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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辰记

洛萩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南荒古林,妖兽肆虐,民不聊生。各大修真门派皆以除妖卫道为己任。烟陵古家,大齐东海第一世家,被迫陷入南荒之战的一场漩涡之中。古家少年古辰,只身离开故土,寻找帮助族人脱困的方法。却发现自己的身世蒙上了一层迷雾。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究竟是谁?站在漩涡中央的古辰逐渐陷入到了修真界的一场精心布局之中……

主角:古辰   更新:2023-01-03 18: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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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古辰的女频言情小说《夜辰记》,由网络作家“洛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南荒古林,妖兽肆虐,民不聊生。各大修真门派皆以除妖卫道为己任。烟陵古家,大齐东海第一世家,被迫陷入南荒之战的一场漩涡之中。古家少年古辰,只身离开故土,寻找帮助族人脱困的方法。却发现自己的身世蒙上了一层迷雾。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究竟是谁?站在漩涡中央的古辰逐渐陷入到了修真界的一场精心布局之中……

《夜辰记》精彩片段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刺痛着屋内众人的心神。

“慌什么,惊了夫人,都逃不了责罚!”

屋内,老婆子斥责道。

丫鬟闻言,胆怯的缩在一旁。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些热水来!”

闻言,娇小的身影快速闪向门外。

此刻,月上枝头,夜色渐浓,星光点点。

古家众人进进出出,却是没有半点欣赏月色的心情。

屋内,古家夫人正临盆难产。十月怀胎,不想竟是鬼门关上走一遭。

屋外,古家老太君,在隆冬时节,跪在屋外,双手合十,独自祈祷。

旧雪未消,冰凌倒悬,古家众人相劝,却硬是拗不过老太君的性子。只得为老太太披上棉裘,生起一盆炭火。

就在古家众人忐忑不安之时,无人注意到,原本似乎被寒风冻住的月光,有那么一刻暗淡了下来。

一个身影,一身黑袍,在夜色中飞驰而过,左臂挡在胸前,护着怀里的麻布包裹,正是向着古家府邸前行而来。

天空中,一丝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气息正搜寻着这片天地。天边黑云汇聚,遮住星空,隐隐有雷声轰鸣。

黑袍躲在阴影之中,右手掐诀,胸前一枚淡蓝色的玉佩缓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了黑袍人所在的三尺之地。随后,黑袍人气息暗淡,竟是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许久。月色再次明亮了起来。

黑袍现出身影,抬头望向天空,露出真容,俊朗的面孔被眉心的一道惊人的伤疤破坏,有了几分狰狞之意,让人心生惧意。

黑袍飘入古家府邸,若九幽之下的幽灵,悄无声息。

黑袍轻轻将怀中的包裹放在古家祠堂前。麻布内传出咯咯笑声,一个婴儿露出脑袋,正对着黑袍挥舞着粉嫩如玉的手臂。

一丝微笑浮现在黑袍的面容之上,冲淡了眉心的伤疤。他摘下胸前的玉佩,放在婴儿身上,随后从怀中抽出一张宣纸,落在婴儿身旁,上书一个“辰”字。

黑袍旋即转身离开,可就在迈出古家府邸之时,黑袍顿住了身影,转身望向古家夫人所在的房间,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黑袍双手结印,一道青光,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射入屋内。

“噗!”

黑袍吐出一口黑血,身形萎靡,转身遁走,不再停留。

屋外,被老婆子训斥的小丫鬟急急忙忙的端来热水。正要进屋之时,忽见院中为夫人祈福的古家老太君突然抬头,转而望向古家祠堂的方向,眼神露出一丝凶光。

如此光景,属实又吓住了古家小丫鬟,自己入府多年,从未见老太君如此神态,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该有什么动作。

“老……老太太,您……”

古家老太君回过神来,看了丫鬟一眼,面色缓和:“无妨,你快进去吧。”

“是!是!是!”

眼见小丫鬟进入屋内,老太君再次转过头来,而这次,眼神中竟露出一丝慈祥……


大齐烟陵古家,在大齐东部疆域有第一世家之称。

古家府邸,依山而建。苍松翠柏之中,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巧夺天工,古色古香。四周古树苍劲,大有参天之意。一片月牙形状的湖泊,镶嵌在苍松翠柏之间,碧波荡漾,烟波浩渺。

在楼阁之后,其后便是一座九层宝塔,每层有八面琉璃拱门,雕梁画栋、别具匠心。

大永济琉璃塔!

这里供奉着大齐阵亡边疆的十万忠魂。

此塔佛灯永明,以震大齐东疆。

“轰!”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破门而入。

“嗖!嗖!嗖!”

墙壁之上数道木锥射出,直冲少年面门而去。

入门便是如此阵仗,大永济琉璃塔的用行动表明它并不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少年嘴角微微翘起:“还是这些老套路。”

脚尖轻点,少年身影凌空而起,木锥在身下交织而过,反手取下腰间的绳索,用力向前一甩,捆住前方木梁,身影跃上二层。

“啾啾!”

一声清脆的鸟鸣。

“游鹂鸟!”少年仰头寻觅,但见一只黄色飞鸟,在塔中飞舞。

“没错,这次你逃不出我的掌心!”少年面色激动起来,身随心动,向塔顶爬去。

游鹂鸟速度极快,与寻常飞鸟不同,这种一身黄色羽毛的小鸟可靠翅膀的震动在空中停留,极难被捕捉。

少年悄悄靠近停在空中的游鹂鸟。

“不要慌,不要慌,古辰,沉住气。就像平时一样。”古辰给自己打着气,目光紧盯着游鹂鸟。

在距离还差一丈的位置,古辰纵身一跃,向前扑去。

“嗖!嗖!嗖!”

木锥再次射出。古辰一个趔趄,勉强躲过墙壁上射出的暗器。

“啪!”

正是脑门撞到木板的声音。

大永济琉璃塔的塔壁上,无数石洞,供奉着大齐十万忠魂的牌位,有法阵守护,一旦靠近就会触发机关。

游鹂鸟在半空欢快飞舞,叽叽喳喳,好似在嘲笑少年的笨拙。

“可恶!”

古辰坐起身来,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在胸前摸出一块淡蓝色的玉佩,一丝柔和的光芒包裹全身。少年的气息顿时弱了下来,片刻之后竟似融入到了周遭环境之中。

游鹂鸟似乎察觉到了不妙,羽翼微震,向塔顶飞去。

古辰再次取出绳索,沿着墙壁向上飞奔而来。这次的动作明显快了起来,显然不想再跟眼前的猎物纠缠下去。

可随着古辰逐渐攀登,灰色的烟雾在塔中悄悄弥漫开来。

古辰未曾留意,连踏七步,瞬间跃至大永济琉璃第九层,封住游鹂鸟退路。腰间掏出一把短刃射向目标。

“啾啾!”

游鹂鸟惊走。

可惜未曾命中,正当古辰准备继续追击之时,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

一柄长剑,清如秋水,架在了古辰的脖颈之上。长剑之上的寒光刺痛着古辰的肌肤。

“你心急了,年轻人!”声音清雅中带着一丝庄严。

“呃……紫鸢的尾毒,这不公平。”

紫鸢常用其尾毒来麻痹猎物,也常被制成用来麻醉敌人的毒气。

说话间,古辰运转功法,封住经络间毒素的运转,左手指尖轻弹剑身,躲开脖颈之上的威胁,身体向一侧倒去,右手撑地,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尚未站稳,左手带起一阵掌风,向身后中年女子袭去。

可当古辰定睛望去,身后却并无任何身影。

“糟糕,又是这样……”

冰冷的刺痛感再次出现在古辰的脖颈之上。

“公平?”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似乎用了不该用的力量,这可算是公平?”

古辰闻言,索性瘫坐在地,并未理会脖颈上长剑的威胁。

“怎么,这就放弃了?”

“娘亲你亲自守关,我怎么可能通过考验。”

中年女子闻言,微微一笑,收起长剑,将古辰扶起,取出一颗解毒丹药给古辰服下。

“娘亲修为早已尽失,靠的也不过只是多年的经验而已。”

“可是……我已经都数不清我失败多少次了。”

“你总会成功的。”

中年女子转身望向塔壁上无数闪烁的微光。

“古家多年来一直守护着这座宝塔,这里的每一盏魂灯,都指引着战死边疆的大齐勇士的灵魂回归故乡。”

中年女子拍了拍古辰的肩头:“总有一天,你会通过全部试炼,得到这十万忠魂的认可,成为它的意志的传承者,那象征着崇高的荣誉。”

古辰闻言,低头沉默了片刻:“娘亲,我……如果我不是呢?”

“不是?”

