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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德天下

汉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生于乱世为求自保,刘贤从零陵郡校尉开始了一生波澜壮阔的征战。他聚贤才,建强军,与曹操、刘备、孙权等大诸侯同台竞技,陆续获得谋略、治政、财务、军事人才辅佐,有历史有名之人,也有无名小卒。

主角:刘贤   更新:2023-01-12 0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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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贤的其他类型小说《贤德天下》,由网络作家“汉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生于乱世为求自保,刘贤从零陵郡校尉开始了一生波澜壮阔的征战。他聚贤才,建强军,与曹操、刘备、孙权等大诸侯同台竞技,陆续获得谋略、治政、财务、军事人才辅佐,有历史有名之人,也有无名小卒。

《贤德天下》精彩片段

公元205年,建安十年八月。

真是神奇啊,那只秋蝉从蝉蜕里艰难的挣脱出来,努力的伸展着翅膀。翅膀在晨光下慢慢伸展开来,逐渐硬朗起来,有五色的光在鳞翅上流转。

刘贤静静的躺在床上,注视着窗外树枝上那个生命的蜕变。

可是,那蝉太不幸运。就在不远处,一只绿色的螳螂正跃跃欲试,它也在注视蝉的蜕变。螳螂骤然伸出自己的镰刀,新生的蝉徒然的挣扎着依然软弱的身体,无力的扇动着翅膀,转眼成为螳螂的美餐。

按照刘贤之前的脾性,他会救助这个可怜的生命,但此次刘贤没有动。他想,这便是物竞天择,蝉的死亡成就了螳螂的生存,弱肉强食,死亡就是这只蝉该有的命啊。

十日前,刘贤的未婚之妻突发急病而亡,刘贤前去吊唁,归来时心神恍惚,不小心坠马,头部碰到石头,当时便失去了知觉。昏迷三日后方才醒来,醒来时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头脑一片空白,这些天才逐渐恢复。不知何故,随着身体的康复,头脑思虑事体却越来越灵活,智力似乎比坠马前有所提升,以前很多混沌的想法现在变得清晰起来。之前的刘贤行事冲动,多受情绪影响,倒也符合少年本性。现在的刘贤思想更为成熟,经常能够跳出自身,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待事情,性情随之也有明显变化。

“太脆弱了。自己不正如这秋蝉一般,作为一个新生的生命,欲施展手脚,却强敌环伺,无自保之力!”刘贤感叹着,又细细思量自身的处境。

“公子,太守大人有请!”门外有侍卫喊道。

刘贤穿上鞋子,来到大厅。

零陵太守刘度正值壮年,身材修长,相貌清隽,与刘贤有几分相似。此时一身文士装扮,气度儒雅,却不像刘贤因常年习武有武人气概。刘表入荆州时刘度即为其所用,追随刘表已有十五年。刘度虽然才能一般,然忠诚可信,刘表感其效力多年而无二心,任其为零陵太守一职。刘度任职零陵太守五年,无大作为,治下却是较为安定。

刘度看到刘贤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儿子刚满十八岁,却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贤儿今日感觉如何,身体可有恢复?”

刘贤看到父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所有父母都希望子女成龙成凤,刘度也是一样。刘度共育有三子,二子夭亡,只剩刘贤一个。这些年来,刘度在刘贤身上倾注了巨大心血,希望刘贤能够文武有成,振兴家族基业。刘度自刘贤小时便为他聘请当地名师调教,习文练武。所幸刘贤不负其望,文武皆是小有所成,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正事,但也不是一个浪荡公子。此次刘贤意外坠马昏迷,将刘度吓得不轻,衣不解带守护多日。

“谢过父亲,我已经大好。除了身上力气没有全部恢复,其它都已经无恙。”

“太好了!你昏迷几日,可是吓到为父了。”刘度笑容更甚,上下审视,刘贤除了脸色略微发白,其它看来恢复的不错。

“不知父亲唤孩儿前来有何事?”

