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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公主,身份贵重,萧长乐正琢磨着怎么崛起逆袭,却不料敌军打进皇宫,皇帝带着宠妃跑路,丢下了萧长乐。险些丧命的萧长乐,带着废后踏上了逃亡路。空间在手,躲过了一次次危机,她从小透明公主,一步步成长为掌权者。可那个唯一让她有好感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敌国的丞相?萧长乐表示:江山我要,爱情,我也要!
主角:萧长乐,赫连越 更新:2022-12-29 07: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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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长乐,赫连越的其他类型小说《公主摄政后,清冷权臣入我怀》,由网络作家“离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成公主,身份贵重,萧长乐正琢磨着怎么崛起逆袭,却不料敌军打进皇宫,皇帝带着宠妃跑路,丢下了萧长乐。险些丧命的萧长乐,带着废后踏上了逃亡路。空间在手,躲过了一次次危机,她从小透明公主,一步步成长为掌权者。可那个唯一让她有好感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敌国的丞相?萧长乐表示:江山我要,爱情,我也要!
“不好了不好了!魏人打进来了!”
声嘶力竭的惊叫声,把屋里的萧长乐惊醒。
她匆匆下床,趿着鞋跑到院子里,就见小宫女阿满惊惶地朝她跑来。
“什么?魏人打进来了?”
萧长乐失声叫道。
不会吧?
不会这么倒霉吧?
自己才穿来第三天,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呢!这就遇到皇宫被攻破?难不成要做亡国公主?
刚穿来时得知自己是公主,萧长乐还挺高兴,可高兴了没几分钟,整理记忆后发现自己是冷宫的废弃公主,当时就惊呆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准备大展拳脚,发挥她作为穿越女的优势,计划都想好了,结果来这么一出?
萧长乐真想给老天竖个中指。
贼老天!
心绪一波三折,却没能击垮萧长乐。
她呆了几秒钟,立刻回过神来,冲进房间收拾东西,还不忘朝阿满喊。
“快去帮母后!”
这冷宫里一共俩主子,除了她这个被人遗忘的公主,还有一位废后。
这具身体才12岁的年纪,却有一半时间都在冷宫度过的。
当初被关进来时才6岁,一个小孩子能犯什么错?其实是被连累了。
原主的亲娘,是废后的贴身侍女,被渣皇帝酒醉临幸有了她。谁知,渣皇帝一夜风流就忘了,反倒是当时的皇后,让人妥帖安排,侍女顺利产下一女后晋封。
原主6岁时,皇后惹怒了渣皇帝,原主亲娘帮皇后求情,渣皇帝忌惮皇后娘家不敢拿她怎么样,就拿原主亲娘出气。
结果就是,原主亲娘被打得一命呜呼,原主这个可怜的小孩,被扔进了冷宫。
“幸好老天爷关上了一扇门,又给我开了一扇窗,要不然就抓瞎了。”
萧长乐一边整理着记忆,一边将手中能拿到的东西塞进空间里,最后,才拿了个包袱,象征性地包了两套衣服,匆匆出门。
“这空间只有2立方米,跟一台冰箱差不多,能装的东西有限啊!”
萧长乐心底念叨着。
她虽然是废弃的公主,但首饰金银还是有一些的,都是废后给的。
“咳咳……咳咳……长乐,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走啊!”
废后楚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萧长乐一出门,就看到楚氏穿着一身宫女的旧衣服,朝她招着手。
萧长乐立刻跑到了她身边。
废后对原主还是挺好的,大概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夭,移情到了原主身上。
“母后,我们要往哪里逃?好多东西带不走,怎么办?难道要便宜了魏人吗?”
楚氏叹了口气,定了定神说。
“给你攒了这么多年嫁妆,这么丢下确实可惜。不过,和性命相比,这些外物又算得了什么?阿莲已经把库房都锁死了,赶紧走,不能再耽搁了。”
楚氏看起来是个柔弱的江南女子,说话温温柔柔的,但很有魄力。
“我知道有条路,不会被人发现!”
小宫女阿满突然开口。
“好,阿满你来带路。”
阿满蹦蹦跳跳地在前头带路,萧长乐扶着楚氏跟在后头,一行人穿过小角门,走了出去。
离开冷宫,四处都是高大密集的树木灌木。
阿满走的路根本不能叫做路。
众人在半人多高的杂草间穿行,走了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皇宫的城墙。
城墙足足有四五米高,萧长乐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发现根本爬不上去。
“阿满,出路呢?”
她扭头看向小宫女。
阿满小跑到墙角,拨开草丛,抽出了几块青砖。
萧长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原来这墙角有个大洞!平时用青砖堵着,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阿满率先钻了出去,片刻后,她的声音从墙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没有人,可以出来了。”
萧长乐先帮楚氏出去,接着才是她自己。
钻出墙洞后,面前是一条长满了杂草的小路,依稀能听到潺潺水声。
“这里应该是皇宫西北角。”楚氏抬头看向远方,很快就确定了方位,“你父皇他们应该是往南逃了,我们也去吧!”
萧长乐却不愿意。
“母后,他只记得带上他的宠妃,都忘了我们,我们干嘛还要追上去找不自在?依我看,我们不如往西边逃。”
萧长乐指着太阳落山的方向。
楚氏怔住了。
她虽然被皇帝厌弃,但一直深受儒家观念影响,哪怕过得再不如意,也不曾生出过“离开”的念头。
萧长乐见她犹豫,决定再接再厉,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说道:“母后,我娘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就被他打死了。未央妹妹,也是因他而死的!”
未央,是楚氏的亲生女儿,比萧长乐小一岁。
当年,还未足岁的未央小公主得了风寒,宫里的太医却都被皇帝叫走给潘妃看病,还让人锁了宫门,楚氏的人根本出不去。
小小的未央公主,天不亮就咽了气。
这是楚氏心底最大的痛。
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阿莲急地大叫:“公主!您怎能这般对娘娘说话?娘娘对您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你还这样戳她心窝!”
萧长乐咬着唇,满脸倔强。
“母后还认不清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跟着他,我们能有好日子过?我视母后为亲母,是真心为母亲着想。”
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又说了句。
“您觉得,这江山他还能坐得稳?”
一句话,令楚氏收了眼泪,脸色瞬变,急忙捂住了萧长乐的嘴。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日后不可再说。”
萧长乐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楚氏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里。
“我知道长乐怨恨你父皇,这六年来,他将我们遗忘在冷宫,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确实,留在他身边又能怎样?倒不如离开金陵,重新开始。你想去西边吗?让我想想西边有什么人能帮我们……”
楚氏低声说着,萧长乐心底一松,露出了笑容。
“我都听母后的。”
楚氏抿着嘴笑了起来,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
“既离了宫,这称呼也得改改,不能叫母后了,得叫母亲。”
萧长乐点头:“我听母亲的。”
两个宫女,也改了口,称楚氏“夫人”,称萧长乐“小姐”。
一行四人朝西边走了许久,远离了宫墙,来到了北城区,这里有着大片的房舍,却看不到几个人。
萧长乐看着街道上一片狼藉,心情格外复杂。
她扶着楚氏到一旁歇息。
可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抬头,萧长乐瞳孔猛缩,拉起楚氏就向后窜去。
魏人!
三名骑马的魏人,从街道另一边急驶而来。
萧长乐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可她们四个人,在这空荡荡的街上格外醒目,就算她第一时间拉着楚氏躲了起来,可还是被那三人看到了。
“有女人!”
其中一人高声叫了起来。
三人立刻转向,朝萧长乐她们逼近。
萧长乐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这一瞬间的功夫,那三人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狞笑着伸出手,朝她们抓来。
这一刻,萧长乐感觉到楚氏的手猛然一紧。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手上传来一股大力。
楚氏直接把她推开,无声地说了句。
“快走!”
萧长乐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楚氏被对方抓住,往后拖去。
宫女阿莲也未能幸免。
两个成年女性,对那三个魏人的吸引力,可比萧长乐和阿满这两个未成年的小丫头高得多。
阿莲哭着大叫,直往楚氏身后躲。
楚氏被拉扯得左右摇晃,只能死命拽着自己的衣襟,力图护住最后一丝尊严。
而三人之中走空的那个魏人,左右看了看,忽然弯腰抓起了萧长乐。
楚氏大叫:“你放开她!她还是个孩子!”
