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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城小事

布知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关城,中部城市,为无数年轻人提供生存空间;地产,支柱行业,为无数年轻人提供生存机会。这是关城最真实地产人的生活,随潮起潮落,品酸甜苦辣。

主角:云时,梦哲   更新:2023-01-03 10: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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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时,梦哲的其他类型小说《关城小事》,由网络作家“布知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关城,中部城市,为无数年轻人提供生存空间;地产,支柱行业,为无数年轻人提供生存机会。这是关城最真实地产人的生活,随潮起潮落,品酸甜苦辣。

《关城小事》精彩片段

培训期,半封闭学习,行业启蒙开启。房地产基本术语、经济指标、户型分析这些陌生的东西,随着踩盘、踏街、项目实堪,渐渐鲜活起来,不再只是枯燥的文字和数字。

已是深夜,云时还是没有睡,写写停停,杜蘅披上棉睡衣凑到她身边问:“干嘛呢?”

“销讲要考核了,主管写的我记不住,自己加工整理一下。”

“要我帮你写吗?”

“姐姐大人,你快去休息,虽然你文笔好,但是我自己加工过的东西才记得顺。”

“行,稍微弄一下就睡吧。”杜蘅拍了拍云时的肩膀,关切地说。

“好。姐,你要不要考虑买套房子?”

“小丫头,这么快就开始进入角色了?我倒是想买,得有钱啊。”

云时顺口一问也没太关心姐姐如何回答。房子,她还没有切身感觉到和以后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销售是一份工作,只是销售得恰好是房子而已。对她而言,眼下要紧的就是销奖考核过关,让自己的努力不要付诸东流。前两轮的笔试考试,差距不明显,自己要想胜出,必须要在最后的环节更用心,更努力。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置业顾问,也有一千种产品解读。对于地产行业销售而言,基础数据指标和价格是既定的,如何认知产品、吃透产品、演绎产品真是是一门学问,既理性又感性,既要有感染力又要有互动性,不是简单的背诵、复述。

团队中每一个人都明白考核的重要性,就像期末时嘻嘻哈哈嘴里说着无所谓,晚上通宵苦刷题的学生时代,谁不在偷偷努力?初入职场的他们也是一样,都较着劲儿,都是初出茅庐,谁又服谁呢?但考核就是考核,企业也不是做慈善,二十人的团队一轮轮筛选,淘汰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努力过而认可你。随着团队人员不断淘汰,剩下的都更想用留下证明自己行!在冷酷的上岗制度面前,云时已然忘了自己曾抗拒这个职业。

原本庞大的入职团队只留下六个人——云时、罗珊、周梦哲、乔乔、许宁和江辉。

真正开始接待客户,不同于往日模拟接待,客户问的问题都是固定的几个,价格、交房时间、得房率等等,根本没有机会让你对照区位图讲解区位和发展方向,更不会按销讲思路从外到内、由大到小慢慢讲解,客户的问题一针见血、直奔主题,问完了就准备走,这时客户滞留时间长短就决定了成交概率的大小。

一次晚会,大家交头接耳抱怨下班时间太晚,肖主管发起了火,指着大家训道:“你们几个真以为留下是因为你们足够优秀?”她停了一下,扫视着大家,“其实,你们这里面有的人笔试成绩根本不如走的人。让你们留下,是认为你们有潜力,有韧劲儿,有激情。销售是工作,是职业,不是让你们来享福的,业绩是营销人的惟一尊严,没业绩有什么资格去抱怨?社会不是学校,来了就要适应社会规则,朝九晚五是神话,尤其对房地产销售这个行业。以后我不想听到抱怨,再有意见的直接走人,想做这个项目的大有人在,离了谁都能转。”

云时知道考核没那么公平,但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决定了这一堆小白的去留。她想起走的杨洋,有天中午为了省钱只吃了一个糖水荷包蛋;她想起离开的小米,肤色微黑的脸总爱挂着笑;她想起宽心,想起他说过的香车美女的梦想......这些短暂又真实的共处,不过是她职场聚散离合的开始,是她职场第一课:职场没有真正的公平。在由人制定规则的空间内,人是评判事物的惟一标准。只有规则的制定者才能决定一切,甚至在不经意间决定别人的人生走向。

经过这一次的警告批评,六个人开始自觉加班,从心里不平到习惯,是屈服更是选择。

金东菁英城还是先认筹后开盘的形式,2006年的关城房地产市场,依然是推广为王的时代。消费者痴迷于报广、大牌,文案花哨,却总是能吸引住他们,仿佛广告越多,大牌越醒目,公司实力和楼盘品质就越有保证。金东铺天盖地的报广、派单的方式,为楼盘吸引了许多客户。置业顾问来来回回带看工地,渐渐都晒黑了。蓄客期两个月,他们每天睁眼赶公交车,忙到九点多十点才能往回走,觉总是不够睡。日子一天天的过,大家掰着手指数开盘,盼着楼体出地面,挣到第一笔佣金。

肖主管这几天请了假,忙着筹备婚礼,大家心里都跟放假似地轻快。按轮排顺序,应该是梦哲,不过这两天她老是抱着手机傻笑,轮排到自己的时候,就让排在后边的云时换位。“恋爱中的女人啊,真可怕!”云时一边朝梦哲说,一边拿好销售道具。

售楼部门外走进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儿,浓眉大眼,瘦瘦高高,一身黑色西装。“先生您好,第一次来看房吗?”云时微笑走向前,小伙儿面色略显腼腆,说了声“嗯”就快步往里走了。云时赶紧跟上,引导客户从区位图到沙盘,细细讲解并随时留意他的表情。看到客户听得差不多了,引导客户坐下,倒了杯略烫的水,为了能够多留客户一会。

“张先生,全名怎么称呼?看来我们年纪差不多,不介意说个全名吧?”

“哦,不介意,张元冲。

“很有气魄的名字!”云时夸了一下,有点生硬,赞美技巧自己还是练习不到位,说完这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看到对面的客户面色一红,赶快转移了话题,“您参加工作多久了?”

“两年了。”

“看来咱们年纪真的相差不大,我就不您啊您的了,来看我们精菁城是自住吧?”看到客户轻轻点头,云时又继续说下去,“那我推荐你买这种户型,南北通透、采光通风都非常好,适合居住。我知道你也比较属意B户型,但做为你的置业顾问,我还是觉得这个A户型更适合长期自住,纯南向户型采光的确不错,但通风性差,居住舒适度也很一般。你可以自己再比较一下。”

房型好的住宅设计应当具有六大特征:舒适性、功能性、合理性、私密性、美观性、经济性,其最基本的特征为户型方正、通风采光、动静分区、面积分配合理及动线合理。而当多种产品并存时,销售人员个人的喜好决定了她的销售方向。一个人,喜欢让别人也认同自己喜欢的东西,对产品、对事情、甚至对人都是一样。

去工地看房的路上,云时明显感觉脚疼得不行,新高跟鞋已经把脚磨破了。云时从兜里掏出纸巾垫在脚后跟的位置。

正整理时,过来一位大妈,“姑娘,我问一下,这房子多少钱啊?”

“阿姨,您怎么自己进工地里来了?不戴安全帽,这还从外围网上掉小石子儿呢,多危险啊。”

“我去你们售楼部,她们让我自己来看,我就自己跑来了。”做销售时间长了,惰性就出来了,有时难免看人下菜碟,加上售楼部离菜市场比较近,有时大爷大妈也会歇歇脚,不一定是真正的买房客户,有的置业顾问就敷衍接待。

“那您带我这个吧,一起进去看看房子”说着云时把自己的帽子给了大妈,带着两个人进了安全通道。

毛坯房她带客户来看过好多次了,可每次站在空旷的房间里,云时的心总是激动的、澎湃的,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宝贝,满是骄傲。房子,这个中国人认为是扎根城市的标志,它离自己这么近又这么远。云时会想,关城的万家灯火里,什么时候会有一盏是自己点亮的?或许是其它城市?自己会在何处最终落脚呢?现在,她觉得能拥有自己的小天地,该是件多少美好的事。她在这冰冷的混凝土房间中为客户描绘的一卷书香、一把摇椅、一杯清茶、一抹阳光,这又何尝不是她想要的美好生活?

回售楼部路上,天边现出晚霞,五月的气候真好,暖暖的夕阳披洒在身上,微微的风迎面拂过,云时心里踏实。从排斥销售到安心销售,这个过程只有两三个月,这个职业是自己能力的展现。等待验收就是开盘结果、业绩为王。

“你在外边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云时回到售楼部的时候,见到梦哲还在甜蜜的煲着电话粥,不禁抿嘴一笑,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怎么样?你接这组客户时间可不短啊,看来意向还不错?”罗珊放下笔问道。

“还好,能排到B-,下次让他带他女朋友一起来看看,只要女方没有什么意见,我相信肯定没问题。”云时回答道,“房子,是结婚的基本需求啊!以前上学不知道,现在进了社会才明白,房子对一个人成家来说多重要。大大的城市小小的家,这才是人生大事。珊珊,你和你男朋友感情那么好,可以考虑买一套啊,毕了业就结婚,不也挺好的。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三年了,不过,我们就要分手了。”

“分手?”云时刚喝进去的水咽得急促,发出“咕咚”一声,“为什么啊?吵架了?”

“没”

“逗我开心是不是?我就说你们能有啥大不了的事儿,你看梦哲和她家小鱼,隔着十万八千里,照样甜甜蜜蜜的。你这天天在一起,更没问题。”

“没吵没闹问题更大,我们是最后的晚餐,毕业就分开。”罗珊叹了一口气,看着云时不信的眼神,继续说:“他毕业就要回老家,考公务员,他妈妈想让我跟他一起回,可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最后就只有分手这条路。”

“你男朋友老家离关城也就二三百公里,虽然繁华程度比不过这儿,但也还可以,要是他家里能安排你有个好工作,那也是好事。或者先暂时两地,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说,你看梦哲不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吗?”云时问道。

罗珊摇了摇头,又扫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梦哲,“异地本就不现实,能坚持下来的不多。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去他家那的生活不适合我。”说完长舒一口气,继续道“每人都有选择,你别操心我了。到最后,自然会有结果,要是还没有结果,那就说明没有到最后。”

“说得跟哲人似的。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还是要说,珍惜!要珍惜!”