“今日武陵太守金旋遣人来告,十日前五溪蛮众有异动,纠集族众万人侵犯郡县,攻势猛烈,目前已连下无阳、辰阳两县!金旋上报州牧刘表大人,大人因北据曹操,东防孙权而无力抽调军队前来平蛮,所以准许武陵向荆南各郡调郡兵入援。金旋信使持州牧调兵印信至长沙、桂阳还有我们零陵,让我们即刻起兵前往。我已遣人邀校尉邢义、从事潘濬前来商议。”

五溪蛮,又称武陵蛮,是分布于武陵山沅水上游的少数民族。因其地有雄溪、樠溪、酉溪、无溪、辰溪五溪,故称五溪蛮。

历史上武陵蛮数次叛乱,东汉初年的精夫相单程叛乱就给朝廷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当时武陵蛮在几年时间里多次打败朝廷大军,攻克武陵郡下多座县城。后朝廷派伏波将军马援讨伐,经过数年艰苦努力最终平定。之后多年,武陵蛮逐渐发展,又数次叛乱,朝廷也数次派兵平叛。随着汉室日渐衰微,中原战乱不断,朝廷实力下降,五溪蛮又兴兵作乱。刘表因备战曹操、孙权,已然是焦头烂额,对蛮族叛乱无力征讨。武陵蛮以往都是零星作乱,金旋也能凭一郡之力弹压,此次却是大规模侵袭。此时武陵蛮的首领叫做沙摩柯,此人使一只铁蒺藜骨朵,武艺出众,善使弓箭,又有谋略,非常得族内人心。

零陵治下也有零陵蛮,但与武陵蛮相比要温和很多。零陵蛮缺乏强有力的人物领导,其中各支并不团结。加上刘度治理零陵采取温和的政策,有意弱化与蛮族的矛盾,所以零陵蛮没有像武陵蛮那般造成祸害。

“不知父亲意下如何?”刘贤问道。

刘度道:“我已思索良久,却拿不定主意。我与金旋太守素有交往,但与其理念不同。金旋为人刚猛,自持武力,不善怀柔,苛待武陵蛮众,使得治下蛮人民不聊生,如此蛮众叛乱为害也是情理之中。武陵兵力胜于我零陵,之前能独自平息小股骚乱,但此次沙摩柯势大,率数千蛮人连下二县,金旋料想不敌,故求我零陵及其他两郡发兵相助。我零陵郡兵不过万,自守尚可,要援助武陵,怕是难办啊。”

“怕他作甚!”突然门口传来一粗豪声音。只见一魁梧大汉直闯进来,却是零陵校尉邢义。其后紧随一人,正是从事潘濬。潘濬也说:“太守大人当速速发兵!”

校尉邢义,字道荣。刘贤身高七尺七寸已算不矮,而那邢义身高八尺,比刘贤高还出半头。邢义使梨花开山大斧,能生撕虎豹,有万夫不当之勇,为零陵第一武将,与刘贤一样任零陵校尉。刘贤与邢义多次切磋,无论马上马下,皆不是其对手。邢义军伍多年,有着不错的带兵能力,又素有谋略。在他的努力下,这些年来零陵境内安定,几无蛮灾匪患。

从事潘濬,字承明,乃武陵人,师从大儒,为人聪察。曾任湘乡县令,为官刚正不阿,颇有治政之能。刘度喜其才能,调入郡府任从事之职。潘濬听闻蛮军叛乱,担忧武陵老家安危,心急如焚。

“太守大人,给我兵三千,保证可以助金旋大人取得全胜,取那沙摩柯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邢义自信满满。

刘贤皱起了眉头。刘贤知邢义武勇,素有谋略,往日对他也是钦佩有加,但此时听他语言觉得有几分不妥。刘贤道:“邢将军,切不可轻敌。此次武陵蛮叛乱非同小可。金旋太守守卫武陵多年,之前的小股叛乱都能力抗,现在却要我等跨郡作战,要知跨郡作战向来为各郡所忌,非危机时刻不会如此,此次求援,肯定是贼兵势大。想我大汉初年,朝廷兵强马壮,战备精良,即便如此,伏波将军马援却费尽周折,历经数年才勉强平定武陵蛮之乱。其中艰辛与危险我等也是曾经耳闻。如今又有沙摩柯首领团结族众兴兵作难,我们尚不知其兵力几许,士气如何,此所谓不知敌之轻重;我零陵兵乃郡兵,装备不良,战意不浓,武陵、桂阳、长沙之兵战力如何,我等亦是不知。如此不知敌,不知己,怎可说胜之轻而易举?”