“不是传承者。”

“我不知道……或许……我不适合成为传承者……”

中年女子闻言,似乎回忆起了些许往事,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意外。

宝塔内,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女子打破平静。走到宝塔顶层的一处牌位前。

古辰见到牌位上古河二字,便跪了下来,叩了三叩。

这正是古辰父亲古河的牌位。

古辰从未见过父亲的模样,听府中老人说父亲早在他出生之前就随先帝远赴东海,此后再也没有归来,怕是早已与先帝一起葬身在这茫茫东海之中。

往事涌上心头,中年女子不免神伤。

“辰儿,你的父亲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女子摸了摸古辰的脑袋:“你始终有选择的权利,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都会得到古家的尊重。”

古辰闻言,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对于从小在烟陵古府长大的古辰来讲,锦衣玉食,肥马轻裘。似乎并不明白自己要选择什么。亦或者有什么样的道路需要自己去选择。

中年女子似乎不想让自己陷入悲伤,不再向夫君牌位看去,转头看向古辰苦闷的模样竟是有些好笑,反而冲淡了心中的哀伤。

“今日试炼失败,罚你清扫大永济琉璃塔一遍,不得偷懒。”中年女子沉声道。

“啊……”古辰抱头,再也没有半点心思去思考人生的道理。

“要不就五层吧……”

“少在为娘面前来这套,赶紧去打扫。”

就这样,在佛灯的照耀下,一个冤屈的身影开始了他的清扫工作。

“不愧是亲娘啊……”

冤屈的身影一边打扫一边抱怨。

可没过多久,古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娘亲已经离开,便把手中的扫帚扔到一旁,偷偷爬到大永济琉璃塔一层东南方向琉璃拱门左侧的一个角落里,那里的石墙上有一个隐秘的缺口。

古辰从小在大永济琉璃塔内玩耍,对塔里的每一处的无比熟悉。这个缺口便是古辰小时候在此玩耍时发现的。从这里向外用力推动石墙,可以推开一块石砖,留出一个堪堪能让古辰钻过的石洞,借助石洞外的一棵歪脖子槐树的掩护,古辰就可以逃出大永济琉璃塔。

这是古辰的秘密。

想到要花上几个时辰来打扫大永济琉璃塔古辰就一阵头大。便从这个秘密出口逃出,成功躲开守在门外的古家家丁。

“嘿嘿,这样就不会惊动母亲了。”古辰迈着气焰嚣张的步伐向不远处的观天湖走去。

就在古辰尝试大永济琉璃塔试炼之时,古家府邸不远处的山林之间,两道人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落在树上,默默观看着远处的古家府邸的大永济琉璃塔。

其中一位黑袍老者一只眼睛被眼罩遮住,四肢青筋暴起,皮肤暗红,犹如大病初愈。

而另一人则是一个绝美的少年,风姿绰约,同样一身黑色的衣衫,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唯有漏出衣衫的左臂竟是通体乌黑,左手六根手指,甚是突兀。

而少年左肩之上,则趴着一只灵猫,仔细看去竟是有三只尾巴。

“多少年了,这大永济塔依旧灿烂夺目。”说话之人正是黑袍老者。

“此地果然与众不同,越是靠近这里,越是能感觉到手臂的疼痛之感缓解了不少。”黑衣少年打破平静。

“这里乃是古家的发源之地,此地甚是奇妙,被天然阵法笼罩,守护着观天湖。那大永济琉璃塔建于阵眼之上,古家精通阵法推演,多与那观天湖有关。只是这观天湖的奥秘,古家几代人的探索,始终不得要领。”

说话间,两人身旁,一行黑甲铁骑骑行而过,血气弥漫,这便是大齐镇守南疆的黑翎军,久经沙场,数次深入南荒古林与凶兽厮杀,是大齐南疆令人闻风丧胆的一股力量。

许久,黑衣少年从湖泊收回目光,进而看向了古家府邸内:“这就是古家的那个小少爷?古河唯一的子嗣,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可惜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苟活在古家这府邸之中,哪里有古河当年半点风采。”

“毕竟是古河的子嗣,活着,总让人生厌。”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黑袍老者看了一眼年轻人:“如今我大齐帝都风云变幻,莫要生事。若是此行顺利,他也便是无足轻重之人了。”

“若不顺利呢?”

山林中两人陷入沉默。


夕阳斜照,大永济琉璃塔倒映在观天湖中,在佛光映衬之下,天地一色,颇有苍茫之意。

在观天湖畔,一座竹屋,临水而建,简单而古朴。

屋前,一位老妇人,满头银发,蹲坐在门前,将手中处理好的山鸡用荷叶包裹起来。

“奶奶这是做什么?”

老妇人身后,古辰的声音传来。

少年坐在门前石台上,双腿下垂,在空中左右摇摆。

“这山中的野鸡自然是用老办法做最好吃,一会让你尝尝这人间美味,奶奶还是儿时才做过这道美味。”

古辰没有想到,平时雍容华贵的奶奶,古家老太君,如今古家位分最高的老者,竟然还精通山野奇珍。

古家老太君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泥巴将荷叶封住,继续说道:“输了就跑奶奶这里。也不怕被你那些兄弟姐妹们笑话。”

古辰并未接话,而是望着天边的残阳,独自发呆。

“咦?”老太君回过头来:“怎么,小小年纪就有了心事。”

古辰跳下石台,蹲到奶奶身旁,问道:“奶奶给我讲一讲外面的世界吧。”

“外面?你说的是哪个外面呢?”老太君继续处理着手中的山珍。

“烟陵外面。嗯……帝都临安,或者大齐之外的地方。”

老太君将密封好的荷叶埋到身旁不远的炉灰里,回头看了一眼古辰,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大齐之外啊,你爷爷应该去过。”

“是吗,那后来呢?”

“后来……”老太君转头望着碧波荡漾的观天湖:“后来,他回到了这里。我们亲手建了这个竹屋,度过最后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

“这竹屋是奶奶亲手搭建的?”

“说起来,你爷爷当年外出闯荡之时,并未你比如今年长几岁。我大齐的年轻子弟向来有外出游历的传统,过些年月,你也可以外出闯荡一番。”老太君似乎看出了古辰的心思。

古辰面露喜色。

年轻人总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正如他们年迈之后渴望回归故里一般。

“那是什么时候?”

“舞象之年,束发为髻。古人常说束发而就大学。莫要着急,等你过了十五岁的生辰,自然可以离家游历。到时候啊,跟着你娘亲去大齐四处看看,也算长长见识。”老太君悠悠说道。

古辰闻言,心中腹诽。跟着娘亲,怕是跟在家中并无什么差别吧。

烟陵毗邻东海,每次古辰在海边遥望无尽海洋的尽头,都会幻想海平线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海浪每一次涌上沙滩,都像远方传递而来的邀请。

在古辰房中挂着一幅大齐舆图,那是古辰七岁生辰时奶奶送给他的礼物。上面标注了大齐的山川地貌。烟陵之东,便是无尽海洋,那里标注着东海二字,这是大齐对这片近海的称呼。

而在东海继续往右,在近乎快要超出地图的位置,有三个小字“无尽海”。

母亲曾说,没有人跨越过那片海洋,那里充满凶险。

长辈的恐吓无法吓退孩童的好奇,从人类学会在篝火旁讲述故事开始便是如此。

烟陵百姓大多依海为生,自称是海的子嗣,海洋如同图腾。古辰也不例外,在收到那幅舆图之后,便对远方充满向往。

或许,自己也可以出海游历一番,古辰如是想。

古辰正想继续询问一番之时。

“咚……咚……咚……”

古家梵钟!

“此刻鸣钟,发生了何事?”古辰不由向前堂方向望去。

古家梵钟,只有在古家祭祀等极其重要的活动上才会鸣钟。

亦或是……古家遇到危险之时。

此时,古家厅堂之上。

一位黑衣六指少年抚摸着肩头三尾灵猫垂下的尾巴,眼神低垂。

在其左侧,黑袍老者面露微笑,沉声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古家长子古岳,在黑翎军作战中,投奔敌国,引诱南荒凶兽攻击同袍,叛国之事证据确凿,消息已密报京都,龙颜大怒。”

黑袍老者抿了一口清茶,继续说道:“此次,我与劣徒清意带领黑翎军北上烟陵,便是为了处理此事。家主总要给我们个交代。”

大厅上方正中央,一位中年男子,身披金丝长袍,面色阴沉,正是古家当今家主古林。古家家主环伺一周,缓缓说道:“古岳是我古家嫡系长子,此子品性善良,怎会有叛国之举,此事蹊跷,仍需调查之后才可定论。”

“家主的意思是,我几万黑翎将士,都是不知廉耻之人,诬陷古岳。”一旁的六指少年轻笑道。

古家家主嘴角轻微抽搐,可此时并不是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撕破脸皮的时候。只得干笑道:“上官侄儿说笑了……”

未等古家家主说完,少年打断道:“也是,我们都是行伍粗人。我上官清意更是个残废之身,只是此事,事关我大齐安危,难保古家之中不会再有叛国之人。古家如今确实不再适合掌管东海三州的兵权,交出白袍军虎符,小侄也好办事。”

古家府外,近千名黑翎铁骑将古家包围在内,封住了所有的出口。

而古家所统领的白袍军则驻扎在烟陵东海海岸的驻地,官兵不得私用,此乃大齐的铁律。

古家家主冷笑一声:“虎符移交需有圣书在手,不知圣书何在,可否拿出一观。”

古家家主甚是难做,事发如此突然,古家措手不及,想必上官家族也不敢无中生有,但此中必有猫腻。

但这虎符绝不能轻易交出。

当今圣皇与古家生有嫌隙,早有削弱古家之意。

若无兵权,如同失去了獠牙的猛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前这个后辈怕是不会让古家好受。

拖住!只要拖住时间,以古家在大齐数百年根深蒂固的庞大根基,自然能找到一条活路。

上官清意皱眉,移交虎符需要圣书,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事发突然,圣书却偏偏在半路因水道堵塞而无法及时送达。

时间决定成败。

古家可是上官家族的死敌。

想要借此机会铲掉烟陵古家,上官清意不能等!