萧长乐咬着下唇低垂着头,一双眼睛中已然充血。
她屏住呼吸,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似乎是已经被吓傻了。
那魏人把她压在马背上,肮脏的手,朝她衣襟摸来,脸上还带着邪恶的笑,混杂着恶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让萧长乐作呕不已。
就在对方摸到萧长乐的瞬间,她猛地抬头,右手抓着一根簪子,闪电般朝他眼睛刺去。
“啊!!!”
魏人痛呼大叫,甩手将她扔下了马,两只手捂着眼睛,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淌下。
萧长乐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钻心的疼,她却顾不得,费力爬起来,再次举起手,朝马肚子狠狠刺去。
那匹马吃痛嘶鸣,发疯似的乱甩,直接把背上的魏人摔到了地上。
那人还捂着眼睛大叫,嘴里不停咒骂着。
萧长乐扑过去,在他喉咙补了一簪子,同时大声吼道。
“阿满,快救母亲!”
躲在角落里的阿满被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但听到自家主子的呼喊,鼓起勇气,抓起一旁的门板,嗷嗷叫着朝另一边冲了过去。
门板砸在抓着楚氏的那魏人身上。
“该死的齐人!找死!”
那魏人被砸得七晕八素,却没昏倒,叫骂着转身,一巴掌把阿满打翻在地。
萧长乐死死咬着嘴唇。
原本粉嫩的嘴唇,被她咬出了好几道血迹。
她只恨自己力气太小,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杀死一人已经用光了她全部的力量。
剩下那两人要怎么对付?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辱楚氏和阿莲吗?
我做不到!
手里的簪子已经弯曲变钝没法使用了。
萧长乐扫了一眼,咬着牙,从那已死的魏人腰间,抽出了一把弯刀。
弯刀比她预想的更重。
萧长乐握紧了弯刀,朝那魏人冲了过去。
那魏人刚刚站稳,见状,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只一只手,就挡下了萧长乐的弯刀,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弱小的齐人,我一只手就能捏死。”
脖子上的力道大的惊人,萧长乐死命掰着他的手,却无法撼动分毫。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萧长乐一张脸变成了紫红色,的力气也在飞速消散。
意识逐渐飘散。
魏人的狰狞面孔,楚氏的凄惨哭声,以及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要死了吗?
萧长乐迷迷糊糊地想。
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一声尖锐的啸声由远及近传来。
嗖!
是什么东西划过长空的声音。
嗤!
是什么东西刺入血肉的声音。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松。
萧长乐的身体朝下坠去,眼看要砸到地面上,楚氏急急扑了过来,抱住了她。
“长乐……长乐你怎么样?你别吓唬我啊!我自有你了……”
楚氏抱着萧长乐痛哭。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年轻的白袍小将骑着骏马穿过被他射杀的那两人魏人,直接来到楚氏身边,低头看着昏迷的小丫头,眉头一皱,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
“暂时闭过气去了,给她服下这药应该就能醒了。”
楚氏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打开瓶塞。因为手一直颤抖,抖了好一会儿才倒出一粒药丸。
她急忙将药丸塞进萧长乐嘴里,屏住呼吸,看着她的面孔由紫转红,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
“长乐!”
萧长乐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骨架子都要散了。
她听到了楚氏的哭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母、母亲,我没事了。”
话虽这样说,可声音却嘶哑无比,说一句话都疼得厉害,显然是伤到了声带。
眨了几下眼睛,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她也看到了面前骏马上的白袍小将。
那白袍小将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可身上的盔甲,分明是魏军的样式。
萧长乐心猛地一跳,一把拉过楚氏挡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对方。
“你是谁?!”
楚氏扯了扯她的衣角:“长乐,这位公子刚才救了我们。”
萧长乐不是很信。
明明这人,是魏人的装扮啊!
白袍小将倒是不以为意,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庞。
楚氏看着他的脸,忽然一怔。
“你是……”
话刚出口,白袍小将就出声打断了她。
“此地不宜久留,夫人还是尽快出城吧!”
楚氏不再多说什么。
萧长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袍小将,心中不由猜测:这年轻人,该不会是母亲的熟人吧?
可年龄对不上啊!这年轻人看起来就十几岁,母亲都三十多了。
那可能,是故人之后?
可怎么会跑到魏军中呢?
萧长乐百思不得其解,便决定,暂时将此事抛开。
眼下,还是逃跑更重要。
她想通后,敛袖正襟,朝对方郑重地行了一个揖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是今日匆忙,没带什么,来日若有机会,我必会重酬。”
这话说的一本正经,可白袍小将听了却噗嗤笑出声来。
“好狡猾的小丫头,来日重酬……那要是日后不再见面,这救命之恩,就不用还了?”
被戳穿,萧长乐也没觉得羞愧,反而一副坦然的表情。
“那也没办法,公子您看我们几个这般狼狈,就算想要报恩,也没能力不是?再说了,您这一身,一看就是魏军中地位不低,吃穿不愁、钱财不缺,又何须我们几个小宫女报恩呢?若日后公子落难了,我等若是知道消息,定会前来相助的!”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看得白袍小将再次笑出声来。
“好好好,我要是落了难,一定使人去通知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萧长乐眼珠子转了转。
“我不过是齐皇宫里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一个,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倒是公子您的名讳,不知可否告知?日后我等安定下来后,定会给您供奉个长生牌位,日日为您祈祷。”
白袍小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原本冷肃的面庞,这一笑,如冰川融化般,整个人的气质都变柔和了。
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稚气未脱,却已有了大将之风。
他嘴角微微翘起。
“我叫赫连越。”
萧长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北魏除了皇室之外,还有八大名门望族,但并没有赫连。
萧长乐心中疑惑,但没显露出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是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赫连越神色微凛,脸上不见了笑意。
“有人来了,你们快走,北门东门已被魏军占领,最好往西门出去。”
撂下这句话,他一牵缰绳,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萧长乐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她连忙跑过去把阿满和阿莲扶起来,四人顾不得狼狈,匆匆捡起包袱背上,就往西边狂奔。
她们跑远的同时,另一边,赫连越迎上了一支十人的小队伍。
为首一人是典型的魏人样貌,见到赫连越,神情立刻变得恭敬。
“赫连大人怎么独自一人在此?您义父正命人找你呢!”
赫连越脸色冰冷:“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他语气蛮横,可那小队长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悦,反而更加恭敬地低下了头。
“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右将军的人已经破开宫门了。”
赫连越脸上浮现出一丝戾气,狠狠一甩鞭子:“还不快带路?”
一行人立刻调转方向,朝皇宫急驶而去。
另一边,因为没有追兵,萧长乐四人很顺利地出了城。
城门外是大片的田地,如今正是秋收时节,本该是热闹的田野里,如今却一个人也没有。
魏人打进来的消息一传开,附近的人都立刻收拾东西逃亡了。
“不行了,小姐,我们都跑不动了。”
阿莲忍不住出声。
萧长乐自己也累得不行。
“那先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四人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这时候,也没了主子、奴婢的区别,全都坐在了地上,阿满更夸张,直接躺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楚氏本就体弱,这一路狂奔,身体更受不了了,这会儿正费力地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长乐摸了摸楚氏的额头,接着帮她揉着小腿。
“母亲再忍忍,等我们到下个镇,就可以买一头驴,再弄辆车,母亲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楚氏摆摆手:“赶路……要紧……我……没事……”
萧长乐眉头皱成了一团,转头看向阿莲。
“母亲的药带了吗?”
阿莲垂着头,找出一个包袱来。
“夫人的药都在这儿,不过没水,奴婢去附近看看,找些水来。”
萧长乐不疑有他,挥了挥手,继续给楚氏捏腿。
捏了一会儿,楚氏表示好多了,让她不必忙活。
萧长乐解开包袱,翻出一瓶治皮肉伤的药油来。
“阿满,你过来,我给你擦药。”
阿满一骨碌坐起来,把脸凑了过来。
她挨了那魏人一巴掌,半张脸肿成了满头,还带了血丝,此刻却仍笑嘻嘻的,好像都不知道疼。
萧长乐很是心疼,这丫头平时傻乎乎的,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但关键时候却不露怯。
要不是为了保护楚氏,她也不会挨打。
“有点疼,你忍着点。”
萧长乐叮嘱了一句,一点点把药油揉开,涂在阿满脸上。
阿满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却不吭一声。
涂完药,萧长乐吐出口气。
“以后别人打你,能躲就躲,别傻站着挨打,知道了吗?”