“嗯,我会再想想的。对了,快开盘了,你手头的客户质量怎么样,估计开盘你会卖多少套房啊?你和梦哲现在客户认筹数量可是最多的。”罗珊怕云时继续纠结于她的情感问题,赶忙转移了话题。

“我的客户现在排号前中后都有,比较平均,要是按顺序选房的话,自然前边的客户不用我操心,会选到比较满意的户型。中间和后边的客户还需要这几天我再引导一下,不能扎堆儿在固定的好户型上,毕竟僧多粥少。过几天指导价格一出,给客户算个价格,让他们也心里有个数。没价格前,只谈理想,有价格后,就要看现实接受度。单价是心理预期,总价才是承受能力。对了,刚接的这组客户,我还没登记呢。”云时说完,赶紧从抽屉拿出的客户白描本,“笔呢?笔呢?”她在桌子瞄了一圈没找到,忽然笑了笑,从脖子上挂的工作吊牌绳上取下笔,“售楼部的前台,放钱包和手机没人拿,你敢放只笔试试?立马不见!还是挂身上保险!”

从基本的名字电话到穿着打扮意向需求,再到说的有意思的话,云时凡是能想到的都写上去。

“你每个客户白描都写这么多?”珊珊不解的问“连说的话也记进去?怪不得你的客户来了你都能想起来是谁,这个办法好啊。”

“同姓的太多了,不好区分,要是接待过程中有什么留下深刻印象的事儿或话,方便回忆,再打电话邀约的时候也能提前想想说辞。反正我之前没做过销售,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了。在工地还遇见个大妈,说是售楼部人让自己去工地的,是不是你们又不想接待,挑客户啊。”云时抿嘴笑了笑。

“不是我,不是我,我从不挑客户,该到我接待,我肯定会接待。”

“算了,算了,就当帮你们跑腿儿了,大妈也没留电话,说是帮儿子看的。”

“开会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空降的尤经理组织开了晚会,照例是说说每个人一天接待客户情况和对客户意向程度的评判,接待过程中有难题,大家一起讨论。会开了两个小时。散会的时候,大家紧跑慢跑嘻嘻哈哈,赶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做为地产销售,他们可能看不到太阳升起,但绝对能看到月缺月盈。披星戴月,就是他们的工作常态。


周梦哲心里很烦,不全是为了每天高负荷的工作量。工作累点,回家后可以很快入睡,第二天依旧精神饱满。和同系同学一起合租在家属院里,环境不错,同学做了专业对口的工作,建筑桥梁,需要经常出差,自己一个人倒也清静自在。让她烦的是异地感情。她感觉小鱼不太对,每天不怎么发信息了,打电话也大多是自己主动。一路校园恋情走来,从有情饮水饱到筹划未来,一年多,他们被社会磨练了很多。虽然异地,但最后定居在哪儿却不是梦哲担心的事。去他那也好,在关城也罢,或是别的城市安家落户,只要两个人心是在一起的,房子安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的感情正在历经考验。他是厌倦双城恋了,还是已经爱上别人了?周梦哲不知道。她心乱如麻,这几天接待客户总是心不在焉,客户多问几句她就有点不耐烦,主管点了她几次,她很想像前一段那么积极亢奋,但始终调整不过来,每天她都期待着他的电话短信,可是手机静静的,静的让人发毛。

明天就要开盘了,预先走场,结束已经快十二点了,罗珊租的房子就在开盘酒店附近,云时和许宁一起来到了罗珊这儿,方便明早早到。大床上三个人挤着睡,到了天亮,云时发现许宁不见了。

“许宁呢?”云时问道,“这才六点多,她去哪儿了?”

“昨天她给他男朋友发了信息说住这儿,她男友生气了,非让她回去,这不,你才睡,她就走了。”

“我昨天睡那么死啊?还真是难得,你的床有魔力。”云时一笑,继续问:“那么晚一个人走的?还是她男朋友来接的?”

“自己走的,我不让她走,她非犟,家教严。”珊珊说完,一看手机六点十分了,“咱们快起来吧,要求六点半到。”

两个人快速洗漱,赶到酒店时,许宁已经到了。云时看着她一大早就疲惫的样子,问道:“你这睡觉时间都折腾在路上了,回去没吵架吧?”

“没有。”许宁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云时看到她眼圈红了,想了想,便没有再问什么。

按昨天走场的人员分配方式,云时和周梦哲被安排在选房区,和公司其它楼盘过来的销售人员一起,来做客户最后的逼定工作。其它置业顾问安排在外围,初步答疑。这种场合下,早已不分是谁的客户,每个人头脑都想一件事——成交!完成目标!顾问看着客户签到表,不时的催着自己未到的客户。

选房区,客户按照排号的顺序选房,每次五组客户,只有三分钟的时间选房,过时会让下五组客户进来。选好房号后,填写意向房源单,马上就是跑单的工作人员带领客户跑到财务处补齐定金,这才算是尘埃落定。时间很短,选房区的工作人员很大声、很强势引导,根本不会给客户时间去犹豫。选,理所应当,不选,请把顺序号让出来,留给果断下决定的人。这个时候,几十万的房子就好像菜市场里廉价的菜品,在抢,在拼命的抢!空气里充满着快节奏,工作人员强势,客户紧张,开发商用自造氛围倒逼认购。此刻是一场感性与理性的博弈,是心里目标与现实选择的博弈。少数坚持自己节奏的客户在陆续贴上“已售”红标签的展板前认真的看着,然后带着失望的表情离开。更多的客户根本就忘记了原本自己非要不可的楼层、非要不可的户型,转向了之前根本未考虑过的选择。

集中选房到中午十二点多结束,所开的两栋楼近二百套房子,销售了90%还要多,一眼望去,红彤彤一片。主管带着所有置业顾问回到售楼部,吃一口饭就开始分定单,核对自己成交客户,下过定的,马上给客户发恭喜信息并告知客户签约时需带的相关资料,为签约做铺垫;没有下过定的,打电话询问,看是否还有机会引导成交,再努力一下。

下午有客户陆续到了售楼部,有选房后回过神来感觉不满意的,也有上午没有选到合适房源来看看能不能捡漏的,还有没参加选房的,更有新客户东问西问,售楼部就像一锅煮沸的粥,嘈杂热闹。

“找小周!”

周梦哲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是自己的客户,赶紧微笑迎过去,“徐姐,您来了。上午您已经选过房了,是来算算价格吗?”

“我是来退房的。”徐姐气呼呼地一坐,还不忘白一眼和她同来的男士。“小周,上午你们只让一个人进入选房区,我都没进去,你看看他选的是个什么房子啊?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户型不说,选个十层。我都听说了,9-11层不能选,是扬灰层,对身体不好,这不是后半辈子给自己找别扭吗?你得给我退了这房,要不就给我换套房。”

“徐姐,您先别激动,这扬灰层一说,本来就不实,我就是学建筑学的,对这个非常了解。空气在高空十几公里还流动呢,怎么会在这三十多米的地方不流动,让灰尘聚集?这种说法只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不仅没有事实依据更没有科学道理,报纸都出来避谣了,是不可信。就拿实际来讲,你在关城看到哪个入住后楼盘九到十一层跟套个游泳圈似的脏脏的了?”

徐姐听了,想了想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要,这房你得给我退。收据、单子我都带过来了。你赶紧给我办退。”

周梦哲微笑着还想继续说下去,突然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信息,微笑慢慢蜕去,半天没再说话。

“小周啊,反正这房子我不要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一旁的徐姐依然喋喋不休,同来的男士依然低头不语。

“想退就退吧!”周梦哲硬硬的来了一句,冷冷的看着徐姐,“但钱退不了。”

“钱退不了?不退钱我跟你说这么半天?你这没交钱的时候千好万好,交了钱你们就是爷了是吧?你不退试试!”徐姐有些恼了,抬高了嗓门,站起身来。

周梦哲没有起身,依然冷冷地说,“定单上写着明确的签约时间,过期你就算违约了,到时候定金作废,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说完,起身走了。

徐姐愣了几秒,回过神来,朝着周梦哲说:“你什么态度啊?叫你们领导过来!”

周梦哲没理她,径直回到前台反倒坐下了。徐姐一见,面上觉得挂不住,吵得更凶了。肖主管听到声音,赶忙出来,让其它顾问把客户拉到办公室。

“姑娘,姑娘。”云时感到有人拉她的袖子,回头一看是上次在工地接待的那位大妈,身旁还有一个小伙子。

“大妈,你来了。”

“姑娘,上午我们选到房子了,你快算算,再来我们交多少钱?”

“定单的名字是什么啊?是不是这个?”云时拿出认购明细,指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问。

“是的,姑娘,这是我儿子的名字,今天他来选房,我告诉他在置业顾问那个位置必须写你的名字,你接待得好。”大妈笑眯眯地说。

云时赶紧拉过椅子让母子二人坐下,问同来的小伙儿:“你以前来过吧?”

“嗯,来过。我妈跟我说这个盘不错,我来看过两次。今天上午选房我妈再三交待让我写你的名字。”

“咋拉?姑娘接待得我好,还带我看房。没直接打发我走。”大妈回了儿子一句。

“没事儿,找谁都一样“,云实听到小伙子来过,心里有些失望,本以为是个惊喜认购,谁知还是名花有主,“你要知道顾问可以直接找,不知道我也可以帮你算。要不然先座?”

“之前接待我的是她。”年青人说着,指了一下前台坐着的周梦哲。梦哲顺势看过来,起身走向年青人。“你好,上午选到房子了吗?”梦哲问道。

“嗯,选到了,和我妈来算价格的。”

“那我给你算吧,认购书给我。”梦哲冷冷地说完,拉了把椅子坐下,没说一句客套话。

“哦,那梦哲你算吧,我那边还有其它事。”云时朝两位客户点点头,离开了。大妈想拉她再说点什么,却又最终什么都没说。

云时心里懊恼,周梦哲给的难堪她不知道是对客户还是对她,她更懊恼的是自己。从年轻人话里,她听出是大妈先来后来年轻人才来。既然她已经在工地上接待了,为什么不知道记录接访信息?自诩不挑客户,还不是一样认为大妈购买意向不强烈,连个电话都不肯要?她损失的是实实在在的钞票。这样做销售,吃亏的是自己!

