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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娇妻:夫君宠上天

每天都是上上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种田+甜宠+双洁+双向奔赴】阮芝枝上辈子太蠢了,被人卖了还傻不拉几帮着数钱的那种蠢,最后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这辈子她再也不要重走老路了,可她只会洗衣做饭种地,脑袋也笨得很,找个聪明的夫君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裴先生,送你个媳妇儿,你要是不要?

主角:   更新:2022-11-18 12: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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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农家小娇妻:夫君宠上天》,由网络作家“每天都是上上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种田+甜宠+双洁+双向奔赴】阮芝枝上辈子太蠢了,被人卖了还傻不拉几帮着数钱的那种蠢,最后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这辈子她再也不要重走老路了,可她只会洗衣做饭种地,脑袋也笨得很,找个聪明的夫君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裴先生,送你个媳妇儿,你要是不要?

《农家小娇妻:夫君宠上天》精彩片段

阮芝枝死了。

阮芝枝死在嫁给黄老爷的第二年。

阮芝枝死在黄老爷凶残暴戾的床闱间,个中折磨,不堪对外人道也。

快要咽气前被黄府家仆破席一卷,丢到了城外的荒野中,连件遮羞的衣裳都没有,一身伤痕青紫交错,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胸腔憋闷不已,想要多吸些空气,红艳欲滴的小嘴大张着,却都是徒劳。

阮芝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望着无穷的夜空,空洞而麻木,真好,要解脱了吧……

罢了,不挣扎了,阮芝枝缓缓闭上了眼,渐渐没了气息,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

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砸得破席啪啪作响,砸得荒野草木东倒西歪。

一双男子的鞋出现在阮芝枝的尸身旁,长身玉立的男子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看着破席外露出的一双白嫩小脚,脚背上一颗黑痣分外惹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来世投个好人家,少吃些苦。”

说完将伞放在破席旁,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淋着雨在泥地上挖了起来。

男子手劲极大,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坑,将阮芝枝放入了坑内,想了想,又脱下了外衫覆在了席面上。

一抔又一抔的泥土填入坑中,一座小小的坟砌成了,男子并未立碑,拿起一旁的油纸伞缓步离去。

身后的坟茔中飘出了一道虚无的影子,跟在男子身后。

阮芝枝知道自己死了,她知道那座小小的坟里是她,可为何自己的意识仍在?

这个将她埋了的好心人是谁?

阮芝枝想看清楚些,无奈男子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阮芝枝只记住了那把青色的油纸伞。

也不知这缕残魂还能漂浮几日,阮芝枝决定回家去看看,最后再见见爹娘也算是了了心愿。

自从她嫁给黄老爷,每日都被圈禁在小院子中,就连逢年过节黄老爷都不许她回娘家,可怜自己直到死都未能见上爹娘和弟弟妹妹们。

飘到了自家的院子门口,柴门紧闭,院内漆黑一片,想必家里人都睡了吧,阮芝枝就这样在院门外呆站了一宿。

鸡鸣之时,天边微亮,雨停了,村里的各家各户都纷纷亮起了油灯,有早起的农人已经下地耕作了。

是娘亲起来了,阮芝枝透过门缝看着见倒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一溜烟儿从门缝间钻了进去。

爹爹竟然还未起,躺在炕上鼾声如雷,隔壁屋的二郎、三郎还有四妹睡得正香,红扑扑的脸蛋儿惹人怜爱。

阮芝枝坐在炕沿边双手撑着下巴痴痴的看着,自己当初答应嫁给黄老爷做小妾是对的,有了黄府的聘礼,弟弟妹妹才能白白胖胖的长得这么好。

有米粥的香味传来,阮芝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虽然她吃不了。

阮芝枝寻着香味飘了过去,是娘在煮粥,当初她在家时只有过年才能喝上一小碗米粥,想不到现在家里竟这般好了,可惜自己死了。

娘亲煮好了米粥,又蒸了好多个菜团子,这才去炕上叫爹爹。

“孩他爹,赶紧起来了!”

阮二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嚷嚷道:“烦不烦!催什么催!”

“整日只知道喝酒耍懒,这个家迟早被你败光!”许氏白了他一眼,去叫几个孩子了。

一家五口人围坐在破旧的桌子前吃起了早饭。

“今日是大丫头送钱回来的日子吧?”阮二问道。

阮芝枝站在一旁听见这话算了算日子,是了,自她嫁到黄府每日节衣缩食,忍着黄老爷的折磨,才存了些钱,托人每月送回家来,一年来从未断过。

许氏恼道:“别整日惦记着那几个钱,那几亩地都荒废了!”

“大丫头把黄老爷伺候好了,哪还要你种地!”阮二喝了一大口米粥。

“前些日子那送钱的人带话说大丫头让我们去看看她。”许氏忽然想到了一事。

阮二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她当姨奶奶可比我们日子好过多了。”

“可是,那黄老爷的小妾死了好几个了,不是人……”许氏有些担忧。

阮二看不惯许氏胡思乱想,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大丫头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当初你这做娘的可是亲口答应的这门婚事,这会儿来发什么善心!”

许氏闻言不吭声了,自顾自地喝起了粥。

阮芝枝愣住了,那时她被黄老爷折磨得生不如死,想让爹娘接她回家,眼巴巴的盼了好些日子都没等到爹娘,她一直以为是那人未将话带到。

原来话早就带到了,原来爹娘早就知道那黄老爷是什么人……

阮芝枝悲从中来,无声的哭泣着,爹娘啊,你们可知道女儿这一年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可知道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阮芝枝浑浑噩噩的在家中飘荡,她不想呆在这,可是她没地方可去,只得坐在院子角落里看着弟弟妹妹嬉戏打闹。

阮二等了一天也没有看见送钱的人,站在柴门前焦躁不已。

就在他耐心耗尽时,有人出现在村口的大路上,看穿着是城里人的装扮,也不知是哪家的有钱亲戚,阮二有些艳羡的望着他。

来人却直直地朝他走来,打量了阮二一番问道:“这里可是阮家?”

阮二赶紧凑上前恭敬地弯腰谄笑:“老爷,我们这儿好多都姓阮,您找的哪户阮家?”

“阮芝枝。”来人嫌弃的退了两步,离阮二远了些。

阮二闻言笑意更深:“芝枝是我家大丫头呐!是托您送钱来了?”

来人似笑非笑:“我的确是送钱来了,不过并非受她所托,而是我家黄老爷让我来的。”

阮二一听心中狂喜,这大丫头还真有些能耐,肯定是得了黄老爷欢心!

“您走一路累着了吧,快,快进屋歇歇!”

来人瞥了一眼破败的屋子,脸上更加嫌弃:“不了,事情说完就走。”

说着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了阮二。

“你家丫头命薄,已经没了,这些钱算是黄老爷的心意。”

阮二接过钱袋打开一看,瞪大了眼睛,竟然足足有二十两银子!

狂喜过后才回过神来:“您说丫头没了?”

“对,没了。”

“那、那尸身在哪?”

“葬城外了,你们就别惦记了。”

阮二连连点头:“诶!想来黄老爷不会亏待大丫头的。”


许氏此时正在院内,听见那人说阮芝枝没了,立刻跑到院门前大哭起来:“芝枝,我的芝枝啊!你命好苦啊!”