阿满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看向她手里的药油。
“小姐,这个可以吃吗?”
一路从皇宫跑出城,天都快黑了,她大半天没吃东西,饿坏了。
萧长乐被逗笑了。
“这是药,不能吃,你要是饿了,我包袱里有糕点。不过那糕点太噎人,得就水喝。咦?阿莲取水怎么还不回来?”
萧长乐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是金陵,又不是北魏那种干旱之地,河道很多,水井更是家家户户都有,取个水而已,怎么要那么久?
她眨着眼睛,心底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缓过劲来的楚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叹了口气。
“阿莲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萧长乐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楚氏接着说:“我刚想起来,阿莲的老家,离这儿不远。她大概是回家了。”
萧长乐猛地一拳捶向树干。
“她怎么能这样?!想走直说就是,干嘛要这样偷跑?”
“夫人的行李,都还在阿莲姐姐身上呢!”
阿满嘴里塞满了糕点,还不忘插嘴。
萧长乐和阿满的行李都是自己背着,因为本来就没多少东西。但楚氏的东西很多,金银首饰衣裳鞋袜,林林总总四五个包袱,除了被阿莲留下的这个装药的包袱,其他的都不见了。
萧长乐气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都怪我,太粗心了。”
逃亡这种事,她也没经验,行李本就不该让一个人背着。
眼下,人跑了,身家也丢了大半,萧长乐只能安慰自己:幸好空间里还有。
相较于萧长乐的懊恼,楚氏反倒十分洒脱。
“她既有了走的心,你留也留不住,又何须在意?”
萧长乐表情变来变去。
楚氏说的也有道理,齐国皇宫都破了,人都是惜命的,跟着自己活命的机会也不一定就多。
想到此,萧长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转头看到阿满,抿了抿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银锭。
“阿满,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你要是想走,也走吧!这银子你拿着,当路费也好,当嫁妆也行,就当是全了你我主仆缘分了。”
她这个银锭是五十两的,够普通的农户一家生活十几年了。
阿满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连连摇头。
“我、我不……嗝!”
一着急,被糕点噎住了,忍不住打起嗝来。
“我不走嗝!夫人小嗝……姐别赶我嗝……阿满会嗝……努力干活……”
她抓着萧长乐的袖子,哭得一张小脸都花了。
楚氏出声帮她解释:“阿满家里没人了,她没处可去,就留下吧!”
萧长乐暗叹一声,摸了摸阿满的脑袋。
“好好好,不赶你走,你快别哭了。”
阿满胡乱地抹了把脸:“不赶我走?”
“不赶你,这么好的阿满,我哪舍得赶走呀?”
萧长乐笑嘻嘻地揉着她没受伤的那边脸,接着把银锭塞进她手里。
“这银子,你收好。”
阿满睁大了眼睛,眼看又要哭了,萧长乐急忙脸一板。
“你家小姐给出去的银子,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好好收着,以后想买什么自己买。”
阿满破涕为笑,把银锭塞进荷包,拿起一块糕点就往萧长乐嘴里塞。
主仆三人在树下笑笑闹闹,心情都好了很多。
最后是萧长乐自己跑去找来了水,喂楚氏吃了药。
三人休息够了,便继续上路。
也不知怎的,魏人并没有追出来,萧长乐稍稍安心,也不像先前那样拼命跑,而是和阿满一起扶着楚氏慢慢地走。
直到天色渐暗之时,萧长乐终于找到了一户没逃走的人家。
山脚下,低矮房屋内透出微弱的灯光,萧长乐走上前,拍了拍院门。
“有人在家吗?”
不多时,一个五十来岁的农家老汉走了出来,狐疑地打量着她们。
“你们是谁?”
“我们是金陵那边逃过来的,天色晚了,不知能否在老丈家借住一晚?”
那老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慢悠悠地打开了院门。
“一人十个铜子儿!”
萧长乐松了口气,伸手摸进袖子,实则是进空间,抓了一把铜钱出来。
她带的铜钱实在不多,光顾着带金子银子和首饰了,这铜钱原本是用来打赏宫人的,都装在一个匣子了,她随手装进了空间。
数了三十个铜钱递过去,老汉热情了不少,领着她们进了院。
萧长乐好奇地四下张望。
三间的房子,就是寻常的农舍,院子里还有口井,还能听到后院时不时传来的鸡叫。
萧长乐想了想,又摸出了一串铜钱。
“劳烦老丈,可有热水和饭菜?”
老丈的眼睛亮了亮,招呼他老伴去烧热水、做饭。
萧长乐又花了十个铜钱,得到了三碗野菜粥,和两个鸡蛋。
偏房内,萧长乐把鸡蛋往楚氏和阿满手里一塞,自己捧起缺了口的陶碗,喝起了粥。
这粥没放多少米,不过萧长乐也没什么胃口,喝完就借了盆,打了热水要帮楚氏擦手。
楚氏哭笑不得:“这点儿事我自己能做,你别忙活了,快坐下松泛松泛。”
萧长乐没推辞,坐下后,拖了鞋袜,龇牙咧嘴地揉着脚。
虽然原主在冷宫生活了好几年,可也是养尊处优的,这赶了一天的路,脚底板都磨出了水泡。
楚氏也是如此。
反倒是阿满,一点事儿也没,就连脸上那巴掌印,也因擦了药基本全都消下去了。
萧长乐按摩完脚底,拿出药油给自己上了药,重新穿好袜子。
而另一边,阿满捧着三个空碗,噔噔噔跑出去洗碗了。
这间屋子是东厢房,老汉说原本是他儿子儿媳住的,桌椅板凳和床一应俱全,不过床只有一张。
楚氏正坐在床头,朝她招手。
萧长乐走了过去,依偎在楚氏怀里,就像记忆中原本的长乐公主常做的那样。
“长乐,以后想做什么呢?”
楚氏拍着长乐的背,柔声问道。
萧长乐想了想:“找了个稍微偏远的地方安顿下来,买个小院子,最好是临街的,可以把临街的房间改成商铺,出租也好,咱们自己做点小生意也好,我一定能照顾好母亲的。”
见她说的认真,楚氏没笑出来,只温和地点着头。
“虽然大部分行李被阿莲拿走了,但母亲还贴身带着银票,赚钱的事儿不用长乐担心。不过,买院子、铺子都需要到官府登记画押,咱们没有路引,可不好办。”
萧长乐却不以为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什么事儿都好办。”
两人说着话,阿满洗完碗也回来了,正好听见了萧长乐的话,急忙跑过来。
“小姐,这银子还是您拿着吧!”她从怀里摸出先前萧长乐给她的银锭子,“奴婢不需要银子,只要小姐能让奴婢吃饱饭就行啦!”
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啊!
萧长乐心中感慨。
“叫你拿,你就拿着,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阿满要是不收好,我可是会伤心的。”
萧长乐半真似假地板起脸来。
阿满缩了缩脑袋,又把银锭塞回了衣襟内,上前要服侍萧长乐。
萧长乐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先睡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得继续赶路呢!”
于是,三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萧长乐没睡着。
她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她认床!
这床板太硬,褥子也是,又硬又冷,还有股怪味儿。
她不敢翻身,只能闭着眼睛数羊。
正数得迷迷糊糊的,一道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她。
黑暗中,萧长乐唰得睁开眼睛,身体僵硬。
这声音,分明是门栓的声音!
睡觉之前,阿满分明插好了门栓的!
萧长乐眯了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悄无声息地推了推楚氏。
楚氏一向觉浅,这一推就醒了,刚要询问,就见萧长乐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两个字。
有贼!
楚氏表情凝重,点了下头,也不管黑暗中萧长乐能不能看到。
萧长乐心中却琢磨着:金陵附近的人家都逃得差不多了,这山脚下也就这么一户人家,是外贼的可能性不大。极有可能,就是那老汉两口子!