早在军中主帅的密报飞往帝都之时,上官清意就在军中几方高层的授意下,未等帝都旨意下达,便提前领兵前往烟陵。

不出他们所料,朝堂之上,龙颜大怒,此事隐秘不了多久,若是让古家提前得到消息,有所防备。他上官清意恐怕也未必能像今日这般,如此轻易的进入古家府邸。

如今提前领兵围困古家,确实也有不妥之处。

“圣书已出,不日就会到达。”黑袍老者回答道。说完,便再次默不作声,此行虽为古家而来,也是为了历练弟子。一切事宜皆任由上官清意决定。

“既然如此,那请各位另择他日登门。”古家家主眼光扫向了一旁的黑衣老者,眼底露出一丝忌惮,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家主若执意违抗圣命,我黑翎军可立刻攻入古家!”上官清意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吃定古家家主不敢翻脸。

以如今古家的处境,即便今日他携兵入府,他日朝堂之上,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替古家说话。

帝都圣皇如今的皇权,并非正常手段所得,想到当年的血腥之变,就连以阴狠闻名的上官清意也是一阵胆寒。

皇权不稳,圣皇心中时刻提防着当年一直保持中立的古家。

“放肆!论辈分,你也要称我一声世叔!莫要以为你上官一族在帝都位高权重,一小辈就妄想欺压我古家头上。”古家族长暴怒,拍案而起。

“那世叔可要莫怪小侄无礼了!”上官清意起身,向着古家族长行了一礼,旋即向门外走去。

哨声响起,围困古家的黑翎军破门而入!

尖叫声四起。黑翎军并未拔出佩剑,与古家数百家丁冲撞在一起。奈何实力相差悬殊,一时间人仰马翻,古家十多人就被放倒在地。

古家家丁多是白袍军退役的老兵,双方肉搏,激起了这些老兵的凶性,齐声怒喊,向不速之客扑去。一时间竟是借助地利,挡住了黑翎军的脚步。但随着黑翎军数量越来越多,逐渐再次落入下风。

古家族长坐在桌前,目光凶狠,却并未起身应对。这让院中一直留意古家众人动向的上官清意一怔。

黑袍老者同样未曾起身,再次抿了一口清茶,仿佛眼前一切都是小辈的胡闹,不值一提。

“好大的胆子,老身身在这古家宅院数十载,你是第一个敢在老身面前亮刀剑的。”

古家老太君,在古辰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从后院走出。


咚!咚!咚!

龙头拐杖每一次落地,都狠狠的重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古家院中,扭打在一起的双方停了下来。

上官清意见古家太君出面,向老太君行了一礼。

“上官清意给老太君请安。”

“好一个请安,阵仗如此之大。”老太君面沉如水,缓缓说道。

上官清意早知古家最难的一关便是眼前的古家老太君,回想起这位老人当年的名号,之前的千般对策竟是在这强大的气势之下慌乱了起来。

历经大齐三代帝王,先皇钦赐皇姓,人人都需尊称一声苏老太君。

先帝还是太子之时,帝君年迈羸弱,马放南山。

东宫事变,穆候王府欲挟太子以令诸侯。

当时,正在宫中会友的古家老太君横刀三军之前,将太子护出帝都。

此后,先帝视其如母,这可是让整个大齐都闻风丧胆的人物。

面对老一辈如此风云人物,上官清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清意也是按圣皇的旨……”

“立刻滚出古家,老身倒要看看,先皇龙头拐杖之下,何人敢造次!”老太君并没有给眼前这个小辈搬出圣皇的机会。

龙头拐杖立于身前,双目精光,年迈之躯却是给人一种泰山压顶之势。

“古家儿郎,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可隐忍外敌欺压,我等,身虽死,名可垂。今日谁想羞辱古家,需踏我苏某尸身而过。”

古家众人闻言,皆是振臂高呼,吼声震天。

上官清意面色难看,今日前来,并非想要撕破脸皮,原本只想以黑翎军的施压,让古家乖乖交出虎符。没想到古家如此强硬。不惜让古家府邸遭到黑翎军践踏也不退让半分,双方一时间僵持住。

一旁许久未曾说话的黑袍老者此刻终于再次发声。

“多年未见,老友风采依旧,让人唏嘘。”

此言一出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老太君看向黑袍老者,方才便觉此人有熟悉之感,此刻听其言语,一个早年模糊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纳兰羽?你如今还有胆量踏入烟陵,倒是出乎老身意料。”

黑袍老者嘿嘿一笑:“老夫这只左眼当年毁于老友之手,老夫心服口服,只恨当年学艺不精,败在你夫妇二人剑下。如今故地重游,不想古天老友已经驾鹤归西,可叹可悲。”

古辰跟随老太君来到堂前之后,便走到母亲纳兰珺身边。

“娘亲可知此人来历?”

眼见这黑袍不速之客不仅似乎与奶奶是旧识,而且竟然与母亲有着相同的姓氏,古辰轻声向身旁的母亲问道。

纳兰珺听到老太君口中纳兰羽三字,身躯微震。

“听闻过当年你奶奶曾经击败过一位宿敌,伤其左眼,多半正是此人。当年一战之后,此人退走,此后了无音讯,似乎离开了大齐。不想今日再次现身,此人与古家有血仇,难免不会动手,你速速离开,去后院躲藏。”

“那娘亲呢?”

纳兰珺露出一丝微笑,安抚道:“无妨,他们看似来势汹汹,但在大齐,碍于圣威,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古辰依旧有些犹豫,不愿远离母亲。

“快去,古家家眷皆在后山祠堂,若是有异动,与他们一起从密道逃走。”纳兰珺催促道。同时看向黑袍老者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黑袍老者似乎感知到了纳兰珺的目光,同样看了一眼纳兰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戏谑。

古辰闻言,只得转身离开,向后山古家祠堂方向赶去。

可就在古辰走远之时,上官清意面色微微一变,抚摸着肩头三尾灵猫,似乎在安抚着。

仔细看去,灵猫双眼通红,处在暴躁之中,低声嘶吼了一声,在此刻凝重的氛围下格外刺耳。

老太君与黑袍老者两人看似平静,却都心神紧绷,二人是多年的宿敌,如今重逢,本是相互牵制,随时准备出手。此刻皆被叫声吸引,看向灵猫。

三尾灵猫,极为罕见,尾部呈现三种不同颜色,天生喜欢收集灵物异宝,极难被驯服,对异宝灵物甚是敏感,在整个天叶大陆也算得上佳品。

在主人的抚摸下三尾灵猫逐渐平复下来,再次低下头颅。

上官清意转而看向老者的目光似乎有些着急。

黑袍老者却是并未在意,今日闹到这个局面他内心也是有些恼火。黑袍老者本意历练弟子,自己并不想过多参与,但这么早动用黑翎军的确是一招昏棋。

敌人的意志是需要慢慢磨掉的。黑翎军若围上些许时日,古家自然有人慢慢崩溃。可如今古家视死如归,让他进退两难。

黑袍老者衣袖一挥,在场黑翎军全部收起刀剑,退到一旁。

“今日老朽前来一是访友,二来也为古岳之事,叛国可是大罪,古家移交兵权也是圣皇之意。明日圣书到达,老朽再携弟子来拜访。”

说罢竟起身离开,并没有继续为难古家之意。

上官清意面露不甘之色,也只得随同师尊一同离开。

就这么走了?

一场危机似乎龙头蛇尾,看似猛烈,似乎又点到为止。

古家众人疑惑。

庭院中老太君许久未动,纳兰珺见状上前搀扶。回到堂上坐下。

只是老太君干坐在屋内,望着门外双方交手后杂乱的景色并未开口,古家众人也不敢多言,只得在一旁陪着。

老太君心中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结束。以她对这个宿敌的了解。烟陵古家恐怕会卷入更大的风暴之中。

纳兰羽,就像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他每次出击都直命要害。

“起风了……”老太君低声呢喃。

屋外,微风吹起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树叶随风飘落,坠入池中,荡起一阵涟漪。

“是啊,老太太先回屋吧。我们再一起商量对策。”

古家府外,从古家府邸中撤出的黑翎军并未退走,而是继续围困着古家,封住了所有的出口。

“胡闹!你怎可传令让黑翎军入府。”在一处雕梁画栋的阁楼里,黑袍老者怒斥道。

这里是烟陵知名的酒楼,距离古家不远,黑袍老者二人便是将此楼包下,作为落脚之处。

“有何不可。”

“你可知兵甲入府,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屋内烛火跳动,二人身影忽明忽暗。

“师尊有所不知,弟子如此行事自自有原因。”上官清意摸了摸肩头的三尾灵猫。

“因为它?”黑袍老者也看向三尾灵猫,灵猫似乎有些惧意,缩了缩白绒绒的脑袋,三色尾蜷缩,将自己包裹起来。

“没错,三尾灵猫对异宝极其敏感,适才在古家府中,灵猫异常,说明此地定是有异宝。”上官清意眼神狂热,继续说道:“就连我上次入宫觐见,我大齐皇族的镇国之宝参天尺,灵猫都没有如此兴奋。”

上官清意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越说越兴奋。

“若能得到此宝,我上官清意定能再进一步。帝都的那些欺我、辱我之人,我上官清意定要让他们感受痛苦的煎熬。”

上官清意看向自己的左手,六根手指,刺痛着上官清意的内心。

“那又何须急在一时,古家倒下,你自然有机会。贸然行事,只会把事情搞砸。”

黑袍老者心知自己这个弟子的遭遇和煎熬,即便是在大齐四大家族的上官世家,即便身为上官嫡子之一,排斥他的人也大有人在。

这也是他愿意将其收为弟子的原因。

世间的痛苦虽不尽相同,但总有共通之处。

“古家在这大齐东疆,声誉极佳,更何况这里是烟陵,古家的老巢,民心所向,就连圣皇想要铲除古家也要小心翼翼,何况是你我。行走天下要沉得住性子,你还需历练。

“师尊教训的是。”

“如今只能等明日圣书送达,让古家名正言顺的交出虎符,此后古家再无翻身之地。”

“清意听从师尊安排。只是还有一事。”

“哦?”