阮芝枝心中难过,飘到许氏身旁,伸出手想要安慰,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一缕魂魄,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村里的人听见了许氏的哭声,纷纷打开柴门探头出来看向阮二家。

隔壁的阮大带着妻女走了过来。

“许氏,你在哭啥呀?”阮芝枝的大娘问道。

许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回答她。

阮大看向阮二:“阮二你说,到底啥事呀?”

阮二眼见村民都看着呢,做出一副伤心的神色道:“是大丫头,大丫头没了!”

“啊?芝姐姐太苦了吧!”是阮芝枝的表妹阮灵,脸上并没有悲伤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这、这总要给个说法吧!”阮大脑子转得快一些,朝阮二使了使眼色。

阮二心领神会,拉住了想走的黄府家丁:“老爷您给大伙说说,我家大丫头怎么没的。”

阮芝枝攥紧了拳头,她死得那般难堪,亲爹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脸面!

黄府家丁面露难色,他也没想到这阮二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总不能说是黄老爷玩死的吧。

幸好他这样的事处理得多了,明白阮家想要什么,低声跟阮二说道:“不妨进屋说吧。”

阮大阮二跟着家丁先进了门,大娘和阮灵扶着许氏也跟了进去。

“芝枝年纪轻轻就没了,黄老爷必须得赔!”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阮大的声音。

阮灵又接口道:“就是,当初黄老爷可说了好好待她的!这么快人就没了!”

“不行!大丫头的样貌给哪家做妾都是足够的,你那几两碎银子不稀罕!”阮二的叫声又响起。

阮芝枝并未跟着进去,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只觉得心被刺了一个大洞,呼哧呼哧往里面灌着寒风。

“吱呀”房门打开,黄府的家丁一脸难看的先走了出来,直接离开了阮家。

这阮家也太贪婪了,竟然讹了四十两银子,活该那阮芝枝死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没一会儿阮大一家三口也出来了,皆带有喜色,朝自家院子走去。

阮灵搂着阮大的胳膊笑道:“我就说这黄老爷有钱吧,当初要不是我告诉他芝枝姐貌美,芝枝姐哪能去当一年的姨奶奶呀!”

“还是我家灵儿聪明,黄老爷原本要娶你去做妾,幸好让芝枝替你挡了这一劫。”阮大宠溺的看着自家女儿。

阮灵鄙夷道:“挡什么劫,自从芝枝姐嫁给了黄老爷,二伯家日子是越过越阔绰了!”

“那倒是,反正老二家孩子多,不差这一个。”阮大点点头。

阮灵笑了出来:“呵呵,谁叫她傻不拉几的,你看二伯二娘朝她诉诉苦,她就乖乖的上了轿。”

阮家大娘拍了拍阮灵的手:“阮芝枝那丫头确实傻,要是有我家灵儿一半聪明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傻是傻,还挺值钱,我们家都分了几两银子!”

……

每个字像刀一样扎在阮芝枝的心上,难怪远在城里的黄老爷突然要娶她这个未见过面的农家丫头。

当时日子清苦,一家人倒也自食其力饿不死,那时的阮芝枝想着找个近些的寻常人家嫁了就行,陪着爹娘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可有一天黄府的人抬着聘礼来了村里,要娶阮芝枝为妾,爹娘看着一大箱子的聘礼眼睛都直了,好说歹说哄着芝枝上了轿。

自那后阮芝枝过着炼狱般的生活,黄老爷年近花甲,肥头大耳,脾气古怪,动不动就对她非打即骂,这些她都还能忍受。

阮芝枝最怕的是夜晚黄老爷来她的屋子,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每每想要以死解脱,可是想到爹娘想到弟弟妹妹,她总是狠不下心。

想到这阮芝枝飘进了屋,爹爹在数着银子,娘亲抹干了眼泪在哄着弟弟妹妹睡觉。

“这大丫头死了,以后每月没有钱送来咯。”阮二有些惋惜,不过是惋惜没有人再送钱了。

许氏看了他一眼,哽咽着道:“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我没良心?养她这么多年得些回报是应当的!”阮二将银子小心翼翼装好。

又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不还有二郎三郎和四妹嘛,这些银子够我们一家五口过好日子了!你可别整天哭丧着脸!”

许氏看了看剩下的三个孩子,平复了心情,只怪芝枝命不好吧……

阮芝枝如受重击,飘出了家门,原来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家人,她忍受屈辱只是为了让他们过得好一点的家人,是他们!是他们!是他们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坑!是他们亲手将她送上了不归路!是他们亲手杀了她!

他们可知道她经历怎样的折磨?

他们可知道她差点儿就曝尸荒野?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

好恨!好恨!阮芝枝心中好恨!

恨自己竟然这么傻!

恨自己都已埋入坟茔才知道真相!

为何要让她死后才看清这一切?不如就让她安安静静地死去,至少是心甘情愿的,还以为自己是值得的。

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你开开眼看看呐!阮芝枝无声地喊着,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

如果能让她阮芝枝重新活一世,她一定不会再这么傻了,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不会再为任何人糟蹋自己!

平静的夜里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击中了阮芝枝站立的地方,阮芝枝的魂魄不见了……


头好痛,似乎脑袋内有人在敲打一般,阮芝枝忍不住捂住了头,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会感觉到痛呢?

混沌中阮芝枝猛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土墙的破旧屋子,看着熟悉的摆设,这是自己的家?

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自己都开始产生幻觉了吗?

起身下了炕,伸手摸向屋内的桌椅板凳,这次不是虚无的的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摸到了,粗粝的触感格外清晰。

许氏推门进来,见阮芝枝呆呆的站在桌旁,皱了皱眉:“芝枝,怎么突然起来了?”

阮芝枝看向许氏,这是她的娘亲,阮芝枝疾步走向前拉住许氏的手,温暖从掌心传来。

“娘,今天是何年何月?”

许氏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声问道:“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怎么日子都记不得了?今天是六月初六。”

“先生!先生来咯!”二郎三郎的声音响起。

阮芝枝又问道:“什么先生?”

“是从外地来的一个年轻人,说是要住在阮家村,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许氏不以为意,都是田地里讨活的人,读什么书,识什么字?

“那先生可是姓裴?”

许氏奇怪的看着阮芝枝:“就是姓裴,你在哪里听说的?”

阮芝枝脑中轰然炸开,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她重生了,重生在裴先生来村里的那一日。

“呵呵,呵呵呵.....”阮芝枝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天爷到底是帮了她,让她有机会重新活一世,她再也不会落得上辈子的那种结局!

想到这阮芝枝将许氏的手一把甩开,忍着厌恶道:“娘,你忙去吧,我再歇歇。”

许氏察觉出自己这个大丫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那一双桃花眼里遮掩不住的厌恶愤恨,让她心里直打鼓,这丫头得一场风寒就变了性子?见阮芝枝冷着俏脸,只得压下心中疑惑出门去了。

阮芝枝躺在炕上想着往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活脱脱像个疯子,过了许久她才平静下来,离黄老爷娶她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要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躲过这个魔鬼。

第二天一早阮芝枝便起来了,舀了些粟米混着野菜熬了一锅粥,又煮了几个土豆,这才提着篮子出了门。

“财叔,李婶,正忙着呢!”路过一块种满豆子的地,阮芝枝朝地里忙碌的夫妇俩打了招呼。

胖胖的李婶抬起头来笑道:“芝枝啊,这是要去哪儿呀?”