这是家黑店啊!
想到这,萧长乐的脸不由一黑,暗骂了一句晦气。
而这时,门栓再次被撬动,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门悄无声息推开,微弱的星光下,两道人影猫着腰溜进屋内,几步就来到了床边。
“先抓两个小的。”
老汉的声音压得极低。
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探出,意欲掐住萧长乐的脖颈。
可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匕首不到半尺长,刀刃用石头磨过,粗糙却锋利,只稍稍用力,那脖子便渗出了血。
老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坐起身来的萧长乐。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那匕首又往前进了一分,瞬间划破了皮肤,鲜血淌下,沾湿了衣襟。
老汉的神情,从惊讶变成了惊恐。
他身后的老婆子见状就扑了过来,想要夺下萧长乐的匕首。
可萧长乐早有预料,抬起脚,一脚将老婆子踹开了。
“阿满,找绳子把人捆起来。”
萧长乐中气十足地喊道。
阿满一骨碌爬起来,直接抽出了自己的腰带,先把那老婆子反绑住双手,这才跑出去找绳子。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捆成里粽子,绑在院子里的井台上,满脸惊惶地求着饶。
萧长乐才没功夫听他们号丧,让阿满看着两人,她自己则去搜房间去了。
不一会儿,她拿着几张纸兴奋地跑了回来。
“母亲快看!”
楚氏歪坐在床头,接过那几张纸一瞧,眼睛顿时一亮。
“路引!”
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萧长乐也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指着上头:“虽然年龄对不上,但乔装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上头写着目的地是雍州,母亲知道是哪儿吗?”
萧长乐不是路痴,但这个时代的地名,和她所知的都不一样,又没有地图,她还真不知道雍州是哪儿。
楚氏点了下头:“沔水之下,原襄阳郡所在,前朝时重新划为雍州。”
这么一说,萧长乐就懂了,襄阳嘛!多有名的地方啊!
附近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
“那我们就去雍州!”
楚氏笑得眉眼弯弯:“雍州离金陵远,刺史严甫是太祖时期的人,与你父……与朝廷不睦已久。去了那,就不必担心你父亲的人找来了。”
萧长乐对朝廷的事一窍不通,楚氏便简单跟她讲了朝廷的势力、派系。
如雍州刺史这般不听朝廷号令的,不在少数。
毕竟,大齐建立才二十几年,太祖原是前朝的将军,拥兵自重,杀前朝废帝,自立为帝,建了大齐。
太祖之后传到现在,也不过三代,俱都早逝。早些年跟随太祖的老将们,心思自然就多了。
萧长乐听完,掰着手指头数起了家谱:太祖是渣皇帝的大伯,也就是自己伯祖父。太祖薨逝后传位给亲儿子,但过了十年,太祖的亲儿子就挂了,没有合适的子嗣,就推了太祖的侄子——先帝,也就是渣皇帝他爹。
这可真够短命的。
不仅是几代皇帝,还有大齐这个朝代。
才二十四年啊!
就被北魏攻进金陵了,估计这会儿皇宫都被洗劫一空了。
想到冷宫锁着的那些“嫁妆”,萧长乐不由叹了口气。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去拿。
就在她思绪发散之际,楚氏将路引折好塞到她手里。
“这路引你收好。”
萧长乐眨了下眼睛,顺势将路引塞进了衣袖,实则送进了空间。
找到了路引是好事,但麻烦事也来了。
“小姐,这两人要怎么办啊?就这么一直绑着吗?”
阿满叫嚷道。
萧长乐皱着眉头,有些发愁。
这两人想谋财害命,但毕竟事情没做成,只能算是未遂,要是就这么杀了,似乎有些过分。
可若是放了,又太轻饶了。
而且,保不齐,她们前脚一走,这二人就去衙门报案了,到时候这路引岂不成了追踪她们的证据?
这么一想,就不能放了。
她那纠结的模样,看得楚氏忍不住轻笑。
“我来处置吧!”
萧长乐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了她。
楚氏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大了,很多事从前没教你,是觉得没必要,现如今离了宫,那就得重头学起。这处置人,也是一门学问。”
说罢,楚氏朝阿满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
阿满照猫画虎,去审问那两人,一刻钟后回来了。
“夫人,他们都招啦!这路引不是他们的,是白日有人逃到这儿,被他们劫下的。”
“除了这三张路引,还有其他好些东西呢!那老头说都藏在厨房灶下了,奴婢都挖出来了!”
阿满叽叽喳喳说着,将一个小小的腌菜坛子捧了过来。
萧长乐凑过去一瞧,带着咸酸味儿的坛子里,有不少金饰银锭各色珠宝。
萧长乐看得心惊不已。
原来不是第一次了!
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一次作案得手的,有些银锭都发黑了,明显放了有段时间。
萧长乐为自己方才生出的犹豫恼怒。
楚氏拉过了她的手。
“这人心啊,不简单,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二人尝过一次甜头,便会有第二次,若就这么放过他们,只会害了其他人。长乐你还小,心软是正常的,但如今我们身后无所依,有时宁可行事狠辣些,也绝不能给自己招惹后患,明白?”
萧长乐乖巧地点着头。
这种教育,对于她这样红旗下长大的人来说,是别扭的,也是新奇的。
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人善被人欺的道理,萧长乐还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母亲以后也要多教教我呀!”
萧长乐抱着楚氏的胳膊撒娇。
楚氏莞尔,点了点她的额头。
之后的事,倒真的让萧长乐开了眼界。
楚氏并没有放了那二人,也没有要杀了两人,更没有说要送去衙门。毕竟,眼下大齐这情况,衙门也形同虚设。
天亮后,她让阿满带着银子去买了辆驴车,带着两人一同上了路。
萧长乐好奇极了,却没有追问。
驴车速度很慢,主要是车,没有减震系统,也没有橡胶轮,路面又坑坑洼洼的,颠得萧长乐差点没吐了。
但坐车再痛苦,速度却比走路快得多得多。
驴车走了大半天,来到了汝阴郡。
汝阴郡算是金陵周边比较繁华的一处郡城,有了路引,萧长乐三人稍作乔装,顺利地进了城。
进城后找了家客栈,楚氏不急着休息,反而叫人找来了人牙子。
这人牙子,和媒婆一样,也是有官方和非官方的区别。官方的手续麻烦些,但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长乐原以为楚氏找的就是这类,毕竟人家从前可是皇后啊!在做皇后之前,楚氏也是楚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女。
可出乎萧长乐意料的是,楚氏叫人找的,居然是个私牙婆。
牙婆一进门,看到楚氏那端坐的气势,立刻变得敬畏且讨好。
楚氏也不废话,直接让阿满带她去看人。
牙婆看完人后回来,面露难色:“贵人一看就是世家出身,小的不敢糊弄贵人,只是那两个奴才,年纪大了,牙口也不好,除了种田也不会其他手艺,恐卖不出好价钱。”
楚氏摆摆手:“价钱不重要,我只要求一点,将这两人卖得越远越好。”
牙婆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连拍着胸脯做保证。
最后,象征性地给了五两银子,作为卖身银子。
至于卖身契什么的,都交由牙婆处理,根本不需楚氏费心。
等人走后,楚氏关上房门,跟萧长乐细细掰扯。
“若是在深宅大院,这种小事,自有底下人处置,根本不需你动手。哪怕手头没人,弄两幅哑药,也能永绝后患。但如今我们在外头,处处不方便,就只能如此处置了。”
楚氏说着还叹了口气。
“委屈我们长乐了。”
这话听得长乐一头雾水。
不是说着那两个被卖的人么?怎么自己就可怜了?
楚氏摸着萧长乐的长发,满目怜惜。
“我们长乐金枝玉叶,可几岁就被我连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身边服侍的人也没有……”
这话,长乐还没感觉呢,阿满率先跳了起来。
“夫人夫人,我我我!我不是服侍小姐的吗?”
萧长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听着,特别像:夫人,难道我不是人吗?
楚氏也听出来了,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阿满很好,以后也要对小姐忠心。”
阿满拍着平平的小胸脯:“奴婢会的!”