“不知为何,最后时刻,灵猫越来越暴躁,我与灵猫沟通,似乎那件异宝正在远离,我想应当是被古家之人取走了。”

“你的意思是,此宝被古家某个族人随身携带着……”


观天湖畔,木屋依旧安详。

仿佛不久前发生在古家的对峙如同湖中的倒影,只是时间的过客。

老太君坐在屋前,伸出布满皱纹的右手,停留在空中,似乎在触摸什么。

在黑翎军退出古家之后,老人就回到这里,眼神中有追思,有回忆,有痛苦,有欣慰。

古辰从小受奶奶溺爱,从未见过奶奶如此神情。

“奶奶在做什么?”

老太君并未回头。

“我在跟你爷爷说话。”

古辰不懂,索性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坐在老太君身旁。

“还有你父亲……一转眼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想我了没有?”

“父亲当年为何不在了?”

老太君没有答话,望着天空上的那一轮残月,一滴泪花从眼角流下。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你父亲跟随先帝去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那是他的选择,我不能阻拦。只是可怜他至今埋骨他乡。”

古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一个让老人伤心的问题,低着头,没有继续询问之前的问题。

“你父亲从小便进宫伴读,与先帝情同手足,一起闯荡天下,一起历练归来。既是手足,也为君臣。”

“后来呢?”

老人陷入追思之中。

“后来啊,一个人找到了他们,一个你父亲他们无法拒绝的人,他带来了一个东海深处的秘密。”

“秘密?”

“是啊。只是你父亲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应当是有他的原因吧。在那之后,先帝与你父亲如临大敌,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压力。”

老人再次停了下来,蝉鸣阵阵,夜晚的微风轻拂湖面。

许久,老人拍了拍身边古辰的肩头,轻声说道:“随我来。”

古辰跟随老太君离开观天湖,迎着月光,向大永济琉璃塔的方向走去。在月光映衬下,老人的身影略显悲壮。

进入大永济琉璃塔,老太君带着古辰走到琉璃塔的中央。那里静静躺着一个石台。

古辰曾进入大永济琉璃塔无数次,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石砖,每一处窗花,却并未过多留意过这个朴实无华的石台。

在古辰无数次路过那里的时候,石台像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一次次从古辰身边路过。

老太君将手中的龙头拐杖举起,轻轻插入石台中间的孔洞中。轻喝一声,一身青色长袍,无风自鼓。双手握住龙头拐杖,转动起来。

古辰只见龙头拐杖逐渐亮起金色符文,莹莹之光逐渐刺眼夺目。符文逐渐从拐杖蔓延到石台,再从石台向四周蔓延而去。

爬上石阶,攀上石壁。

而大永济琉璃塔四周石壁上的佛灯,在这一刻仿佛被唤醒一般,光芒大盛,隐隐有佛声传颂,在塔中回荡。

“古辰,你可知道皇室为何如此忌惮我们古家?”老太君抬头看向这佛光灿烂的大永济琉璃塔。

“十五年前,先帝与你父亲,亲自率领我大齐十万大军,远赴东海,去探寻那个神秘人口中的秘密。”

老太君眼神逐渐变得刚毅,仿佛找回了那种年轻时面对三军将士而岿然不动的豪迈。

“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那里发生了事关大齐存亡的变故。”老太君似在自言自语,将曾经一段隐秘诉说出来。那是古辰从未听到过的往事。

“我大齐的将士在出发之时,便立下生死状,此行生死不论,绝不退后半步。就在这观天湖前,在大永济琉璃塔下,十万大齐将士留下魂灯。”

古辰睁大双目,内心翻江倒海。他从未想到,大永济琉璃塔中供奉的十万大齐忠魂,竟然是当年跟随父亲远征他乡的大军。

“可是……在那之后,我一次次登上这大永济琉璃塔,眺望东方的海面,再也没有见到大齐儿郎回归故乡的身影。”老太君神色没落。古辰看到一个年迈的老人,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直到这里的每一盏魂灯陆续亮起……我明白我这一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大永济琉璃塔内的魂灯摇曳,似乎在安慰着下方那位孤独的老人。

渐渐的,古家众人慢慢聚集到大永济琉璃塔内,佛塔灿烂的光芒将他们吸引到这里。

古家的族长,古辰的母亲,还有古家老老少少数百人,全部汇聚到大永济琉璃中。

“可如今,大永济琉璃塔内十万忠魂佛灯未灭,他上官小儿兵临观天湖,妄想夺我古家兵权,欺我古家太甚,欺我大齐十万忠君之士太甚!”

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在古家每一个人心中蔓延。

古辰的母亲纳兰珺,回想夫君远征,留下怀有身孕的自己。不免难掩心中多年苦闷,怆然涕下。

此时,金色符文弥漫在整个石塔之中,覆盖了在场的每一个古家子弟,逐渐融入到古家子弟的身体之中。

突然间,更多的符文却是向古辰涌去,此刻的古辰,全身灿烂夺目,这让老太君目露精光。

“古辰,你来。”老太君向身后的古辰招呼道。

古辰闻言,走向前去。

“将手放到石台之上。”

古辰照做,佛光照耀,符文通过古辰手臂,慢慢向古辰身体蔓延。直到最后布满古辰全身。

魂灯闪烁,金色符文印入古辰身体,梵音。

古家的意志。战魂不灭,古辰胸前的蓝色古玉亮了起来,十万忠魂共鸣。

战魂赐福。

“我感应到了战魂对你的认可,他们……选择了你。”

古辰看着周遭变化,不知所措,直到所有金光暗淡下来。

古家族长望向古辰,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当年古辰身世的古家高层之一。

战魂赐福?

众人看向古辰的目光都有些惊异。

大永济琉璃塔,战意不灭。

古家统领的白袍军曾多次依靠这战魂赐福,发挥出超常的战力,多次战胜强敌。就连古辰母亲的也是不解为何金色符文大多向古辰汇聚。

“变数?”老太君并未解答古辰的疑惑,而是继续自言自语道:“也好,大齐的儿郎都有外出历练的传统,你父亲也同先帝一道,行走天下。”

“古家与云宗有些交集,或许把他送往那里更佳,今日事后,可护送他进入云宗。”古家族长似乎猜到老太君的心思。

“如此甚好……”

古辰抱着奶奶,对于家族对自己的安排不曾应答。

“去吧,若是如此不敢迈出这一步。如何是我古家儿郎。离开古家,有些答案需要你去寻找。”

“可是为什么是我,我从未走出过烟陵。”

“每个人都迈出第一步的勇气。”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古家,立东海之边上百年,岂是一个叛乱的虚假名头就能推翻的,圣皇明白这一点,大齐也明白这一点。”

“这一次他只是想让我们伤筋动骨。而后,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消亡,大陆上无数的名门望族就是这样消失的。咳咳……”老太君说到后面,不自主的咳嗽了起来,古辰抓住老太君的手,有些担心起老人的身体。

“可古家还不到亡的时候。世人眼中我们还是功勋之家。他上官小儿却是犯了一个大错。”老太君语速越来越慢。“终究还是太年轻气盛,……这一次他心急了……如此,反倒给了我们一丝生机。”

“如今这棋局还差最后一子。”老太君吐出一口鲜血,将最后全部的精力用来唤醒大永济琉璃塔,身体消耗过多。

“奶奶!”

古辰上前扶住老太君,惊恐失色。

“无妨,无妨,咳咳……奶奶年纪大了,经历的太多岁月……如今……也算走的其所。”

古家众人神情没落。

古辰转向古家众人:“你们为什么不救救奶奶,怎么会这样。”

众人无所动,全部跪在老太君身前。

“这是我的决定,你知道的……他们拗不过我的……我走了,古家就活了。”老太君露出一丝笑容,只有嘴角的鲜血刺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奶奶……”

老太君从怀里取出一个木雕,放进古辰手中,上面刻画着一个男孩的模样。

“这是你父亲走后,刻下他的模样,你收着……你父亲他也许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古家也受到牵连。但他没有做错。”老太君双手努力想要抬起却没有成功:“奶奶不能给你做烧鸡了……好好的……”

老人合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那一刻,她面带微笑,宛若古佛。

太君仙逝,众人哭泣。

许久。

古家族长抬起头来,沉声说道:“上官小儿,无视先帝威严,兵围古府,逼死我古家上尊太君。我古家宁死不屈。绝不退后半步。”

月色之下,古家老老少少,举起手中兵器,金色符文流转,梵音如雷。

金色的队伍向着古府之外的黑翎军绞杀而去。


啪!