邢义一下子愣住了,他望向刘贤,似乎第一次认识。邢义长了刘贤一十四岁,自刘度任零陵太守便来投靠,五年间也算是看着刘贤长大,知刘贤习文练武,才能渐有小成,但却不像今天一样,对问题的分析一针见血。邢义看似粗豪,实际却很聪明。刘贤的几句话就点明了问题所在,的确是自己鲁莽了。

“刘将军说的是,”邢义的黑脸堂竟然有点发红,“是我思虑不周。”这邢义不是固执之人,听刘贤言之有理,马上改变态度。潘濬也道:“刘将军言之有理,如此便需慎重对待。”

刘贤忙向邢义拱手道:“我从不怀疑邢将军的武勇,只是不想邢将军轻敌涉险,所以语言有不敬之处,请邢将军海涵!”

刘度在一旁,看看邢义又看看刘贤,他知道儿子逐渐长大,才能定会超过自己,然而今日刘贤的表现也让他感觉意外。往日刘贤行事较为冲动,思虑也不周密,而今寥寥数语却显得成熟老到,思虑周全。意外之外,却是欣慰居多。

“邢将军,贤儿,你们都是为我零陵考虑,无须心存不安。武陵出兵之事还需慎重,我等需再三商讨方可。”


刘贤道:“邢将军,零陵之兵一直由你统率,往日我关注甚少,所以烦请讲解一二。”刘贤虽然同为零陵校尉,但他的这个官职却是刘度特意向刘表讨来的虚职。作为太守之子,往日只是习文练武,又喜风花雪月,实际带兵之事却从不参与。

大汉规定民间男子十五岁算成年,汉初规定服兵役的时间便为十五岁,但到汉景帝时改为二十岁,后来又改为二十三岁。献帝继位,州牧制度实行以后,各州州牧独揽军政大权,百姓服兵役的年龄也都各自修改。刘表将荆州百姓服兵役的时间改为二十岁。刘贤未满二十,但他作为太守之子,却可以有校尉这样一个虚职。

“我零陵一郡之地,郡治共有兵士四千人,又有下辖一十三县有兵四千,共八千人。郡治兵有枪兵两千五百,刀盾五百,弓手七百,骑兵亦有三百。各县兵多为枪兵。通常郡城卫戍守护兵士不少于五千人,故可动用之兵最多三千。”

“军士训练情况如何?”

“郡兵操练已久,大多是一年以上之兵,可用。”邢义自信道。邢义带兵多年,也是一负责之人,之前刘贤也见过他练兵,所以他说军士可用,刘贤也是相信。

“不知军士甲胄装备如何?”

“有铁甲五百,皮甲两千,其余布甲。”

荆州各郡士兵待遇不同。南郡为州治所在,有襄阳江陵等要城,需北据曹操,江夏郡常年抗击江东孙氏,所以此两郡士兵皆为战兵,装备精良,几乎人人披甲。而荆南四郡无大战之忧,主要任务是维持治安,所以各郡郡兵披甲比例较低。刘度又是不善用兵之人,往日对军队关注不多,没有为零陵争取多少军备资源。刘度常言,治理零陵当用贤德,刀兵为轻,所以军中配备一直是个问题。邢义多次争取,也只讨的有限的五百铁甲。

冷兵器时代甲胄是非常重要的军事物资。长枪等武器制作容易而甲胄的制作却比较难。甲胄齐全的兵士防护力强,特别是精制铁甲,寻常弓箭刀矛都难以破防。一支强大的军队,战力如何首先要看其披甲情况。全员甲胄齐全的军队,真可以以一当十。

“也就是说,刚才邢将军所说三千兵马,也就是我们零陵郡仅有的可动用的三千兵士,而且其中只有两千五百人有甲?”

