见我了。”
曦瑶站在那里看他,身子动弹不得。
老人的手无力垂下,眼角边沁出一滴浊泪。
“我这一世只见了你一面,可我等了你一生。”
凡人的一生不过神祇的弹指一瞬。曦瑶种的往生花,落一片花瓣便能抵浮世三千日。
她不懂,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遗憾却是无限的。
老人挣扎着想起身,可手脚都不听使唤,一个趔趄便从床上摔了下去。曦瑶想扶起他,可脚根本迈不出去一步。
“瑶瑶,若有来世,我们一定要相见。”
曦瑶想张口问他是谁,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梦境逐渐褪色,周围的一切开始融化剥落,老人想在最后一刻伸手触摸她,转眼便化作片片碎片,掉落在曦瑶眼前。
“长姐醒了。”
乌苏见她睁眼,长长的舒了口气。
曦瑶看着眼前这位容貌清丽的女子,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
乌苏见她眼里一片迷茫,伸手摸她额头,看是否发烫,曦瑶下意识躲开了。
“长姐还在怪乌苏吗?乌苏只是担心长姐受魔气侵蚀,父神也说了,非必要不能离开伊川。”
乌苏柳眉微蹙,淡紫色的双眸起了一层朦胧水雾,显得楚楚可怜。
曦瑶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有好多长了翅膀的记忆,她想跳起来抓住,可记忆却轻飘飘从指尖溜走。
她实在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也不清楚面前这位美女为什么要掩袖啜泣。
她哭得很有节奏,细若鱼骨的双肩一起一伏,如瀑青丝散落胸前,别具一番凌乱风情。
她要是个男的,一定立马扇自己两耳光,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惹哭这位美女,自己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可惜,她不是男的,也对她眼角那滴似滴欲滴的泪感到抓狂。
你倒是哭出来啊,憋到一半算什么?
“那个...美女你别哭啊。方便问一下,我是谁吗?”
乌苏愣住,那滴眼泪也溯洄进眼眶。
难道她真的被撞傻了?
乌苏小心翼翼看着她:“长姐,我是乌苏啊。前几日你被魔气打伤的事情还记得吗?”
曦瑶眼前出现一幅模糊的景象:两个女子正在河边泛舟,其中一个趁另一个不注意,将她推了下去。
乌苏突然抓住她的手,吓得曦瑶连忙挣脱。
乌苏见她对自己设防,眼泪瞬间如断线珍珠:“长姐对乌苏心有芥蒂了。都怪乌苏没有看好长姐,害得长姐跟着大师兄杀怪,险些丧命。”
曦瑶努力思索,眼前落水的景象却不断反复重演。
她脑子估计错乱了。
乌苏还在哭哭戚戚,曦瑶余光一晃,看见一个方脸浓眉的男子,正鬼鬼祟祟扒在门边往里看。
她看着男子和乌苏都穿了相同的月白色长衫,心下猜疑他们是同一个门派的。
男子和曦瑶目光相遇,长腿一迈,走了进来:“瑶妹身体好些了吗?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他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木木地站在曦瑶面前,耳朵都红了。
曦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乌苏擦干眼泪,转而微笑:“长姐身体还未痊愈,辟谷不好,先吃点东西吧,这是大师兄亲自下厨做的呢。”
浓眉男子打开食盒,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香气四溢,曦瑶口水都流到嘴边了。
男子递给曦瑶一双光滑圆润的白色筷子,曦瑶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手指无意拂过男子手背,男子的脸瞬间红成麻辣小龙虾。
大哥,不带这么纯情的啊。
乌苏整理好裙裾,看着曦瑶说:“长姐好好休息,乌苏明天再来看你。”
男子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瑶妹,害你受伤,我很抱歉。”
男子和乌苏一道离开了。
曦瑶看着丰盛的菜肴,没有动筷。她的脑中正在疯狂拼接记忆。
天界只有日神一家才着月白色,日神有两个女儿,刚才那个叫乌苏的女子喊自己长姐,那她该不会是日神最宠爱的嫡女曦瑶仙子吧?
得了,结案。暂时想不起的就算了吧,反正神仙动不动活个千年万年的,来日方长。
耳边捕捉到了一阵奇怪的桀桀声。曦瑶打开神听,定位了声音的源头。
她放下筷子,小心推开房门。
外面阳光明媚,仙花仙草开得茂盛,根都蔓延到曦瑶脚下了。
曦瑶转身,寻着声源走到一处空地,刚上前一步就被无形的结界打了回来。
她下意识默念咒语,伸手一划,结界破了个洞。
她猫着腰钻了进去。
只见半空中长着无数形状怪异的巨树,枝叶像人的手臂,上面吊着一个个黑色的茧。她觉得脚下有异物,低头一看,裸露的土地像一个死人的面孔,她正好踩到凸出的鼻子部分。
什么鬼地方?难道是因为她失忆忘记了吗?
不料,树上结的小黑茧破了,无数蜜蜂形状的黑色虫子朝她面门飞来。
原来桀桀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啊。
曦瑶屏气,捏了个红莲烨火抉,指尖燃起一朵蓝色莲花火焰。
黑色蜜蜂遇火便化作一滩脓水。曦瑶觉得天上像下起了黑雨一般,她左躲右躲,生怕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落到她头上。
她躲到一棵没有结茧的树下,看着地上流脓的虫子越积越多,不断膨胀,最后显出一个人的轮廓。
“我去,这家伙是哪条道上的啊?”
轮廓越来越清晰,长出了手和脚,没有五官的脸突然凹陷,眼耳口鼻一齐迸发出来。怪物迈开双腿,摇摇晃晃地向曦瑶走来。
曦瑶运用全身灵气,在掌中聚集了一团硕大的红莲烨火,火苗蹭蹭上涨,火舌都要舔到树梢了。
“长姐,救我。”
乌苏的声音响起,曦瑶分神张望,怪物瞬间移动到她面前,一掌把她击倒。
靠,居然偷袭!
她的红莲烨火掉到了地上,整个空间登时引燃,熊熊大火烧着了所有的树,黑色怪虫发出刺耳的哭声,简直要震破曦瑶的耳膜。
怪物身上也着了火,像一个巨大的火球。但他停止不动,用空荡荡的眼眶“看着”曦瑶。
曦瑶疼得喘不过气来,她抬头,看到结界已经破了大半,她忍痛召出仙云。
先出去找帮手,一会儿再来收拾这个怪物。
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她的脚。
她往下一看,乌苏泪眼涟涟地望着她,身上的裙裾残破不堪。
“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是你喊的我?”
曦瑶伸手拉她,乌苏突然神情陡变,尖声大喊:“你不许走!我要你待在这里。”
曦瑶眼疾手快,一脚把她踹下去,架着时速五千码的仙云溜了。
乌苏倒在地上,愤愤地望着结界缺口。
“我要让她死!”
怪物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样,平地刮起一阵旋风,消失在乌苏眼前。
乌苏露出胜利的笑容。
“没了她,清臣就是我的了。”
曦瑶不分方向,一路疾驰,中途撞翻了不少刚学会腾云的小仙,他们悲惨的叫声响彻云霄。
“有事莫怪,莫怪啊。”
本仙女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小命要紧啊。
曦瑶飘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失过忆,现在根本不认路。
视线里出现一道闪着白光的河,仙云飞不过去,她只好收起仙云,稳稳落到河岸。
河里起了大雾,朦胧不清。
曦瑶使劲揉眼,看到一只小船摇摇晃晃,从雾里滑出来,摇橹的船夫眉眼花白,长得像个老寿星。
“这位仙子可是要渡河?”
“这是什么河啊。”
船夫眼神闪烁,笑着说:“这是天界的护城河。每日只有一趟,仙子还不抓紧时间?”
曦瑶看他态度和蔼,心里卸下了防备。
耳边的桀桀声越来越近,她赶紧跳上船舷,对老人家说:“我有急事,麻烦可以快点吗?”
老船夫会心一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曦瑶就这样闯进了大雾中。湿润的雾气黏住了她的眼皮,她只能打开神听,捕捉周围声响。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她心里有点害怕,问老船夫:“老人家,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呀。”
乌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现在正在神魔交界处。”
曦瑶心下大惊。
怎么会是她?
曦瑶使劲睁眼。
刚才白发苍苍的船夫此时变成了个一丈八尺高的怪物,不是跟她搏斗过的那个怪物还能是谁?
还有乌苏,什么时候跑到船上的?
乌苏缓缓地说:“你独占了父神的宠爱还不够,为什么还要跟我抢清臣,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你为什么要逼清臣娶你?你明明知道我和清臣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只有他,而你什么都有,却还要来抢我的!”
曦瑶感觉小船不断摇晃,她赶忙说:“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乌苏一步一步靠近她,同时船摇得更厉害了,曦瑶紧紧抓住船舷,指甲都要抠烂了。
“你别过来啊,船要翻了!”
“掉了又怎样?与其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清臣,倒不如和你死在一处!这样,你就得不到清臣了。”
乌苏哈哈大笑,笑声格外瘆人。
这个女的真是个疯批啊!
曦瑶稳住心脉,口中默念重光诀,乌苏看到了她张合的嘴唇,立刻尖叫:“今天,你别想逃走!”
身后的怪物突然跳到曦瑶眼前,一掌将她击翻,她半个身子都掉到了船外。
乌苏吓得花容失色:“不是我干的,曦瑶你不要怪我,怪就怪在你运气不好!”
曦瑶的手还在死命抓住船舷,乌苏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曦瑶,下面是魔界,你好好尝尝仙骨被溶的滋味吧!”
“Duang”的一声,曦瑶整个人掉进水里。
啊,好凉啊啊啊。
她的头还露在水面,她看到乌苏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可她听不清。
刺骨的寒冷蔓延至全身,曦瑶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残留的意识告诉她,她之前看到一个人推了另一个人的画面,是真的。
因为,天河的水,真的好凉啊啊啊。
乌苏眼看着曦瑶的头消失在天河里,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清臣终于是我的了。”
曦瑶感觉自己在水里泡了好久,泡到四肢都要散架了。
她睁开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
“啊,又是什么怪物!”
她飞起就是一脚。
男人嘴角的伤口再次撕裂,但他闷声不响。
青阳澹玄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
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每一处都鲜血淋漓,血肉翻飞,隐隐见到白骨。就连他的指甲,都刺进去九十九根针。
这是他亲自数的。
行刑的人说:“世子,皇命难违。还请多担待。”
下一秒,便用匕首剜下他胸前的一块肉,丢进托盘。
他的动作好像在处理一条鱼,那神情仿佛在说:“世子,是要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青阳澹玄咬碎了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那天,皇帝破天荒走到冷宫,第一次跟他说话:“听说你在暗中造反?”
他正在井边打水,母后已经三天没有水喝了。
他愣住了,水桶掉到地上,水流了一地。这是他辛辛苦苦钻到井底,花了一整夜打上来的水。
随后他就被关到地牢,每天都有人问他是如何谋逆的,同伙都是哪些人。
他说不知道,人们便用沾了盐水的铁鞭打他,用烧得正好的烙铁烧他,还用小刀剜他的肉。
累了,就让他平静的死去吧。他本就不该出生。生为世子,却卑如草芥。
他刚合上眼,一个悦耳的女声落入他耳中。
“你是人类?”