萧长乐笑得更乐了。
“行啦行啦,阿满的忠心我已经很了解了,现在,我饿了,阿满能帮我下楼叫吃的吗?”
一听到吃的,阿满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真是个孩子呢!”
楚氏笑着摇头。
定好目标后,萧长乐没有立刻启程,而是决定在汝阴郡多待几日。
雍州距离汝阴郡约有五六百公里远,光靠这临时买来的驴车,很难抵达。
尤其是这车,一点都不舒服,坐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必须要换车!
除此之外,萧长乐还担心楚氏的病。
因此,吃完饭后,萧长乐在楚氏身边转来转去,非要找大夫给她看病。
楚氏不欲惹人注意,只说自己体弱,休息几天就好了。
萧长乐不信。
最后,在她的撒娇加假哭的连环攻势下,楚氏终于同意了。
萧长乐闻言,立马露出了笑容。
脸上的泪珠还没干呢!
楚氏既无语,又好笑,拿帕子给她擦泪。
“你都十二了,这动不动就哭的习惯,可不好。”
“我知道啦!”
萧长乐随口应了一声,叫来客栈掌柜,询问这汝阴郡中有名的大夫。
有足够的赏银,掌柜自是知无不言,还主动让伙计去请人。
大夫来得很快,给楚氏诊过脉,说是常年郁结于心之故,开了方子,又劝慰了一番,楚氏都笑着应了。
其实,萧长乐也看出来了,出宫后,虽然一路奔波,可楚氏脸上的笑容反而多了,也更有精神了。
所以,郁结于心这个毛病,其实就是在宫里关久了引起的吧?
一旦离了那破皇宫,这病自己都好了很多。
送走大夫后,萧长乐亲自煎了药,服侍楚氏喝药。
看着如此乖巧孝顺的女儿,楚氏一颗心软成了水。
不过,楚氏舍不得萧长乐做这些事,便开口道。
“明日叫那牙婆子再来一趟,买马车之余,最好再添一个车夫和一个婢女。”
光一个阿满,不够用。
萧长乐自然不会不答应。
次日,那牙婆再次来到客栈,听了要求后,眨了几下眼睛,殷切说道。
“这车夫好找,不过,婢女……夫人和小姐要找什么样的?”
楚氏没有说话,萧长乐看了她一眼,斟酌着自己开口。
“要年纪稍微大一点,能照顾人的。”
牙婆表示这个简单,便约好次日送人过来给萧长乐和楚氏相看。
到了第二天,牙婆果然守信,刚用过早饭,就领着七八人来到了客栈。
因有车夫,就没上楼,萧长乐在客栈大堂见的她。
先看的车夫。
牙婆领来了两个人,一人年纪轻些,看起来约摸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却十分壮硕。
只是,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萧长乐眉头皱了皱,看向了另一人。
另一个车夫,年纪大很多,头发花白,怎么着也有五十多了。佝偻着腰,一脸谦卑,都不敢抬头打量萧长乐。
思量片刻后,萧长乐指了指那年长的:“就要他吧!”
老车夫闻言,立刻跪下来谢恩。
萧长乐正要去选婢女,那老车夫突然开口了。
“老奴有一事恳求小姐。”
萧长乐诧异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牙婆急了,扯着老车夫的衣服,一掌打在他脸上,“千万不能得罪贵人!你还想不想活了?”
老车夫抬起脸,老泪纵横。
“老奴家人皆散,只剩了孙女了,望小姐开恩,也收了我那孙女吧!她年纪虽小,但洗衣做饭扫洒搬货,样样都会干。”
老车夫那双眼睛,被泪水浸湿,透露出绝望的哀求。
萧长乐眉头微蹙,有些不忍。
牙婆拽着老车夫的耳朵,直接把人拖到了后头,讪笑着走到萧长乐面前。
“小姐,这老头不懂规矩,您千万别见怪。不过他也确实可怜,他那孙女生了病,没钱看病,才会自卖自身。”
萧长乐抿了抿嘴。
以前看小说电视,看到那些卖身葬父,或者卖身给家里换银子、换亲的,当时只觉得愤怒。
可如今亲眼看到,那感觉,让萧长乐心一颤一颤的。
这么个老人,为了给孙女看病,却要卖身为奴。
舐犊之情,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过,萧长乐也没立即答应,而是抿着嘴,先去选了婢女。
说是婢女,其实大多是失了丈夫的寡妇,明明年纪轻轻,却不被婆家所容,只能出来卖身,给贵人当婢女,总好过被卖进那勾栏烟花之地。
这就是齐国百姓如今的处境。
常年征战,男丁死伤惨重,家中无顶梁柱,迫使女子们出来赚钱。
萧长乐有心相助,可仅凭她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多少人呢?
哪怕她有钱,能买的下这些婢女,可汝阴郡中有几千几万这样的人?她又能买下多少?
闭了闭眼睛,压下了心中的烦闷,萧长乐指了指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妇人。
“就你吧!”
那妇人面色喜色,感恩戴德地跪了下来。
萧长乐问了她姓名来历。
“我、奴婢夫家姓丛。”
萧长乐皱了皱眉:“你不是已经被婆家赶出来了么?为何还要从夫姓?”
妇人一愣,连忙改口。
“小姐说的是,奴婢本姓田,是汝阴郡南一座小村子出生的,闺中时爹娘唤我杏娘。”
田杏娘今年二十二岁,可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皮肤蜡黄,双手布满老茧,脸上甚至都有了皱纹。
“以后你就伺候我母亲吧!”
萧长乐朝阿满招了招手,低声嘱咐了几句。
阿满立刻会意,领着田杏娘上了楼。
人行不行,能不能服侍,还得楚氏自己看过后才能确定。
牙婆见萧长乐没生气,忐忑地凑了过来。
“那车夫,小姐您还要吗?”
萧长乐看向门口,那老车夫眼神灰败,几近绝望。
紧接着,萧长乐的一句话,将他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回来。
“既已选定,我自不会更改。对了,他那孙女现在何处?”
牙婆一听,这是要连孙女一起买下?顿时来了精神。
“在奴那儿呢!小姐要相看吗?奴这就差人带过来。”
萧长乐摆了摆手:“先看病吧!病好后再送过来,横竖我们还要在此待五六天。”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递给牙婆。
“这是药钱。”
买人的钱,要到签契时再给。
南齐这边尤其重信誉,做什么买卖都要先签契约。
这买卖下人尤其严谨,得去衙门,找文书办手续。
当然,这种事不需要萧长乐自己去,牙婆们和衙门的人一般都有关系,她自己就能办好。
于是,虽然只拿了五两银子,牙婆依旧乐得见牙不见眼,带着其他人回去了。
那老车夫抹着泪,期期艾艾地往这边凑。
“多、多谢主子开恩。”
老车夫姓戚,今年五十六,从事养马赶车已有四十多年,这车驾技术不用问,自是顶好的。
戚老头说完了自己的事,四下张望了一圈,顺嘴问道。
“主子的车马在哪?老奴现在就去拾掇草料,今儿个天气尚好,也可给马洗一洗。”
谁知,萧长乐两手一摊。
“我还没买马呢!”
戚老头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
没马?
那买我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明晃晃地写满了问号。
萧长乐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应该先买马再找车夫的!
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萧长乐转移话题。
“马么,定是要买的,正好,戚老头你对汝阴郡应该很熟,你来说说,去哪儿能买到好马?”
戚老头想了下才说:“北市买卖牲畜,不过多是些牛羊驴。近些年,民间不让私自养马,若养马,需得到衙门登记,一旦有新生崽子,第一时间会被官府收走……”
戚老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萧长乐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这买匹马这么麻烦?
听戚老头的意思,这马都成了军需,寻常人不能买,就算是私下交易也不行!
天哪!养马的人家,马的生老病死官府都要登记,时不时要来检查,养得不好病死了,还要罚钱?
这马比人贵啊!
这贵,不是体现在价钱上,而是重视程度。
萧长乐暗自咋舌。
不过,仔细想想,官府也是没办法。
南齐与北魏划江而治,齐国所占的国土,并不适合养牛羊马这些。可打仗,却是少不了马匹的。
想到此,萧长乐只能叹了口气。
“就真的没办法了?”