邢义讪讪点头应是。

刘度在一旁觉得有些挂不住。他在收到金旋的求助信后并未马上应允,踌躇的也是兵力与装备不足的问题。

“如此我们是否还要援助武陵?”潘濬有些担心的问道。

刘贤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想了一会,说:“父亲,邢将军,潘大人,我认为武陵援助之事我们必须答应。原因有三:其一,武陵与我零陵皆为州牧治下,有同僚之谊。父亲与金太守交往多年,施以援手为情理之中。且有州牧印信手令,拒绝援助恐有抗命之嫌。其二,一旦五溪蛮得手武陵,必将祸害我零陵,此为唇亡齿寒。零陵境内也有蛮众,若与武陵蛮群起呼应,我们难以招架。一旦击败武陵蛮,零陵蛮也就不足为虑。其三,我零陵军操练已久却久疏战阵,基本无行军打仗之实操,真正战力的提升还需实战锻炼。”

邢义闻言大喜,鼓掌道:“贤公子所言极是!”刘贤心道,这邢义倒是个妙人,表面粗豪,却非不明是非,能够从谏如流。

刘度叹了口气。“如此,如贤儿所说,只有发兵援助武陵。这军中动员,辎重准备却是要马上做起。我来召见武陵信使,让他即刻回复金旋太守。不过邢将军,依你看我们几日可起兵?”邢义想了想说:“军士调集倒是快,准备两日即可。而辎重粮草准备却要耗费几日。”“辎重之事不必操心,由我来操办,五日即可!”潘濬道。

刘贤知道,行军打仗不是说走就走,军士组织动员,各地兵马调动,粮草与行军驻扎用品筹备都需时日。潘濬所说五日可出兵已是较快的速度了。

“父亲,此次出兵我欲同去。”刘贤道。

“不可!”刘度急忙阻止,“贤儿初愈,身体尚在恢复,还是安心休养才好。”

刘贤笑了笑,说:“不碍事,我现在基本痊愈,身体已无大碍,估计五日后也就全部恢复。”

“那五溪蛮凶猛,怕有危险!”刘度又道。

“父亲培养儿子多年,难道就是要儿子躲险避祸?儿子现已成年,不能总在父亲羽翼之下做那雏鸟之事。”刘贤又道:“武陵蛮虽众,但金旋太守勇武,其麾下战力亦不弱,又有我零陵、长沙、桂阳各郡相助。听闻长沙有中郎将黄忠,弓马娴熟,邢将军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只要小心应对,自保问题不大。”

刘贤坚持随军,刘度劝阻无效无奈应允。邢义与潘濬辞去,分头准备。

见二人离开,刘度问道:“贤儿,之前你并不关心兵事,为何此次如此热衷?”

刘贤面色沉静,目光清澈的看着刘度:“父亲,近日卧床,我想明白一些事情。适逢乱世,我等偏安一隅,往日在荆州牧刘表庇护之下也能苟安多年。但现如今形势大变,刘表年迈,不思进取。荆州远离中原战乱,历年治理之下粮米富足。但,此非好事,却正是怀璧之罪也!此时荆州北有曹操,东有孙权,都是荆州难以匹敌之强敌。那曹操常年征战,兵疲粮缺,想必对富足的荆州之地觊觎已久!而江东孙氏与刘表为世仇,更是冲突不断。另外,我也听说现暂居新野的刘备胸怀大志,野心勃勃,入荆州三年来整军备战不停,刘备手下关羽、张飞、赵云皆是当世之猛将。荆州群狼环伺,乃大危之局啊。”

“我零陵为荆南四郡之一,地远人少,兵微将寡,实力实不足道也。一旦荆州有变,零陵亦不能独安,蝼蛄尚且偷生,我等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的想法,从今开始介入兵事,招贤聚众,整饬兵马,如能得一强军,虽不能与群雄抗衡但可使不被各方小觑。即使学那南阳张绣,来日投靠一方,也能谋得一条出路!”