上官清意摔碎手中的青瓷杯,今日的遭遇,原本就让他心中有股挫败感。又闻瓮中之鳖竟然敢反抗,杀向黑翎军,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这次可是你们先过界的,正好杀个痛快。

“来人!”

等候在屋外的两位黑翎军士兵闻声而入。一股血腥之气逐渐充斥屋内,黑翎军士每一位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黑袍老者捂住口鼻,转过身向窗户走去,似乎对这些战场士兵身上的血腥之气甚是反感。

上官清意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老者对血腥味如此厌烦,已经是见怪不怪。即便是在军中,师尊的住所也永远清爽整洁,不染尘埃。

至于原因,他从未多问,老者也曾提及,这些气息会让他回忆起曾经一些不好的记忆。

“传令军中将士,古家谋反,杀无赦!”上官清意怒道。

可未等黑翎军两位离开,黑袍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你可要想清楚。”老者站在窗前,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远离血腥的气味:“帝都可不是你上官家一手遮天的地方,上官并非没有敌人,古家也并非没有朋友。有些人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为何?这个老太婆死活,跟我有何干系!”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认为跟你有没有关系。”纳兰羽见自己的关门弟子如此失态,面容闪过一丝失望。

“难不成圣皇会在乎一个老妪的死活!”

“圣皇会不会在乎古家太君的死亡,我不知道。可天下人在乎。”

“那又如何!”

“圣皇不会怪你贸然行事,相反他可能会感激你的。”

纳兰羽停顿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继续说道:“但是他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民愤,此刻若黑翎军前进一步,古家会不会灭门不好说。但你,一定会死。”

上官清意闻言,双手紧握,面色涨得通红,双拳紧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从未如此憋屈。

“传令下去,黑翎军立刻退入烟陵城巷,舍弃兵刃,不得与古家交手,违令者,斩!。”老者似乎不愿黑翎军二人继续留在屋内,替弟子下达了命令。

上官清意瘫坐在地上。在他出生之时,就是家族的另类。受尽欺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进入黑翎军,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他在军中历经磨难,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见弟子不守舍,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老者低声一笑,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这一局,你输了。”

古家府外,喊杀震天。

古家的众人从东西两个副门冲出,从两个方向截断黑翎军的包围。冲入烟陵城大小巷道,并未恋战,竟像是畏战而逃。

黑翎军一时间措手不及,兵力向两侧集中支援。

而就在黑翎军向东西汇聚之时,南向正门打开,古家族长率领古家众人杀出。

金光大盛!

双方冲撞到一起!

碰!

一位黑翎军将士将手中长剑刺向古家一人,长剑竟反震脱手。

金色符文彻底暗淡下去消失不见,可长剑竟却只能堪堪在对手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战魂赐福,可挡重击一次。

古家众人士气更胜。

短兵相见,黑翎军的队伍再次被打乱。

先前,率先从副门冲入烟陵巷道的多为白袍军退役后加入古家的家丁,此时算好了时间,手持利刃,再次杀了回来。

原本合围古家的黑翎军一时间反倒腹背受敌。

黑翎军一时间落入下风,伤亡逐渐增多起来。

但黑翎之名,名镇南疆,其实虚士。

血腥的气息刺激着黑翎将士的神经,曾经在蛮荒之地与凶兽厮杀的血气被激发出来。

吼声如雷!

黑翎军仰仗人数的优势向古家发起冲杀。

不计伤亡!不计后果!

可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之时,远处一道黄色光芒升起,划破天际。

所有看到这黄色光芒的黑翎军全部下意识停下进攻的步伐,旋即露出不解的神色。

黑翎军规,黄色意味着收兵,立刻后退,不得有丝毫的恋战。

但如今双方交战正酣,腹背受敌,如何退后。

身为大齐军人,黑翎军必须遵守指令,按照军旗指挥,向四个方向分别突围而去。

反观古家众人,早已杀红了眼。虽然察觉到了黑翎军的撤退,依然有诸多族人继续攻杀黑翎将士。

老太君的死在他们内心抹上的阴影,如同一座大山,让人若窒息一般痛苦。

面对疯狂的古家,黑翎军只能被迫抵抗,奈何兵败如山倒,颓势已定,大量的黑翎军将士没能躲过古家的追击,倒在血泊之中。这注定是计入大齐史册的一日。烟陵的街巷被染成暗红色,刺人心心弦。

烟陵本是大齐东域的第一大城,人口众多。往日里,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可今日烟陵的街巷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早在黑翎军入城围困古家之时,烟陵百姓就察觉到不妙。就连烟花巷柳之地也是熄灯谢客。

城外有落脚之地的达官富贵之家早早出城回避,而绝大多数只能待在城中的普通百姓被迫呆在家中,关起房门,嘱咐稚童不得乱跑。却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待一切赶紧过去。

然而,双方的交战以及黑翎军的撤退,让他们陷入了这场危机的前线。

按照黑翎军旗指令,黑翎军分成四队人马,撤入烟陵巷道。但随着黑翎军的后撤,古家众人并未放弃拼杀,与黑翎军展开了巷战,双方都是行伍出身,身经百战。

古家在烟陵立足上百年之久,对烟陵的一草一木早已烂熟于心,仰仗地利将黑翎军杀得人仰马翻。不少黑翎军溃散而逃之时撞入百姓之家。烟陵已是惊弓之鸟。好在身为大齐军士,未造成太多百姓伤亡。

就在双方交锋之时,两道身影趁众人慌乱,悄悄从角落潜入古家府中。

一老一少,正是黑袍老者纳兰羽和上官清意。

此时的古家,在府外的喊杀声中竟显得有些静谧。

四下无人,老少二人步行到大永济琉璃塔前。

上官清意未曾说话,不知老者带自己前来所谓何事。

只见老者静静的观望了片刻,从袖口中取出一小壶清酒,洒在大永济琉璃塔前,旋即拜了三拜。

“好魄力!好手段!老友果然不减当年风采,一路走好。”

上官清意皱眉:“师尊前来,只是为了祭奠?”

“年纪大了,敌人也成了故人。”

远处喊杀之声渐渐弱了下来。看来黑翎军已经撤离,战火逐渐远离古府。

“那为何不将黑翎军撤出烟陵,难道古家不会因为黑翎军退入城巷之中就停下报复。”上官清意问道。

“的确不会。”

“这是让他们送死。”

“是啊……”黑袍老者负手而立:“他们不死,何以平民愤……他们死或者你死,你自己选。”

上官猛然抬头看向老者,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自诩心狠手辣,可从未想过要让手下近千人的黑翎军拿去送死。

“你不狠,别人就会对你狠。这是我用血换来的教训。”黑袍老者的左手下意识触摸到自己失明的左眼,

上官清意打了一个寒颤,老者话语平静,但他感受到了一种恨意,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滔天怒火。

“好了,该干正事了。”纳兰羽转过身来。

“师尊说的是?”

“自然是你提到异宝。我记得今日三尾灵猫性情逐渐暴躁之时,古家只有一个小辈离开了前堂。”


大永济琉璃塔内,古辰与众多古家孩童女眷依旧跪坐在老太君身旁。

此塔本就建在阵阵眼之上,当老太君的拐杖插入石台之上,塔中阵法便已开启。

如今的大永济琉璃塔,只可出不可进,这里是整个此刻古家最安全的地方。在这场飞来横祸落幕之前,他们会一直留守在大永济琉璃塔中。

众人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

多少年来,古家已经习惯了老太君的存在,就像古家的一道丰碑,守护着古家。古家上上下下心中都会默认一件事情,只要老太君在,古家就稳如泰山。

可今天一切信仰崩塌,在大齐的境内,兵甲围府,古家的定海神针西去。帝都临安态度不明,未来何去何从,像是压在每一个人心头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有人开始对这场变故的根源,古家长子古岳心怀怨恨。

不满者开始斥责。尤其是人群的几个年纪不大的孩童,更是出言不逊。

“要不是他背叛齐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应该逐出家门,我们家族怎么会有这种人。”

恐惧在这些尚未成人的孩童间蔓延。

“够了,一切都未明了,尔等不得胡言乱语。听风是风,成何体统!”

古辰的母亲纳兰珺呵斥道,当年她十月怀胎,临盆难产,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修为渐渐消散,如今留在塔中,在众人当中也是位分极高。

“咚!”

大永济琉璃塔内的佛光轻微摇晃。猛烈的撞击声传入塔内每个人的耳中。大永济琉璃塔内石壁上的佛灯剧烈摇晃,原本金黄灿烂的塔身竟隐隐向淡青色转变。

古家在观天湖旁依仗天然法阵建立起来的大永济琉璃塔,化天地法阵为己用,在古家历史上一共开启过三次。前两次生死存亡之际都让古家化险为夷。

法阵开启,难以撼动,如此情景倒是第一次出现。

青色烛光,散发着诡异的阴森气息。不少人若惊弓之鸟,慌不择路。

“发生了什么?”古辰惊诧,他从未见过大永济琉璃塔有如此变化,甚至有了一丝阴森之感。

“咚!”