从办公室出来的徐姐在肖主管的陪伴下,面色如常,肖主管一眼瞥见云时,招了招手,“小云,快来给客户算下价格。”

“好,领导”云时赶紧走上前,把徐姐夫妻俩领到一边。

大妈看见了,走向肖主管,两个人也聊了起来。

开盘完成了总体预期目标,置业顾问业绩差距很大,云时和周梦哲两个人几乎承包了50%的成交量,成为佼佼者。晚例会,肖主管问:“我们名片上为什么要印置业顾问而不是售楼员?顾问!给客户专业化服务和合理化建议,带着情绪来上班,能做好分内的事儿吗?”说完,扫了一下几个人。“周梦哲,今天徐女士的事你本来可以处理的很好,怎么闹成这样?开盘期,这种案场影响是非常恶劣的你知道吗?”看周梦哲没说话,她继续道:“今天大妈来找我,要求换云时做顾问。原因你知道吧?那这套的业绩就判给云时。”肖主管话音未落,周梦哲接口道:“我一直接待的是那个年轻人,也就是购买人本人,案场判客评定是按照首访制,要是云时有接访记录,那算她的,没有的话,我想知道判给她,原因是什么?”

肖主管性子火爆,听到她说这些,觉得当众被驳了面子,声音也高了,“和我谈依据?大妈第一次来的时候,你没接待,直接让人家看工地去了吧?挑客户,看人家不像买房的,打发人家走?这种情况,我当时没有抓个现形,根据制度凡此行为即时停岗三天,客户充公。这就是依据!这套房提成归你,业绩归云时。这么判客,没有把业绩和佣金都拿走,已经是额外收获了。你还准备继续找我要依据?”肖主管说完,周梦哲没再坑声。

末班公交车上,云时想对周梦哲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周梦哲的表现很反常。梦哲平时接待虽属强势形的,但很会把握火候和分寸,不会硬怼客户。

“梦哲,你今天怎么回事?干嘛直接和主管硬顶?就一套房子的事儿,私下里咱俩解决不就好了。”云时道。

周梦哲在想收到分手短信后,一直打不通的电话。她知道这条信息之后,世界一下变冷变暗了,在这样的世界里,她需要更强的盔甲武装自己,怼客户怼领导算什么,她有什么错?听到云时的话,她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回道:“是一套房子的事儿,也不是。你这会说私下解决装好人,刚才开会时怎么不直接说?你这不是争到了,还说什么风凉话?”

云时被呛得满脸通红,回道:“帮你签约,你拿提成,出力不讨好,你爱签自己签去,谁爱要谁要。你还真觉得全世界都得看你心情?”一旁的许宁赶忙拉了云时一把,转移话题道:“小云,你炒菜不?我告诉你做番茄炒蛋,加一点点糖,可以去掉番茄的酸味,炒出来特别好吃。”

“哦,那我改天试试。”云时也懒得再呛下去,憋着气回应。

“你不经常做饭吧?”一旁的云时和许宁在聊着,周梦哲不想听,挪挪了身子,更靠近窗子。番茄炒蛋,小鱼很爱吃,以前自己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还要加点糖,或许真的会更好吃一点。小鱼,他真得不想再吃自己做的饭了?


更衣室传出大声的吵架声,不过是一个人对着电话叫喊,即使周梦哲把更衣室反锁,声音还是传到了大厅里。

“怎么了?什么情况。”乔乔问前台的人。

“小孩儿,少打听。”罗珊对乔乔说。作为售楼部年龄最小的,乔乔的心智很单纯。她一听没人正面回答,“切”了一声就走了。

“我就和你说吧,异地恋不靠谱。”罗珊对云时说,“还不到一年呢,就另有新欢了。”

“你怎么知道的?”

“早上一来,在更衣室外就偷听到了,现在应该是战争升级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我管她的闲事?我那才是没事儿干了。离得远点,我还怕被崩着呢。”云时不屑地说。

周梦哲累极了,经过声嘶力竭的质问,收到的只是斩钉截铁的分手回答。她想不通,为什么只经过异地一年,他们的感情就变得这么薄,像是稀雾,透出七零八碎的光。

周梦哲的爸爸非常疼弟弟。在计划生育年代,为了要弟弟,妈妈失去公务员的工作,跑到乡下生弟弟,爸爸给他取名叫周梦圆。梦圆,梦圆,可算是梦想成真的圆满了。对女儿,爸爸没有给予过多的偏爱。周梦哲从小要强,总是想要做到最好,让父母开心,让父亲更关注她。而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似乎得到的并不多。再好的成绩,父亲也就是一句继续努力。周梦哲如愿考上大学,在一次公开课上她认识了小鱼。建筑系的女生本就不多,周梦哲高挑出众,追求者很多,但她选了小鱼,不仅是因为小鱼高高帅帅的,更重要的,他很爱笑,那种温暖的笑。他对梦哲的喜欢和包容,让梦哲感觉踏实温暖。像所有甜蜜的大学恋情一样,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出入食堂。小鱼每天会帮她打热水。他们从生活费中省出钱,假期去一起登过泰山等日出,夜爬黄山锁过同心锁。周梦哲一直以为,小鱼是懂她的,懂她那么要强、那么高傲、那么强势的性格,不过是在掩藏她缺失的爱,她想抓住她所应该有的一切。小鱼,他不是爱那样的自己吗?小鱼不是经常说,“梦哲,你内心的脆弱,可以展示给我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后。”现在呢?小鱼说这一年,觉得两个人性格不合适,一直是他在忍耐自己。小鱼说他自己一堆工作上的事儿,不再想听她说那些琐琐碎碎。小鱼说他看不到希望,也解决不了异地的问题。他所说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让周梦哲迷茫,她可以改变啊,可以不再说他不想听的话,只要他开口可以离开关城去找他。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过。她倚在墙边想哭,却怔怔地流不出眼泪。

张元冲带着女朋友来签约了,一起的还有他同事。“小云,这我同事,也想看房,你给他说说。”

“我可买不起,就是看看。”同来的年轻人脸一红,摆手说。

“提前了解好,以后买房也多个经验。”云时赶紧打个圆场。

“我是真买不起,你还是赶紧给他签约吧。”年轻人说着,把张元冲往前一推。

“好,那这边吧,和这组客户用一张桌子,现在是集中签约,不够用。”云时引领三人来到桌前,“稍等,我去拿算价单。”等云时折回来的时候,只有小张女友坐在那,小张领着同事去看沙盘了。

“小云,我想问问,合同上能写几个人的名字?”小张女友小声问。

“你说的填加共有人吧?”云时没有抬头,但知道她所问原因。金东精菁城,住宅面积80~160平方,刚需、刚改产品,做婚房的非常多。按照现在婚姻法(旧婚姻法)对财产分割的规定,婚前房产属于个人房产,婚后共同还贷的部分未做明确归定。女方应该是考虑婚后要一起还贷,但却不一定能分到房产而心有顾忌。“可以填加,只要你们商量好,带齐共有人的资料,就可以。”

“那加上我的名字吧?”

“你们领结婚证没?”云时歪着头,笑笑问,“要是领过证加不加都一样,夫妻共同财产。”

“还没。”

“小云,算好没?”张元冲边问边落坐,“锦枫,你真应该考虑一套,有房子还愁没女朋友吗?”

“我家里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钱买房,还得供我妹念书,我就得靠自己。”同来的年轻人笑笑说。

“元冲,小云说可以填加共有人。”小张女友对张元冲莞尔一笑,“要不,写咱俩的名字吧?”

张元冲转向云时,眨了眨眼问:“加共有人麻烦不?贷款麻烦不?”

云时很为难,怎么回答呢?听话音就是男方不想加,要自己出面拒绝,可她又怕不做坏人,这套合同再签不成。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回答。

看着云时不机灵的样子,张元冲还真怕她说出“不麻烦”的答案,于是赶紧又接口道,“加什么共有人啊,等买下一套房写你名字。听小云说出了90/70政策,以后市场上中小户型增多了,咱们再买小户型往外一租,多好。”

云时回想起第一次见张元冲时他的腼腆,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这么直接老练。看来是早有预案,才能这么镇定自若。小张女友面色沉下来,云时只能当作没看见,把算完单子递过去,张元冲笑笑说:“让她看,她当家。”

“你买房,关我什么事?我不看!”随手一甩,价格计算单从桌子飘下来。同来的年轻人赶紧起身捡起单子,看了眼价格,说道,“张儿,我还真得努力,再努努力也能够得到,等差不多了你也支援我一下。”打着圆场把单子递了回去,张元冲若无其事看了女友一眼,拿起计算器核对。

合同还是如约签了,没再增加共有人。

忙忙碌碌的签约,让大家喘不过气来,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点多。然而,累,也充实。这批年轻的置业顾问在小小的售楼部里,在人生的首次签约中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勾勒的人生百态。

买房也是一种缘分,只是在这种缘分面前,不同的人表现的完全不同,过于谨慎的人不停对比一再错失,果敢有实力的人有条不紊坚决选定,举棋不定的人毫无主见,恨不得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得来看一圈,他都不知道这套房子是让自己喜欢还是要让别人喜欢的。

忙过集中签约,迎来毕业季,好在不是一个学校,也就三三两两得休息一两天,做论文答辩和参加毕业典礼。云时和杜蘅终于搬离了城中村,找了一个老旧的家属院开始新的生活。罗珊还是结束了校园恋情,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周梦哲也做出了选择,她请假了,不理会肖主管收到信息后会怎样抓狂,毅然坐上南下的火车,她只想亲自面对小鱼,获得答案。

或许,看似温柔的人,内心都有最坚定的坚持,知道什么是自己应该拥有的。而看似坚强的人,内心深藏的却是加倍的脆弱和敏感,期望获得、害怕失去。

天气好闷热,可能要下雨了。公交车上,云时静静的听着歌,她心里佩服梦哲如火的似要烧透自己的勇气,也欣赏罗珊如水的对情的洒脱自然,这两样,她都没有,对待感情,云时是迷茫的,在大学里,她无心恋爱,只因心里始终有一个人,她叫他小田。她会不时想起他,尤其是这样昏黄的路灯光下。

小田是她的初恋,俊朗阳光,刚直有性格。在学校里,小田犟起来会和老师吵架,但从不对自己发脾气,即使她做出再让他抓狂的事,他也只会无奈地叹叹气笑笑,眼睛明亮亮的,唇边露出小小浅浅的梨涡。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云时一直在想,怎么会有男生长着这么好看的眼睛、这么好看的小酒窝?这场只牵过手的恋情,在一个雪天结束了。高中的恋情,谁知道怎么定义,像执着又像儿戏。在飘雪的校园操场上,在昏黄的路灯下,云时留给了他一个背影,却把这个人烙在心里,挥之不去。

遥远的关城,在大学里,云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去看建工系足球训练和比赛,因为那里有人个很像小田。看着球场上的身影,想起小田曾经踢球的样子,就仿佛回到过去,回到故乡。


回到家,云时倒在沙发不想动,表姐杜蘅带着神秘的表情走过来,看得云时心里直发毛。

“小云,今天小齐和我提起了你,说你落落大方,挺有个性的。”

“小齐?谁啊?”云时摸不着头脑。

“齐锦枫,我们公司销售,前几天不是去看房了吗?”表姐问。

“哦,想起来了,陪张元冲去签约那位。你们公司的?世界不会这么小吧?”