曦瑶看到他头顶没有神修的金色气脉,怀疑他是人。
这话落到青阳澹玄耳中却是一种讽刺。
他连做人都不配了吗?
青阳澹玄冷笑,伤口扯得更痛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面前这个被镣铐缚住的男人,虽然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气质却清冷孤傲,一双深沉的双眸如带泥的桃瓣,睫毛翩翩似枯叶蝶,暗淡却美得摄人心魄。
曦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颜控,但这个男人,就连带血的嘴角都那么好看。
青阳澹玄神色凝重,瞳孔中溢出一丝诧异。
曦瑶心想,自己应该长得没那么恐怖吧。下一秒,一张老虎凳凌空飞来,曦瑶抬起就是一脚,凳子立刻四分五裂。
青阳澹玄瞳孔放大,喊道:“后面!”
曦瑶转身,看到一个裹成粽子样的僵尸徒手撕烂了一个侍卫。
半边西瓜大小的脑袋滚到曦瑶脚边,僵尸挑衅地笑了,一丝口涎挂在下巴上。
......真恶心。
曦瑶轻轻弹指,一朵红莲开在了僵尸头上,僵尸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愣住了。
他可能觉得这花还挺好看,伸手去薅,不过烧完头皮后,僵尸回过神来了,他愤怒地锤着自己头,跺脚、咆哮,曦瑶觉得地都要被他震塌了。
青阳澹玄冷冷地看着地上打滚的僵尸,曦瑶想起这里还有个凡人,连忙蒙住他的眼睛:“画面太血腥了,你一个凡人还是少看。我马上帮你解开手铐。”
鼻尖一阵淡淡的昙花香气,青阳澹玄脸上闪过羞怯之色。
“你想救我?”
“你可知我是逆贼?”
“我管你是什么,快点走吧。”
曦瑶徒手掰开他身上重重的镣铐、铁索,无意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
“很疼吧。对不起。”
曦瑶目睹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新伤夹杂旧伤,好几处都发烂发臭,一碰就掉蛆虫。
她心里有些酸涩,即使是犯人,也不该如此对待吧。
处理完僵尸后,她一定会帮他清除掉不好的记忆。大师兄说过,人类很脆弱,只有一条命。任何人都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
澹玄几日几夜滴米未沾,四肢绵软不无力,镣铐一开,整个人都软了。
曦瑶架住他的肩,回头看到僵尸被火舌吞噬,发出咔咔的骨骼断裂声。
僵尸痛得目眦尽裂,五官扭成麻花,他在地上滚来滚去,生生撞坏了地牢的几堵墙。
天花板噌噌掉灰,曦瑶打了个喷嚏。
这家伙真能折腾,曦瑶想捏个清尘诀帮它顺便料理下后事。
地牢大门被撞开了,一群黑衣人冲进来把他们围住。
“大胆逆贼,竟敢越狱!”
什么越狱?再不跑怪物都要吃了人好吧?
黑衣人像认识僵尸一般,纷纷搬来水桶,替他灭火。
啊,大兄弟,这是仙火,普通的水怎么浇灭啊?
火势依旧旺盛,僵尸眼看就要烧熟,肉香都飘出来了。黑衣人赶紧把剑尖对准他俩:“圣上说,你若能灭掉这火,就饶了你。”
澹玄眼睛一亮,挣脱曦瑶,喉咙发出苦涩的声音:“父皇终于相信我了?”
曦瑶错愕,这个弱鸡居然是皇子,那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曦瑶看出这群人都是凡人,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误入人界了。
好吧,反正僵尸烧了差不多了,那就卖给弱皇子一个面子吧。
曦瑶前脚灭火,后脚黑衣人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圣上要亲自审讯你们这群逆贼。”
曦瑶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五花大绑的一天。以前都是她趁大师兄睡着,偷偷用捆仙索把他固定在仙冢的树上,吓得他醒来哇哇乱叫。
咦,她居然恢复了一点记忆。
她低头看着这潦草的绳结,生怕自己动一动,它就断了。
青阳澹玄也被捆成粽子,和她一起跪在皇帝跟前。
他眼角通红如血,面色苍白。即使受尽屈辱,他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一丝畏惧。
他已经习惯了。
“就是你们两个贱人想害太子?”
皇帝脸色涨成猪肝红,权杖狠狠敲在澹玄身上,殷红的血立刻在单薄的囚衣上绽放。
他抓澹玄就是为了给太子加餐,至亲的骨肉更有益于寿命。他的太子吃了好多侍卫都没用,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澹玄低头不语。
曦瑶看不下去,说:“他是你儿子,伤成这样了,怎么舍得下这么狠的手啊!”
皇帝火冒三丈,颤抖的手指指向她:“你这贱胚子,好没教养,竟敢抬着头跟孤说话?”
“为什么不敢跟你说话?天帝在我面前也要喊声姑姑呢!”
“你才没有教养,怎么能随便打人?即使是亲儿子也不能这样霍霍啊。”
皇帝估计要被她气得脑溢血了。
“你你你哪里来的贱婢,不仅谋逆,还暗算太子,朕要把你碎尸万段,诛杀九族!”
澹玄说话了:“父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她无关。我不认识她。”
澹玄咳嗽,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入白皙的脖颈,模样如一朵颤抖的兰花。
皇帝更气了:“你们都得死,一个也跑不掉。”
曦瑶受不了这个暴躁老头子了,挣脱绳索,站了起来:“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干涉,但是你包庇僵尸祸害别人,我可要管了。”
“你口中的太子,就是那具僵尸吧。你不知道他已经快成为飞僵了吗?再不除掉,你们都要被他吃了!”
皇帝看她轻而易举就破坏了束缚,吓得瞳孔地震:“来人,快把这妖女乱箭射死!”
曦瑶不耐烦,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我说话你没听到吗?你的太子已经入魔了,幸亏我除掉了他,不然你也小命难保。”
澹玄摇摇晃晃站立,抹掉嘴角的鲜血,怒道:“你不要伤害我父皇,你有什么冲我来,快把他放下...”
皇帝双脚悬空,吓得面色如土,话都说不出来了。
曦瑶把他放下:“你们父慈子孝,跟我没有关系,但我不会放任僵尸危害人间。”
弓箭手已经摆好姿势,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澹玄扶住皇帝:“父皇,此事都是我一人做的,与她无关。您惩罚我吧。”
澹玄不知道她是谁派来的,但他不愿意牵扯无辜。
一切都让他扛下吧,他本就多余。
皇帝抬手,弓箭如雨落下。
澹玄闭上眼,等待死亡。
少女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这是在滥杀无辜,就不怕神明震怒吗?”
澹玄睁眼,发现弓箭生生掉头指向射手,箭尖全都断了。
弓箭手全都大惊失色,也不顾皇帝还在场,纷纷丢下弓箭四处逃窜。皇帝瘫在宝座上,惊恐万分地吐出几个字:“妖女,妖女...”
澹玄目光一紧。
她是谁?法师?妖怪?抑或是神仙?
她为什么来救他?
曦瑶本不想显露神迹,无奈皇帝老儿太不做人了,竟敢暗算她。
真卑鄙!
澹玄突然拉过她的手,用力一带,把她带入怀中,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曦瑶感觉脸边刮了一阵风,坐起身,看到僵尸长如大葱的指甲生生嵌入了地里,近在咫尺。
差一点就被僵尸偷袭了。
这对父子怎么竟搞偷袭啊!
卑鄙,真卑鄙啊。
皇帝活过来一样,大喜过望:“太子,快吃了他们两个!”
什么?皇帝这是疯了吗?让僵尸吃了他俩?
原来就是他养僵尸吃人啊,可这位弱鸡世子也是他儿子啊。
曦瑶同情地看着澹玄:“你找个地方坐坐,我来处理它。”
澹玄嘴角抽搐,沉默地望着皇帝,皇帝受不了他的眼神,把脸转开:“你们谋逆在先,我这是为了王朝安定,千万别怪朕。”
“你本来就是卑贱的命,能活到今天,还不感谢朕?能让太子充饥,是你的福气。”
“乖乖等死吧。”
澹玄哑然失笑,低头又吐了一口血,他单手撑地,轻轻擦去自己嘴角的痕迹。
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这是血还是眼泪。
曦瑶看着他哭笑不得的样子,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
这皇帝也太残忍了,怎么能这样贬低一个生命,更何况这个生命是他亲手带到世上的?
曦瑶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地说:“你没有错,错的是他。”
澹玄震惊。
满目尽是她嫣然的笑,如三月暖阳,仿佛能融化所有的坚冰。
下一秒,她冷脸,手中出现一柄利剑,朝着僵尸刺去。
“不要!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啊!”
皇帝跌落在地,用手爬过去,浊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曦瑶的剑直直插入了僵尸的脑子,绿色的脑浆登时炸裂,四处飞溅。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脸,恶臭的绿色粘液粘了一手,但他不怕脏,他手脚并用爬到僵尸身边,将僵尸揽入怀中,犹如绝世珍宝一般不愿放开。
“我的儿子,你杀了我的儿子啊!”
皇帝绝望的嘶吼像一匹老狼,他仰望苍天,满头青丝化雪。大颗大颗的血泪溢出他的眼眶,流到僵尸嘴里。
澹玄心痛如绞,慢慢合上眼睛,不愿见这一幕。
曦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愣住。她有些愧疚地说:“它已经不是你儿子了,是怪物,必须除掉的...”
皇帝满脸鲜血,眼神空洞,他抱着逐渐发胀发臭的僵尸,像个木偶。
半晌,他开口,声音恍若隔世:“以国礼葬太子,其余人陪葬。”
十一月。
呵气成冰,雪落成泥。
澹玄睫毛上沾满了细碎的雪花,他抬头,一片巴掌大的雪落到他脸颊。
居然有一丝暖意。
雪花瞬间融化,雪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到掌心。
他看着自己残破的手掌发愣。掌纹消磨殆尽,生命线戛然而止,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踪影。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二十年的屈辱轻轻落到这副单薄的身躯,像这纷纷扬扬的雪花,碾落成泥,污秽不堪。
少女美眸间淬满愤怒,她说:“他们那样对你,你为何不反抗?”
日神告诉过曦瑶,沉默,便有不公。旷野的呐喊哪怕再弱,也是黑暗的一丝曙光。
她不懂,面前这位男子明明奄奄一息了,为何还一直沉默,一直忍让。
青阳澹玄淡淡地说:“我为何要反抗?”
“你若反抗,我会帮你。”
少女目光炯炯,红色的裙裾随风飘动,雪花擦着她头发坠落,不着痕迹。
她比白雪更圣洁。
青阳澹玄的心被狠狠刺痛,他低头不看她。
“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我不需要帮助。”
是的,他不需要帮助。
在他被小太监扒光衣服肆意凌辱时,他需要帮助;
在他被太子逼着学狗叫、吃狗屎时,他需要帮助;
在皇后发狂差点阉了他,他磕头磕到血流如注时,他需要帮助。
现在,他累了,他不需要帮助。
一切都太晚了。
但那少女居然抓住他的手,双眼亮晶晶地说:“我是神明,从此以后,我会帮助你的。”
澹玄循声抬头,刽子手提着暗迹斑斑的屠刀,停到他面前。
曦瑶被强行拖走,她的声音碎在了寒风里。
“只要你祈祷,神明一定会答应的!”