阮芝枝清脆的答道:“我要上山去挖些野菜呢,你们先忙。”说完朝山上去了。

“阮二家也不知是积了什么德,有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儿,模样好又能干。”李婶想到自己家中游手好闲的儿子,不禁羡慕起来。

阮财拔起了一大丛豆子,不停的抖着泥土,看了一眼李婶说道:“阮二是积了德,她家这丫头可是倒了霉了,那阮二哪像个当爹的!”李婶听完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阮芝枝年纪虽不大,手脚却勤快得很,不怕苦不怕累,啥活都肯干,阮家村谁提到她都要夸赞一番。

说到她爹阮二,大家伙都得摇摇头,长得一副壮实的模样,干起活来却嫌苦怕累,种地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不是阮芝枝娘俩勤快些,只怕一家人要饿肚子。

阮芝枝挑了鲜有人走过的小道往大山深处走去,不一会儿篮子里就装满了野菜,可她并没有折返,而是继续朝前走。

“找到了!”忽然阮芝枝停下了,小心翼翼的将一株草药连根拔起,放眼望去这一片还有许多这样的草药。

小手有些酸软,阮芝枝终于将所有草药都挖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将草药包了起来,这才朝山下走去。

快要走出山林时,阮芝枝将装有草药的包裹藏进了一个大树洞,明日会有收草药的生意人来村里。

上辈子阮芝枝开开心的提了一篮子草药回去给了爹娘,卖了钱她却没得到一个铜子儿,她现在才不会那么蠢了呢,自己得好好攒钱,以后离了家才能生活得好好的。

藏好后阮芝枝提着篮子回了家,一家人正吃着早饭,听见响动纷纷看向门口,一见是阮芝枝回来了,又转过头继续吃饭,竟没有一人过问阮芝枝有没有吃饭,这样的状况阮芝枝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天都在上演。

上辈子的阮芝枝任劳任怨,从未计较过这些,重活一世的阮芝枝看着这一幕觉得分外刺眼,太可笑了,自己是有多蠢才会看不清家人的嘴脸!

将手中篮子放下后,阮芝枝端着缺口的碗去锅里舀粥,揭开锅盖空空如也,就连多煮的几个土豆也一个没剩。

阮芝枝放下破碗,转身去缸里舀了半碗粟米倒进锅里,又加了些刚摘的野菜,生火煮了起来。

“诶!我说大丫头,你干啥呢?”阮二见状问道。

“做饭吃。”阮芝枝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阮二不高兴了:“平时你不都是不吃早饭么?今天是在作哪门子妖!”

“今天我饿。”

“来来来,把这半个土豆拿去,别煮了,你一个人别糟蹋粮食。”阮二将手中吃剩的小半个土豆丢给阮芝枝。

阮芝枝并未伸手去接,土豆掉到了地上:“我不吃。”

阮二暴脾气上来了,这大丫头竟然不听他这当爹的话,破口大骂道:“妈的,你个贱丫头,翅膀硬了是吧,今天必须给我把这半个土豆捡起来吃了!”阮芝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许氏拉了拉阮二,劝道:“你又在发什么疯,别骂芝枝。”

“滚!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她。”阮二一把推开许氏,瞪着阮芝枝。

许氏看向阮芝枝,眼神中含着乞求,是要让她服软,不要再惹阮二生气,照以往这一招是可行的。

对于现在的阮芝枝来说,只会让她更加怨恨,凭什么她要委曲求全!嘲讽的说道:“你凭什么教训我?你现在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和娘辛辛苦苦种地换来的?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我每日做那么多活,连好好吃口饭都不行?”话音一落,屋子里安静了,阮二和许氏都愣住了,这个一直听话顺从的大女儿竟然质问起了他们。

阮二愣了半晌问道:“孩他娘,你看这丫头是不是中邪了?”

“我没中邪,我只是清醒了。”阮芝枝在心里回答道。

几人就这样僵持着,幸好阮二酒瘾犯了,骂骂咧咧的出门买酒去了。

阮芝枝喝着热粥,脑子不停的转着,父母的养育之恩上辈子尽数还清了,这辈子她只想早些逃出这个龌龊的家。

可是怎么离开家却让阮芝枝犯了难,她本就不是聪明的人,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只想到了嫁人,嫁人了自己就不用呆在这个家里了。

嫁给谁呢?村里的适龄男子阮芝枝一个也不中意,又想到上辈子在黄府的遭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一定要嫁一个温柔待她好的人,最好还能聪明些,毕竟她这么笨。

对,要嫁给一个聪明又待她好的夫君,这是阮芝枝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嘭嘭嘭”柴门被人叩响。

阮芝枝知道是那位新来的裴先生。

上辈子也是今日裴先生挨家挨户的敲门劝说,让各家的小娃娃去念书。

村里的人辛苦劳作才刚刚够填饱肚子,哪有闲情去念书呢,以前的阮芝枝也是这样想的,女娃娃能干贤惠就行了,识字又不能当饭吃。

如今阮芝枝不这样想了,她脑袋笨,更应该好好念念书,想当初在黄府,有位姨奶奶是书香门第落魄的,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诗,在黄府生活游刃有余,还得了黄老爷的偏爱。

所以今日阮芝枝是特地等在家中的,卖完草药后就赶了回来,没有跟着许氏下地。

“来啦!”将刚洗好的衣物放在一旁,阮芝枝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打开了柴门。

一袭青衣的男子面若冠玉,俊眉星目,眸子温柔似水,脸上还带着笑意,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当然,阮芝枝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她只知道这人长得好看,长得太好看了,村里从来没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阮芝枝从来不知道裴先生长这副模样,前世只远远的看见过,只知道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一时呆呆的看着裴佑失了神。

“小姑娘,家中父母可在?”裴佑温和的问道,心中有些讶异,这小姑娘长得太勾人了些。

白净的小脸上一双桃花眼里痴痴柔情,小巧的鼻子挺翘,一张樱桃小嘴红润饱满此时微张着,让人浮想联翩。

天气正热,单薄宽大衣衫穿在身上并不合适,虽然破旧却掩盖不住那好身段,换身好衣裳想必勾人心魄。

这穷困闭塞的小山村,竟然有这般模样的姑娘,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佑惊觉自己想得太多了,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小姑娘?父母可在家?”

“不、不在。”阮芝枝回过神来,脸上羞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回道。

“不在啊,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访。”裴佑说完就要离开。

阮芝枝眼见裴佑转头要走,一时心急竟然直接拉住了裴佑的衣袖:“先生有什么事也可以同我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能做主。”

裴佑低下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刚洗完大堆衣服泡得皱巴巴的,还有常年做农活磨出的茧子,此时正拽着他。

阮芝枝见裴佑没有说话,赶紧收回了手,看着被她拽皱的衣袍,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前世的阮芝枝每日只顾着干活养家,只知道村里多了个裴先生,其他的一概不知道,此时面对着裴佑觉得很局促,要是上辈子多了解一下裴先生,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你说你能做主?”裴佑问道。

阮芝枝赶紧点了点头。

“承蒙村长关照,让裴佑有了栖身之地,所谓知恩图报,我将那破庙修缮出来做了学堂,姑娘家中有稚龄弟妹可送往学堂听学。”

听裴佑说完,阮芝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先生,去学堂要钱吗?”