“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那是因为幕后有我这个推手。我们公司的人,我都推荐你们楼盘了,告诉他们去了必须找你。咋样,老姐够意思吧?”杜蘅得意地说。

“嗯,嗯”云时不住的点头,又问到:“那你说的那个小齐也是想买了?上次他好像是说没钱。”

“他家经济条件应该不怎么样,不过小齐人不错,文质彬彬的,销售这几个人属他做的好。小伙子稳当扎实,要不要接触看看?”

云时一脸受伤的表情,“姐姐,你啊,先把终身大事儿解决了吧!”云时说完,突然又后悔了,表姐的事她是知道的,表姐大学谈的男朋友,姨夫看后,各种的嫌弃不好,家境、长相,反正一无是处。过年姨夫借着酒劲儿就是不同意,还说了好多数落杜蘅的话。这之后,男方就向杜蘅提出分手,从那以后表姐就再也没找。云时平时很注意,这一下口无遮拦的说出来,面上也讪讪的。

杜蘅听了没有生气,只是说:“好多事就是放不下,也不能成为耽误自己的绊脚石。生活不是小说,看到最后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生活实实在在,每一件小事都不经意间决定了剧情发展方向,不知道会有多曲折。我是怕你错过好的。之前你说寻找凌峰,找到了吗?你不会是因为他一直不谈恋爱吧?”

云时听完笑得前仰后合,说姐姐是乱弹琴。

凌峰,是她的笔友,年少时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画卷,让她知道山外边的世界。那是她年少时绮丽的梦,无关乎爱情,只是一道光。

笑罢,她依偎着表姐,品味着表姐的话,感觉她像是在劝她自己。听说表姐的前男友毕业之后就开了小公司,成为同龄人中率先买房买车的人,也早早就结婚、生子。股市里有一句话,好鱼潜水底,那条好鱼一开始谁又看得准呢?谁又猜得出他要潜水多久呢?可见找男朋友真是一个技术活。

江辉业绩一般,不过肖主管对他非常不错,有公司介绍的客户都会直接给他。参加完毕业典礼回来的他,头几天像是有心事,过了两天就又和从前一样没心没肺。

值晚班的时候,许宁低头看书,江辉凑上去问,“看啥呢?”许宁笑着翻回书名,江辉又毫无兴趣的缩了回来,“张爱玲的书,少看,太小女人,无病呻吟。”

“不看书的人没有发言权,书中自有黄金屋,懂不懂啊?”许宁反驳他。

“那你就找你的黄金屋吧,别太沉迷就行。这都毕业了,你对以后有规划没?打算一直做销售吗?”

“不然呢?”

“我总觉得,销售是一时的,尤其是房地产销售。不过你们是女的,真是做不下去了,辞职回家自然有人养,我这个大男人,总要结婚生子,总不能没个稳定的工作。咱们公司太注重学历,往上走太难了,而且我业绩一般,也难有被提拔的机会。”江辉认真分析,与其是对许宁说,不如是对自己说。

“那你打算离职了?有合适的地方?”许宁放下了手中的书,等待下文。销售不适合自己,她已经感觉到了,当其它同事面对客户夸“您今天气色真好”、“您今天这衣服太漂亮了”,这么简单的恭维,她都说不出口。主管说她书卷气太重,放不下身段,接待客户像背书,拉不近和客户之间的距离。许宁也想很自如“哥、姐”的称呼,但话到嘴边,就成了某女士,许是她天生就没有这种亲和力吧。

许宁刚上高中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娶了继母,还带着一个妹妹。许宁体谅父亲,也尽可能少回之前曾一直专属自己的家,就是回去话也不多说一句。她心里没有怨,日子总是要过的,父亲没有理由为了自己放弃下半生的幸福,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不给父亲制造麻烦。现在她毕业了,要完全依靠自己,父亲也没义务再给她钱了。本来想着做销售又适逢开盘期,挣钱会比较容易,但自己销售业绩不理想,佣金自然低于预期,但即使是这也比男友挣得多。许宁想多挣钱,为她和吴元安日后生活打下基础,又想换份工作逃离她不喜欢的销售,在理想和现实中她不停摇摆。

“有家重工公司,我准备去计划岗,但还是有点犹豫。”江辉一笑,说“面试通过了,再有几天就是最后到岗日期,到最后一天我再决定,这之前我先不想。”

“你心可真大。”许宁笑笑,想留就不会犹豫,犹豫就是会走。去留聚散对她来说没什么,而且饼就这么大,分的人少了,也是好事一桩。

饼确实还是那么大,但做饼的人不会让分得人少。竞争,永远是做饼人的信条。没有压力哪来动力,没有竞争哪有动能。有人走就会有人来,房地产销售,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有谁不可或缺。江辉如期走了,就在报道期限的最后一天,果断离开。补位了两个人,一个是做过二手房,有销售经验的任伍元,另一个是大学生樊小溪。

周梦哲回来了!

回来后只字未提她的进川之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更浮燥和较真了。在第二批开盘的销售中,她几乎和每位同事都发生业绩冲突,是她的不是她的,都不相让,闹得和每位同事之间的关系都紧张兮兮的。肖主管已经不管这些事儿了,她心里在盘算离开,升迁无望,她不能再等,广阔天地,或许跳出去才能大有作为。尤经理不愿意团队这样,团结是必要的,凝聚力是必要的,良好的氛围更是必要的。他多次组织活动让全员参加,但周梦哲总是请假不去,让尤经理心里更觉得别扭。

前期签约贷款陆续到账,佣金也陆续进入到置业顾问的小荷包里,付出的辛苦终于变现了。大家商量着众筹出去吃吃喝喝,好好放松一下,正在商量中,罗珊眼珠一转,低声对云时笑着说:“小云,我想到个吃饭不花钱的招,你敢不敢去。”

“什么招?”云时不明就理,疑惑地问道。

“徐世伟,我和你说过的,不记得了?老说约我吃饭。要不咱们去宰他一顿?”罗珊一脸坏笑。云时这个人,物流公司老总,是小罗的客户,学历不高,说话嘴很贫,有家有室,还想泡小姑娘。他来售楼部很频繁,但每次都会带新客户介绍给罗珊。罗珊当然明白徐总的意思,但她却不点破,乐得他带新客户。徐总三番五次请她吃饭,她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这次一听大家说吃饭,忽然就有了恶做剧的念头。

“不合适。”云时道,“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要是整这出,以后别想他再给你带客户。”

“不带不带呗,谁稀罕。“

肖主管见两人嘀嘀咕咕,有说有笑,凑上来问明原委,也是不怕事儿大的,当即拍板这事可行。”他不是一直说想让公司员工买咱们项目,走个团购申请优惠吗?就说今天要谈这事,看他有没有诚意。我带你们一起。”

一看有领导撑腰,罗珊更有精神,“那我打电话。”。几分钟以后,她回转回来,对大家一笑“搞定!”

“我跟你们说,这是我带你们去,要是自己去可不行。安全第一,不能给人可乘之机。”肖主管这时还不忘教育大家。

下班后,一行人来到约定好的饭店的时候,徐总看到肖主管带领的团队,迎入大包间,让大家落坐。

“来来,肖总,您请。能请到你们是我的荣幸。”

“徐总,您太客气。叫我肖琳就好。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原本应该等你们到了再点菜,但也知道你们工作性质——下班晚,这家店我比较熟,就自做主张点了菜,要不让服务员把单子拿来,你们再看下有什么需要增加的?”

“不用麻烦,就按您点的。徐总,别说这些新顾问们,就是我入行几年,这种高档饭店来得次数也不多。真让我们点,我们也无从下手。”

客气地寒暄中,菜品陆续上齐。徐总端杯而立,微笑着说:“来,很高兴能和金东的地产销售精英们。”

“徐总,我们几个都喝不了酒,今天伍元主陪您。”肖琳转向任伍元,“一定要让徐总喝得尽兴。”

“保证完成任务。”任伍元一笑,在徐总注视下一饮而尽,“感谢徐总,我先干为敬。”其它人也都端起饮品说些恭维感谢地话。

“肖总啊,你们做销售不会喝酒可不行啊,像我们公司跑业务,大部分都是酒桌上谈成的。你们这要是想谈团购,不真喝,我可没兴趣继续再聊啊。”徐世伟半真半假地说。

“这正是房地产销售独特之处。”肖琳看着徐总笑笑说,“贵公司做物流,对应的大部分是企业,多个线条、多方利益,无酒不成事。房地产看似大宗,实则对应千万家庭群体,这绝不是靠喝酒成交,而是产品力和专业度。”

徐世伟摇摇头说:“在我看来,没什么独特,销售都是一个样,就没有酒桌上谈不成事。做销售没必要放着捷径不走,偏走常规的路?”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罗珊一眼。

销售,常态就是一路拼搏,为两个铜板,苦三餐不定,想四季出单,拼五脏倶损,却六神不宁,忙七窍生烟,学八面玲珑,剩九曲回肠,留十分辛苦。地产销售,更是要会察言、会观色、会沟通、会催款、会算账、懂风水、懂时政、懂娱乐、懂理财、能熬夜、能早起、能受气、撑得住忙、耐得住闲......这个神奇的行业,入门易,做精难。

“捷径走一时,常规走一世。“肖琳见罗珊没回应,笑笑回答,”不过,团购这个捷径我们是真希望徐总您能促成,罗珊,敬徐总一杯,这个大单可是就看徐总的支持力度了。”

徐世伟并不推辞,饮尽罗珊递来的酒。


推杯换盏间,菜过五味,席间谈及大多是场面话,了然无趣。

此时云时的手机响了,是齐锦枫。

从杜蘅刻意让两人见面后,齐锦枫就开始很认真的追求云时,只要不出差,下班的时候就会去接她,两个人一起坐公交车,从城市的大南边晃到大北边。

“下班了吗?我去接你吧,我这边刚结束。”齐锦枫的好听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

“哦,我忘记和你说了,今天团建,我现在在睦云路,要不今天你别来接我了?”云时忘记给他说这个事情,心里突然有点小内疚,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才开始吃吗?”