皇帝坐在高位,僵硬得像个木偶,闻声,一脚踹开脚凳,脸上青筋暴怒:“没有什么狗屁的神,我是天子,我是你们所有人的神!我要你们全都死,全给我儿子陪葬!”
坐在下首的宣判官宽慰了皇帝几句,转头扔下两枚签子。
“将这妖女千刀万剐,剁成肉酱,骨头碾碎喂狗!”
侍卫立即牵出几条恶犬,它们阴恻恻地看着曦瑶,露出森白的獠牙,好像在计划从哪里下口更美味。
曦瑶瞪了恶犬两眼,后者立马垂下头,秒变乖狗狗。
仙女,别生气,我超级听话的。
恶犬对着曦瑶大摇尾巴,装出听话的表情。
宣判官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将青阳世子斩首,弃市一月。”
澹玄看着皇帝,急切地喊道:“所有的事都是儿臣一人做的,还请父皇不要牵连别人。”
皇帝浑身抖了抖,在侍卫的搀扶下,慢慢走到澹玄面前。
澹玄叩首,恭敬地匍匐于皇帝脚下。皇帝面无表情,脚踩住澹玄的右手背。
一碾,又一碾。一下,又一下。
清脆的骨折声在这安静的雪天里显得分外突兀。
曦瑶的胸中堵了一口闷气。
快祈祷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只要你说,我一定可以听到!
澹玄纹丝不动。
皇帝见他没有反应,转而扼住他的喉咙,目眦尽裂:“我多么希望死掉的人是你。”
“都是儿臣的错。”
澹玄的语调仍旧淡淡的,青丝被风拂乱,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曦瑶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人是什么受虐狂吗?都这样了还不吭声,他是单纯喜欢被虐吗?
“儿臣只求放这个姑娘一条生路,儿臣来世也会感恩戴德的。”
“你还配有来世?你杀了太子,只配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和她都别想活过午时。”
皇帝啐了他一口,像摆脱什么瘟神一样,振袖而去。
澹玄想要擦一擦脸,但手骨全碎,无法抬起来。
曦瑶终于忍不住了,她讨厌这个没有脾气的人,一个有受虐倾向的老好人!
她弯起拇指和食指做圆圈状,贴着唇吹出响亮的声音。
天空中立刻出现一群五彩玄鸟,盘旋在刑场上空,发出阵阵哀嚎。
“天降玄鸟,国有吉兆!”
审判官一头栽到地上,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史书中记载的五彩玄鸟。
传说五彩玄鸟出现,王朝必定会出现一位改换乾坤之人,预示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
皇帝需要大赦天下,祭祀神明,静待这位神人的出现。
这玄鸟分明是奔着青阳世子来的啊!
在场的所有官员除了皇帝以外,全都齐刷刷跪下,望着玄鸟,热泪盈眶,恨不得自己能把这一幕永久刻进血液里,让自己的子孙都能看到。
澹玄抬头,看到玄鸟扑棱翅膀,掉下一支五彩羽毛。
皇帝浑身颤抖,跌坐在位子上。
“我不信什么狗屁神迹!我是天子,我才是神!能决定生死的神!”
宣判官这时也不管尊卑了,上去捂住皇帝的嘴:“陛下慎言!神明都听着呢!”
“陛下,青阳世子不能死。这是天意啊!”
刽子手扔掉刀,爬到皇帝脚边,哭得稀里哗啦:“陛下,奴才不敢,不敢啊!”
皇帝望着盘旋在澹玄头顶的玄鸟,恨得咬牙切齿:“你不敢,我就杀了你!”
刽子手倒地,皇帝和神明他都不敢得罪,那就装死吧。
皇帝抽出左右侍卫的刀,一脚踩进雪地里:“朕是天子,朕才是神!朕今天非要杀了这个孽障!”
曦瑶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怕遭天谴?”
玄鸟飞到皇帝身边,纷纷用尖利的喙啄他,皇帝挥舞手中的刀,肆意砍杀玄鸟,发狂一般:“朕不怕!朕是天子!”
地下跪着的百官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上来拉住皇帝。
“陛下三思,这是玄鸟,不能伤害啊。”
“群臣皆知陛下失子心痛,但天意不可违逆啊。”
“求陛下赦免青阳世子。”
群臣围着皇帝整整齐齐跪了一圈,玄鸟停在行刑柱上,目光紧紧盯住皇帝。
澹玄望向曦瑶,神情复杂。
她是谁?自她出现,一切都变了。连传说中的玄鸟都出现,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曦瑶望向她,笑容灿烂。
“我不会放弃你。”
澹玄内心深处,有块冰裂开了,注入了一丝勇气。
他突然想要祈祷。他希望这个少女能够活着走出去,他希望皇帝不再悲伤,皇后的疯病能够治愈。
至于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皇帝颓然跌倒,审判官赶紧扶住他。
“罢了,罢了。将青阳澹玄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审判官还想说话,皇帝凶神恶煞地剜了他一眼,他只好闭嘴。
废为庶人也算赦免了,只要命还在就好。反正皇帝膝下也没有其他子嗣了,这王朝迟早都是青阳澹玄的。
玄鸟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后,绕着澹玄头顶飞了三圈就走了。一如来时那么突然。
曦瑶对着皇帝大声说道:“你说到做到,以后不许折磨他了。”
皇帝怒目,胸中的怒火一齐迸发:“朕饶了他,不代表放了你。来人,把她给我千刀万剐,我要一片一片地数,少一片株连九族!”
澹玄见几个侍卫冲上来,强撑着身子来,挡到曦瑶面前:“儿臣求父皇一命换一命。放了她。”
曦瑶心中感动,附在他耳边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有办法的。”
温热的气息让澹玄乱了阵脚,一时失神。
侍卫七手八脚抓走曦瑶,刽子手也醒了,拎起他的刀,摩拳擦掌。
一队人马突然闯入刑场,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霄。
“报告陛下,京中突现怪物,死伤千万!”
话还没说完,马上的人直直倒地,喉咙里冒出三丈高的鲜血。
其余几个人也从马上坠落,有的人脸都被咬烂了,死状惨烈。
曦瑶看到他脖颈间有一排牙齿印。
难道僵尸又出现了?她明明直击命门,杀掉太子了啊!
审判官轻轻踢了一脚尸体,尸体立刻站立,嘴里长出两条獠牙,一下咬住了审判官的脖子。
审判官杀猪一般的鬼叫,吓坏了在场所有人,他动脉的血飙得老高,溅到了皇帝脸上,侍卫赶紧拔刀护住皇帝。
“快撤!有妖怪啊!”
群臣如没头苍蝇,四处逃窜,倒地的几个人这会儿全都站起来了,睁着赤瞳,看到活物就咬。
刑场此时混乱不堪,哀嚎声简直令地狱都为之颤抖。几个臣子被咬,瞬间变成赤瞳,也加入了咬人队伍。
澹玄强作镇定:“我护你离开。”
下一秒,又吐血了。
这个弱鸡世子,这会儿又逞能。
曦瑶背手幻化出一柄利刃,丢给他:“给你防身,总会点武功吧。”
澹玄左手还没有完全坏,他接住,点头:“我们只需冲出去,外面就有马车。你多注意安全。”
是你才要注意安全吧。
下一刻,一个丧尸的头从她身后蹦出来,澹玄收起剑,剑尖的鲜血瞬间凝固。
澹玄抱歉地问:“没有吓着你吧。”
....好吧,他还是有点用的。
皇帝周围的侍卫越来越少,皇帝从地上捡了把剑,可惜手抖,根本握不住。
澹玄见曦瑶杀敌熟练,转身奔向皇帝。
他手起刀落,削掉了皇帝身后几个跃跃欲试的丧尸。
“父皇,儿臣护你离开。”
“好,好,快带朕出去。”皇帝紧紧攥住澹玄的骨折的右手,澹玄痛得眼前发黑,但他强咬牙关,硬是在丧尸堆里开出了一条生路。
落日熔金,暮云从四面合拢,裹住半轮太阳,紧紧压住城门。守城战士用尽生平力气,吹出最后一缕角声,断不成章,惊飞一排鸦雀。
曦瑶抬头,寒鸦星星点点,撕裂长空。
她一路踩着丧尸的无头尸体,走到城门前。
红莲烨火幻化的长剑布满了裂纹,她松手,长剑融入雪地,剩下一滩血渍。
她觉得脸上好痒,轻轻一碰,凝固的绿色血块扑簌掉落。
对了,那个弱鸡世子不会死了吧。她杀敌正酣,没有顾及到他。
转身,两个小黑点缓慢移进。
澹玄正背着晕倒的皇帝,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他单薄如纸片一般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曳,他每抬一次腿,身子上的人就往下掉一截。
曦瑶替他捏一把汗,要不破例召出仙云接他吧。
但他晃悠几下后,还是实打实地踩地,同时佝背向上一弹,掉下来的那截腿又缩上去了。
弱鸡世子好坚强...
曦瑶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澹玄终于来到曦瑶身边,他吃力地仰面看她:“你没有受伤吧?”
曦瑶瞄了一眼装晕的皇帝,鼻音“切”了一声:“他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还要你来救?”
“父皇年事已高,旧疾还未痊愈。儿臣不能坐视不管,有悖人伦。”
你把人当爹,人可没把你当儿子啊。
曦瑶说:“城门关了是怎么回事?我们只能从这里过对吧?”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城门上掉下一个东西,正摔在曦瑶面前。
一具吐着血泡泡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号角。
澹玄看到他脖间的齿印,皱眉:“恐怕城内凶多吉少。你我多加小心。”
曦瑶看了他一眼:“你这个样子,恐怕撑不了多久。要不你在附近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情况?”
曦瑶刚转身,就被澹玄轻轻拉住:“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我是男子,理应我去。”
曦瑶鼻子又哼哼:“这有什么好争的?我比你强,当然要我去。”
澹玄嘴角抽了抽,想要说点什么,欲言又止了。
她确实很强大,是自己一直在拖后腿。
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
暮云散开,浓浓的紫气幻化成各种形状,飘在上空。
城内有魔气!
曦瑶体内的仙气自动沸腾起来了。她伸手拦住澹玄:“里面有魔气,你是凡人,受不了侵蚀的,乖乖在这里等我。”
澹玄猜想她可能是什么术士法师,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心里踏实了些。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曦瑶看他气数将尽,叹了口气。
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吧,等她除魔完毕,再来帮他添点命数。
她在他周围画了个结界,桃夭色的屏障玲珑剔透,澹玄好奇,用手指一触,结界留下一个手指印,瞬间又平整了。
“这个是保护你的。记住,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离开结界!”
皇帝突然咳嗽,曦瑶见他头上环绕着几缕紫气。魔气已经弥漫到空气里了。
未等澹玄答应,曦瑶赶紧召出仙云扬长而去。
澹玄没有表情,但瞳孔中还是闪过惊讶之色。
曦瑶闻到一股鱼腥味。
她最不喜欢吃鱼,闻到这个味道有点反胃。
城内安静如一潭死水,路面干净整洁,没有行人,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奇怪,怎么会如此安静?