可怕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大永济琉璃塔入口处原本灿烂的防护光幕,逐渐出现一道青色的缺口,两道身影显现。

纳兰羽手持一盏青色火焰的油灯,幽暗的灯光将老少二人笼罩,慢慢步入塔中。

古家家眷齐刷刷站起身来,向两个不速之客包围过来。适才大永济琉璃塔的异变定是与这二人有关,只是不知二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干扰大永济琉璃塔的法阵。

“鬼蜮青灯!”

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黑袍老者二人向这声惊呼的方向看去,正是古辰母亲纳兰珺。

身为纳兰家族的族人,她对这件鬼道重宝印象深刻。当年就是这盏青灯导致了洛水河畔纳兰一族的分崩离析。那惨痛的记忆一直深深烙印在纳兰珺内心深处。

鬼蜮青灯本是佛道重宝,常伴古佛身旁,几经流转,沦落至鬼道修士手中,被炼化成鬼道至宝。如此看来适才二人能够进入大永济琉璃塔当是与此物有关。

“没想到这件妖物最后还是到了你的手里。”纳兰珺沉声道。

纳兰羽嘿嘿一笑。

看向纳兰珺的目光更加戏谑。

“我也没有想到当年凡事要强的小丫头如今甘愿委身在这区区烟陵的弹丸之地。”

“纳兰已经亡了,而你正是导致这一切的纳兰罪人!”纳兰珺训斥道。

“桀桀桀……纳兰已经亡了。”黑袍老者第一次露出疯狂的神色:“你也知纳兰已亡了,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只恨不是我亲手亡了纳兰那群小人。”

笑声回荡,刺人心神。不少古家的孩童捂住双耳,放声大哭。

“魑魅魔音!”

纳兰珺见状,衣袖一挥,握住石台上的龙头拐杖,轻呵一声。

咚!咚!咚!

大永济琉璃塔内逐渐响起战鼓之声。由弱到强,直到充斥整个宝塔。让人恍若置身沙场,金戈铁马,肃杀之意,气吞万里。

一时间鬼蜮青灯的光芒被压制了下去。

“今日我不为你来,而是他。”纳兰羽看向一旁的古辰:“让他跟我走上一遭,看在他有纳兰血脉的份上,我可以不伤其性命。”

上官清意难掩兴奋,没错,就是他。如今近距离接触,三尾灵猫清晰的感知到异宝的方向,就是在古辰的方位。

“休想!”纳兰珺拔剑相向,同时内心也翻起惊涛,她清楚古辰的身世复杂,难道纳兰羽看出了什么。也是像他这等老怪,难保不会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

“你的本事可都是我教的,也好,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什么长进。”纳兰羽收起鬼蜮青灯,取出银鞭,这是他最得手的兵器。

“快走。”纳兰珺将身后的古辰推开:“向东,白袍驻地!”

“可是娘亲!你……你的修为不是……”古辰见到罪魁祸首的两人,内心愤恨不已。不想对方竟然是冲自己而来,顿时有些惊恐。

“无妨!那个通道!快走!”

古辰一愣,瞬间明白娘亲的意思,但见娘亲不等黑袍老者动手,长剑如水,先行向黑袍老者刺去。

纳兰羽身形一歪,整个人仿佛重心不稳,向地面倒去,躲开致命一剑。手中银鞭向古辰方向甩出。

“砰!”

一柄飞刀将银鞭轨迹改变。

古家留守在大永济琉璃塔内的族人也有高手,见纳兰珺出手,数人护住老太君尸身,其余众人自然一同上前围攻,虽不是黑袍老者的对手,也勉强挡住了老者前进的脚步。

古家的幼童则是在年纪稍大的孩童带领下,向大永济琉璃塔的顶层跑去。

古辰回过神来,既然对方为自己而来,此刻他留在这里只会让族人放不开手脚。

石塔内纳兰羽虽是大开大合,却又不敢直取古家众人的性命,毕竟今日之事牵扯过多,不宜再增加变数,有了顾忌自然无法第一时间压制敌手。

见黑袍老者二人被拦下,古辰偷偷东南角的琉璃拱门出,推出石块,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娘亲,便爬了出去。

这一切都被上官清意暗自观察,见古辰逃脱,他纵身而跃,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袍老者身上之时,如凶禽一般,快速俯身后退,冲向适才进入塔内时的出口,消失不见。

黑袍老者眼睛看到这一切,嘿嘿一笑。银鞭挥舞,将古家众人牵制在塔内。

月朗星稀,古辰逃出塔后踏月急行。

内外交战,古辰必须谨慎,如同行走在钢丝之上。

那人为何要将我带走?

古辰满怀疑惑,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淡蓝色古玉

莫非是为了这古玉?

此物虽可隐匿身形,但每次使用消耗极大。古辰平时也不敢随意使用,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惊世的至宝。

“可他又是如何得知我有此物的?”

注定得不出答案,古辰索性不再思考。

可是如今能去哪里?

古辰心中也没有注意,先进入地道躲藏一下,府外喊杀声渐远,看样子族长他们已经占了上风,或许族人很快能够平息这场风波。

古辰在楼阁间快速穿行,以他在塔中多年的修行,虽然功法进展一般,可脚下功夫却是了得。数百米的距离转瞬便到。

古家祠堂,古家的密道便是在这祠堂的青石板下。

古辰用力掀开石板,一股腐败的气息涌上。让他快速捂住口鼻后退两步。

片刻之后,他取下牌位前的蜡烛在洞口内晃了三晃,见烛光并未熄灭,便准备进入密道。

而就在古辰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嗖的一声,乌光乍现。


古辰就地翻滚,摔进密道之中,堪堪躲过身后乌光一击。

乌光刺穿古辰刚才所在的位置,在地面的石板上击穿一个孔洞。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石板上的孔洞冒气白沫,以乌黑的石孔为中心向四周腐蚀。

竟是如此阴毒!

若是方才古辰没有躲开,难以想象这一击会让他在何等痛苦中丢掉性命。

古辰并未停留,重重摔下密道之后头也不回的遁走。

密道入口,上官清意显露出身影。嘴角有些抽搐,只见其乌黑的左臂微微有些发红,一滴滴暗紫色的血液从第六根手指指尖滴落。

这便是上官清意的独门绝技,他常年用剧毒淬炼左臂,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战斗时将运转毒功,将毒液逼至左手第六指射出,被乌光击中的敌人会在痛苦中被慢慢腐蚀殆尽,最后连白骨也不剩下。

将身体的残缺练成最致命的招式!

上官清意非常享受欣赏敌人在自己眼前变成白骨的过程,那些扭曲的面容会让他升起一种快意。

就像是将自己的痛苦分享给对方,每隔三日,他左臂就会疼痛发作一次。

每次发作,如万蚁钻心,如同丢掉半条性命。

“你逃不掉!”上官清意面露一丝狰狞,纵身跳下密道追去。

可怜古辰这边在地道中几个急速翻滚,根本来不及观察追来的是黑袍老者还是他那个该死的徒弟。

密道交错繁复,若无通行之法,极易迷失在其中。

古辰猫腰前行,手握古玉,淡蓝色的光芒覆盖全身,如今他气息全无,身形也灵巧了几分。

只是原本双方距离不远,可以听到双方急促的脚步声,身后追击之人以声定位,紧跟古辰,一时间难以甩开。

没过多久,两人已经在密道中转了数圈,身后之人如同狗皮膏药,让古辰十分急躁。

此人脚力与自己相仿,古辰认定此人并非那黑袍老者。

“交出你手中异宝,我可留你性命,否则莫怪我下手无情。”

古辰身后传来上官清意的声音。

古辰心中冷笑。

“果然,是冲着自己的古玉而来。”

“嗖!嗖!嗖!”

木锥射出,直奔上官清意面门。

古辰并没有理会上官清意的要挟,再次开启密道机关,将其逼停躲闪。

借助机关的掩护,屏住呼吸,躲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上官清意同样猫身前行。

在密道转角处,两人只有一墙之隔。

弓弩的声音响起,古辰向猛然出现的黑影射去,将其钉在墙上,却并无呼喊。

“不好!”

古辰意识到自己中计,那道黑影是对方扔出引诱自己暴露位置的一件长袍。

古辰抓起一把泥土撒向对方头部,转身飞奔,同时大把铜钉向身后洒落。

前方便是出口,拖延住身后之人便可给自己留出足够时间爬出,到时候依仗古玉,此人定然无法追踪自己。

可古辰不知道的是身后之人更是气急败坏,短短几个呼吸,上官清意射出数柄飞箭,全都被古辰躲闪过去,此刻终于抓到时机,又被沙土迷了一脸。

对方明明修为比自己低了数个段位,可其身形诡异,密道里又是层出不穷的机关武器,若非能闻声辩位,上官清意怕是早就失去了目标,这样下去对方逃离只是时间问题。

还好前面这个古家小辈怕是对密道机关不甚熟悉,几次开启机关并非最佳时机,否则自己早已被关进密道某处密室,任人宰割。

“待我捉到此人,定然不能让他好受!”

上官清意提起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不对!有风!”