“开始一会了。”

“那我去等你,离我又不远,正好,你吃完,我也该到了。”

看到云时接完电话,肖琳抿嘴一笑问:“小云,谈恋爱啦?”见云时没回答,只是低头一笑,又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这个年纪,就是应该努力工作、自力更生,肆意恋爱,不负青春。不过,君子爱财,也要取之有道。对吧,徐总?”

徐世伟爽朗一笑,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坐在公交车晃回家的齐锦枫一直挂着笑容,云时好奇的看着他“笑什么,难道有什么好事儿?”

“小云,以后我就不用出差了,可以经常陪你。”

“真的啊?为什么,你不用跑市场做销售了?”云时心里有一点点激动,但也有一点点疑惑。

“我调到售后服务了。虽然提成没有以前高,但是长远看一来可以学更多的东西、有更多提升机会,二来可以多陪着你。”

云时轻轻地一笑说:“你有自己的打算,有目标就行。销售是挣快钱,售后能踏踏实实学更多的专业知识,对你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儿。”

“其实,我今天最高兴的是你能向同事介绍我,这是你对我的承认和肯定。”

云时想起刚才的情景。刚刚从饭店出来,就看到齐锦枫孤单地站在秋风里,心里突然莫名一酸。齐锦枫看到她,迎上来,也不知他在这等了多久。

“小云,介绍一下,这是谁?”罗珊意兴未尽,明知齐锦枫是谁,却仍旧问道。

“齐锦枫,我男朋友。”云时落落大方的介绍道,又转向齐锦枫,“这是我领导,肖主管。这几位是我的同事,罗珊、乔乔、小溪、伍元、许宁。”

“齐锦枫,经常听小云提起你,闻名不如见面。”罗珊调侃着说道。“可要对我们小云好啊。要不然追求者可就有机会了。”大家略说了几句话,就嘻嘻哈哈地散了。

“你刚才那个同事说得是真的吗?你有好多追求者?”齐锦枫酸酸地问。

“没有,她逗你的。”云时没有想到齐锦枫会问这,觉得又甜蜜又好笑。

“你们平时接触的人多,有钱客户也多,所以我难免有担心。“齐锦枫说着,忽然一本正经起来。眼神亮亮的,像是给出一个最庄重的承诺,”不过,我会一直努力,一直对你好,给你好的生活。”

云时眼眶一热,轻轻握住齐锦枫的手,“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咱们一起努力!”

伴随着公交车颠簸的节奏,云时轻轻枕着齐锦枫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想了很多。人虽然不能只追求物质,但高生活品质和物质是分不开的,有情饮水饱只是在童话故事里,真正的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的生活锁事。齐锦枫人好,稳重、心实,对自己更是没的说,但是想起两个人的未来,云时着实乐观不起来。从前没有概念,现在做了地产销售,知道关城一套两房需要多少钱,如果按揭需要多少首付,后续二三十年的月供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些都是现实。如今一切都靠他们俩人,他们需要多久才能去实现?云时想到这儿,感觉猛得一揪,眼睛也不由的睁开了,大口的呼吸一下,仿佛要把心里所有压抑的浊气吐出来。

“怎么了?”齐锦枫关切的问了一下,“晕车了?”

“不是,就是突然有点憋气。”

齐锦枫没有在意,接口说,“那别睡了,马上就到站了,别着凉了。”

许宁走在回家的路上,都市村庄里的街道灯火通明,两边都是小吃摊,麻辣烫、串串香、小砂锅,冒着热气,晚归的年轻人就露天吃,用饭食汤水的热气驱散秋的寒冷。虽然道路窄,楼房紧挨着楼房,但筒子楼用低租金吸引着他们。在关城大大小小的都市村庄里,住着上百万这样白天光鲜亮丽、谈吐潇洒,晚上标间小床、冬冷夏热的蚁族们。他们不想离开关城,只为扎根,只为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她开了出租屋的门,一眼扫去,小标间的所有内容一览无余。吴元安正坐在小板凳上吸溜吸溜吃面条,看到许宁进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回来了!吃得什么?”

“一些炒菜。小罗的一个客户请客。”许宁边说话边脱外套,还真是有点冷,手都冻麻了,看来明天要戴手套了,去年的手套放哪儿了?许宁在想。

“客户?客户请你们吃饭?现在房子都这么好卖了?客户求你们买房子?”吴元安继续吃面条,嘴也没闲着。

许宁还沉在思考中,他问的话也没顾上回答。吴元安看她愣愣的,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想什么呢?”

许宁回过神,没细想,直接说:“哦,不是,一个追求她的客户,她把我们一块带去吃饭了。”刚说完,许宁就后悔了,她知道吴元安心思重,最怕她接触异性。平时和他聊天时候特意绕开这些,只聊些让他心安的话题,这会儿怎么脱口而出?肯定今天太冷,脑子也冻得有点短路。

“你们这行就是好。那你同事肯定高兴,找个有钱人,有车有房,一下子少奋斗十年。”吴元安果然接上了话,也放下了手里的碗,“你有没有这种想法?”

许宁心里咯噔一下,故意轻松地说:“说什么呢?小罗没有,她也看不上那个客户,我们售楼部的可都是自力更生的人。再说,你不了解我,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假清高,要是真看不上人家,还去吃人家的饭?吃人嘴短知道不知道!要不就是那人还不够有钱吧?要不早就扑上去了,拦都拦不住。”

许宁不言语,心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再说下去就会是战争,一发不可收。吴元安见状,以为她默认了,立刻酸起来。他知道自己除了和许宁是大学校友,有感情基础之外,其它真没有什么优势。他比许宁早毕业两年,一直收入较低,转行做白酒销售以为可以多挣点,但一直没有起色,如果不是因为总负责人是他师兄,以他的业绩,可能早就被开了。这两年,他没有攒下钱,租了城中村的房子,只够马马虎虎的吃喝和日常开销,连一个像样的浪漫都制造不了。刚刚毕业的许宁薪水比他高,而且接触的人经济实力也强,他心里慌,怕小宁变心。今天他本以为许宁参加的是简单的部门聚餐,但知道实情后,不由的更担心了。

“现在做淘宝小店的多,时间灵活。要不你离职吧?”吴元安说。

许宁最近在慢慢地摸索销售技巧,从书上学,也看同事们怎么接待,她觉得自己有进步。当陆续拿到佣金,她感觉渐渐喜欢上了销售。要是之前,吴元安说让她离职,她会同意,但现在想到吴元安安于现状,她有点怕,她只能靠自己。 “这几栋楼在陆续卖,销售也在回款,等结佣七七八八再说吧。”许宁轻轻的回复。

吴元安看她松了口,心里挺开心,忙道:“行,那就等结的七七八八。对了你这周休息,咱们去关大校园转转。你不是最喜欢清水回廊吗?咱们再去旧地重游。”

清水回廊,许宁回忆着,那是关大她结识吴元安的地方。记得认识那天,她看的是三毛的书,正在回味着那句话“如果对你没感情,你有一百万我也不嫁。如果对你有感情,你有一千万我也嫁。”然后他就出现在斑驳的藤荫之下。而现在,这个正刷碗的男人,会让她一直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金东菁英城加推的住宅户型虽然比周边小区每平方高出300-500元,但购买者已经慢慢认识到品牌及物业的重要性,大都也能接受,但公寓销售就明显进入瓶颈,一直打不开局面。

云时正在接待两位三十多岁的女士,浓妆艳抹,衣着时髦,香水味很重。她们在广州做生意,手头有资金,想在关城投资。考虑到客户不是自住,云时首推公寓,30~40平方,南北朝向都有,标间及一室一厅两种户型。个子高的张姐比较爱说话,另一位宋姐说话少,但起到决定作用。两个人没太有兴趣看图纸,她们关注的是出租前景。听了关城未来规划讲解,两个人没表现出惊喜,期待感变弱。云时想通过工地带看让客户进一步了解产品,却被宋姐拒绝了,说改天。她只好再三让她们留下电话。送走客户,云时有些沮丧,住宅购买者大都是以自用为主,讲明白区位、环境、配套、交通、物业等要素后,客户能够根据自己的实际需求考虑。而公寓购买者投资为主,都不是首次置业,考虑的因素更多更复杂,打动客户、了解投资客户心理,远远不是那么容易。

樊小溪笑眯眯送走认购客户,轻快地走进前台,哼起了歌。这个姑娘,很是不简单,虽然进入这个团队是最晚的,但灵动爱钻研,嘴甜,销售公寓的业绩很好。

“小溪,传授一下秘诀,你是怎么搞定客户的?”乔乔一脸期待地问。

“运气好。”小溪笑眯眯的回应。

“我这个月到现在还没开单,完不成任务该罚款了。”

“只能多接客户。”小溪说完拿起客户资料整理起来。

“乔乔,别急,小溪说得对,多接几个客户,总会开单的。”一旁的罗珊看到乔乔失落的表情,赶紧安慰了一句。

云时见状也说:“公寓现在整个市场都比较一般,咱们销售住宅轻车熟路了,对公寓客户的心理把握的不好。我现在也是这个情况,晚上开晚会的时候,咱们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主管和经理经验都比咱们丰富,嘴勤问出小马驹,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方法。”

“小云,别看乔乔现在为业绩着急,就面相而言,以后乔乔啊不会为生计奔波,是个享福的人。”珊珊笑笑朝云时说着,“你和梦哲,都属于比较操劳的人。”

“研究看相了?”云时问道“为什么?因为乔乔白?”