曦瑶心里的警钟当当作响。
不会跟我玩空城计吧?
她拂袖收起仙云,轻轻踩上地面,目光逡巡,找寻魔气最强烈的地方。
一个小铃铛滚了过来,停到她面前。她隐隐看到铃铛后面有根细若发丝的白线。
在搞什么鬼?不会是拿它当诱饵吧?
她一脚踩上去,铃铛粉碎。
人间也尽是劣质产品啊。
不料白线剧烈抖动,曦瑶一把抓住,使劲往后拉,线那头像是拴住了什么重物,拉都拉不动。
她用了几分灵力,终于拉动。一个黑衣人滚皮球一般连人带刀,摔到她脚下。
“哎哟,屁股都给我磨烂了。”
百里翊鸿捂着屁股站起来,见有个大美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马上立正站好:“在下乃青阳世子门客,百里翊鸿。”
“你是青阳世子的人?”曦瑶打量他。
曦瑶心里信任了他几分。
“这破铃铛是你系的?想绊倒谁吗?”
百里翊鸿有点不好意思,他精心设下的陷阱,居然被这小姑娘轻松破解了。他在线后面绑了巨石器,一旦铃铛响了,巨石器就会自动投出乱石,将敌人打死。
他没想到曦瑶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把巨石器都拉倒了,为了自己不被机器砸死,他赶紧拆线,不料被曦瑶拉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原来铃铛被她踩烂了。
大姐,您这是什么脚啊!金刚石都能踩烂。
“你们城里面出现丧尸了对吧?”
百里翊鸿挠头,这个好看的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的,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正在家里烧水做饭呢,一个红眼人从房梁掉下来,砸到我的锅里,居然还想咬我,吓得我往外面跑,街上更恐怖,全都是红眼怪人,相互乱咬。”
“那街上现在怎么如此安静。”
曦瑶打开神听,捕捉不到奇怪的声音。鱼腥味更重了。
“你说到这个更恐怖。他们互相咬了之后,都朝着护城河跑,一个二个的跟下饺子似的,全部钻进水里,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百里翊鸿有点心虚,他不确定丧尸是不是都钻河里了,因为他着急做饭,鱼刚下锅呢,别给他煮生锅了。
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哎呀,我鱼还在锅里啊。姑娘,我先走一步。”
....所以这难闻的鱼腥味是你这家伙在做饭?
曦瑶一脸黑线跟着他进屋。百里翊鸿钻进厨房里,鼓捣鼓捣一阵后,端出一盆热腾腾的酸菜鱼。
“姑娘,来吃来吃,别客气。”
百里翊鸿用袖子擦了擦碗筷,推到曦瑶面前。
曦瑶嗤鼻。
命都快没了,你还有心思吃饭?
丧尸属三界之外,处在神魔两界都要喊打喊杀的尴尬地位,躲到河水中是为了掩盖气味,以免被追踪,一时半会它们也跑不了。
但魔气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人用来炼丹了?
用丧尸炼丹,只有传说中的堕神会干这样的事。许多神修妄图走捷径,想短时间内提高内力,炼一些稀奇古怪的丹,最后走火入魔,沦为堕神,被神界诛杀。
曦瑶怀疑城里出现丧尸是堕神所为,皇帝一个凡人怎么懂得豢养僵尸呢?再联想到人神两界的结界都出现裂痕,看来堕神要玩一招大的了。
鼻尖嗅到一丝肉香,眼睛下面横了一筷子鱼肉,百里翊鸿满脸堆笑,褶子都出来了:“姑娘尝一口?做鱼可是我的拿手菜呢!”
曦瑶刚想说不吃,下一秒百里翊鸿直接怼她嘴里了。
这位兄弟你也太不懂礼貌了吧,虽然...怎么还有点好吃?
曦瑶嚼了嚼,口感绵软,酸咸可口,居然还有些美味。她的食欲一下子就勾起来了,饿了这么多天,整日打打杀杀,神仙也招架不住啊!
曦瑶咽咽口水,看向那盆鱼肉,眼睛里面写满了期待。
百里翊鸿很大方地把盆推过去:“姑娘请用。”
曦瑶刚夹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小腹就作痛起来,豆大的汗水砸到碗里。百里翊鸿着急了:“姑娘,我可没有放毒啊,你别吓我啊。”
曦瑶捂住肚子,愤愤地看着他:“你往里面放什么了?”说着,指尖燃起一朵火苗。
百里翊鸿吓得直冒冷汗:“姑娘饶命啊,我哪里敢下毒,你看我也吃了的啊!”
他用筷子扒拉盆里的肉,搅得稀巴烂:“你看你看,真的,只有肉啊!”
曦瑶忍着痛,钻到后厨,百里翊鸿连忙跟上。
灶台底下还烧着火,锅里还有一些鱼肉,跟他盛在碗里的一样。角落堆满了一摞劈好的木柴。曦瑶脚踢到了什么,仔细一看,是一个木桶,里面还有半桶水在晃悠。
曦瑶心里起疑:“你这水哪里打的?”
百里翊鸿说:“在附近的井里打的。我们这村几百号人都在那里打。”
曦瑶拿起灶台上的碗,舀了一碗桶里的水,放到阳光下仔细观察。
“姑娘,这水有问题吗?”
百里翊鸿睁大了眼睛瞧,什么也没瞧出来,不就是水嘛。
曦瑶捏了一朵红莲烨火扔到碗里,火遇到水居然没有熄灭,而是飘在水面上,闪着淡淡的红光。
百里翊鸿眼见着红光逐渐变弱,心想:这是难道在变戏法?
火舌陡然升高,红色摇身一变,变成了紫光,百里翊鸿惊呼道:“变色了。”
曦瑶皱眉,伸手一拂,火熄灭了。
“这水有问题。带我去找你说的井。”
百里翊鸿正准备答应,恍惚间瞥到曦瑶身后的木柴掉下来一根。
百里翊鸿口中的井,没想到在一座破庙里。
破庙看起来废弃已久,荒草都长到门前了,曦瑶打算抬脚进去,百里翊鸿连忙说:“我们从后面绕进去。”
百里翊鸿指了指侧旁的小路,示意曦瑶从那里进。
小路有些狭窄,藤蔓纵深,有些阻碍视线。
曦瑶以为百里翊鸿会突然转过头袭击她,但并没有。他好像心情很好,哼着小曲,还顺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
不过是一口不起眼的井,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曦瑶扒住井口往下看,井很深,一眼见不到底,只能听到微弱的滴答滴答声。她打开神听,也没有捕捉到异物。
“姑娘注意安全啊,别掉下去。”
百里翊鸿在她旁边探头探脑,也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曦瑶捏了个大的红莲烨火丢下去,抱胸等待。百里翊鸿也学她抱胸,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动一动的。
等到曦瑶腿都站麻了,红莲烨火还没点动静,她有些疑惑了。
无论里面有没有东西,按道理早就该出来了呀。
百里翊鸿指着井,脸色一变:“...有妖怪...”
曦瑶定睛一看,井沿边出现了一只长满绿毛的手。
百里翊鸿想起这几天自己喝的水吃的饭,当场哇哇大吐。
曦瑶说:“你快躲远点,我要打怪了。”
百里翊鸿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回头喊:“姑娘你先撑住,我去找救兵啊!”
......跑的倒是挺快。
曦瑶幻化出一柄薄剑,慢慢走近。
不一会儿,又有一只手出现,脑袋、身子,逐渐现形。
一只绿毛僵尸,水淋淋地站到她面前。泡胀了的眼珠垂到胸前,长长的指甲不小心一刮,眼珠就跳到了草丛里。
曦瑶眼疾手快,直击名门,剑稳稳插到僵尸脑中。僵尸咧嘴一笑,随之倒地。
曦瑶心想这也太容易了吧。
不料颈间一股刺骨寒气,曦瑶当场被定住,手指都动弹不得。她默念心咒,可没有丝毫作用。
“诛仙剑诛仙,光是碰到皮肤,都要溃烂。本座怜香惜玉,一根头发都没有伤你。曦瑶仙子,还是不要挣扎了。”
这声音,难听得跟用锅铲刮擦锅底没两样。
“你是堕神?”
曦瑶发现自己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那人听到了她的心语,说道:“不错,正是本座。”
“你想干什么?”
曦瑶脑子飞速转动。
一定要拖住他,争取时间。日神啊日神,快来救你的亲女儿啊。
堕神听到了她的求救,笑出声:“曦瑶仙子真有趣,我想人界离天界那么远,日神殿下恐怕听不到的。不如你求求我,让我给你个痛快?”
“其实我还是有点惜命的,要不我们谈个条件?”
曦瑶发现身体不能动,但血液流动还能够控制,她暗地调整仙脉气息。
堕神来了兴趣,手中的剑力道弱了几分:“什么条件?”
堂堂日神嫡女还会跟他一个堕神做交易?
“要不你放了我,我教你做鱼,真的超级好吃。”
堕神哑然一笑:“多谢仙子好意,本座不吃鱼。”
曦瑶看准时机,调动全身气流至小腿,往后狠狠一提,踢中堕神某个最脆弱的部分。
诛仙剑一抖,从堕神手中滑下去半分,曦瑶飞快转身,立即再补一脚,堕神摔出去数米之远。曦瑶接住诛仙剑,生生割了自己一道口子。
丫的,真痛。
“不吃鱼,吃我这几脚如何。”
曦瑶笑容璀璨如朝阳,一身红衣飒飒生风。堕神下身火一般的痛,看到她得意的样子简直气到无语。
“哼,攻下三路,真是小人之极。”
“这招式跟你这样的败类正配嘛。”
堕神还想反抗,立刻被曦瑶用捆仙索束缚住。
“幸亏身上还带了条绳子,不然还不知道把你怎么办呢!”
曦瑶问他:“你还在哪些地方下了毒?”
如果不把感染的人数摸排清楚,要是丧尸蔓延到全国各地可就麻烦了,一个一个杀,要杀多久啊。
“你猜。”堕神眨眼。
曦瑶知道她肯定不愿意说实话,于是她说:“你要不说,我这会儿就把你捆回去交给父神,你要是说了,还能多活一会儿。就看你怎么选咯。”
想也不用多想,日神一定把他当场灭掉,元神都不留半片。多活一刻,便多一份生机。他刚才大意才着了她的道,硬碰硬,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堕神只好坦白:“我只在周围几口居民常用的井放了毒,其余的还没来得及。”
你这还叫没来得及?一座城的人都给你霍霍光了。
“太子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
“什么太子?”
他只是放了毒,等丧尸聚集到河里以后,他再吸收怨气炼丹。
丹还没开始炼呢,就被她抓住了。
“你别装傻,当朝太子变僵尸吃人了,不是你干的?”
堕神一口气哽在喉咙管里,他强忍怒气,说:“这不是我干的。我投的红瞳傀儡毒,只有喝了水的人才变成丧尸,它们没有攻击性,咬不死人的。”
他不想承认的是,他炼的红瞳傀儡毒还比较低阶,只能操纵中毒的人走到河里,但凡意志强一点,都不会被操控。
曦瑶突然想起,百里翊鸿也喝了这个水,但他却好好的啊。
“你这个毒多久才会发作?难道喝的越多中毒越深?”