张绣之事刘度是知道的。张绣为骠骑将军张济从子,张济死后据南阳之宛城,与刘表联合抗曹。后降而又叛,叛后又降,如此反复,虽害了曹操之子曹昂及大将典韦却依然受曹操重用,全因其手握重兵,为曹操所需。张绣后来随曹操参加官渡之战立功,升为破羌将军。刘贤想的很明白,如果自己在战乱之时拥有一支强军,那就会成为各方势力积极拉拢的对象,始终拥有生存的主动权。“建一支强军,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这就是刘贤现在的真实想法。

“我往日学习兵法,习练武艺,却没有亲自带兵。现在虽有强军的想法,却无实操的经验,所以我要尽快熟悉兵事,而此次出兵武陵实属良机!”

“贤儿,你的想法很好,为父自当鼎力支持!”刘度听了刘贤的话,疑惑全消。儿子成长如此之快,刘度高兴又困惑,一时心情复杂。


刘贤回到书房,坐在桌前写写画画,间或停下笔来思索。终于,刘贤停下笔来,带着写好的东西找到刘度,父子二人又商议了好大一会。

翌日,刘贤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于是想试一下身体恢复状况。来到府中演武场,刘贤先是打了一通拳热身,又拿起武器。刘贤的武器却是一支长槊,标准制式槊长一丈八(汉制一尺约为23厘米,一丈为10尺,230厘米,一丈八尺约为414厘米),槊锋二尺三寸,全重三十斤(汉斤一斤约为250克,30汉斤即为7.5千克15斤)。刘贤舞了一会,却觉得气力有所不济“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啊。”刘贤想。休息片刻,刘贤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对着八十步外的箭靶连续射出三箭,却有两箭命中。侍卫皆是拍手称赞。

刘贤练武天赋尚可,尤其臂力出众,满十八岁后能拉开两石强弓。邢义也曾感叹刘贤弓箭之技胜过自己。只是刘贤力气并未完全长成,两石弓射两箭已是极限,再多则手臂酸麻,准头力度已是不够,所以平时多用一石五的角弓。

演练完毕,侍卫牵来一匹黑马,这马是邢义专门为刘贤挑选,乃重金自西域购来的良种大宛马,是刘度给刘贤十八岁成年的礼物。邢义擅马术,也懂相马,刘贤的马术也是邢义所教。

刘贤与刘度策马出城,直奔城外郡兵大营。

邢义与潘濬已在大营等候。此时邢义正在营内焦头烂额。原来昨日邢义回营后立即召集属下将官商议出兵武陵之事,没成想各营军官皆是面有难色,推诿不出。邢义一腔热情化为怒火,挨个大骂一顿。但一夜过去大家还是扯皮,不肯出战。

刘贤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这正是昨夜他思虑计划之事。

“邢将军可知军士为何不愿出战?”

“零陵郡兵皆为役兵,且安逸已久,未经战事。且此去武陵路途遥远,辛劳不说,还很危险,蛮兵凶猛,将士对蛮兵作战心中没底。”

刘贤点头称是。汉朝规定,每个成年男子一生都要服兵役两年。兵役是免费的,只管一日两餐,却没有军饷。零陵郡兵便是这种役兵。没有军饷,没有奖赏,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去武陵搏命作战,他们的确不会愿意。

孙子兵法有云,“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也”。刘贤有心建强军,这士兵厌战之心是首先要解决的。士兵战意不足,便不能上下同心,即使他们勉强上阵,也一定不会拼命,遇到强敌必然一触即溃。刘贤熟读兵书,这些道理自然懂。

“那么邢将军打算怎么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是先礼后兵,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管他愿不愿意,一旦下令出兵,胆敢违抗者定斩不饶!”