“不是白不白,是乔乔面相比较圆润,有肉肉有福气。”珊珊解释道。

“你是变相夸你自己吧,你也是同款。想夸自己就直说,还非得拉上我。”乔乔一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被夸一夸总是好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人,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小小的开心就能让不愉悦烟销云散。

梦哲也在前台,听到她们几个七嘴八舌说话,她很想融入,但心是懒懒的、嘴也张不开。她喜欢这些同事,不想和他们发生业绩冲突,但现实却恰恰相反,凡有业绩交叉,她就不受控得想尽一切办法抢过来。她内心里,总怕失去。渐渐地大家都不再和她争,出现冲突客户,都拱手给她。团队的人开始回避她、疏远她,此刻她更像是一座小小的孤岛,漂浮着、游荡着。

都说职场失意,情场得意。但在周梦哲这却行不通。这几个月,为了忘记小鱼,她仓促谈了一场恋爱。男孩儿个性内向,很听周梦哲的话,两个人的感情也渐渐升温。可是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却吞吞吐吐,憋了半天说要分手。理由是他妈妈觉得梦哲职业不好,不稳定。虽未与他家人见过,但只因妈妈说句不行,这段感情就就此打住了。梦哲听了理由,没有发怒,扯下他送的项链往桌上一放,说了“好”就走了。这段感情对她来说,是空白期的填补。一直以为自己妥协了命运,开始随遇而安,命运就会给自己安稳。但当结束的时候,她看清了,也释然了,所有的随波逐流,只会带给自己更大的动荡。感情,千万不能轻易开始,因为那样可能会轻易结束。

晚会主要是针对公寓如何销售,怎样把握投资客户心理而进行讨论。置业顾问针对目前公寓困局提问,主管和经理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肖主管是实战派,尤经理是数据派,他们结合公寓产品的特质,不仅对品牌、区位、配套、未来交通等共性因素,还对资金投入、回报测算、物管水平等个性因素进行了分析,形成系统说辞。让置业顾问们有了更深的认识,提升了销售信心。

“领导,这个会开得太有意义了。”乔乔满心欢喜,“希望通过实践能让我开单,免受罚款。”

“以前没有进行头脑风暴式,也不知道大家存在这样的困惑。其实有问题大家都可以直言不讳,寻找方法。这一点你们要多向樊小溪学习,勤问。”尤经理对这次头脑风暴特别满意。

主管也接口说:“尤经理是MBA,数据是强项,对投资客户来讲,回报率是他们最看重的,一定要通过预判、数据,戳到投资客最核心痛点。”

更衣室内,几个女孩子快速换衣服,还没忘记叽叽喳喳地说几句。

“销售的门道真多,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开窍。什么时候才能像主管、经理那样见招拆招,轻松解决问题呢?”乔乔问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还年轻,还有时间去历练、提升,只要心里知道自己还有差距,就是好事。”

“对!永远追求进步!”


临近年关,客户买房积极性不大,公司实行封盘,蓄客后再集中开盘。没有了成交压力,售楼部里到处都是轻松加愉快。

“石头!”珊珊调皮的叫着云时。

“瞎叫啥,小心削你。”

“很好听的好不好?来来来,吃个梅子吧。”前台是不允许吃东西的,可珊珊一下把梅子塞到云时嘴里,云时发现没有领导看到,安心了。“石头,你过年把你家小齐带回去吗?”

“不带,还没和我爸妈说呢,时机还不成熟,等到水到渠成再说吧。”

“水到渠成?你们是打算先上车后买票了?”

云时白了罗珊一眼,“姐姐,你想多了。我说得水到渠成,是感情到了结婚的程度,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懂不懂啊?”

“你能看出感情到没到结婚程度?”

“看不出“云时无奈的摇摇头,说”凭感觉吧,不过,依我对家人的了解,买房是必须的。”

“那不是你家人的要求,是全国家人的要求,是全国岳母的要求。”罗珊调笑道,“那小齐能买房吗?最起码付个首付吧?”

“我没问过,他虽说毕业两年,但挣的钱都供他妹妹读书了,我觉得不一定会有。”

“那你怎么办?一直等?”

“你傻了,我也在挣钱啊!这是两个人的事。”云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拿不定主意,这条路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希望?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你好!”云时问了一声,手机没有回应。没信号吗?满格!手机坏了?不可能吧,诺基亚的质量可是杠杠的。“你好,能听到我说话吗?”云时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刚想挂断,听筒里传过来一句话“你,还好吗?”

云时条件反射般腾地站起了身,吓了旁边罗珊一跳。这熟悉的声音让她不敢相信,她犹豫地确认,“小田?”

对方没有应答,长长的几秒之后,云时心跳平复下来,说:”你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别,是我。小云,你还恨我吗?”听筒那边的声音弱了下去,抛出这个问题,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这个问题太可笑,我不知道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低看了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记在心里呢?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老家啊,以前一直在外地做外贸,今年刚回来。你过年回来吗?我们见一面好吗?”

”回去。那到我回去以后再说吧,这会我在上班。”

”那,那我不打扰你了。回头再跟你联系。“

云时说完挂了电话,思绪开始神游。嘟嘟,两条短信进入手机,一条小齐的一条刚才陌生号码的,云时先点开小田的信息“云云,从分开,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不管你信不信,你始终是我心里的惟一。”再点开小齐的信息“小云,今晚有时间吗,我哥请咱们吃饭,我去接你吧?”云时想了想,分别回复“今晚有事,改天再说吧。”“等我回去再说。”合上手机,云时心乱如麻。

春运期间一票难求,云时依然没有买卧铺,看着过道里满满的人,她庆幸还好有张坐票,想到小齐为她排了一夜队,她忽然觉得很内疚。自从接了小田的电话,云时回避着齐锦枫,就在拿车票的时候和他匆匆见了一面。齐锦枫明知受冷落,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车票交给她时,抱着她说,“我等你回来。”

云时想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却传来欠费停机的语音,无奈的只好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国的雪景,真得很美,那个雪天分别之后,五年了,小田还是那个样子吗?自己呢,变化大吗?他真得只想自己一个人吗?一声短信打断了她的思路,“小云,打你电话停机了,我给你充上费了,到家了给我报平安,锦枫。”

一天一夜的车程,让云时疲惫不堪,拖着行李下了火车,迎面的冷风让她打了一个机灵,见到来接站的老爸,云时兴奋的挥手。回到家里,云时感觉好像还在车里,整个头都是晕晕的,赶紧扒了口饭倒头就睡。清晨醒来,云时还是习惯性的先摸手机看时间,枕头旁空空的,“妈,我电话呢?”

“手机有辐射,不能放枕头旁边,知道吧。”云妈妈把手机递给她,云时一看有几条信息未读,正要看,妈妈说,“对了,昨天你电话一直响,我帮你接了,一个男的姓齐,问你到家了没,我说到家了,在睡觉,他就说让你休息,不用回电话了。”

“好,我知道了,妈。”云时低头看着手机,有几条是小齐发的,问云时到没有家,还有一条是小田的,问她什么时间见面。云时想了想,回复到——今天晚上七点,沿江路中心广场。

许宁冻得鼻尖红红的,走进商场。她给老爸看中一双皮鞋,想到老爸再婚后的这几年,每次许宁伸手向家里要钱,霞姨摔摔打打脸色难看,老爸的左右为难却仍然坚持,许宁的心就会不停地抖。今年,自己终于挣钱了,可以给老爸买东西了,却不知道应该买多大尺码的。兴冲冲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谁呀?”是霞姨的声音,一瞬间,许宁的情绪低到了谷底,但却不敢表现出来,“我是小宁,霞姨,我爸呢?”

“哦,小宁啊,你爸在院里弄年货呢,初一我们去佩佩姥姥家走亲戚。”佩佩是继母带来的女儿。

“初一就去啊,这么早。”虽然往年继母也会要求父亲和佩佩去走亲戚,但一般都是初三四。回想起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家呆上好几天,那年味,别提多涩。电话那头传来老爸的声音,“宁丫儿,还没说定呢,别听你霞姨的。你什么时候回来?”老爸抢过听筒,霞姨的声音远了,“怎么没说定,就初一去,我哥家第一年接新媳妇,初一必须去。”

许宁不想老爸为难,“正要给你说呢,我这边正好几个外省不回去的同事,商量着一起过年。爸,你和霞姨就放心云吧,不用惦记我。今年我挣钱了,给你寄点,这会给你看中一双鞋,你穿多大码的?等开春你生日的时候,我请假给你带回去。”

宁爸一阵心酸,“不用,留着钱自己攒着,爸也帮不上你啥。过年啦,你自己买点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有钱,是42的不?正好打折呢,也不贵。那我过年都不回去啦,开春儿了再回去看你。”

许宁买了鞋,没给自己添置一件衣服。回到出租屋,空荡冰冷,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只是无声流泪。从小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隐忍的性格,不管碰到什么事,合理不合理,自己喜不喜欢,内心痛不痛苦,永远都在隐忍,默默的承受,无声无息。吴元安开门进来,看到她在哭,问了半天,她才抽抽嗒嗒断断续续说完。他赶忙抱着她说,“为这事儿吗?没事哈,你有我呢,我陪你在这过年。”

许宁带着哭腔问:“你不回家?”

“你自己在这儿,我怎么放心,在哪儿都是一样过年,今年我也不想回,要你给我做好吃的。让我想想,吃什么。”说完,他轻轻拍拍怀里还在抽泣的人。

“可我只会做那几样。”

“那就吃那几样,这有什么可费心的。”


吃着晚饭,云时有点心不在焉,就要和小田见面了,她有点期待又有点怕。云妈妈看她吃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就问道:“怎么了,吃不惯了?”