裴佑不由得笑了笑:“当然是不要钱的。”

阮芝枝这才跟着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像月牙般:“嗯嗯,我家里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让他们都去学堂。”

裴佑觉得这小姑娘挺懂事,村里好些人都觉得读书无用,哪怕是不收钱也不愿意将孩子送进学堂,裴佑一路行来可是费了好多口舌。

本以为又是难缠的一户,结果这么顺利高兴的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说完见阮芝枝欲言又止,多问了一句:“小姑娘可还有事?”

阮芝枝脸又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先生,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去学堂听讲?”说完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裴佑拒绝了她。

“你当真想学自然是可以的,过几日就带上家中弟妹一同来学堂吧。”乡野间这小姑娘能有这心思难得,裴佑没有拒绝她,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何况在上京世家女子都是要进私塾听学的。

阮芝枝开心极了,连连向裴佑道了谢。

看着裴佑离去的背影,阮芝枝觉得裴先生太好了,长得好看不说,又温柔,还识字,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才能入他的眼……

阮芝枝看了看天色,容不得她再胡思乱想,赶紧将衣物晾好,扛着锄头朝自家地里去了。

三个弟弟妹妹被放在了路旁的大树下,正开心的捉着蚂蚁玩呢,看见阮芝枝纷纷喊了起来:“阿姐,阿姐!”

阮芝枝摸摸这个的头,捏捏那个的脸,随后便跟着许氏锄地去了。

“娘,爹呢?”早上明明看见爹娘一起出门的。

许氏立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他腰疼,去隔壁鲁家村拿药去了。”

阮芝枝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亲爹真像烂泥一样。

“他拿屁的药!爹这副样子咱家还怎么活呀!”

许氏捶了捶酸痛的腰。叹了一口气:“唉,随他去吧,我们俩多做些活,饿不死的。”

“凭啥要多做些!他哪里像当爹的样子!”

“唉,你这丫头,咋能这样说你爹?”许氏觉得这大丫头自从那日风寒醒来后,说话总是夹枪带棍的,对他们这爹娘也少有好脸色,不知道咋回事……

阮芝枝不再搭话,将锄头挥得极快,砰砰的声音似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前世的阮芝枝一直将娘亲当作她的榜样,贤惠能干脾气好,懒鬼爹再怎么无赖都不抱怨。

现在才明白这是哪门子的好女人,根本就是蠢女人笨女人!难怪混账爹越来越懒越来越不成样子,还不都是娘惯的!

阮芝枝觉得这家是一刻都不能呆了,得赶紧嫁出去,不求什么中不中意了,待她好就行,不好吃懒做就行。

阮芝枝脑子里浮现出村里与她年岁相当的少年,财叔家的不靠谱,桑伯家的比她还小一岁不行,左婶家的太胖了些……

将村里的人想了个遍,阮芝枝每一个都能挑出毛病,一想到要和他们其中一个成亲阮芝枝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唉,这事急也没用。”阮芝枝自言自语的说道。站起身来抹了一把汗水,看见一道青色身影走过,是裴先生。

脑袋里突然闯入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阮芝枝赶紧摇了摇头,简直在痴心妄想,又躬身挖起地来。

裴佑回过头看向地里的阮芝枝,手脚麻利,这小姑娘倒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比上京那些柔柔弱弱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能干多了。


眨眼间二郎三郎已经去学堂听了好几日的学了,阮芝枝因为农活正忙只得将这事搁一边。

好不容易地里的活少了些,阮芝枝想去听学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娘,我想跟着二郎他们一起去学堂听学。”阮芝枝一边生火一边朝许氏说道。

许氏满脸的不赞同:“一个丫头去听什么学,会干活会持家就行了。”

“反正不要钱,我得闲就去听听呗。”阮芝枝才不听那些蠢话呢。

阮二这时睡醒了起来,恰好听见这话,嚷嚷道:“听什么听,地里的庄稼还要不要啦!一天净整这些没用的,不准去!”

阮芝枝心中气得不得了,将手中柴禾往地上一扔,指着阮二吼道:“你有用!你有啥用!地里庄稼是我一个人的吗?你数数自己下过几次地,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去!”

“你、你这个贱皮子!还敢朝爹老子吼!反了天了!”阮二简直不敢相信乖巧的大丫头竟对他说出了这番话,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啪”阮芝枝被扇的踉跄了一下,左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五个手指印格外清晰。

许氏赶紧将阮芝枝拉到了一旁,低声说道:“你说你这丫头,跟你爹顶什么嘴呀。”

阮芝枝恨恨的看了一眼阮二,又看了看许氏,一跺脚跑出了院门,朝村东头的小河边跑去。

重活一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啥也做不成的大傻瓜,还不如就那样死了一了百了,阮芝枝坐在小河边赌气的想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不觉间竟然掉下泪来。

“擦擦吧,哭多了会变成丑姑娘哦。”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眼前出现了一张白色手帕。

阮芝枝抬起头看向来人,泪眼朦胧中是裴先生那张好看的脸,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阮芝枝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嚅嗫道:“不用了先生,别弄脏了手帕。”

裴佑将手帕捏在手里,看着阮芝枝高高肿起的半张脸,还有那发红的眼眶,轻声问道:“疼吗?”

阮芝枝摇了摇头:“不疼。”

“都肿成这样子了还不疼,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裴佑坐在了阮芝枝的旁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凑近阮芝枝:“平日孩里子们总是磕磕碰碰,我随身带着消肿祛瘀的药,将脸伸过来,我给你抹药。”

“不、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阮芝枝赶紧摆摆手,甚至还向后挪了挪身子。

裴佑看着受惊的阮芝枝,想着自己确实唐突了些,把这小姑娘给吓着了,不由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将药瓶放在了石头上:“那我把药放这儿,你自己拿回去擦吧。”

阮芝枝仍然没有动,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想让裴先生看见她的窘态,就像现在,她的羞愧都盖过了脸上的疼痛。

裴佑见阮芝枝没有反应,想着自己莫不是把这小丫头吓得狠了:“你别害怕,我、我不是什么轻浮之人。”说完又觉得可笑,自己跟这小丫头解释个什么,要是被上京的那些人看到怕是要惊掉下巴,他裴佑什么时候还需要向别人解释了。

“先生是好人,我知道。”阮芝枝低低的开了口。

裴佑觉得自己算不上好人,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不过听见小姑娘这句话挺受用的,又问道:“不是说要来学馆听学吗?怎么从未见你来过?”

阮芝枝听见这话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越发小声的回答道:“地里的活还没做完,豆子拔完后就来听先生讲学。”

裴佑看见阮芝枝的小动作若有所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目光中神色复杂,隔了许久才说道:“晚上用完饭后若是无事,可来学堂听我讲课。”

阮芝枝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看向裴佑,明明是满眼欣喜,偏偏自那双桃花眼里生出绵绵情意:“先生说话算数吗?”