刘贤点头。治军之道须用重典,尤其是战时。如今时间紧迫,这大棒是一定要敲的。

“慈不掌兵,邢将军所言极是!除此之外,我还有其它想法。世人皆喜名利,我们当在名利二字上做些文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与父亲商议拿出重金,此次出战对有功者当给予重赏,以利诱之,另对作战表现优异者授其功名,以军中官位诱之。”

汉代军队,五人一伍5人设伍长,二伍一什10人设什长,五什一队50人设队率,二队为屯100人设屯长,二屯为曲200人设军侯,二曲为部400人设军司马,五部为营2000人设都尉,二营为军4000人设校尉。普通役兵没有军饷,但自伍长开始,便有少量军饷,每升一级,将官的俸禄待遇都有不小的增加。军中等级森严,升级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官位?可是现在军中各级职位都是有人在位啊!”

“不一定吧,”刘贤眯起了眼睛,森然道:“会不会有人阵亡?会不会有不力者被临阵撤职?现有各级将领大多未经战事,其统军、作战能力未经考验。我认为一支强军,带兵者一定是勇猛善战者!所以此次出兵,以战事表现核查各级将官之任职资格。对于你所头痛的推诿不出者,直接免职!再有畏敌怯战者,杀无赦!”

“啊!”邢义看向刘贤,突然语塞。从昨天开始,邢义对刘贤的感觉一再变化。之前那个谦谦君子似的贤公子,现在又给他全然不同的感觉。

邢义错愕瞬间即恢复正常,说:“便听公子的安排!”邢义又一次表现出从谏如流的品性,这让刘贤非常满意,看来上将邢义也不简单。之前刘贤还怕自己插手军中事务而为邢义所恶,现在看来却是没有。

其实作为零陵第一大将的邢义是有几分傲气的,但他表面粗豪,内心却极有城府。自昨日听闻刘贤所言,已是折服其见识,刘贤的想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今日刘贤提出的名利相诱的办法也能很好的解决他苦恼的问题。所以刘贤插手军务他并不反感,只是对刘贤的突然转变感觉意外:怎么就变得如此睿智果断!

刘度、刘贤、邢义、潘濬四人商议半天,对各种奖惩条例细致议定,邢义召集营中各级军官来大帐议事。众将官到齐,邢义将议定的奖惩规则一一公布:

所有出战士兵皆奖五铢钱两贯!

杀敌一人赏钱十贯!

杀敌各级首领赏钱十五贯!

杀敌皆有军功,累积军功可直接升职!

战时伤残者,按照伤残程度给予抚恤,最高奖良田十亩,耕牛一头!

阵亡者家属抚恤二十贯,另有良田十亩,耕牛一头!

凡抗拒征召出征者,军官直接免职,兵士剥夺其田地,驱逐出零陵之境!

凡行军与临阵逃脱者,立斩,并剥夺其田地,家人驱逐出零陵境!

。。。。。。

当时零陵物价,一贯五铢钱可买稻米五石,一头耕牛价值五到八贯,一亩膏腴良田价值十贯,一处普通房宅二十贯。杀敌一人获十贯,可买稻米五十石。土地与耕牛是农民最热切的财富,有地有牛,就可以安居乐业。所以以上奖励对于家中困顿的役兵来说可谓丰厚!

奖惩令一出,底下将官一片哗然!此次奖惩前所未有,无论是奖励之重还是惩罚之重!

“肃静!”邢义粗着嗓子喝到,“尔等无须多想!此次我零陵军出兵已是定局,各位要清楚太守大人必胜之决心!”

众将官此时已然清楚当下的局势,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服从命令能获得重赏,而抗拒却必然得到严惩。于是便不再犹豫,纷纷抱拳:“我等必将全力征战,以报太守厚待之恩!”

将官回营各自动员。郡兵家庭生活困苦,听闻此次出征有丰厚奖励,原本不想去武陵卖命的士兵骤然心动。

将官散去之后,刘度问道:“不知征召多少兵士?”