“怎么会呢,老爸做得菜最好吃,我在细细品味。妈,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天都黑了,还出去干啥,刚回家就东跑西颠的,炕头还没焐热呢,就又想出去撒欢儿。”云妈妈不满地说。

“妈,有那么夸张吗,我出去见个同学,不会很晚。咱这冬天天黑得早,关城八九点夜生活才刚开始。”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姑娘家,自己要有分寸。”

“别把她当小孩儿了,20多岁了,能没个主意?再说,想管你也管不住。”云爸一边劝着云妈,一边又问道,“云云,你姐怎么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让她一起回,她说有事儿。”

“唉,从你姨妈没有以后,若若过年都没有回来过。”云爸叹息着,抿了一口白酒。

“爸,你少喝点儿,喝酒误事,姨夫要不是天天喝成那样,家至于成这样吗?小酌怡情,大饮伤身,更伤心。”

“女儿让你少喝,你得听话啊!”云妈也叹了口气,“云云,早上和你说的那个电话的小伙子是谁啊?”

“妈,憋了一天了,终于忍不住问了?不过,无可奉告。”

“别整那些没用的。不管怎么说,有房是前提,这事儿上你可别轴。你看你哥结婚,你大姑就给买了房,不买试试?马上分手。还有你董叔儿子,女方都怀着孕呢,照样还是先买房再说,不买孩子都不生。现在社会多现实啊。还有...”

“打住哈,我知道了,买房,买房!在咱们家这买套房也就十来万,在关城首付就要十来万,剩下要从银行贷款,每月还银行钱,贷三十万,30年的利息也要三十万,加一起就是六十万。”看着老爸老妈一头雾水,云时一摆手,“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就是在城市生活难,难得不得了,能活着就不错啦。”说完,把碗筷一放,“等我有时间,细细给你们讲。先走啦。”

北国的边陲小镇不到七点就黑透了,路灯散发着清冷的光,让两旁挂满树挂的柳树显得格外婀娜。天气真冷,云时故意踩着路两边没有清扫的积雪,听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手机叮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石头,你说网恋靠谱不?我给你打电话说吧?”是珊珊的信息。云时赶紧回复“别打电话,漫游,等我晚上回去和你QQ说,这会在外边。”她继续往前走,远远看见广场入口正中间有一个身影,听到兜里手机又响了一下,还是珊珊的信息“那好吧。你觉得什么是缘分?无论你在做什么,必须回复我!!!!”几个感叹号看得云时刺眼,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身影,回复道“缘分就是世界那么大,路有千万条,而你,就守望在我经过的路上。”

收到短信的罗珊,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小小的头像在闪啊闪。点开一看,上面写着“缘分是选择题,选A就意味着放弃的其它所有选项。”眼前这个叫“森林”的家伙就是亲戚介绍的人,两个人网上聊了一段,“森林”谈吐幽默,脑路清奇。当她把这么有情调的问题抛给他,本以为他会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一番时,他却给出这样的答案,细思却又无从反驳。

那个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云时面前,这是她几年来不断幻想的重逢场景,如今实现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五年未见的人,他高了,短短的头发,浓重的眉毛、亮亮的眼睛,居然还留了胡子。“云云!好久不见。”

“怎么留起胡子了?看着好沧桑,要是你不叫我,我都不敢认你。”云时违心的说,他还是那么好看,和她记忆里一样。

小田一笑,两个梨涡显现出来,赶紧说:“你倒是没变,除了头发长了,其它还和以前一样。”

“一样?你什么眼神啊,明明比以前好看了好不好?”云时假装不满。

小田笑得更欢实了,“那我一会儿仔细看看,我们去吃饭吧?”

“我吃过了,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吧。”

“见到你我就不饿了。要不去喝点东西吧,外边太冷。”小田指了指沿江广场不远处的咖啡馆,看云时点点头,两个人朝那儿走去。

温馨的小屋里,暖暖的热气让冻得有些麻木的云时慢慢的缓过来,一会儿工夫,身体都是懒懒的暖暖的舒服。

“喝什么?”小田看着单子问。

“爱尔兰咖啡。”云时不假思索的答道,随即她又迟疑地问,“有吗?”这四年回家很少来这种地方,大多是烤串啤酒吆五喝六的场所,她不知道在小小的家乡咖啡馆里有没有这种咖啡,刚才没有看单子,只是按照她的爱好点的。

“有。”老板一笑说,“虽然点的人不多。你呢,喝什么?”他转向小田问道。

“就这个吧。”他指着单子说道。“你喜欢喝咖啡?我出差跑业务陪客户,这么多年,还是喝不惯。”小田苦笑了一下。

“也不喜欢,我睡眠不好,爱偏头疼,很少喝咖啡,但是只要喝就会点这种,当然是在有的前提下。”

“那没有呢?”

“没有就不喝。宁缺毋滥!”云时说完,拿出手机,看着刚才没来得及看的信息,珊珊回发的“有人告诉我,缘分就是选择题,选A了就意味着放弃其它答案。”云时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的小田,他也在看着她,目光那么热切。云时没有回避,迎着他的视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久久对视着。

老板端来了小田的咖啡,随后打开酒精灯,把火焰上混合着方糖和威士忌酒的高脚杯慢慢的转动着,里边的糖在一点点熔化。云时喜欢喝这种咖啡,不只是因为它关乎无尽思念的物语,更是因为浓醇的烈酒会让她的思绪天马行空,这是她晚上对老爸说的小酌怡情吗?可是和齐锦枫在一起的时候,在咖啡店里,他从不让自己喝,说自己偏头疼,总是自作主张点杯热奶或是玫瑰花茶。混合着奶油香、烈酒香和咖啡香的特殊香气,爱尔兰咖啡已经调制好,云时深吸一口气,抿了一口,陶醉其中。她看着咖啡馆老板的背影,对小田神秘一笑,说道:“老板是个有故事的人。”

“啊?”小田一头雾水,他理解不了云时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云云,我还以为你会骂我。我感觉像做梦,我一直都怕你变卦,怕你不愿意见我。”小田眼睛依旧是闪亮的。

也许是暖了过来,也许是酒太烈,也许是小田的目光太热,云时的脸红了起来,缓缓开口问:“怎么想起来联系我了?”

“不是怎么想起来,是一直不敢忘。我没有你们家的电话,前一段才通过其它同学找到你的联系方式,就马上打给你。本来以为要迎接暴风雨的。”小田轻轻抓住云时的手,“我很想你,真的,半年以前,有一次我妈说上街遇到你妈了,问你结婚没,你妈说‘你儿子都没结呢,我闺女怎么可能结。’你知道吗,我一听眼泪都出来了。云云,我知道你也一直想着我...”

“那是你理解有误,我想这是家长依年龄说得客套话,无关乎其它,你说呢?”云时抽出手打断他的话,随即看到他沮丧的表情,又心有不忍地问,“家里安排好工作了?”

“嗯,过了年去水利局上班,这几年不在家,我妈天天唠叨,非得回来。”

“那你甘心?永远都呆在这了,这个小城,一眼看到后三十年的地方?”

“我没文凭,高考都没参加。在外边跑几年,经历得事也不少,吃苦受累是小事,扎根太难。家里拖了关系找了工作让回来,那就回来吧,图个安稳。云云,我一直等着你回来。”


云时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交叠着许多身影和声音,“我等你回来”是小田浅浅一笑,充满爱意的声音,又好像是齐锦枫凝重深情,低沉的声音。云时睁开眼,头痛的厉害,是偏头疼又犯了。她倚着床头,揉着太阳穴,想着这一句让她梦了一夜的话。小田昨晚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问了一个莫名其妙奇妙的问题“你还踢球吗?”

“早都不踢了,没毕业都出去跑业务了,哪有闲心踢球。现在看NBA,要不就打打游戏、或者打麻将。”

一瞬间,云时想起了大学校园球场上那个像小田的足球队男孩儿,她一直以为这几年小田在另一个地方,也这样披着阳光奔跑。如今的小田不再是那个,曾经眼睛亮亮的紧张牵她手说,“云云,我努力!我们去外边的城市。”他再也不踢球了。他做好了选择,是另一种岁月静好,只是和自己的不一样而已。她慢慢地喝着咖啡,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云云,你有学历,回来花点钱找找关系,找个好工作不成问题。回来好不好?”小田热切的看着她,云时喝了一大口咖啡,酒气轻轻扬了上来,“如果出去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回来找个养老的工作,我又何必那么努力?”

“外边那么难,就一定好吗?”

云时想起了珊珊,想起她放弃三年感情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不理解,现在她好像看到那个一直叫她石头的女孩温柔而坚定的笑脸。忽然轻松起来,心念一动,问道:“我想试试,试试我能否扎根。你要是真想和我在一起,就陪我去关城吧?”

小田咽了一口咖啡,在轻柔的音乐声里咕咚一声,格外响。云时笑了起来,诚恳地说:“逗你玩儿的,看你吓的。”

“云云,我不是害怕,只是家里,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在这儿我也能努力给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云时认真的盯着他说:“我想要环游世界!”

“旅游?就这?虽然现在我没钱,不过我能挣钱啊。”

云时盯着高脚杯,没说话。

从咖啡馆出来,天更冷了。云时婉拒了小田的相送,躲开了恋恋不舍的目光,只在心中默默地说了句“生日快乐”。明天是小田的生日,这五年来每到这天,云时都会对记忆里的人说一声。今天,那人近在咫尺,云时却忍住了。既然他不是路口守候的那个人,那就到此为止。这五年,他们用不同的方式朝向不同的方向,没有好坏,没有优劣,只有不同路。就像她说环游世界,看不一样的天地,过不一样的生活,他以为只是简单的旅游。就像她记忆里他在足球上的英姿,他却早都放弃,不再奔跑。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线,有且仅有一个交点。这个交点过去之后,两条线各自延伸到远方。

记忆里的人,自己的坚持,让自己纠结的所谓难忘,不过是自己在感动自己。想到这里,云时苦笑了一下,忍着头痛,给齐锦枫发了一条信息“还是应该听你的话,以后不再喝咖啡,你再发现我喝,就抽我。”

几秒之后,信息回复“我会一直监督你的,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吃点羊角片,不许吃西药!”