“自是算数的,赶紧回去吧,天要黑了。”裴佑心中一跳,岔开了话题。

“嗯,先生先走吧,我坐一会儿就走。”

裴佑不再多说,自己先行离开了。

阮芝枝看着石头上的小药瓶,并没有伸手去拿,这药瓶看着都精致,想来这药很贵吧,给她用也太糟践好物了。

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阮芝枝直到夜幕低垂才起身朝村里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身跑到小河边,将小药瓶揣进了怀里。

走到自家门前,阮芝枝悄悄摸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土炕上拿出了小瓷瓶,放在手中轻轻摩挲,心中一片柔软,裴先生很好。


第二天的晚饭阮芝枝吃了个土豆就出门了,许氏问她也不搭理,阮二见此又开始骂骂咧咧。

阮芝枝踩着阮二的叫骂声去了学堂,走到学堂外面阮芝枝不由眼前一亮,曾经荒废的破庙变了模样,整洁明亮。

木门上方挂着崭新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阮芝枝一个也不认识。

推开半掩的庙门,阮芝枝试探的叫了一声:“裴先生?”

“进来吧。”亮着油灯的大堂传来了裴佑的声音。

阮芝枝走进了大堂,不由张大了小嘴,十数张书桌整齐排开,地面干净得一尘不染,哪里像是小山村里的学堂。

看裴先生穿着气度不是一般人,对村里竟然这么大方,只怕是花了不少钱呢!

裴佑端坐在书案后,正看着手中书卷,见阮芝枝进来,指了指正中间的位置:“你就坐那吧。”

阮芝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书桌旁。

“你可会写自己的名字?”裴佑开始研墨。

阮芝枝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不会。”

“那今日就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吧,小丫头你叫什么?”

“阮芝枝。”

“阮芝枝……芝枝……”裴佑喃喃念着,提着笔写了起来。

吹干纸上的墨迹,裴佑走到阮芝枝的身旁,将纸张平铺在书桌上。

阮芝枝看着遒媚劲健的三个大字,不确定的问道:“裴先生,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裴佑点了点头,指着阮字:“这是你的姓氏,阮。”

阮芝枝不由得跟着念道:“阮。”

“这是芝字,青辞木奴橘,紫见地仙芝的芝字。”

“青辞木奴橘,紫见地仙芝……”

“这是枝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枝字。”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好美。”阮芝枝念叨了好几遍。

从先生口中说出来,阮芝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有这么美好,虽然她并不明白这诗句的意思。

裴佑轻笑了一声:“芝枝,芝枝,的确是个很美的名字。”

阮芝枝白净的小脸上浮现出红晕,总觉得名字被先生低沉的嗓音念出来,心中有些羞意。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就可以将这两句诗说与他听。”

阮芝枝点了点头,只不过在这山野小村中怕是用不上的,人家都叫她阮家大丫头。

“先研墨吧,我教你写。”

“研墨?”阮芝枝不会。

裴佑将自己刚才研好的墨放到了阮芝枝桌上,又递上一支崭新的狼毫笔。

阮芝枝接过来,这是她第一次拿笔,直接攥在手里,重重的戳在了草纸上,薄薄的一层草纸被穿了个透,破了一个大洞。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阮芝枝没想到纸张竟然会直接破了,一时间愣住了,握笔的手僵在半空中。

裴佑也没想到小姑娘连拿笔都不会,只得另外取了一张纸给阮芝枝。

“你可看仔细了,笔要这样拿。”裴佑将笔握在手中,给阮芝枝示范起来。

阮芝枝照着样子学了起来。

裴佑又说道:“身要坐直,纸要放正,气要平和,精神要集中,你刚学写字,落笔时轻些。”

阮芝枝不由得挺直了身板,一脸认真的写了起来,一笔一画写得极慢,裴佑也不催她,拿起刚才未看完的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学堂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阮芝枝练字的沙沙声。

直到阮芝枝手臂酸软抬起头来,烛光笼罩下的裴先生看不太真切,白衣胜雪,恍如谪仙。

“啪嗒”狼毫上的墨汁滴落在草纸上,晕染了一大片。

阮芝枝慌乱的低下头,胡乱地继续写了起来,心中似小鹿乱撞。

“郎君,时候不早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的画面,满头银发的老人出现在大堂内。

裴佑放下书卷,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天色,朝阮芝枝说道:“阮姑娘,不早了,今日就练到这吧。”

阮芝枝赶紧站起身来,朝裴佑弯了弯腰行礼:“裴先生,那我先回去了。”又朝老人笑了笑,小跑着出了学堂。

老人关上了学堂的大门,才走近裴佑,面上有一丝担忧:“郎君,此事不妥。”

“吴伯,有何不妥?”

“孤男寡女夜里共处一室,于礼不合,怕对郎君清誉有损呐!”

裴佑听到这话大笑起来:“吴伯啊吴伯,您老真是想太多了,我哪还有什么清誉?”

“那小姑娘才多大?我年纪多大?我拿她当小妹妹看而已。何况您也在这,哪里算是孤男寡女?”

吴伯听见这话觉得自己多嘴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郎君自那件事后被斥责被惩戒,全上京都看了他的笑话。

又觉得自己确实想太多了,毕竟自家郎君二十有六了,那小姑娘看着才二八年华,年龄差得远了些。

再说那上京什么样的千金小姐没有,可没一个入过郎君的眼,这一个粗鄙的乡野丫头就更不可能了,想到这些吴伯放下心来,自家郎君向来是行事稳重的。

裴佑走到阮芝枝刚才坐的书桌旁,拿起草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这是写了个啥呀?

只见纸上弯弯曲曲横七竖八,三个字硬是被她写得四分五裂,若不是裴佑知道她的名字,此时看着这乱糟糟的草纸只怕也认不出来。

裴佑向前走了两步,哐当一声,一个小瓷瓶被他踢倒在地。

是他之前给阮芝枝的药瓶。

裴佑伸手将药瓶捡了起来,根本就没打开过,脸上笑容一滞,这小姑娘是半分都不想欠他的?


“芝枝,你看村口来的那是不是你大伯一家?”

阮芝枝正在地里拔草,听见许氏的话抬起头来朝村口看去,一家三口正提着大包小包往村里走来,阮灵穿着簇新的衣裙走在最前头。

阮大夫妇俩只有阮灵一个女儿,所以对阮灵十分宠爱,别看他们夫妻俩穿得破破烂烂,对阮灵那可是大方得很,一年中总要带着她去城里几次,添置新衣服。

村里女孩最羡慕的就是阮灵了,每每看见她从城里回来都会一窝蜂围上去,阮芝枝也不例外,一口一个灵妹妹的叫着,就是为了多看看阮灵的新衣裳。

此时的阮芝枝却面色一沉,她可没忘记这位妹妹干的好事,继续埋头拔草,不再多看一眼阮灵。

阮灵穿着新衣裳正心中得意,远远就看见了阮芝枝母女俩,挥着手喊起来:“二娘!芝枝姐!”

许氏见阮芝枝似乎没听见,推了推她:“灵儿叫你呢!”

阮芝枝心中怒气正盛,听见这话仍旧没有抬头。

“你这丫头,最近是咋地了?”许氏不由得埋怨起来。

见阮大几人走得近了,许氏换上了笑脸儿:“大哥大嫂,你们从城里回来啦!哎哟,灵儿这身衣裳可真不错,瞧把你这丫头衬得,啧啧啧!”