堕神不情不愿地说:“当场发作啊。我没喝过,我哪里知道是不是喝多会严重些?”
其实他的意思是,如果当场没效果,后面就更不会有效果了。
曦瑶怒目,一脚踹他脸上:“你不要骗我!”
堕神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曦瑶心乱如麻,如果他说的属实,那么,他们在刑场遇到的丧尸,根本不是堕神做的,还存在另外一股势力,一股更强大的势力。
操控太子的人会是谁?
曦瑶没工夫管堕神,把他一头扔到井里,加上封印。
“你先在里面待会儿,我忙完了再来收拾你。”
曦瑶召唤仙云,打算前往护城河。她要亲自证实堕神是不是在说谎。
百里翊鸿推着巨石器来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看到曦瑶站在井边,连忙惊喜地招手:“姑娘,我说我搬救兵去了吧。你看。”
曦瑶无语。
你走了这么久,原来是去搞这个玩意啊!我人都解决完了。
“诶,那怪物呢?在哪里?”
百里翊鸿不敢去井边,他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低头一看。
丧尸绿油油的脑浆粘到他脚上了。他吓得跳到巨石器上,紧紧抱住巨石器的胳膊。
“我的去世的亲娘啊,这东西是什么?”
“你自己看呗。”
曦瑶打算走,忽然发现诛仙剑这东西带着不方便。影响自己灵力不说,落入敌手反而麻烦。
她丢给百里翊鸿:“拿好了,给你防身的,不要给别人了。”
诛仙剑只诛仙,杀个僵尸都费劲。对凡人来说,就是一块破铜烂铁。
然后,她顿了顿:“有人在附近的井里下了毒,你去找一下,把井封了,不要让人喝里面的水。”
百里翊鸿刚接住剑,重心不稳,摔了下来,正好砸到有丧尸脑浆的地方。
他深呼一口气,闭着眼睛呕吐,吐到无物可吐,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澹玄觉得头晕目眩,冷得浑身打摆子。
皇帝觑着眼看他,装作不知道。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自己不会有危险。那妖女纵使猖狂,还能敌得过他的千军万马?
救驾的肯定会来。
瞧她还有几分姿色,随便封个名号,收进后宫,她还不感激涕零?
想到这里,他腹中升起一股浊气,浑身开始燥热。
他转身背对着澹玄,把双手插到雪里让自己冷静冷静。
一股异香钻进他的鼻孔,他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紫檀色衣裙的女子正倒在不远处,一脸凄苦地揉着自己的脚腕。
看样子是肿了。那女子抬头,和皇帝目光刚好相遇。女子娇羞地避开目光,脸上泛起一抹微红,衬得面若桃花,肤白胜雪,娇滴滴的像要滴出蜜来。
皇帝吞了口口水,眼神肆无忌惮地在那女子身上扫过,好像将她一寸一寸吃下肚一样。
澹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声音艰涩:“父皇,您在做什么?”
皇帝猛然回头,看到澹玄的视线望向他身后。皇帝心虚,用身子挡住了女子的身影。
“休息罢了,还能做什么。”
皇帝见澹玄唇色发紫,随口说道:“你不舒服么。”
澹玄强忍眩晕,咬牙回复:“父皇,她叮嘱我们千万不可以离开结界。您一定要记住。”
皇帝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还要你说。不舒服就闭嘴吧。”
皇帝转过身,那紫衣女子强撑着站起来了,姿态婀娜,行如弱柳扶风,皇帝一颗心悬得老高,担心她摔着了。
澹玄闭眼打坐。
女子走过来了,不料衣摆碰到结界,把她打退几步,她踉跄几下倒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两位大哥,行行好,快帮帮人家吧。”
皇帝见澹玄正在闭目打坐,赶紧回答:“小美人,你怎么了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紫衣女子含泪,声音如黄莺一般婉转:“奴家遭遇土匪,丈夫送命了。眼看贼人就要追上来了,奴家恳请二位好心人帮帮忙。”
澹玄睁眼,看了一眼女子,缓缓说:“你从城里出来的?”
紫衣女子看向他,含情脉脉:“奴家走的水路,刚到这里,还没有进城。这位好心人可否送我入城,进了城里,有人来接,奴家就不怕了。”
说完,还怕怕的回头看看。
“你的行李呢?”
紫衣女子神情悲伤:“都被土匪夺去了。”
皇帝呵斥澹玄:“都说了人家遭遇不测,你还往别人身上撒盐。你这小子真是冷血无情,还不快去扶一下。”
澹玄抬眼,神色淡然:“她说了不能离开结界半步。”
“姑娘,城里不安全,先别进去。”澹玄定定地看着她,“抱歉,我出不去,你进来吧。”
紫衣女子泪痕闪闪:“奴家起不来了。”她的脚踝处果然肿的老高。
正说着,风雪深处,真的跑出来几个蒙面大汉,指着紫衣女子的方向奔来。
皇帝眼尖,喊道:“你小子还不快把姑娘扶起来,贼人都追上来了。”
澹玄犹豫,望着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连连作揖:“大哥行行好,救救奴家吧。”
澹玄内心挣扎片刻,终于支撑着地,站了起来。
蒙面大汉背着大刀,走到了女子跟前。他望了一眼澹玄,摸出大刀,作势往就要往女子身上砍。
“住手!”
澹玄跨出结界,一只手碰到了女子肩膀。
结界解除。
紫衣女子莞尔一笑,张开手往澹玄眼前一撒,一阵烟雾迷住了澹玄的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紫衣女子和蒙面大汉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澹玄顺着目光,看到这怪物张开鲜红巨掌,轻而易举将他提起。
皇帝吓得发抖:“你快吃他,不要吃我啊!”掉头狗刨般跑了,地上留了一滩黄黑之物。冠冕扎进雪里,分外刺眼。
澹玄不怕死,只是觉得抱歉。没有听她的话,他很抱歉,更抱歉的是,她听不到他的道歉了。
澹玄闭上眼,放弃挣扎。耳边回旋着怪物桀桀的声音。
不料,怪物居然张口说话:“我找到你了。”
澹玄纳闷,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怪物了。
怪物捂住他的嘴,他忽觉疲惫袭来,四肢失去控制,睡意如洪水将他缓缓淹没。
河面波光粼粼,映照着残阳,殷红如血。上面还浮了个不怕冷的天鹅,悠哉悠哉地划着小肉掌,脖子一倾,高傲地看着曦瑶,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您继续。
曦瑶嗅到一丝血腥气,遂用红莲烨火劈开水面,几个丧尸的头登时浮现。
天鹅吓得翅膀扑棱水花,赶紧用肉掌哼哧哼哧游到岸上。走前还不忘咬一嘴曦瑶,以泄私愤。
你个臭鹅,信不信我让百里翊鸿把你炖了!
水底的丧尸一一浮出水面,河面挤了一排脑袋瓜,曦瑶像个守瓜田的老农,等待刺猹。丧尸头顶没有魔气,估计和堕神说的一样,他们只是简单中毒了而已。
红瞳木偶的毒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除,只能先净化下他们体内的浊气,防止进一步恶化,之后再去问始作俑者方法吧。
她开始实施净化术。丧尸脸上的黑雾逐渐消散,表情也自然了起来。半晌,他们纷纷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彼此。
怎么这么简单就把毒解了?堕神也太废物了吧。
曦瑶把他们从水里捞了上来,村民们看到自己稳稳当当落到地上,心里知道自己肯定遇到神人了,忙不迭磕头:“感谢神明,感谢神明,请神明保佑我一家老小啊。”
说着说着,有的人开始许愿了。
“希望神明保佑我家儿子找到媳妇,他今年都三十了。”
凡人十五岁便能婚嫁,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好好反省下自己吧。
“求神明大老爷保佑我家女儿,生个大胖小子,好好杀杀那老虔婆的锐气。”
生男生女都一样,不要偏心哦。
“求财神爷保佑我挣大钱,我好买个官做做,给祖先长脸!”
曦瑶黑脸。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财神了.....
曦瑶赶紧打住他们:“停停,别说了,我不管这块儿,你们没事快走吧。记住,不要喝井里的水。”
众人见她没有其他表示,有些失望。只好三三两两结伴走了。
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孩子,拉住她的裙摆,一脸好奇地问:“你是仙女姐姐吗?”
曦瑶点头,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子上闪烁着欣喜,于是摸了摸他小脑袋瓜上的总角:“对呀。怎么了?”
小孩子脸皱成一团,扭捏着手指:“仙女姐姐可不可以救救我娘亲,她得病快死了。”
曦瑶心想,她还要找到魔气真正的来源。不过眼下还不及,就先帮一下这个小孩子吧。
小孩子带着曦瑶来到一户农家。
推开门的刹那,灰尘钻进她眼睛里。曦瑶生出一种熟悉感。
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中间有一盆仍旧冒着热气的菜,曦瑶上前看了一眼,是搅得稀烂的酸菜鱼。
曦瑶猛然醒悟。
这不是百里翊鸿的家吗!
小孩子“桀桀”地笑了,声音也变得沙哑:“我们又见面了。”
他嘴角裂开一道缝,一直裂到耳后。瞳孔里流出两行血,身子像充了气的皮球,越鼓越大,曦瑶从平视转为仰视,以为他要窜到天花板高,但他长到一个成年男子高度,骨骼撕裂的声音就停止了。
无限放大的五官,鼻子眼睛抿成了一条线。
长相十分的草率。不愧是偷袭过她的怪物。既然他它的幻术如此高明,为何不给自己换张好看的脸?
“你怎么还长那么丑?”
怪物没有表情,但它鼓起的腮帮子能代表它被冒犯了。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她可以。连续被这家伙暗算两次,她的一世英名也折在这儿了。想到此,她的火气蹭蹭往上冒,手边的红莲烨火就要压制不住了。
怪物仰面,张开大嘴吐出两个黏糊糊的东西。
一坨粘液包裹的东西,形状莫名像屈膝的人类。曦瑶大着胆子戳了一下,东西舒展开眼。
百里翊鸿!
曦瑶震惊。
百里翊鸿抹了把脸,对上曦瑶茫然的眼睛,小声说:“我回家洗碗的时候,这家伙从柴火堆里冒出来,把我给吞进去了。”
曦瑶恍然。
原来水桶里的魔气是来自这个怪物的。它一直都潜伏在百里翊鸿家,等着她出现。
百里翊鸿怀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揣了什么东西,闪烁着光芒。曦瑶问:“你衣服里面装了什么?”
百里翊鸿一脸懵,一边伸手去掏:“不是你让我随身的吗?”
他动作一顿,浑身突然抽搐起来。曦瑶划开他衣裳,一道白光乍现,刺得她闭眼,转瞬便被被飞出来的诛仙剑钉到了墙后!
曦瑶叹气,自己被猪队友坑了一回。
百里翊鸿吓得小脸煞白:“我不是故意的…仙女你不要怪我。”说着,还想上来拔剑。
曦瑶想阻止她,可张开嘴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把诛仙剑到底是谁炼出来的,快出来挨骂!