戚老头小眼睛眨了眨,忽然压低了声音。
“老奴倒是认识几个人,说不定能弄到一两匹老马。”
壮年的马是不可能的,都送去军中了,民间也就只有一些良莠不齐的次品马。
萧长乐表情一顿,忽然就明白过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民间不是真的买不到马。若是和官府有关系,给自家的马报一个“病弱”“病死”什么的,不是很轻松么?
好哇!
这戚老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居然还有心眼呢?
这是故意夸大,说得严重了,好显出他的能耐来?
萧长乐板起脸来,眯着眼睛,就这么盯着戚老头。
戚老头心直颤,吓得噗通跪倒在地。
“我不喜废话多的人。”
萧长乐冷冷的声音,古井无波。
戚老头额头冷汗直冒,一张黑黄的老脸,此刻煞白无比。
他连连磕着头:“老奴有罪,老奴知错了,主子怎么罚老奴都成,还请饶过老奴那可怜的孙女。”
萧长乐冷着脸,不发一言,转身回了二楼。
一进房,她就气鼓鼓地跑到楚氏身边,蹲在床榻上,将脑袋靠在了楚氏的腿上。
“怎么了?”
楚氏摸着她的发顶,柔声问道。
萧长乐将戚老头的事儿说了一遍,连说带比划的,很是恼怒。
“我可怜他,给了牙婆银子给他孙女看病,可一转头,这戚老头就跟我耍心眼。”
楚氏抿着嘴直笑。
“你呀你,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副黑白分明的心呢?这戚老头不过是想在你面前表功而已,何必动气?”
萧长乐闷闷不乐:“我就是不喜欢。”
“人都是如此,有各自的心思。就比如阿莲,原先在宫里看着也还好,可出了宫,她的私心便占了上风。你以为人人都跟阿满似的,一根肠子通到底?”
萧长乐想想觉得也是,哪怕是自己,在之前面对楚氏时,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担心自己被识破,故意撒娇卖好,这样的事自己也做过。
“水至清则无鱼,管理下人,有时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能做事,一些小毛病,可有可无,就随他去了。”
楚氏一边说着,一边捋着常乐的头发。
常乐被顺毛捋了,立刻就不气了。
“母亲说的是。”她用力点着头,“要是戚老头能弄来好马,赶车驾马的本事不错,那他这嘴上的毛病,也不是不能容忍的。”
至少,现在已经知道他的毛病了,就更好管了。
萧长乐直起身子,想到了田杏娘,遂又问:“母亲,您看那田杏娘如何?能用吗?”
楚氏随意地挑了下眉。
“能不能用,还得看日后。目前看来,人还算老实,做事也麻利。”
其他的,就没法要求太多了。
不过,楚氏调教人的能力是一流的,并不担心以后。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眼见楚氏露出了疲色,萧长乐才离开。
一下楼,却发现戚老头还跪在大堂。
原本还剩一点别扭和不高兴,看到这一幕,也尽散了。
萧长乐走了过去。
“起来吧!你既有渠道,那买马之事,就交由你去办,至于买马银,从你的月银里扣。若是日后再犯,罚的就不只是月银了。”
小惩大诫,也算是达到了萧长乐的目的。
戚老头如蒙大赦,连磕了两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主子放心,这事包在老奴身上,定会为主子买到一匹上好的马。”
戚老头拍着胸口,只差没发誓了。
而戚老头确实有些能耐。
三日后,他果真买回了一匹好马。
萧长乐看着戚老头屁颠屁颠地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走来,眼中的惊讶都遮不住。
“这马肚子……”
“嘿嘿嘿,主子,这马揣着崽儿呢!”
戚老头眉飞色舞地说着他如何弄到这批母马,喋喋不休的话语,萧长乐都没怎么听到。
买一送一啊!
“花了多少银子?”
“五十两!”
这个价格不便宜。
当然,现在是战时,马匹的价格和往常不可同日而语。
买一送一的话,这个价可以说十分便宜了。
萧长乐露出了微笑。
“做的不错。”
戚老头得了夸奖,一双眉毛都要飞到天边去了。
可下一刻,萧长乐却话语一转。
“不过,这五十两银子,你要干多久才能还完呢?”
戚老头的表情一僵。
忘了这茬了……
五十两,可不是五两!
他连给孙女看病的银子都凑不出啊!
戚老头的眉毛霎时间耷拉了下来。
萧长乐看着他这样子,险些没忍住笑。
老头,叫你嘚瑟。
时下普通百姓的收入很低,一个月能赚一两银子都算高的了。
大户人家待下宽厚,或许给的多一些。但戚老头年纪大了,不可能还和年轻时一样能赚到一个月一两的月银。
就算是年轻时,五十两银子,他也要干四年多。
当然,萧长乐不可能真的让戚老头给自己打一辈子白工。
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有了马,接下来的车驾就简单多了。
萧长乐找了家木匠坊,专门定制了一辆马车。
这车内有柜子、暗格,两侧有钉住的长凳,正中央靠后则是一张迷你床榻。
没错!
这车能放得下一张窄窄的床!
萧长乐想的是,万一赶路时要露宿野外呢?这有张固定的小床,总比睡木板要好嘛!
除此之外,她还让木匠加了些防护措施。
这使得她原定的离开日期,又拖延了好几天。
十天后,一辆内部崭新、外部低调的马车,出现在客栈外。
萧长乐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氏上了马车,阿满和杏娘紧随其后。
马车内部是2乘1.5的结构,靠里是一排柜子,前方紧贴一张木榻,并排坐两三个人不成问题。车厢左右各有一张长凳,都可以掀起来。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毯子,直接躺着睡觉都行。
楚氏坐下后,萧长乐往她后腰塞了个软枕,又吩咐杏娘在一旁随侍,她自己则走到了车门口位置,推开一半车门,朝戚老头招呼。
“可以出发了。”
戚老头抱起孙女,纵身跳到前室上,接着长鞭在空中一甩,吆喝一声,催动一马一驴前行。
萧长乐没卖了驴子。
她不想太过使唤怀孕的母马,再者,也担心半路上会生。
萧长乐对戚老头的要求是:求稳,不求快。
于是,马车慢悠悠地驶出了汝阴郡,朝着西边前进。
按照这速度,大约十五天,就能抵达雍州。
若是快一些,十天也够了。
出了城后,萧长乐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窗,兴致勃勃地看着风景。
南齐的秋季来的要晚一些。
城外依旧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绿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只不过和夏日相比,那绿更深一些。
远处的山上,绿映之中,染上了层层叠叠的红,煞是好看。
萧长乐一边看,一边跟楚氏描述,也勾起了楚氏的兴致。
母女俩谈笑风生,这一路前去雍州倒不像是逃亡,而像是郊游。
到第十五日时,一行人终于抵达雍州。
南齐22州中,雍州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
雍州是南齐应对北魏的第二道边防。
而雍州刺史严甫,更是追随太祖皇帝的四朝老臣,虽名为刺史,但掌管一州之兵,无异于藩镇割据。
透出车窗,萧长乐打量着宽厚高耸的城墙,脑海里却不由想到楚氏之前所言。
“雍州驻兵,表面上只有两万,先前拨了一万前往边关抵挡北魏大军,按理说雍州之内只剩一万驻兵,可一路上看来,并非如此。这雍州刺史私下屯兵,至少有四万。”
四万,相较于北魏动不动就几十万大军,算很少的了。
可近年来南齐与北魏战火不断,雍州却一直相安无事,不得不让人多想。
但很快,萧长乐就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复杂的念头甩开。
“我是来这里定居的,小老百姓,管那么多干什么呢?过好我的小日子就行了。”
她嘟囔着,伸手关上了车窗。
进城后,要办的事很多。
先寻了个客栈作为暂时的落脚处,接着派戚老头找中人,打听房子。
低调为上,萧长乐琢磨着,房子买两进就够了,然后再找几个做饭看门的下人,安顿好后,再考虑赚钱。
楚氏却不乐观。
“咱们还剩多少银子?这雍州城内的房子可不便宜。先前买这马车,就花了不少,余钱怕是不够。”
萧长乐笑得没心没肺。
“母亲不用担心,银子虽不多,但金银首饰还有很多呢!卖掉一部分,足够了。”
“如此坐吃山空,并非好事啊!”