阮灵心中听见这话高兴极了,一脸得色的答道:“那是,这可是城里新出的款式!芝枝姐,你快过来看看!”

“我不稀罕。”阮芝枝抱起一摞杂草朝远处山坡走去,压根儿没看阮灵。

阮大夫妇俩收了笑容,面上有些难看,这大丫头甩脸子给谁看呢!

“这丫头在家挨了骂,这会儿正气头上,别管她!灵儿别往心里去。”许氏找了个借口。

阮灵看着阮芝枝窈窕身段越走越远,眼里有疑惑,更多的是狠毒,这个从来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的姐姐怎么变了?

以前阮灵说东阮芝枝绝对不会说西的,才去了城里多久,这傻堂姐就变了?竟然还说不稀罕她的新衣裳!哼,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嘛!

阮灵从未干过农活,皮肤自是白净的,五官就普通了,但是是村里穿得最漂亮的姑娘,所以大家都觉得她好看,反倒将阮芝枝忽略了去。

进了几次城的阮灵却知道,她这堂姐相貌不俗,那城里的小姐们都不见得有阮芝枝漂亮,阮灵是有些嫉妒的,以前阮芝枝对她贴心贴肺的就罢了,现在竟然甩脸子给她,阮灵的妒火烧了起来。

“爹,娘,走吧。”阮灵催促道,一个阮芝枝不稀罕就不稀罕,村里其他姑娘喜欢得很呢,她要赶紧去炫耀炫耀。

阮大夫妇俩不再停留,一起朝村里走去。

阮芝枝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将怀里的杂草往荒地上一丢,才回了地里继续干活。

“你这德行越来越坏了。”许氏不满的看了阮芝枝一眼。

阮芝枝不置可否,反正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这一大家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了。

阮灵刚走进村里,便围了一大群小姑娘过来,艳羡的看着阮灵的新衣裙,又纷纷问起城里有了什么新鲜事,阮灵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阮芝枝引起的不快都被冲淡了。

“阮灵,你不知道吧,村里刚来了位先生,生得可好看了。”有人说道。

阮灵不以为然:“呵呵,先生有啥好看的。”

“裴先生比村里的野小子们好看多了。”

“可惜年纪不小了。”

“哈哈哈,阮小丫你别是看上老先生了吧!”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阮灵有些好奇,让阮小丫带着她去看看那位新来的先生。

两人走到学堂,只见大门紧闭,只听见朗朗读书声,什么都看不见。

阮灵看了看一人高的院墙,又看了看壮实的阮二丫,塞了两颗糖果给阮二丫:“二丫,我踩着你的背上去看看呗!”

阮二丫看着手中糖果不停的咽着口水,听见阮灵的话立刻弯下了腰。

阮灵踩着阮二丫的背攀上了院墙,伸直了脖子朝学堂里面望去,只看见长身玉立的一道背影。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男子清冽的声音传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是小孩子们七零八落的跟读声。

阮灵迫不及待的想看见男子的脸,动作稍大了些,脚下一滑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的龇牙咧嘴,衣裙上满是泥土。

阮二丫站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阮灵,你没事吧?”

“你来摔一下试试!蠢得跟猪一样!”阮灵恶狠狠的说道。

阮二丫不敢再多说,伸手想去扶她,却被阮灵一把甩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随后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那、那我先回去了。”阮二丫挪着步子。

“站住!”阮灵叫住了她,一把夺过刚才给阮二丫的糖:“你这猪脑子还吃什么糖,回你那破屋去吃糠咽菜还差不多。”

阮二丫涨红了脸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家穷呢,垂着头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哼!还想吃我的糖果!”阮灵剥开一颗糖放进自己的嘴里,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院墙内的裴佑皱了皱眉头,上京之地女子多嘴碎便罢了,没想到这偏远小山村的小姑娘竟然这般嘴毒,乡野泼妇的做派,虽说年纪尚小,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自己不喜女子是明智的。


“名字可会写了?”是夜,裴佑看向坐得笔直的小姑娘。

阮芝枝有些难为情,昨晚才学会握笔,她哪会写字呀,小声答道:“不、不会。”说完悄悄看了看裴佑,心想先生不会觉得自己太笨了吧。

裴佑嘴角噙着一抹笑,温声道:“无妨,不会就多练练。”

阮芝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开始提笔认真写了起来,本以为先生会嫌弃她呢!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无论阮芝枝多努力,写出来的字总是歪歪扭扭的跟狗爬似的,再看看先生写的,阮芝枝觉得无地自容了。

“裴先生,我太笨了,还是不会写。”

裴佑闻言将手中书卷放下,朝阮芝枝勾了勾手指:“你把纸笔拿过来。”

阮芝枝依言拿着纸和笔站到了裴佑的书案前,裴佑将纸平铺开,让阮芝枝先写给他看看。

阮芝枝下笔写了起来,裴佑微微皱了皱眉:“手心要虚空,书写时手指、手腕不能太僵硬,适当放松些。”

阮芝枝听见裴佑开口更紧张了,一笔划出去老远,看着被毁掉的纸张,阮芝枝快要哭出来:“裴先生,要不、要不我不学了吧?”

裴佑轻叹了一声:“唉,我这还没说你呢,怎么就不学了?”

“我太笨了,先生就别费心了……”阮芝枝越说声音越小。

裴佑凝神细听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觉得好笑又好气:“你这小姑娘,做事都是这般轻易退却的吗?”

说完从阮芝枝手里拿过笔,挨着阮芝枝弯腰写了起来:“你仔细看好了。”

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松木香清爽古朴,原来不是每个男子身上都像黄老爷一股子老人味,原来还可以这么好闻,阮芝枝觉得自己脸又烧起来了,脑子昏昏沉沉,压根儿没看纸张上。

“你可看清楚了?”裴佑写完后站起身来。

阮芝枝还未回过神,呆呆的答了一句:“啊?”

裴佑变得严肃起来:“知道先生讲课学子未认真听学是要挨罚的吗?”

阮芝枝脑子清醒过来:“先生要罚我?”

“先生在认真教学,你却魂游天外,你说该不该罚?”

“......该罚。”阮芝枝懊恼自己竟然走神了,要是惹得裴先生不高兴不教她了,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裴佑拿起一旁的戒尺:“手伸出来。”

阮芝枝听话的将手伸到了裴佑面前,撇开头看向院外:“是我该罚,先生不必手软。”说完皓齿咬住了樱唇。

裴佑看着面前的小手,只有他的一半手大,手掌干干净净,手上茧子格外明显,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是个勤快的姑娘。

“啪”裴佑毫不手软的打了一板,阮芝枝没吱声。

裴佑看着瞬间出现一道红痕的小手,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啪”又一板。

“啪”又一板,裴先生果然没有手软,平日里阮芝枝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会儿也觉得手心有些疼了,也不知道裴先生还要打几板才消气。

“好了,小惩一下,以后认真些。”裴佑看着浮现道红痕的小手,放下了戒尺。

阮芝枝闷闷的点点头,拿着纸和笔回了自己的位置,又认真练了起来。

裴佑看着被烛火倒映在墙上的小小身影,双眼中情绪明明灭灭,看不透彻。

待阮芝枝离去,裴佑叫来了吴伯:“吴伯,你觉得那小姑娘如何?”