怪物幽幽地说:“凡人是拔不出诛仙剑的。你这样她会死的更快。”
百里翊鸿愣住了。那他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仙女去死?
怪物又说:“你想救她也可以,不过要帮我个忙。”
百里翊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诚恳地问:“怎么救?”
他可没有钱啊。
怪物笑了,嘴角咧得更开:“青阳澹玄二十岁生辰之时会被赐死,我把你们送到过去,如果你们能成功阻止他死掉,我就放过你们。不然,你们都会死在那个时空。”
“并且,你们的本体无法带去,只有你们的灵魂可以穿越时空。如果你们任务失败,灵魂死在过去,本体将会在这个世界毁灭。”
曦瑶愣住了。
这怪物还有这等神力,穿越时空都被他玩明白了。
日神曾经告诉她,自开辟鸿蒙以来,只有一位魔尊能扭曲时空。不过他自己也死在了时空隧道里面,葬身天地。
这怪物难道是传说中的魔尊?他又复活了?
百里翊鸿心想不要钱怎么都行,他话都没听利索,就点头:“好的好的。”
房顶突然被掀起,一阵龙卷风卷走了在场所有的东西,曦瑶和百里翊鸿面面相觑。
墙壁像融化了的冰,软哒哒地流到地上,汇聚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有发光的圆点,曦瑶盯着这个圆点,发现圆点越来越大,自己的四肢却变得很轻。圆点张开大口,把他俩吞了进去。
怪物看着他们被吞进时空隧道,转身来到封印着堕神的水井。
“我要你跟着他们回到十年前,想方设法把邪骨种进青阳澹玄的体内,刺激他入魔。”
时空隧道过于狭窄,曦瑶蜷缩着身子才堪堪通过。周围一片漆黑,也没有声音。插在她肩膀的那把诛仙剑在进来的时候,被她用内力崩掉了。
总不能插着个凶器做穿越任务吧。
她喊了千百遍百里翊鸿,但都没有人回应。她摸着湿润的内壁,深一步浅一步,目光追随着前方的白色圆点。
终于,她看到了一丝阳光照了进来,面前有个小坑,她奋力一跳,掉到了一个人干瘦的怀里。
有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子在说话:“小猫咪,你怎么了呀,快醒呀,我给你带了小鱼干哦。”
她模模糊糊睁眼,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她觉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有补丁的短衫,脸却很干净,唇红齿白。
他手里举着一条发黑发硬的小鱼干,开心地说:“小猫咪饿不饿,给你吃小鱼干。”
说着就往她嘴里塞。
怎么跟你手下百里翊鸿一个德行!
好苦好咸。曦瑶吐到他怀里。
小正太也不生气,拍拍她的脑袋。
“不想吃可以不吃哦。”
曦瑶伸手阻挡,却发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小正太的前襟。
小正太开心地拍手,两个小酒窝笑意盈盈:“澹玄好开心啊!”
曦瑶瞳孔一震,他是青阳世子?
他小时候居然这么奶,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分外可爱。
小正太以为它不高兴,轻抚她的背:“小猫咪乖哦,澹玄给你梳毛毛好不好呀!”
曦瑶觉得好舒服,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咕噜咕噜声。
等一下,这是她的声音吗?
曦瑶伸出双手,眼睛里只看见了两只猫爪,小肉掌粉粉嫩嫩的。
她变成小猫了?怎么回事?
这个难度系数可以直接让她退出任务好吗!这下怎么跟他说话啊。
“青阳澹玄,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碰那些脏东西吗!你是世子,要高贵!”
花丛里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攥了一把野花。脸色白得像死人,双颊抹了大红胭脂,身子瘦得恐怖。
她满脸怒容,扔掉手里的花,一把抓住曦瑶的脊背,随手一扔,唯恐沾上什么不洁的东西。
曦瑶的爪子在空中画圈:你干嘛啊,怎么伤害小动物啊。
她不幸撞到树干,痛得眼冒金星。
惨烈的喵呜声吓到了澹玄,他怯生生地站起来,低头背着手:“母后,澹玄错了。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那女人抓着自己的头发,哭天抢地:“我的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皇上不要臣妾了,臣妾的儿子又死了,我该怎么办啊!臣妾活不下去了,陛下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澹玄抱紧女人的大腿,哭着说:“母后,澹玄在这里,您看看我,看看我。”
女人突然停止哭泣,恶狠狠地看着腿上的澹玄,劈手将他拎起来,鲜红的长指甲扎进澹玄的胳膊里,他痛得大哭,双脚摆得像离了水的鱼:“母后,澹玄好痛,澹玄错了,澹玄真的错了。”
小正太搓着小手,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女人尖叫:“都怪你,是你这个狐狸精在陛下面前说本宫的坏话。你勾引皇上,我要跟你拼命。”
女人双眼冒火,狠狠掐着小正太的脖子,小正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母后,澹玄错了...”
曦瑶听不下去了。
青阳世子怎么从小惨到大啊!
她晃晃悠悠站起来,眼睛里都有重影了。但她卯足劲儿,飞快冲出去,一头撞到女人腿上,用力在她小腿咬一口。
女人反应迅速,一脚踢飞曦瑶。痛觉刺激了她的神经,她眼神逐渐清明,认出了澹玄。
她被澹玄翻着白眼的小脸吓到了,连忙松手,跌坐在地上,捂脸哭泣:“都是你害的我,扫把星,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生命里。”
澹玄大口大口喘气,用小小的身躯紧紧抱住女人,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母后,对不起,对不起...”
曦瑶此时挂在树梢,数着眼前的星星,喃喃自语:“青阳世子肯定是个受虐狂。”
但澹玄只听得到小猫咪在嘤嘤叫唤,他暗暗握拳。
下一次,一定要为它找到更好的小鱼干。御膳房管事嚒嚒说,只要他替她剥蟹,她就会给他两人份的食物外加一条新鲜的小鱼干。
澹玄看着自己皲裂的手指,露出甜甜的笑容。
明天,他一定努力剥蟹。
魂穿野猫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装水车辘辘走过宫墙,澹玄起身,穿着单薄的秋衣就跑出去,推车的小太监招呼他来拉车。澹玄虽然身子骨弱,但力气很大,套上缰绳后,一个人拉走装了几十桶水的车。
小太监啧啧称赞:“主子的身体,奴才的命,世子天生吃这碗饭。”
曦瑶跳上宫墙,踩着轻巧的猫步,一路小碎步跟着澹玄。
她看到澹玄稚嫩的双肩被麻绳磨出了鲜红的印子。他眸子清冷,氤氲着一层水雾,嘴唇咬得发白,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曦瑶有些心疼,可她的灵魂圈紧在猫的身体里,根本使不出灵力。
唉,青阳世子真惨。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活过二十岁。
澹玄把装水车停到各个娘娘宫门口,小宫女们倚门偷看他,一边窃窃私语。
“青阳世子的眼睛生的真美。”
“长得真好看,比我们娘娘还要美上几分呢。”
青阳默默帮宫女卸水,一个小宫女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其他宫女发现了,用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着说:“小贱蹄子,人家是主子,你一个奴才还能爬上他的床?”
“看着这么弱,有没有那三两肉都难说呢。”一个宫女眼神不怀好意,往他身上某个部分瞟来瞟去。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调戏?曦瑶踢飞一个小石子,砸到了那个宫女头上,她惊呼一声:“哎呀,谁打我?”
她以为是那个送东西给澹玄的宫女干的,气得上去挠她的脸。
“你干嘛挠我啊!”
几个人打作一团,澹玄趁乱默默走开。
他看到曦瑶缩在墙上,低声温柔唤它:“小猫咪,上面冷,快下来。”
曦瑶跳到他怀里,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曦瑶被他布满冻疮的手膈着了,长伸一个懒腰,澹玄把她抱得更紧了。曦瑶抬起下巴让澹玄挠,澹玄沾了一手猫毛,打了个喷嚏。
一人一猫,走在孤寂的宫墙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澹玄掌心舒开,是个绣着交颈鸳鸯的荷包。
澹玄心里爬满了厌恶,扔到墙角的垃圾堆里。
午间,曦瑶饿得肚子咕咕叫,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澹玄,摇着尾巴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澹玄拍拍她的头。
“我正准备出去呢,晚一点给你带吃的,你忍一忍好吗?”
曦瑶环顾四周,简陋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靠墙的缺了腿的桌子,一条掉漆木凳和一张破木床,蚊帐还破了个大洞。
皇后躺在床上呻吟:“澹玄,母后饿了,快给我弄口吃的来。”
澹玄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说:“母后,儿臣这就去。”
澹玄去找御膳房的掌事嚒嚒,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抱歉地说:“剥蟹壳已经分配别人做了,你去别处找事情做吧。”
嚒嚒看着穿着单衣的澹玄,脖子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想起自己在宫外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心下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那边浣衣局缺少人手,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澹玄声音沙哑:“谢谢嚒嚒。”
嚒嚒从蒸笼里拿出一大截红薯塞到他手里,急促地说:“快拿去吃,别被人看到是我给你的。”
最近边关战事吃紧,口粮供应紧张,皇帝要求宫中上下的吃食都按照人头登记在册,以免浪费。嚒嚒这算是把自己的一份口粮给了他。澹玄很感激,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只好鞠了个躬。
嚒嚒眼神黯然。
这个孩子活的那么艰苦,礼数却那么周到。要不是因为皇后失势,如今他也能过上太子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吧。
澹玄没有吃,他掰下一角,递给曦瑶:“小猫咪,快吃。”
曦瑶一口吞了,还眼巴巴地望着他。
当了猫之后,真的每天都好饿啊。她嫌虫子恶心,吃不下去。野花野草苦得要死,更咽不下去。
澹玄知道它没吃饱,只好又掰了一小块给她。
“小猫咪,乖哦。我要给母后留一点。”
澹玄寻了张油纸,仔细包好红薯,贴着胸膛放进衣裳里面。
胸口处暖暖的,澹玄觉得身上有了一份力气。
浣衣局领事的小太监长得尖嘴猴腮,一脸凶相。
他毫不客气地打量澹玄:“世子这么尊贵,怎么也来干这低贱的活。”
澹玄怕他看出胸前藏着的红薯,驼背含肩:“御膳房的嚒嚒说公公这儿缺人,我就来了。公公的恩德澹玄一定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一定重重报答。”
太监心想,虽然澹玄不受待见,但始终是皇族血脉。保不齐日后皇帝想起他,把他接回去了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受够了浣衣局的琐事,想着平步青云,没准以后澹玄真能捞他一把。
于是他咳嗽了几声:“我们这里想干活的人都排到猴年马月了,但我这个人心善,见不得别人忍饥挨饿,那我就破例,让世子顶替进来洗衣服吧。”
澹玄道谢。
太监目光锐利:“虽然是我让你进来的,但你要是想偷懒,那可恕在下失礼了。要是弄坏了哪家娘娘的衣裳,剥了世子的皮恐怕都赔不起。”
“你别给我惹事,我的鞭子可不认人,知道吗?”