楚氏叹了口气,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日后的营生,总不能叫长乐一个孩子去外头做事吧?
虽然楚氏从来没做过生意赚过钱,但为了孩子,她决定试一试。
萧长乐不知楚氏心中所想,叮嘱了杏娘几句后,带着阿满跑出去了。
主仆二人去了当铺和银楼。
萧长乐卖掉了那农夫两口子的赃物,又把空间里不带记号的首饰卖掉了一部分,凑够了一千两银子。
现在,她那个小小的空间,空了许多,只放着路引、卖身契等物。
除此之外,还有当初杀了魏人的那把弯刀。
弯刀不好出手,太过明显了,只有魏人才会用弯刀,所以一直躺在空间里。
“小姐,这些可都是你心爱的首饰呢!就这么都卖了?”
阿满很是心疼。
“怕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了,如今我们得低调,不好再戴那些名贵首饰。”
她现在路引上的身份,只是金陵某三流世家的旁支。
“好啦,阿满别嘟着嘴了,陪我逛逛去!”
揣着银票,萧长乐拉着阿满跑去了热闹的城南坊市,吃吃喝喝,玩了一天才回客栈。
之后的几天,萧长乐都在看房子。
最后,她看中了城南的一处院子。
虽是两进,但院子颇大,前院倒座房、正厅、东西偏厅、马厩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口井。
房子是好,价格也十分美丽。
原价一千五百两,还不包括中人抽成部分!
萧长乐还没来得及捂热的银票,就这么送了出去。
买完房子才是第一步,还需要买家具、摆设、米面粮油、蔬果肉鱼以及马和驴的粮草。
水是不用买的,但柴要买呀!
还有,天快冷了,等到了冬日,取暖用的薪炭,更是得早早备下。
萧长乐每天早出晚归,忙的团团转,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楚氏看得直心疼,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出门。
“招个管事就是了,何必自己辛苦?”
萧长乐扑到楚氏怀里。
“管家好累啊!”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代要那么多下人了。
实在是,很多事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啊!
像现代,买什么都方便,大超市大商场到处都有,嫌贵可以去步行街、小吃街、农贸市场等等,更别说网购、外卖、跑腿这些了。
只要你想得到,用手机就能买得到!
可在雍州城,她要买炭,都要跑遍城南城北,要是没马车,腿都要跑断了。
原本想要身体力行、坚持小康生活的萧长乐,决定放弃。
还是做一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土著吧!
找来牙婆,挑选一番,又买了两个人。
一个姓刘的厨娘,一个兼门房和打扫的王老头。
刘厨娘是个白白胖胖的妇人,三十来岁,一开口就笑,萧长乐选中她,是因为她是本地人,对雍州城很了解。
而这正是她们一行人最缺的。
至于王老头,原本是当地世家的奴仆,年纪大了干不了活,被卖了出来。
选他,主要是为了了解雍州城的世家们。
“雍州城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就有十几家,这门房也有讲究,王老头做了几十年门房,对城内大大小小的人家多少有些了解。”
楚氏是这么提醒萧长乐的。
接着,萧长乐给下人们分派了工作。
刘厨娘负责烧水做饭,杏娘除了照顾楚氏,还负责采买,有刘厨娘帮忙,原本谨慎的杏娘,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戚老头负责喂马和赶车,有时也帮忙搬搬东西。
他那孙女,名叫戚芳,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病了那么久,瘦瘦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吹走似的。
萧长乐没给她安排什么活计,只叫她给刘厨娘帮忙烧火。
至于阿满,一起经历过生死,在萧长乐心中是不一样的,平时就和萧长乐同吃同住,俨然和二小姐无异。
忙活了小半个月,这小小的二进院子,总算是有了“家”的样子。
日子过得很快,附近邻里都知道搬来了一家外地人,有好奇的,也有打探的,但萧长乐一家很少出门,每日只有下人进进出出,反倒惹得周围邻里更加好奇了。
眼看天越来越冷,已是十月,随时都可能下雪,萧长乐决定带阿满出门买些棉花布匹,回来做冬衣。
阿满迈着小短腿跟在萧长乐身后:“小姐,咱们自己买布吗?可我也不会做衣服啊?小姐你会做吗?”
萧长乐摇头。
“我不会,但可以学啊!待会儿买一个成衣,咱们拆开研究研究,就知道怎么做了。”
萧长乐语气坚定,阿满的迟疑立刻烟消云散。
小姐说行就一定行!
布坊离她们住的地方很近,拐过一道弯,到了正街上,就有好几家。
萧长乐心情不错,一家一家看过去,只选经济实惠的细棉布。
锦绣坊,是雍州城最大的布坊,不仅卖各种绸缎布匹,也卖成衣、鞋帽以及帕子香囊一些小物件儿。
萧长乐一走进来,就看到三面墙壁上挂着颜色鲜艳的衣裙。
时下服饰流行宽袖窄腰,宽袖、广袖、葫芦袖,平摊开来几乎和裙子差不多长。裙子有一体的,也有上下分开的,通常在腰间扎一块图案艳丽的带子,样式也是多种多样。
承袭秦汉时期的曲裾裙,下摆缩短了一半,裙摆拖着长长的尾裙,层层叠叠,繁复飘逸。
萧长乐乍一看,觉得这样式像极了鱼尾裙。
她忽然有了赚钱的主意。
“伙计,你们这儿收衣服吗?”
萧长乐朝伙计招了招手。
伙计心中疑惑,但还是笑着回道:“姑娘是要寄卖吗?我们铺子倒是也收一些帕子荷包,但得绣得极好才行,普通的东西卖不出多少钱。”
萧长乐摆摆手:“不是帕子荷包这些小东西,是成衣,一整套的衣裳。”
伙计略有迟疑:“收倒是也收,但事先可说好了,收购价不高。姑娘若是有绣技,不如去隔壁的百花绣房,那儿赚的钱更多。”
萧长乐不会绣花,她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
前世古风盛行,网上到处都是各种漂亮的古装,她的室友痴迷古风,还是个簪娘呢!
耳濡目染之下,萧长乐对古代的衣裳首饰多少有些了解。
她不会做,但会画呀!
没过多解释,萧长乐选了几匹颜色各异的布,又讨价还价要伙计搭了不少丝线。
付了定金,约定好送货上门,萧长乐这才满意地离去。
一走出锦绣坊,阿满就忍不住了。
“小姐,不是说要做冬衣吗?怎么光买布,不买棉花啊?”
萧长乐露出个神秘的笑。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主仆俩站在门口低声私语,而这时,一行穿着富贵的女眷,穿过二人身边,走进了锦绣坊。
锦绣坊的掌柜见到来人,立马窜到了跟前,点头哈腰,姿态格外谦卑。
“侧夫人今儿个怎么有空光临鄙店?您有什么要求,差人说一声就是了,小的必会第一时间叫人送去刺史府。”
那一行女眷中,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贵妇人,一袭曳地燕尾长裙,用的是最昂贵的蜀锦,浅红色为底,绣着艳丽的绿孔雀,可谓华贵异常。
侧夫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听说你这铺子来了些好东西?带我去瞧瞧。”
掌柜自然不敢拒绝,弓着腰,领着侧夫人去了二楼。
侧夫人身后带着八个丫鬟,其他人都紧跟了上去,却有一个丫鬟呆愣在原地没动。
她时不时回头,向门外张望。
前头的一个大丫鬟见状,怒气冲冲朝她走来。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贱蹄子,以为自己是金陵来的就金贵了?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大丫鬟骂着,抬手在她腰间拧了一把。
“奴、奴婢不敢,姐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看方才那二人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熟?这儿是雍州,可不是金陵,你看错了吧?”
大丫鬟斜睨着她,却也好奇,跟着向门外张望,但现在哪还有什么人?