吴伯不明所以:“哪个小姑娘?”

“阮芝枝。”

吴伯闻言看向裴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郎君为何突然问这?”

裴佑笑了笑:“莫名觉得这小姑娘是我的克星,您说我罚她这事儿,她都没事,我却觉得有些愧疚,说到底还不知道最后到底罚了谁呢......”

“郎君可是心疼这小姑娘?”吴伯心中已然惊讶不已,郎君莫不是真的看上那姑娘了?

裴佑摆了摆手,立刻否认道:“怎么可能,许是看她生活艰难多有同情罢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老奴就说嘛,能入得郎君眼的必然是知书识礼的世家千金才对。”吴伯悬着心落回了肚子里,跟着笑了起来。

深夜,躺在床上的裴佑却久久未能入眠,他今日没有对吴伯说实话,那一瞬间内心的异样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他的确是在怜惜那个小姑娘。

不知道在床上辗转到了几时裴佑才睡去。

茫茫荒野里,几个奴仆抬着一卷破席骂骂咧咧的走着,走了好一会儿几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将破席往地上一扔便离开了。

小雨淅淅沥沥,裴佑撑着油纸伞出现在一处大宅阴暗处,塞了些银子给一个小厮,小厮凑近他耳边悄声说着些什么,只见裴佑脸色大变,匆匆朝城外走去。

天空中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裴佑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在荒野里看见了那一卷草席,一双白嫩小脚露在草席外,被雨水冲刷着。裴佑心中剧痛,伸出手想要掀开草席看一看,当手刚碰到草席时,一声炸雷响起。

裴佑猛地睁开了眼,屋内漆黑一片,没有荒野,没有草席,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这个梦怎么会如此奇怪?那处大宅是何处?那草席里裹着的又是谁?裴佑不解,若是寻常梦境就罢了,偏偏这梦做得如此真实,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裴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下了这事,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芝枝姐!芝枝姐!”一大早阮芝枝正在劈柴,阮灵的声音在柴门外响起。

阮芝枝装作听不见,将柴禾劈得邦邦响,就是不搭理阮灵。

门外的阮灵气得半死,大喊道:“阮芝枝!我知道你在家!别装死!”

阮二被吵得睡不着,只得起身穿衣,一边骂道:“阮芝枝!你耳朵聋了吗?你妹妹叫你听不见呐!”

回应他的只有劈柴的声音。

许氏刚叫了其他三个孩子起床,这会儿也走出房门问道:“芝枝,你咋不吭声呢?”

“不想理她。”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许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柴门。

“灵儿这么早啊。”

阮灵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二娘,不早了,我爹娘早就下地去了,也就你们这才起。”

许氏面上有些讪讪,又问道:“你来找芝枝?”

阮灵点点头,径直走向了阮芝枝,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高傲的看着阮芝枝:“不用做活了,等会儿跟我去学堂看看新来的先生呗!”

“不去。”阮芝枝干脆的拒绝了,狠狠一斧头砍下去,木屑四溅,有些粘到了阮灵的裙边上。

阮灵大叫起来:“阮芝枝,你装啥呢装,以前都是你求着我带你出去!”

“现在不麻烦你了。”

阮灵被堵得没话说,只得跺着脚朝许氏嚷道“二娘,二叔,我是哪里得罪芝枝姐了吗?”

“你别管她,天天挂着个死人脸!”阮二说完还朝地上吐了口痰。

许氏上前拉过阮灵轻声安慰道:“灵儿向来是最听话的,哪里会得罪人呢,是你姐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

“还是二娘疼我。”说着得意的看向阮芝枝,谁知阮芝枝抱着柴禾面无表情的进了厨房,一个眼神儿都没给她。

阮灵气极,恶毒的说道:“二娘,要我说啊,反正芝枝姐都不小了,干脆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吧,免得碍你们眼。”

阮芝枝听见这话手中动作一僵,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许氏看了一眼阮芝枝,没再说话,拉着阮灵去了另一个屋子。

阮芝枝背上背篓出了门,前几日发现的草药应当长得差不多了,又可以挖出来卖些钱了。

阮芝枝刚出门不久,阮灵就牵着阮芝枝的两个弟弟出了门,朝学堂走去,想着今天总算能看看那先生什么模样了。

谁知到了学堂前,只看见一位白发老人站在门口,阮灵问二郎:“二郎,你们先生呢?”

二郎奶声道:“先生在里头呢。”

阮灵朝学堂里头看了看,未看见那个让她牵挂了好几日的身影。

吴伯见这小姑娘一身穿着比村里人要精致得多,正踮着脚朝学堂内张望,好奇的问道:“小姑娘,你有事吗?”

“我听说村里新来了位先生,想看看先生长啥样呢。”阮灵回答道。

“呵呵,先生准备讲课,想必正忙。”

阮灵有些不高兴,提高了音量:“我弟弟们在这听学,我当姐姐的连先生是啥样都不知道,以后有什么事找谁说去!”

“小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孩子们听学而已,能有什么事。”吴伯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讲理。

“哼!谁知道呢,先生都不敢见人。”

“我有何不可见人的?”

好听的男子声音从门内传出,阮灵眼中一亮,朝门内看去,裴佑身着靛蓝色长衫走到了门口。

看着眼前丰姿朗韵的男子,阮灵不由得红了脸,声音软了软:“你,就是新来的先生?”

“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人?”裴佑面无表情的答道,一大早就听见门口吵闹,他心中正烦呢。

看了一眼阮灵又说道:“现在你知道我长什么样了,可以回去了,别扰了学堂清净。”言语间很是不客气。

阮灵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赶紧解释道:“裴先生,我没有其他意思,您别误会。”

“哦?有事找谁说去?不敢见人?没有其他意思?”裴佑嗤笑一声,没想到来了这偏远小村庄也不得清净,净遇上些烦人的。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阮灵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裴佑却大步进了学堂,看那样子压根儿不想听她多说一句。

阮灵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先生竟然会是这样,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那么大声了,可她被娇惯出来的脾性怎可能一下就改得了呢。

吴伯看了一眼还不肯离去的阮灵,上前催促道:“姑娘快回去吧,学堂要讲课了。”

阮灵心中正懊恼,听见这话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

“吴伯,还不关门作甚!吵死了!”裴佑的声音从学堂里传出来,带有十分的不耐烦。

吴伯闻言不再搭理阮灵,嘭的一声关上了学堂的大门,留下阮灵一个人气鼓鼓的站在门口,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阮芝枝背着半背篓的草药从山里出来,面上盖着野菜,仍旧是将草药藏了起来,再背着野菜回了家。

也许是阮芝枝进门的脚步轻,屋内的阮二夫妇俩不知道她回来了,正说着话。

阮芝枝向来是不理会他们说什么的,不过听见有嫁人、十六等字眼,阮芝枝再一想到早上阮灵说的话,心中警惕起来,靠近了许氏俩的屋子。

“陆家村有对老夫妇想给自己儿子讨个媳妇儿,能给一头牛和一头猪呢。”阮二说道。

许氏有些担心:“那家人咋样啊?大丫头现在这脾气古怪得很。”

“能怎么样,她闹脾气,婆家教训她是该的。”

“他们儿子多大?”

“三十多了。”

“比大丫头大太多了咋行啊!再说了,咋会这把年纪还没娶上媳妇呢?”