这小太监的鞭子确实不饶人。澹玄人小够不着晾衣绳,太监以为他偷懒,照着他的背就是一鞭子,打得澹玄扑倒在地。
“你个小子,居然偷懒,还以为自己是锦衣玉食的世子爷啊。”
“今天不洗完这些衣裳,别想吃饭,一口水都喝不着!”
曦瑶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也太过分了!他好歹是世子,皇帝的亲儿子,什么时候也轮到你这个阉人欺负他了?
曦瑶前爪搭地,后爪蓄力,把太监的新靴子抓出十几道痕迹,里面的棉花都翻出来了。气得太监追着她满街跑。
“他奶奶的,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做鞋垫!”
澹玄坐到小板凳上搓衣服。他身后摆了满满的几大桶,估计天黑都洗不完。各宫主子和下人的衣服是分开的,但主子的衣裳沾满了脂粉反而更难闻。
曦瑶都要吐了。
澹玄老老实实洗,无奈人太小了,力气不够,拧不动这些衣裳。不小心把水溅到了路过的一个小宫女身上。
小宫女花容失色:“啊呀,你个贱骨头,什么东西也敢往我身上泼?”
澹玄向她道歉:“对不起姑姑,澹玄不是故意的。”
小宫女看到是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尊贵的青阳世子。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了。”
“还请姑姑多担待。”
小宫女是废后口中的“狐狸精”的贴身丫鬟,心里把废后恨得牙痒痒。这会儿见澹玄自己不知好歹的凑上来,她便想顺理成章教训他一通,好让冷宫那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你知道我这身衣裳有多贵吗?弄脏了你赔得起么?”
小宫女对上澹玄清澈透亮的眸子,他悠长的睫毛漆黑如鸦羽,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暗影。皮肤光洁如玉,散发光泽。
她心跳都漏了一拍,暗自惊叹他容颜之盛。
“澹玄不是故意的,还望姑姑原谅。”
“哼,我原谅了你,谁来体谅我?”,小宫女嘟嘴,“这衣裳是我家娘娘赠的。”
澹玄急得手足无措:“对不起...澹玄帮姑姑洗干净吧。”
宫女鼻子冷笑一声:“你不好好看看你的爪子,摸了那些腌臢什物,也配来洗我的衣服?”
“这样吧,我正好要去酿酒坊办事,你替我去了吧。”
宫女心里有算盘。酿酒坊的太监常年不出门,年纪大了,寂寞难耐,就喜欢在背地里和小太监干些肮脏事。澹玄生得如此貌美,正中那些老骨头的下怀。
澹玄看看身后几大桶的待洗的衣裳,没有作声。
宫女恼怒,一脚踢翻洗衣桶:“我的话你敢不听?你知道我家娘娘是谁吗?当朝新封的柳贵妃,咱圣上百般眷顾,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往宫里送。如今你弄脏了御赐的衣裳,不就是藐视娘娘,藐视皇帝吗!”
澹玄心下一惊。
她口中的柳贵妃就是当年力荐废后大臣的女儿。母后疯癫大部分也是因为她夺走了皇帝的宠爱。他不敢得罪她宫里的人,担心他们加害皇后。
澹玄只好答应,这些衣服就熬夜洗完吧。
宫女洋洋得意:“那么世子就跟我来吧。不会为难你,就是点个卯充人数罢了。”
宫女带他去酿酒坊,这里是供应各宫酒水的地方。
曦瑶偷偷跟着澹玄走进去,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香,微微有些醉人。
宫女跟一个主管模样的老太监说话:“娘娘近来要办生辰宴,我走不开,踩酒曲的事情你让世子做吧。”
老太监眼睛眯成一条缝,满眼精光,目不转睛盯着澹玄。他摸了摸无须的下巴,饶有趣味地说:“世子模样倒像个姑娘,比小主你还水灵几分。”
宫女知道自己长得不如澹玄,但心里就是不服:“那你找他干,以后别来烦我。呸!没根的东西说话就是恶心。”
老太监不敢得罪柳贵妃的人,赶紧向她道歉:“小主别生气,奴才就是开个玩笑,要不是小主照顾奴才,奴才还能有今天?整个酿酒坊都感念小主的恩情呢。”
宫女心里这才舒坦了,嘟囔着说:“你知道就好。好好干活,过几日娘娘生辰宴的酒要不好了,我拿你是问。”
老太监连连作揖。
宫女走后,太监立刻垮下脸,对澹玄冷冷地说:“世子随我过来。”
见曦瑶探头探脑跟在澹玄身后,太监呵斥:“哪里来的野东西,来人把它打出去。”
澹玄连忙护住:“公公,这是我宫里养的猫。我唤它出去就好了。”
曦瑶自觉地出去,跳到房檐上窥视屋内的情况。
这老太监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她得好生留意。
老太监带澹玄来到汲水处,让澹玄脱下鞋,自己舀水冲干净脚。
澹玄不解其意,动作有些扭捏。老太监骂他:“踩酒曲你不懂?不把脚丫子给我洗干净了,敢上去踩?这些酒酿出来都是给主子喝的,你要是敢带点泥进去,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呸,这些死太监动不动就嚷嚷剥皮,等她恢复原身,先把这个太监的皮给拨了。
曦瑶抠了墙上的一块泥皮,砸到老太监头上。
老太监勃然大怒:“是谁干的?”
澹玄抬头,看到了墙头闪过猫尾巴的影子,立刻心领神会,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仔仔细细洗干净脚后,太监让他踩地上铺着的一层厚厚的酒曲。
澹玄挽起裤脚,小心翼翼地踩上去,酒曲微微塌陷,印出脚印形状。
酒曲颗粒粗糙,但很温暖。澹玄脚底的冻疮遇热开始发痒,但又不敢挠,只好忍住钻心的痒,将步子踩得重一点。
老太监乜着眼看澹玄白皙光嫩的小腿,白得像一截玉做的藕,真想狠狠咬一口。小脚趾更是白里透红,像红玛瑙雕成的石榴籽,颗颗饱满圆润。
老太监顿觉口干舌燥,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嘴唇。
过了很久,澹玄被酿酒坊的热气蒸得满头大汗,脚底的酒曲也踩薄了好了几寸,成色变深。
澹玄一边小心擦汗,一边问:“公公,请问可以了吗?”
老太监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饿狼般的眼神,冷淡地说:“可以了,你下来穿鞋,我还有事情交给你做。”
其实没有活儿需要他做,老太监心里盘算着其他事。他趁坊里的人都交班休息去了,打算带澹玄去他休息的屋子。
曦瑶见势不妙,趁他们还没走到,就先跳到老太监住的房间里,藏在桌底下。
她担心太监想趁人不备,弄死他。毕竟青阳世子还是个小孩子,还打不过一个成年男子。
太监鬼鬼祟祟锁栓上门,转身对一脸疑惑的澹玄说:“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有没有偷酿酒坊的东西。”
澹玄心里怦怦直跳,他的红薯还藏在胸口呢。他紧紧捂住自己的领口,声音干涩:“我没有偷东西。”
老太监踮起脚,缓缓走近他:“既然没偷,那你紧张个什么?快把衣服脱了,我来检查检查。”
说着,张开手臂,一把抱住澹玄,嘴在澹玄脸上拱来拱去,手不安分地滑到澹玄下处,喉咙发出满意的呻吟:“快让我好好闻闻,啊,真香啊。”
澹玄护住胸口的东西,拼命挣脱开,但老太监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紧紧箍住澹玄的身体不放松,澹玄吃痛,拼命摇晃,躲避他伸过来的舌头,一丝白涎流到了澹玄眉毛上。
“公公快松开,我没有偷东西!”
太监越发放肆,把他推到床上,一只手把澹玄的双手束到脑后,一只手慌忙去解他的裤子。
澹玄吓得大哭,双腿狠命踢他:“你快放手,来人,救命啊!”
老太监脸上的横肉不停晃动,露出一口黄牙:“你叫啊,我这里隔音,没人听得到。”
“你乖乖让我爽一下,我就给你食物,如何?”
太监早就听闻柳贵妃不许人给冷宫送饭,因此澹玄才出来到处做活,养他那个疯娘。
“我天天都给你饭吃,管饱管够,你娘我也给她吃,怎么样,划算吧。”
澹玄愣住了,脚下的力道减弱几分,太监赶紧夹住他的双腿,一把扯下他的裤子。
红色的亵裤包裹着的东西,鼓鼓囊囊,尺寸可观。太监五脏六腑都要酥化了,他趴下去闻,衣服有淡淡的皂荚香味,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你真的愿意给我们吃的?”
澹玄冷不防问,也不再那么拼命挣扎。
“对对对,”太监抬头看他,棱角分明的脸,鼻梁峭挺,透露出不可侵犯的气息。
太监更兴奋了:“你只要天天陪我一会儿,我就一日三餐都供给你吃,还有肉,你想不想吃?”
澹玄喉结动了一下,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肉了。上一次吃肉还是太子及冠礼,御膳坊特意给冷宫发了一盘肉沫菜。
他把肉沫全都挑出来给皇后吃,但皇后把桌一掀,指着他的鼻子骂:“那个下贱狐狸精的儿子当了太子,而我贵为皇后,我的儿子却只配给人提鞋!”
肉沫星星点点撒于地,澹玄爬到地上,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可是肉沫太小,根本夹不起来,他只好用手扒,用嘴啃,啃了一地的泥。
老太监看他动静小了,心里有了八分胜算,继续说道:“你不信是吗?我这里还有糕点,一会儿就让你吃。”
老太监去扒拉他的亵裤,澹玄直直盯着他,不露声色。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一顿饱饭,皇后也饿得下不来床。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老太监发出一声怪叫,滚开几米远:“你个死猫。竟然敢挠我!”
曦瑶咬定他的手,使出浑身力气不放开。
她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阉人,竟然敢对澹玄做出这样的龌龊事!
太监怎么甩也甩不开曦瑶,痛得龇牙咧嘴,一股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他半褪的裤子里,澹玄这会儿清醒过来了,急忙提上裤子,从他腋下钻了出去,边跑边哭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澹玄拔开门闩,狠狠砸到老太监头上,老太监一个趔趄,磕到柜子尖儿,当场晕头转向。曦瑶跳到他脸上,挠得他头破血流,血糊住眼睛睁都睁不开。
老太监痛得哇哇乱叫,澹玄赶紧抱走曦瑶往外面跑。
夜色渐深,澹玄看不清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无意间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澹玄双脚一轻,整个人都离开地面。
“我说你这小子衣服也不洗,人也不见了,原来躲到这里玩。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浣衣局的小太监拎起澹玄,一鞭子抽到他身上:“你个贱胚子,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我打死你!”