两个人正说着话,楼梯拐角处传来了其他丫鬟的招呼声。
“兰心、阿莲,还不快上来?侧夫人要饮茶。”
两个丫鬟瞬间回神,急匆匆朝二楼跑去。
萧长乐和阿满都不知道,方才那一瞬,和熟人擦肩而过。
两人兴高采烈地逛了一路,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家。
楚氏看到两人快要被大包小包的东西淹没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一瞬。
“你们两个真是……提这么多东西不累吗?都说了叫戚老头一起去,偏不听。”
萧长乐把东西放下,笑嘻嘻地凑到楚氏跟前。
“自己逛街买东西才有意思啊!母亲,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她叫来杏娘一起整理。
等到把东西都整理妥当,锦绣坊的伙计送货上门了。
楚氏看着那一卷卷的布匹,眉头皱成了一团。
“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这布匹堆得都快比她高了!
萧长乐让伙计把东西搬进了前院的西厅,又让阿满把新买的笔墨纸砚找出来。
“我想画几个衣裳样子,若是好看,卖给锦绣坊应该能赚不少银子。”
萧长乐卷起袖子,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温水,拿起墨条准备磨墨。
楚氏一把抢过。
“我来磨,你来画。”
萧长乐也不推辞,取出最细的一支毛笔,蘸了墨汁作画。
她前世时学过国画,虽然只学了两年,但基础不差。
小心翼翼地画了一套宋代样式的衣裙,萧长乐又翻出颜料,仔仔细细地上了色。
宋代服饰飘逸洒脱,色彩更偏柔和,但南齐人的喜好,显然更偏艳丽。
萧长乐逛街的同时眼睛也没闲着,一直在观察呢!
画完成后,萧长乐放下笔,就见楚氏一双眼睛亮灿灿的。
“这裙子如此飘逸灵动,格外别致。”
阿满也凑了过来:“就是太素了。”
“可以再画一个艳丽的,到时候让锦绣坊的人选。”
萧长乐吹干了画,又摊开一张新的画纸,开始画第二幅。
她一共画了五副,清新的、潇洒的、妖艳的各种风格都有。
接着,萧长乐拉着家里的女人们量体裁衣。
一群人又笑又闹,叽叽喳喳的声音传遍了前后院。
而这时的萧长乐并不知道,危机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三四个女人一起动手,一套衣裙很快就做出来了。
现在的女人,多少都会一些女工,小到如缝缝补补,大到量体裁衣,都是不可或缺的生活技能,所以效率挺快的。
次日,萧长乐把五套衣裙包好,带着阿满再次出门。
锦绣坊的伙计看到她,很是诧异,但还是立马堆起了笑容,迎上前来。
萧长乐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说道。
“我带了几套衣裙来,不知掌柜可有空看看?”
伙计不情不愿地去请掌柜。
掌柜面露不耐。
直到萧长乐让阿满抖开一条长长的凤尾裙。
掌柜的一双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这裙子,是你做的?!”
萧长乐谦虚地摆了摆手:“只是我设计的,是家里人一起做的。掌柜的觉得这裙子如何?”
掌柜是个人精,很快就明白了萧长乐的意思,努力板起脸,露出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样式看着还凑合,但布料不行啊!”
他挑剔地扫了两眼。
萧长乐神色不变,呵呵了两声。
“这布可是从你们锦绣坊买的。”
掌柜的表情一僵,略显尴尬。
萧长乐也不管他的小心思,径自说道。
“布料简单,就只能做成这样,可惜没有更好的锦缎,不然……”她顿了顿,露出个浅笑,“掌柜愿出多少钱收?”
掌柜的内心,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一匹布五百到八百文左右,一匹布可做两身裙子……
“一套六百文!”
掌柜做了个六的手势。
萧长乐挑眉:“我还当掌柜是个识货的,没想到看走眼了。阿满, 收拾好,我们走,去另一家。”
“哎!”
阿满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将摊开的衣裙重新包好,转头就往外走。
掌柜顿时急了。
“哎哎哎,你们等等!价钱可以商量嘛!怎么说走就走呢?”
萧长乐抱臂,凉凉地看着他,那目光,看得掌柜都不好意思了。
“你这小丫头,性子太急了吧?”
掌柜嘟囔道。
萧长乐心中冷哼:我可是能在地摊上跟大婶大姐们砍价砍到极致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来回后,最终定价一两一钱。
掌柜把银子递到萧长乐手里时,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这小丫头,看样子也不像是个穷的,怎么这般锱铢必较?”
萧长乐没理会他的唠叨,接过银子,向阿满递了个眼神。
阿满会意,解下背上的包袱,抽出了几卷画。
这掌柜虽然爱唠叨,可给钱还是挺痛快的,应该能继续合作。
如此想着,萧长乐拿起一卷画,敲着手心,漫不经心地展开。
掌柜一抬头,就看到那画卷上艳丽无比的裙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才是萧长乐准备的重头戏。
卖衣服多不划算啊!
又废时间,价格还不高。
当然是卖设计更好了。
眼看着那掌柜伸手想要摸画卷,萧长乐眼疾手快地将画收好。
“这个,能做出来?”
掌柜回过神,惊叫道。
萧长乐点着头:“既然我能画出来,那自然是能做出来的。不过嘛!这衣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做的,若没有我的指点,做出来的只会是四不像。”
掌柜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自然也看出来了。
“姑娘的意思是?”
瞧瞧,语气都变了。
萧长乐不以为意,弹了弹画卷上不存在的灰,继续道。
“我呢,有两个合作方法可供掌柜选择。第一个,便是一次性买断这些裙子的设计,价格嘛,一套五十两。”
“嘶……你怎么不去抢?不就一幅画吗?画得也不怎么样,居然要卖五十两?”
一旁的伙计忍不住跳起来。
“别急呀!还有第二个选择呢!”萧长乐笑眯眯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咱们可以抽成,每卖出一套,我要抽二成。”
伙计不说话,掌柜反倒黑了脸,急急喊了起来。
“我选第一种!”
萧长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见掌柜下巴上的胡子一抽一抽的,显然痛心不已,却依然没改口。
看来,能做上雍州城最大的布料坊掌柜,这大叔挺识货的。
乍一看,选第一种花的钱多,五套设计就要二百五十两,任谁都舍不得,大多会选第二种。
但实际上,这么大的布料坊,在其他州郡还有分铺,每日的收益至少以千两为单位。
这些新式裙子一旦推广,是绝对不愁卖的。
萧长乐有些可惜:我还特意把买断价喊高了呢!结果这大叔不上套。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好再改,毕竟南齐,尤其是生意人,很注重信誉。
萧长乐还打算和锦绣坊长期合作,总不好一开始就出尔反尔。
于是,她只得不无遗憾地点了下头。
掌柜一一看过画卷,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取了三张银票出来。
萧长乐看过后,随意塞进了袖子,却没有立刻就走。
掌柜觑着她的神色,期期艾艾地开口。
“那个,不知姑娘对于蜀锦了不了解?”
萧长乐转头看着他:“蜀锦?一寸一金的蜀锦?”
“姑娘果然知道!”掌柜兴奋地拍着手,“姑娘可愿帮小的一个忙?我们店里最近新得到一匹蜀锦,整个雍州城只此一匹。有位贵人想要用这匹蜀锦做成衣裙,但要求独一无二、艳光四射,无人可匹敌……”
萧长乐听到这里,懂了。
“这个没问题。”
她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看得那掌柜心中越发敬畏了。
能见过或者穿过蜀锦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金陵的顶级世家贵族啊!
这小姑娘身份绝对不低。
掌柜心中如此想着,动作也变得谦卑起来。
“那蜀锦,先让我看看,最好能给我一小块,我拿回去研究。”
萧长乐的话,掌柜没有任何疑问,一叠声催促伙计去二楼把那匹蜀锦搬下来。
萧长乐仔细看过后,让人剪了手帕那么大一块,带回去研究。
她兴匆匆地跑回家,刚穿过前院,就忍不住喊起来。
“母亲!母亲!我赚到银子啦!”
楚氏正坐在后院廊下,听到声音,不由笑道。
“跑慢点,小心摔着。”
萧长乐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楚氏面前,从怀里掏出那块蜀锦。
“我还接了个活呢!那掌柜要用蜀锦做一套独一无二的衣裙来。”
楚氏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瞥了一眼那块蜀锦,随口说道。
“不过是去年的花样,都不时兴了,这掌柜怕不是忽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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