再次躲开机关,上官清意瞬间明白古辰的意图,双腿扫开铜钉,飞身向前,眼见古辰半个身子已经爬出洞口,来不及运转左手毒功,手臂一甩,射出一柄飞箭。

前方,古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整个人翻滚出去。反手一掌,将洞口击碎,砂石夹杂,将洞口掩埋。

飞箭没入了古辰的小腿。他忍住疼痛,并没有理会腿上的箭伤,快速闪入丛林之中。待到上官清意爬出,古辰已在百步之外。

此地已是烟陵城外,古辰不敢沿着官道行走,只得在林中穿梭。

夜色已深,蝉鸣阵阵。

右腿中间处已经逐渐没了知觉,酥麻的感觉开始向全身蔓延。

可是现在他不能停下。

古辰运转功法,只见其每个呼吸之间,柔和的月光似乎受到牵引,被古辰吸入体内,随后又随着古辰的呼气,缓缓渗透到古辰的四肢百骸之中,这便是古家的传承功法碧凌水月。

随着碧凌水月功的运转,天地灵气在经脉中的流转,压制着古辰的伤势。

他中途几次更换方向,直到确认已经走出足够安全的距离,古辰攀上一棵古树,借助枝叶的掩护整理伤口。

箭头仍留在右腿上,锁住了伤口,表面洒落多少血液,好在没有给对方留下追击的线索,有古玉的加持,血腥之气被完全抹去。

伤口周围已经乌黑,箭上抹有毒药。

此仇不报非君子!

古辰愤恨。

他撕下一条衣衫,将受伤处勒紧。含住一块木枝,拔出匕首将伤口周围处割开。

黑血涌出,露出里面的血肉。

古辰满头大汗,咬紧牙关,将大量黑色毒血放出。

直到箭头完全露出,古辰才拔出暗器。涂抹上在林中采摘的草药止血,才将受伤之处包扎好。

这等倒三角的棱形箭头,不能直接拔出,否则会拉出一大块血肉,若伤及动脉则有生命危险。

这柄暗器与寻常箭羽类似,但是箭身很短,只有三寸之长,自然无法用弓箭射出,寻常之人难以使用。

两人在密道中追逐之时,古辰曾撇见上官清意用左手六指齐动,弹射此箭。

“倒也是只有他适合此等暗器。”

古辰打量着箭头。

毒液并非致命,军中常用,属于慢性发作的药物,用于捕获俘虏。身在行伍世家,古辰从小接触各种兵器毒药。对这种毒药并不陌生,只需按时服用草药解毒,并无大碍。

看来此人确实是只为古玉而来,听其言语似乎并不知古玉真实面目。

他并未留意到,就在他处理伤口之时,出渗出的大量鲜血,有部分沾染到了古玉之上,被古玉快速吸收,原本淡蓝色的玉身显现出一丝丝鲜红的纹理,如果碎裂的冰纹,布满整个古玉。

休整片刻,古辰起身,眺望烟陵古府方向,那里火光映天,依旧有厮杀声隐隐传来。

短短半日光景,恍若隔世。

今日之前,古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家族会遭此劫难,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流落至此。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

古辰内心冰冷,眼前的一切如此的不真实。似黄粱一梦,仿佛下一刻便会破碎。一时间他恍若雕像,纹丝不动。

许久,古辰回过神来,将手中箭形暗器掰断,去除箭身,只留下箭头,用布条其捆绑在手腕上。

这仇,我古辰记下了。

他转身向东海方向走去。

既然他们目标是古玉,那么绝不会轻易放自己回到古家。

东海海岸,白袍军驻地,距离烟陵有数十里的路程,那里便是古辰的下一站。


海风拂面,吹来淡淡的海腥味,同时也夹杂着丝丝的血腥味。

距离烟陵之变已经过去三天。

如今整个大齐东域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

烟陵古家,大齐开国功勋世家,众望攸归,古家老太君,斗重山齐,赫赫之光,却在一夜间陷入漩涡之中。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各种小道消息,各种流言蜚语此起彼伏。

有人说,古家私藏军备触怒圣皇。

也有人说,在古家发现了被供奉的幽冥魔教教主画像,疑似全族归顺魔教。

总之,众说纷纭。

但有一件事情是明确的。

帝都临安的圣皇是真的怒了。

烟陵之变,古家老太君身死道消,而围堵古家的黑翎军支离破碎。

白袍军赶到之时虽然已经过了数个时辰,依旧让黑翎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正是因为白袍军的出现,让仍在顽抗的黑翎军彻底失去了斗志。

那一刻,战斗的天平彻底倒向了古家一方。

三天以来,只有陆陆续续几个小队回到大齐各地兵部六界门报到,更多的黑翎军则是永远留在了烟陵。

如此荒唐可笑之事,让身在帝都的大齐圣皇阴沉了整整三天。

可偏偏统领黑翎军的上官家后辈上官清意以及其身旁的黑袍老者也不见了踪迹,传闻疑似也都死在了这场冲突之中。

古家这时又极其隆重地举行了老太君的丧礼。

古家上下,一身朴素,整个烟陵百姓都在祭奠这位女中豪杰。

一时间大齐圣皇这一身怒火,无从发泄。

满朝文武百官仿佛同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皆是闭口不言。

大齐帝都临安,一片琼楼玉宇深处,两人临水而坐,手持竹竿,垂钓于碧波之中。

其中一人一身青墨色长袍,两袖及背后各绣正龙一条,正值中年,不怒而威。另一人则裹在黑色的麻衣之下,让人看不清面容。

“烟陵之事,你意欲何为?”身着麻衣之人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听上去像是一个老者。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古河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有关东海的线索。”

“纳兰羽此行并非一无所获。”沙哑声音再次响起。

“哦?莫非你指的是古河的那个儿子……”

“古河你我是了解的,他可不是那种不留后手之人,当年苏枫与古河前往无尽海,定然是得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秘密。”麻衣老者直呼先帝苏枫名讳,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古河远赴东海之时,他的那个儿子尚未出生,他能知道什么隐秘。如今古家的老太君已经离世,就算有后手,怕也无人可知了。”

“嘿嘿嘿,怎么,担心圣位不稳,不敢动手。”

“云宗如今可是有大量弟子潜伏在大齐南疆调查南荒古林的变故,这个时候你也不好出手吧。”中年男子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沉声说道。

麻衣老者闻言扬天大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那你打算怎样?”

“我记得太子苏琴一直没有选伴读吧。”

“太子都已年过一十七岁,哪里还需要什么伴读。”

“那又何妨,太子伴读可是个官职。”

“明为封官,实为囚笼。”中年男子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古家这个老婆子这一死,你若担心民心不稳,正好可借此补偿古家,以安民心。”

“这种手段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何况,古家大办白事,唯恐天下不知。”

“孙辈守孝期只有一年,一年后,下诏令古家将古辰送入帝都,为太子伴读。只要他进了帝都,他身上的秘密藏不住。”麻衣老者言语中带着不可被质疑的压迫感,仿佛下诏的是他自己。

“一年吗……”中年男子一时间不再说话,像是默许了这一切。

“哎呦,我的鱼上钩了,嘿嘿,你看看,还是我更快一些。”麻衣老者抬起鱼竿,将一条草鱼收入框中。

清风拂过湖面,二人无话。

就在大齐帝都二人交谈之际,东海海域,一艘开往南疆的货船之上。古辰已经跟随货船在海上漂泊了三日,大齐如今一切的风云变幻也都暂时与他无关。

三日前,上官清意彻底失去了古辰的踪迹。可他面对异宝,心有不甘,猜到古辰可能会去白袍军驻地求援,便一路飞驰,希望能在半路截住古辰。

可等到他赶到东海,古辰已经进了白袍驻地。

无奈之下,上官清意只得暗中等待。

转机出现在黎明时分。

白袍军内部出现了分歧。亲和古家的一派希望派兵支援,这其中不乏许多在白袍军参军的古家族人。

而中立一派则不愿参与到纷争之中。身为大齐将士不可擅离职守,何况这背后有圣皇的意思,此时帮助古家怕是会引火烧身。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中立派堵住驻地的出口,不许士兵出入。双方肉搏到一起,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

而这正好给了上官清意接近古辰的机会,这一次他没有保留,必须一击毙命,让其来不及呼救才有可能将其尸身带走搜查。

他已经管不了杀死古辰之后的各种麻烦了。更何况,这里是白袍军的驻地,古辰死在这里,只会让古家和白袍军产生裂痕。

上官清意摸到古辰身后三丈距离,取出短箭,左手蓄力,对准古辰的咽喉射去。

为了撇清嫌疑,他并没有动用左手的毒液。

古辰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来不及闪避,短箭急速射来。

“砰!”

上官清意并没有看到鲜血飞溅的景象。

金色符文在古辰咽喉前浮现,将飞箭反弹出去。金色符文暗淡了少许,并未消散。

撞击的冲击力将古辰向后撞出数步距离。古辰捂住咽喉,疼痛难忍。

“可恶!”