周梦哲今天格外开心,即将大学毕业的弟弟通过关系在关城找到一家很好的实习单位。周爸周妈脸上洋溢着骄傲而幸福的光,梦哲也跟着开心。更难得的是,当梦哲把年终奖给家里的时候,周爸居然说:“我闺女有孝心,是个好女儿,知道帮家里分担了。”去年过年虽然也给家里钱,但老爸只字未提,今年的夸奖还是沾了弟弟的光,不过她并不介意这些。此刻她的心就像沾满蜜糖的糯米球,甜蜜、绵软。

正欢快地帮妈妈炸果子,周妈妈问道:“哲哲,有合适的对象没?今年本命年了。”

“还没呢。我这不算大吧?不用着急吧?”

“有对象啊,正在处,当然不急了。要是八字没一撇,能不急吗?还要花时间培养感情,花时间了解对方,这一拖时间也不短。哲哲,咱家情况你知道。这次为你弟工作的事花了不少钱,下一步就是你俩成家,你弟是男娃,要是没房你弟的婚事也难。妈当然希望你找男朋友家庭条件好些。”周妈妈抬眼看了一下梦哲,无奈地说,“哲哲,不是妈妈偏心。男娃,结婚花费高些,妈就想让你和你弟都没后顾之忧。”

“妈,看你说的。你这是为我好,我能不知道吗。我弟实习工作有着落了,即使转正后工资也是慢慢提高。男孩以后成家肯定是要买房的,你们的钱就只给他买就行了,不用考虑我。毕竟我现在做地产销售,挣钱好劣比他多,说不定以后还能支援我弟一点,给你们减轻些负担呢。”梦哲知道妈妈心疼自己,自己也心疼妈妈。

“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最独立的,妈妈放心。你俩都好好的,就是妈最大的幸福。”

梦哲听到母亲的夸奖,心里开出一朵朵小花,香气四溢,铺天盖地。

铺天盖地而来的还有新年的祝福短信。手机不停响起的时候,云时在翻着从小到大的相册,珊珊还在和理工男愉快的聊着,许宁在电磁炉前翻翻炒炒。

幸福和笑脸交织在一起,同除夕的烟花一起绽放,绚烂美好。


火车的鸣笛声第一次响起时,云时还在廊桥上奔跑。

她所乘坐的火车晚点到站十分钟,让原本充裕的换乘时间骤然压缩,廊桥换乘距离格外长,手中的皮箱格外沉重。她没想过能不能赶得上,只是没命的狂跑。连拖带拽,刚跑到9车门口,火车就再次鸣笛了。顾不得许多,云时晃了一下手中的票,列车员焦急的一摆手,示意她先上车,她就一下窜进了门,火车缓缓开动了。

扑面而来裹住她的,是混浊的气味,暖而杂。接下来她看到的车厢只能用一个字形容——满,座位上、过道里、站着的、席地而坐的,满满当当,无处下脚。这离她的14号车厢还远着呢,云时把车票往嘴里一抿,举起箱子,含糊不清的说着“麻烦,请让让”。这种感觉像在蹚着地走,挤过那些或站或坐、或高或矮、或情愿挪或一动不动的人们,云时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力气前所未有的大。终于走到座位前,三人位早已坐满了人。“麻烦让一下,25号。”云时低声含糊地说着,那人扫了她一眼,不情愿的起身,还不忘记夸张抱怨着“怎么这么挤啊?你挪挪。”才缓缓站到过道上。

云时把箱子往座位上一放,抬头望了一眼满满当当的货架,无奈地吁了一口气,脱下鞋子,站在座位上,用力把架子上的行李左挪右挪,挤出空位。引得下边有人连连说:“姑娘,小心点,我那个袋子别给我磕碰着”。云时应着,举起箱子两次,都没举上去,沉了一口气,憋着劲儿,第三次才终于把箱子托举上去。安顿好一切,她终于坐下来,绷紧的神经和身体终于放松。汗从额头流下,身上也开始反劲儿,热气逃离皮肤,透过层层衣服争先恐后往外挤,她整个人被热气环裹着、冲击着,从身体到脸庞,那种膨胀的燥热让她难受。云时脱下外套,抱在怀里,瘫坐在座位上,帽子不仅没摘,反而压得更低,任由眼泪无声落下。

为什么哭?小镇虽偏远,但这条乘车路线她独自往返了四年,早都习惯,无所谓孤单,也无所谓劳累。也许是因为今天正月十六,这眼泪包含她离开父母、离开家乡的伤感;也许是因为赶车的紧张,这眼泪包含她无助的委屈;也许是因为即将开始的新旅程,从学生过渡到职场人,这眼泪包含她对未知的茫然。泪,说不清所为何来,是何滋味。

关城的冬还是挺冷的,杜蘅在车站外等待,不时踱着步子。当她看到云时出来时,开心的挥挥手,喊道:“云云!”

“姐?”云时一愣,旋即开心的回应,一扫十九个小时的旅途劳顿,笑得灿烂。

“怎么不买卧铺?坐这么长时间车累吧?也不提前和我说你回来了,要不是二姨打电话,你是要自己回去?”杜蘅接过箱子埋怨问。

云时一笑,说:“没事儿,硬座都不容易买到,别说卧铺了,再怎么着一晚上就熬过来了。我是怕你上班,还得请假,我自己能行。”

“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还想着得过两天呢。”

“本来是要再晚几天,前两天接到通知,说是复试通过,2月14号开始入职实习,只能走早点。”

“去哪儿实习?”

“金东地产。”

2月14日,情人节,雪。

雪在关城不多见,一年只有两三场,又恰逢情人节,给清冷的冬添加了许多浪漫。

都市村庄出租屋里,云时喊着杜蘅:“姐,没热水了,没热水了。”杜蘅正在叠被子,听到叫声,赶紧赶到卫生间,热水器确实不出热水了,她看了看一头泡沫挤着眼睛的云时,忙先递了条毛巾,“暖壶还有水,我去给你拿。”暖壶不怎么保温,昨晚灌的开水早上只是温吞吞的,正好用。

“姐,去和房东说说换个热水器呗,太老古董了。”云时洗去一头泡沫,一边擦头发一边对杜蘅说。

“换?房东还计划着涨房租呢,马上又是毕业季了,正是提高租金的好时期,让她换东换西,只怕嫌麻烦不理会,提了之后一拖再拖,先将就着用吧。”杜蘅说完,拉着云时坐下,赶紧给她披上小棉服,“刚洗完头冷,我来帮你擦,一会再吹干。”

“姐,都市村庄太乱了,我这一实习,就可以挣钱了,咱们去租家属院的房子,贵一些但人员没那么杂,环境也好些。”

“云云,你打算以后留在关城?你不是不喜欢这儿吗?”杜蘅手没停着,帮云时轻柔的擦着。云时眯着眼,享受着,“我没想好,就算是暂时留下,我也得照顾好你。”“谁照顾谁啊?”杜蘅笑着说,却心里一热,“行!你要是暂时留在这,咱们也去租间好点的房子,我在这也住了两年了,房租涨了两三次,也忍无可忍。趁着还在假期,今天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你昨天休息的怎么样,缓过来没,坐了快一天一夜。”杜蘅关切地问。

“不累,就是还感觉在车上似的,整个人还是晃来晃去。”

金东地产会议室里,云时轻推门而入,里边是和她一起进入试用期的人,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云时想起之前来金东复试的情景。

进入金东是偶然,成为销售更是偶然,就如同她来关城一样,纯属偶然。高中时,云时交了一个笔友,关城人,在书信里为她描述了一个不同于家乡、不同于北方小镇的别样城市。虽然后来两人失联了,但填报志愿时,云时想起那个满是梧桐的关城。大学实习期,她不知道如何选择行业,一次偶然的校园招聘会,让她进入房地产行业。本来面试的是策划,当人事经理告知她,策划人员必须有工作经验时,云时的心凉了下来。

“你愿意做销售吗?销售板块我们不需要工作经验,我个人觉得你外形、气质、口才都挺好的,你可以考虑一下。”人事经理客气地笑着说。

云时内心是有些排斥销售的,门槛低、不稳定,也没什么晋升空间。但一想到是实习期,未必择此而终,目前多一点历练对自己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金东地产是关城一家本土地产公司,随着公司战略部署的改变,销售一线也开始招聘高学历人员。近两年招聘的销售人员都要求本科毕业生,对于公司而言,多花十天半月进行培训,更容易把一张白纸铺写成想要的样子,也比定型过的文字再修改要容易得多。同时,销售人员提高门槛无疑也是一个房地产招聘的话题,走入正轨后更是响当当的地产名片,代表着更高端的服务品质。

云时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销售会面试什么。而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子却丝毫不见紧张,那女孩看起来胸有成竹。云时走出面试室,在走廊和那个女孩再次相遇,女孩自信的从云时身旁走过。

… …

“你好,我叫罗珊。”云时听到声音,回头看时,就见到一张白嫩嫩如满月的脸,大眼睛忽闪着满是笑意。

云时回报以微笑,“我叫云时。”

“好了,安静。”一位女领导走进来说,“都赶紧找位置坐好。”

门忽得被推开,一个女孩儿快步走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堵车。”大家都望向门口,来人面不改色,“抱歉啊。”这就是云时面试见过的那个女孩儿,姗姗来迟。

“各位好,恭喜加入金东!我姓肖,肖琳,是你们的主管。知道你们都是本科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希望不要让我带得太累!我的第一要求就是守规矩,社会大学和你们的大学大不相同,记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能力的展现是在制度允许的范围内,懂吗?”肖主管扫视着大家,嘴上虽然是问句,但并不需要回答,执行就可以了。

此时她们只知道肖主管既是他们的培训主管,也是这个新项目的销售负责人。后来她们又知道,她今年二十八岁,是金东地产的第一批员工,从前台文员转岗销售,历经公司多个项目拿地到交付。从事销售五年,由销冠到主管,却被学历拦住上升之路。金东,虽是关城本土房企,但交付项目力求完美,尤其首个项目金东名家,地产江湖中流传着老板亲自测量安全通道楼梯台阶高度的故事。现在的金东,不甘心蛰伏关城,正在构想全国化战略,营销部高管重学历甚于经验,总监级别必须是MBA。

社会生活没有和颜悦色,只有真实不矫情,对这里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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