“陆大山是个瘸子,脾性嘛,有些暴躁。”阮二说话间犹豫了片刻,何止是暴躁,听说之前娶的媳妇儿就是被打跑的,不过他是不会说的。

许氏不赞成:“你到底是她亲爹,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呀!”

“谁推她进火坑了,一般人家拿得出这牛和猪吗?再说了,人家看不看得上她还另说呢!”

阮芝枝无声的冷笑起来,前世的命运似乎并没有改变,他们还是要她嫁人,嫁给那些丑陋坏透的人,不管她的死活。

本以为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想办法,没想到自己的爹娘竟提前替她找了人家,阮芝枝已经想好了,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的,这辈子,你们休想如愿!


“你有心事?”裴佑忍不住问道,这小丫头今天一直在走神,小脸紧绷着,眉头一直微微皱起。

阮芝枝回过神来,慌乱的解释道:“没、没有。”

“那你为何这副模样?”

“可能是白日干活累到了,裴先生,我今日就不学了。”阮芝枝心中焦虑不安,根本学不进去,干脆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裴佑眸光一暗,难得在这丫头身上看见这副神色,一定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可同我说说。”说完裴佑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人家小姑娘还没开口呢,自己倒上赶着贴上去了。

阮芝枝惊讶的抬起头,有些话呼之欲出,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算了,先生帮不了她。

“没啥事,先生不用费心。”

裴佑伸手拦住了阮芝枝的去路:“我既是你先生,你有难处大可说出来,我与你一起想想法子。”

阮芝枝心中酸涩不已,没想到看着冷冷清清的裴先生竟然肯帮她,可是这样的事先生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爹娘要我嫁人。”

“你说什么?”裴佑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阮芝枝又说了一遍:“爹娘要我嫁人,嫁给陆家村的一户人家。”

裴佑仔细的打量了阮芝枝一番,的确是到了婚配的年龄,可为何自己心中有些不快。

“女大当嫁,这本是喜事,你为何蹙着眉?”

阮芝枝苦笑道:“那人三十多了,都快跟我爹差不多的年纪,还是个瘸子......”

“你爹娘竟然愿意让你嫁给这样一个人?”裴佑觉得奇怪。

阮芝枝点了点头,她可以换一头牛和一头猪呢,爹娘怎么可能拒绝,想到此处双眸又浮上了泪意,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惶恐和不安,裴佑心中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赶紧安慰道:“你先别哭,想想其他法子吧。”

其他的法子,阮芝枝哪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她才不想嫁给那人,就算要嫁,她也只想嫁给裴先生这样的人。

想到此处,阮芝枝脸上起了一抹羞色,也许真的只有先生能帮她了。

裴佑还在低头沉思怎么能帮帮这个小丫头,阮芝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裴先生,您就帮帮我吧!”

“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不正在想法子吗?”裴佑抬了抬手,让她赶紧起来。

阮芝枝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想求先生娶我。”说完后直直的看向裴佑,不管结果是怎样,总要试试吧。

裴佑震惊了,这小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婚姻大事怎能这般儿戏,不过怎么自己心里一点都不排斥呢?

“你怎能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此草率,这事休要再提。”

阮芝枝直接磕了一个头,又才继续说道:“先生误会了,我自知配不上先生,不敢奢求,只是想让先生和我假成亲,过个一年半载将我休了就可以了。”

饶是裴佑见多识广,还是被阮芝这话震住了,假成亲?过个一年半载休了她?这丫头好一招卸磨杀驴!

“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要是先生不能帮我,那我宁愿去死也不要嫁人。”阮芝枝一脸决绝,看得裴佑心中一跳。

“你容我再想想。”

阮芝枝紧绷的身子松了松,裴先生至少没有直接拒绝她,小脸上扬起了笑容:“嗯,芝枝谢过先生。”

裴佑看着明媚的笑脸一时无话,只挥了挥手让阮芝枝先回去。

阮芝枝出了学堂大门,踩着月光朝自己家走去,没发现一个人影正立在学堂另一侧,正是阮灵,眼中满是嫉妒之意。

阮灵本想悄悄过来找裴先生道歉,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打开门出来,她赶紧躲到了一旁,出来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阮芝枝,她的堂姐。

没想到阮芝枝竟然可以随意进出学堂,而她阮灵不过是想看看先生还被嫌弃了,凭什么!一定是阮芝枝这贱丫头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法子去勾搭先生!一想到裴先生的俊脸,阮灵对阮芝枝的敌意更大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得让二叔他们尽快将婚事给她定了,看阮芝枝还能怎么去勾搭!

第二日阮芝枝如往常一样早早的下了地,看见过往的同龄姑娘们刚想打招呼,她们却离她远远的,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甚至还带有敌意。

阮芝枝心中奇怪,想找个人问问没人理她,只得作罢。

眼见着日头越升越高,阮芝自被晒得满脸通红,汗珠湿透了衣衫,收拾好农具阮芝枝回了家。

刚走进院子一个破碗就砸在了她额头上。

“你还有脸回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那狐狸精勾人!我呸!”阮二叉腰站在房门前破口大骂。

阮芝枝顾不上肿起来的额头,气冲冲的走到了阮二面前:“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没脸了,我勾谁了?”

阮二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冷笑一声:“哼!勾谁?勾那新来的先生!整个村里的人都晓得了!你这丧门星!”

阮芝枝满腹疑惑都卡在了喉咙里,勾引裴先生?她昨晚只是求先生娶她而已,这事只有她们二人知道,难道是先生不堪被她烦扰才这样做的么?

阮芝枝委屈极了,她本以为裴先生是好人,她只是想让先生帮帮她,不愿意帮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许氏一脸忧虑的走近阮芝枝:“丫头啊,趁这些话还没传到陆家村,赶紧把婚事定了,不然以后你怕是嫁不出去了。”

“我不嫁!”阮芝枝大叫道,为什么一个愿意帮她的都没有!不行,她要去找先生问清楚!

将手中农具一丢,阮芝枝跑出了门,一路跑到了学堂门口,用力的砸着学堂大门。

吴伯打开门,正奇怪谁这个时候来呢,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跑进了学堂。

“裴先生,我有话问你。”阮芝枝看着正在讲学的裴佑,开口打断了他。

裴佑颇有些不快的看向她,这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放下了手中书卷,带着阮芝枝进了后院。

“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村里人都说我在勾引你,这事是不是先生说出去的?”阮芝枝只想问个明白,没有半句废话。

裴佑一脸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我裴佑虽不是谦谦君子也不屑于此。”

“我信先生,是芝枝无礼了,还请先生不要往心里去。”阮芝枝知道裴佑不会骗她。

“你气匆匆的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事?”

阮芝自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还有一事差点儿忘了,昨晚给先生说的话,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是我乱说的。”

裴佑面上有了一丝怒气:“阮芝枝,你拿我当做什么?婚嫁之事都可以戏弄于我!”

“先生不要生气,村里人现在都骂我狐狸精,没人想搭理我,先生以后也不要管我了。”阮芝自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一死自证清白,可心中到底不甘,一时没忍住两滴眼泪滑过了小脸,滴落在破烂的衣衫上。

裴佑心疼不已,一句话脱口而出:“好好的你哭啥,流言而已,我娶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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