上官清意见状再次补射一箭,同时飞身上前封住了古辰向白袍军求救的退路。

不少亲近古家一派的白袍军将士想要前来接应古辰,却被其他中立者拦下。其中早有人对古家心怀不满。

古辰踉踉跄跄逃走。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海边的烟陵港口逃去。

烟陵港口,东海沿岸最大的海港。

每日都有上万货船进出港口,千帆过境,熙熙攘攘,各类人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停靠在此的各类船只运送着各种物资,由这里进入内陆,供应着整个大齐的运转。

黎明时分,东方的初阳尚未露出面容,港口码头上,船工渔民纤夫们已经开始劳作。一箱箱货物被运送上货船,即将前往天叶大陆各地。与各国进行贸易往来。

古辰与上官清意,一追一逃,不知过了多久,闯入了烟陵港口。港口之内,路网纵横,两人在各个码头间穿行追逐。时而跳上渔船,时而攀上茅屋。所过之处,鸡飞狗跳。撞翻了大批的货物,引得四处都是叫骂之声。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古辰目光四处搜寻,眼看一艘帆船已经装载完货物,升起船锚,正要驶离港口。他打量着这艘货船,船只体量不小,一看便是常年航行在远洋航线上的货船。

古辰气沉丹田,加速助跑,纵身一跃,身影如大鹏展翅,双手倒挂在船舷之上,随后一个翻身,跌入甲板之上。

等随后而来的上官清意赶到之时,见帆船已经驶离码头一段距离,眼看是无法飞跃,只能眼睁睁看着货船离开。上官清意一时间横眉怒目,一脚将身旁的一排竹篮踢下水面。

就这样,古辰逃过了一劫,但也彻底离开了烟陵。

他回头看着渐渐模糊的海岸线,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下次回到烟陵不知是何年何月。


入夜,漆黑。

一片漆黑。

古辰懵懵懂懂,睁开双眼。眼前没有丝毫的光亮。

“喂!有人吗!”

古辰站起身来,见没有回应,向着黑暗中一个方向缓缓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古辰就这样在黑暗中无意识地前行。

忽然,古辰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雨?”

古辰抬起头,望向天空。

“不对,是……雪。”

黑暗虚空中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多,转眼间,大雪纷飞,覆盖住古辰脚下的路。

阵阵“呜呜”的风声响起,原本无尽的黑暗,以古辰为中心浮现出一座座山峰,大雪封山,一片白色的天地。

“这是哪里?”古辰的眼神更加迷惑。

“好熟悉的感觉,我好像来过这里,又似乎是在梦里。”古辰再次前行,在这白皑皑的天地之中。

忽然,一声长啸,杀意漫天,似有金戈铁马,自前方奔涌而来。

古辰骇然,转身奔跑。

轰隆!

脚下的大地碎裂,古辰坠入深渊,无穷地火将其吞噬……

仿佛无尽岁月转瞬而逝,当古辰再次睁开双眼,依旧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唯一不同的是眼前多了一个白色的光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

古辰伸手轻轻触摸眼前的光点。

“一颗……种子?”光点的中央,一颗种子,有些干瘪。

就在古辰触碰到这个种子的时候,突然,黑色的光芒从种子内涌现,迅速包裹种子,似乎要将其吞噬,黑白两种光芒在空中相互拉扯,相互对抗。

整个空间激烈地晃动起来,而就在两种光芒不相上下之时,一个巨大的古树虚影在两者上空浮现,巍峨高耸,遮天蔽日,恍若世间万物皆是蝼蚁。

古树虚影将黑白光芒吸入其中,而后古树虚影慢慢变大,最后占满了整个天地,将古辰也吸入这其中。

“啊!”

古辰坐起身来,一身冷汗。

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把古辰拉回现实,原来只是梦境,但又为何如此真实,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一般。他四周打量一番,湿漉的地板,昏暗的房间,古辰依旧还在阴湿的货仓之中。

悲痛也如潮水,再次将古辰包裹,无孔不入,如同窒息。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古辰才感受到那种痛。就像梦中的黑暗一样,麻木、冰冷。

只有胸口传来一丝温暖,古辰感受着这种温暖,摸出古玉,才发现古玉如同呼吸一般闪烁微光,其频率竟与古辰的心跳一致。

此刻古辰感觉自身与古玉似乎心意相通,十分微妙,仿佛自己就是古玉,古玉就是自己。

他拿起古玉仔细看去,只见古玉玉身之上多了些许血丝,隐隐有一个影子在古玉内来回跳动,古辰看不清虚影的模样。

“那是何物?”

古辰试着运转功法向古玉内注入灵力。

“咦?那种淡蓝色的光芒消失了。”

古辰的气息如往常一般逐渐减弱下来,但却没有淡蓝色的光芒出现。

他继续注入灵力,接着古辰整个人在货仓中消失不见。

“这是?”

古辰抬起双手,观察自己的手臂,那里空无一物,透过自己的手臂,古辰能看见湿漉的船板。他停止注入灵力,整个人在又出现在货仓之中。

“隐身?”

古辰尝试向古玉中注入灵力,随着古玉吸取的灵力越来越多,古辰的气息一点点减弱,到最后古辰再次进入到隐身的状态。

“看来只要注入的灵力足够多便可达到隐身的效果。”

古辰尝试在隐身状态下行走,伸出透明的双手触摸着摆放在货仓里的木箱,手掌处传来木箱粗糙的质感。

“看来只是隐身而已,我依旧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

古辰尝试着敲打了两下木箱,发出了两声砰砰的声响。

就在古辰惊异之时。

咚!咚!咚!

简陋的木门被撞开。

“嘿!丫的!叫你们两个呢!赶紧起来干活。去把甲板擦干净。敢偷懒小心今天没饭吃!”粗鲁的声音从木板门外传来。

古辰闻言,收起古玉,现出身形。

自从他跳进这艘货船开始,每日都被船工要求做各种工作。

海上的生活简单枯燥,在海上漂泊的船工大都脾气暴躁。

古辰所在的货船名为鸾山号,是大齐与各国进行远洋贸易的一种飞剪船,属于大型帆船,航行速度极快,是专门针对深海航行而建造的一种船只。

船舱内装满了各种香料,在接下来半年的时间里,这些香料会跟随这艘飞剪船前往大陆各地,流入诸多国家的贵族的手中。

鸾山号上的船工对于古辰的到来虽然意外,但也并不吃惊。船工们大都在海上漂泊多年,这样的场景见识多了。

总有人在内陆犯下了各种事端,他们有的是死刑犯,有的是占山为王的匪盗,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不愿在牢狱中渡过余生,改头换面,跑到海上来讨生活。这么多年来,倒也见怪不怪了。

这船上的船工怕是有一半都背着人命,若是回到陆上,定然要被抓去定刑的。

船长也并不排斥这些船工,海上生存,就是需要一股狠劲。想跟大海讨生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些人的性子倒也符合在海上生活的需要。

见那日古辰也是在军人装束的官家追逐下上船,船工们多半把他也当成了犯下过错的罪人。

好在古辰的衣衫经过一番打斗追逐,已经破败不堪,比起那些打劫富绅的山匪还要寒碜,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些天,他也吃尽了苦头。

海边长大的古辰虽不至于晕船,但也不适应长期站立不稳的飞剪船。每日还要完成船工布置的工作,而且都是船上最苦最累的工作。

让古辰没有想到的是,他并不是这艘船上唯一的不速之客。跟他一起逃到这艘船上的还有一个老头。

胡子拉碴,满脸的皱纹,一副酗酒过度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这么大年龄如何会登上这艘飞剪船。

两人晚上被分派到下层的一个简陋的货仓休息。

古辰一直想要跟老头说说话,可老头每次的回复都很简单。

直到三天过去,古辰也不知道老头到底是何来历,是否有家人。

此时,天刚蒙蒙亮,船工再次前来叫醒二人完成每日的繁重的劳动。古辰只得爬起身来,见躺在角落里的老头翻了个身,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古辰推了推老头。

“该起来了,不然一会他们又要克扣饭食了。”

老头儿并未搭理,似乎打定主意不听船工的命令。

门口负责叫人的船工见状,火冒三丈。

“好你个老不死的!老子指挥不动你了是吧!”说着,进门冲着老者便拳打脚踢,以其多年海上生存的体格,这下手力道可不轻。

老者痛苦地龟缩成一团,痛苦地嚎叫着。

一旁古辰见状,心有不忍,上前拦住。

“你给我滚开!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你们这帮孙子,这船你们说上就上,老子每天口粮凭什么要分出来给你们!”说着,脚下的力道更重了。

古辰见老头哀嚎声越来越小,双手抱住船工,将其扑倒。

船工被扑倒在地,更是怒火冲天。可奈何古辰常年修行,船工根本无法挣脱。

“你找死!”

古辰大声喊道:“再打就出人命了,今天他的活我来干!我来!”

身在海上孤岛,古辰不愿得罪船上的船工,说完便松开了手。

船工见身体重获活动能力,反身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古辰并未躲闪,右手钳住船工扇来的手掌。

古辰可是在大永济琉璃塔内接受过数不清的试炼。这等程度的攻击,丝毫没有任何威胁。

古辰目露凶光,如同一尊饥饿的野兽。

这种目光吓住了船工,他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行,你小子也长能耐了。你今天把船上所有的粪桶都给我清理干净。你今天也休想吃饭!”撂下狠话,船工转身离开。

大丈夫可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这是古辰母亲平时教导古辰的话。

古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平息下怒火。适才古辰差一点就要动手让挑衅的船工躺上三天。

他转过身来,看向依旧在地面蜷缩的老头。

内心一阵哀叹。

这边是外面的世界,弱肉强食,毫无怜悯,与烟陵古家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古辰捡起地上粗麻,给老人盖上。独自前往甲板之上开始了今天繁重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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