澹玄连连求饶:“公公息怒,我知道错了。我马上去洗。”
小太监把他扔到地上,怒气未消,用鞭子指着他骂:“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曦瑶挣脱澹玄的怀抱,冲到小太监脚下,一顿乱挠,把他新换的靴子又挠开花了。
小太监跳脚:“我要抽死你。”
曦瑶灵巧一跃,跳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澹玄摸摸胸前的红薯,已经压变形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木盆里,澹玄睁眼,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终于洗完了。
曦瑶守了他一夜,小脑袋靠在他腿边,困得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
澹玄心里很暖。
有它为伴,不再觉得孤独了。
他晾好所有衣物,收了桶去找小太监。
小太监用竹竿把衣服拍了个遍,又是拿眼睛仔细瞧,又是动动鼻子闻的,折腾了半天,才不咸不淡地说:“洗的一点都不干净。算了,看在我宅心仁厚的份上,让你过吧。自己去厨房领份吃的。”
澹玄眼角充满血丝,手上又多了几道口子。他谢过小太监,往厨房走。
一个老宫女见他可怜,多给他盛了一勺饭,装得满满当当的。澹玄鼻子一酸,闷闷地说:“谢谢姑姑。”
老宫女慈爱地看着他:“世子不够了再来找老奴添啊。”
澹玄问:“我可以额外再要一点带走吗?”
老宫女忍住不住摩挲他的头,心疼这个孝顺的孩子,答应了他。
澹玄大方的将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分给曦瑶,自己打算再忍一忍。
曦瑶叹气,小胡须一抖一抖的。
这个世子真是太善良了,如何在冷宫中生存下去啊!不知道百里翊鸿跑哪里去了,不会也穿成了小猫小狗吧。
想到这里,她感觉任务过于艰巨。猫生也没有那么悠闲了。
曦瑶跟着澹玄回到冷宫,刚推门,便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站了好几个人。
那个猥琐的老太监也在,不过脸上绑了厚厚的一层绷带, 看来伤势不轻啊。
“世子,你可让老奴好找啊。”
“找我做什么?”澹玄警惕地看着他。
曦瑶也弓起背,准备进入战斗模式。
老太监摸着脸上的伤,一双小眼睛怨毒地看着曦瑶,缓缓说:“世子是不是误拿了贵妃赐给老奴的玉璃盏,还请还回来吧。”
澹玄疑惑:“什么玉璃盏?我何尝拿过你的东西。”
老太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世子,请不要和老奴开玩笑了。若世子看上其他东西,老奴也可以勉强做主赠送给您,但玉璃盏过于贵重,老奴必须拿回来。”
澹玄生气:“我没有拿过你的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
“哦,是吗?世子请恕老奴无礼了,你们几个,快给我搜。”
那几个大汉钻入房间,直接无视床上还有人,把东西翻得哐哐当当响,还失手打碎几个花瓶。
皇后半躺着,撩开帘子问:“你们在做什么!我是皇后!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动我的东西,还有没有尊卑了。”
老太监朝她拱拱手:“还请皇后多担待,这里面有赃物,搜出来也是给您一个交代。”
一口一个赃物,直接给澹玄定罪了。
曦瑶怀疑他们设好了局,故意栽赃澹玄。苦于自己是个猫身,不能出力,急得胡须都翘起来了。
该怎么办呢?他们把东西藏到哪儿了?
老太监正想寻个空当解决了曦瑶,看到她蹲在一旁,悄悄让人用簸箕把她罩住。
好在曦瑶耳朵灵敏,及时躲开,让他们扑了个空。
老太监气得牙痒痒。
曦瑶:哼,你个坏种,等我变回原身,一定给你好看!
澹玄身正不怕影子斜,任凭他们搜查。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拎着一个包袱,走到老太监面前:“公公,请过目。”
老太监微笑,解开包袱。
一个晶莹剔透的酒盏,杯口刻着几枝兰花。
“世子,这正是老奴的玉璃盏。您这下赖不掉了。”
皇后支起半个身子,朝老太监说:“澹玄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公公海涵。”
“还不快跪下给公公道歉。”
澹玄不动声色:“我没有见过这个,不是我偷的。”
“既然不是世子偷的,那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间里呢?”
老太监捧着玉璃盏,仿佛它是什么易碎的无价珍宝。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故意放进去的。”
澹玄冷冷地盯着他,眼神里淬满了冰,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老太监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恼羞成怒:“世子别想狡辩了,跟老奴走一趟吧。”
皇后急得咳嗽:“公公,澹玄只是个小孩子,当不得真的。”
老太监看也不看一眼皇后,让人抓住澹玄的肩膀,硬是把他带走了。
曦瑶赶紧跟上,被人踢了几脚狠狠警告:“野东西,再跟上来,我宰了你。”
曦瑶不怕,跳上去咬了他一口。
敢威胁本仙女,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老太监伸手制止他:“不用拦,一会儿一起解决就是了。”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曦瑶。
澹玄根本没偷东西,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不怕。只是他担心,母后会因为他而病情加重。
他眉头紧皱,眉间仿佛有化不开的冰雪。
老太监心狠手辣,直接把他交到了柳贵妃手上。
柳贵妃生得楚楚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风情。她伸出一双玉手,细若无骨,拈着玉色茶杯,弯唇轻轻吹气。
她眉眼带笑,声音如珍珠落玉盘:“你确定就是青阳世子偷的?可别冤枉好孩子。”
老太监谄笑:“回贵妃娘娘的话,老奴百分百确定。东西就是在冷宫里搜出来的。接下来,世子任您处置了。”
柳贵妃嗔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皇上,怎么能随意处置人。”
曦瑶正躲在房梁,闻言差点一脚踩空。
交给他那个渣爹皇帝?不把他往死里整啊。这个柳贵妃看起来人模人样,没想到心那么歹毒。
老太监心领神会:“老奴这就去禀告圣上。”
柳贵妃没有言语,嘬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澹玄。
最毒妇人心。
曦瑶心里跟猫抓似的,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受苦,却不能出半分力的感觉,真是太折磨人了。
她在心里把皇帝一家挨个问候百八十遍。
曦瑶脚都要蹲麻了,那个柳贵妃还在喝茶。她的嘴是针扎的小孔吗,喝这么小一杯还喝不完?
等柳贵妃喝完手中那杯茶,皇帝终于来了。
澹玄抬头,对上皇帝阴沉的目光。
皇帝发问:“他是谁?”
曦瑶愣住了。
你自己孩子都不知道?你这个爹当得是有多失败啊。
曦瑶在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青阳澹玄到底是不是皇帝的亲儿子。
很显然,柳贵妃也想问这个问题。
“圣上,这是青阳世子啊。”柳贵妃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哦。”皇帝面无表情,坐到柳贵妃身边。
“爱妃怎么穿这么少,别冷着了。”
柳贵妃裹着雪白的狐裘,半露香肩。而澹玄却只有一件破烂的单衣。
曦瑶无语:这皇帝什么时候瞎的?
“臣妾不冷,可臣妾心冷。”
柳贵妃泫然欲泣,拿出帕子拭泪。
“怎么?”
柳贵妃看了一眼澹玄,欲言又止。
皇帝察觉到了什么,看向澹玄,神色满是威严:“你干了什么?怎么把贵妃都惹哭了。”
澹玄淡淡的抬眼:“儿臣什么也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诡计。
柳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倒在皇帝怀里:“皇上赐给我的玉璃盏不见了,公公在世子房间里搜了出来。”
“臣妾猜测里面有误会,可世子什么也不说。都怪臣妾不好,没有看好御赐的宝物。”
皇帝气得横眉倒竖,眼神中射出凶光:“好你个下贱东西,贵妃的主意你也敢打?”
“我没有见过玉璃盏,更不会偷。”
澹玄迎上皇帝的怒火,面上毫无畏惧之色。
皇帝气得手抖:“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你母后就教了你这个?”
“回父皇的话,母后没有教过我撒谎,更没有教我栽赃陷害。”
曦瑶心里“咯噔”一下,这弱鸡世子怎么突然刚起来了。
可刚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呀。
果然。皇帝被他的气得快吐血,一时语塞,用手指着他:“你你你...孽障!”
“把他拖出去给朕打板子,打到认错为止!”
世子瘦弱成这样,哪里挨得了几板子。在场的人心知肚明,都做好看戏的准备。
柳贵妃微微翘起小拇指,镶满碎钻的指套长若葱管,她轻轻在皇上脸上一刮,娇媚欲滴:“皇上,臣妾最近身子不舒服。听小丫鬟们说,是有人在背地糟践我呢。”
皇帝会意:“那废后神智不清,已经是个疯子了,你不要跟她计较。”
柳贵妃继续说:“都怪圣上太仁慈了,她才那么猖狂,连孩子都教成这样。怎么做得了一国的世子呢?”
曦瑶心想:毒啊,你真毒。把人害成这样还不放过,还想干什么?剥夺他的世子称号吗?
曦瑶怒火攻心,故意咬断一截横梁,扑簌簌砸到柳贵妃的头。
柳贵妃吓得花枝乱颤:“圣上救我,有刺客!”
皇帝把她拉到怀里,看着房顶:“来人,救驾!”
几个侍卫围住柳贵妃,剑指着房梁:“谁在哪?快出来。”
曦瑶大摇大摆地跳出去,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
澹玄知道是她。
刺客没抓着,澹玄的屁股倒开了花。柳贵妃心里记恨,嘱咐人用沾了盐水的冷板子打,硬是打到澹玄昏迷,他都不松口认错。
围观的宫女都唏嘘不已。那个送给他荷包的小宫女更是偷偷抹泪。
皇帝困意上来,让人停手。
“既然你不肯认错,那就去冷宫门口跪着吧,跪个一天一夜,要还不认错,就继续跪着。”
澹玄被人架着,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儿臣遵旨。”
十二月的天气滴水成冰。
澹玄跪在结冰的石子路上,宫门紧闭,没有人敢伸出援手。
他僵硬得像一个雪人,膝盖和大地连在了一起。
双肩落满雪,只有偶尔眨巴的眼睛才能证明他是活物。
曦瑶跳到他怀里,紧紧贴住他的胸膛。
还好,心脏还在跳动。
澹玄低头,睫毛上的雪花抖落。曦瑶伸出小爪子,拍掉他脸上结的冰,舔了舔他的脸颊。
澹玄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气,把她抱得紧。。
“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曦瑶的小脑袋紧紧抵住他的下巴,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温暖的肚子上。
这样会好一点吧?
澹玄到底是个孩子。从小营养不良,加上刚受了二十板子,还在冰雪夜里跪着,身体透支厉害,没过多久便倒地,不省人事。
曦瑶贴着他的胸膛,只觉得心跳声越来越慢。她努力哈气,想让澹玄暖和一点,但她自己也冻成了个冰坨子。
天啊,这是什么祭天剧本,敢问还有比澹玄更惨的皇子吗?
曦瑶在心里不断呼唤着日神,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她喊了千遍万遍,澹玄的脉搏却越来越弱,嘴唇发乌,胸口也没有了那一口热气。
曦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于知道澹玄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了。
历经苦难,但依旧温柔。
曦瑶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
她咬住澹玄的袖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拖他,想把他拖进冷宫里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挪动了半米,澹玄的青丝和白雪缠绕在一起,清冷如画。
她气得吐血。
瘦成这样怎么还这么重?她忘了,自己也只是只瘦骨伶仃的小野猫啊。
曦瑶崩坏了两颗门牙,满口鲜血,她缩在澹玄身边,想守住他身上的最后一丝温暖。
轿撵停在曦瑶脚边,珠帘一掀,一个好听的声音钻入她耳朵。
“快把世子扶起来。”
终于有人来救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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