邢义道:“此次共出兵三千人,其中战兵二千四百人,可人人披甲。另有辎重兵六百人。”潘濬补充道:“到达武陵后由当地供应军粮,故辎重兵只用二成,如此六百人足够。”

粮草、帐篷、器具等都需要辎重队伍运输,一般辎重兵在军队中占的比例为二成至三成,具体视运载物资多少、路程远近、行军天数等情况而定。

随后众人又商议行军路线。零陵郡北、西、南三面环山,零陵与武陵之间有雪峰山相隔。最后议定自零陵向东取道零祁盆地至衡阳,在衡阳汇合桂阳军,后通过湘水乘船至长沙,再与长沙军合兵后去武陵。自零陵至衡阳也有水路可通,但刘贤坚持走陆路,因为他要看看零陵军的行军能力。

商议已定,刘度派人去长沙联络。随后几日,刘贤一直呆在府中。以前刘贤对行军打仗之事并不十分关心,现在却要恶补各种知识。书架上的各种兵书翻了个遍,以前有些看不进去的那些枯燥的内容,现在却看得津津有味。其中《孙子兵法》、《齐孙子》、《尉缭子》、《六韬》、《司马法》等著名兵书刘贤都翻了一遍,现在算是囫囵吞枣,等在实战中再慢慢融会贯通。看书累了就至演武场与侍卫对打一番。


转眼五日过去。刘贤起的很早,装备齐整,身着黑色鱼鳞铁甲,外披红色披风,头戴黑色护颈玄铁盔。刘贤身材本就修长高大,又因练武体格健壮,全副装备之下更显得英气勃勃。随后刘贤与刘度骑马奔大营而去。

城南校场兵士全部到齐。三千士兵,两三百匹马骡,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马皆是沉默无声,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刘度祭过大旗,又倒满一碗酒递于邢义,“邢将军此去定将凯旋而归!” “定如大人所愿!”邢义一饮而尽。“吾儿万分小心!”同样一碗给刘贤。“父亲放心!”刘贤也是一饮而尽。

寅时刚过,邢义拔出佩刀,大喝一声“出发!”五十名斥候皆骑马,先行蜂拥而去,随后步兵与辎重大军鱼贯而出。

行军斥候先行。斥候又称探马,为骑兵,多选身手敏捷精于骑马的士兵担任。斥候的任务是侦查敌情,打探消息,观察地形地貌和周边环境。行军时须打探道路,找寻水源,寻找可驻营之地。先行斥候会在每五里的道路旁立一标志,作为后续部队前进的路程依据。

零陵至衡阳三百五十里,按照邢义的计划,要行军七到八日,也就是每日要走三十到五十里。虽然零陵与衡阳之间是零祁盆地,走的多是平路,但每日五十里也是极限。兵书上记载,一般行军每日四十里已算可以,五十里是非常好的行军速度。

长途行军,兵士一般不着甲胄,甲胄打成包,背负。零陵郡兵的铁甲为两档铠,只有前后两面,护住胸腹和后背,重三十斤。皮甲较轻,也有十多斤。着甲行军吃力又不方便,只有临近战场才会披挂整齐。

每个士兵的负重不小,除了背负甲胄,他们还需要自带武器约五斤、水囊约五斤、可用三日的军粮约二十斤、装换洗衣物的油布包裹一个五斤、其他杂物五斤。若是铁甲兵,则负重七十斤,若是皮甲兵,则负重五十斤。

(汉斤一斤相当于250克左右,70汉斤相当于现在的35斤。)

行军快慢是由最慢的队伍,也就是辎重队伍的速度决定的。辎重为粮草、帐篷、行李、金鼓、鹿角、栅栏、炊具等物。辎重运输多用大车,以马骡拖拉。每辆辎重车又配备数名辎重兵,照料马骡,上下装卸及行军助力。道路坚实平坦还好,一旦崎岖不平或者泥泞坑洼,辎重大车行进就非常困难。马骡拖拽不动,所有辎重兵需要一齐帮忙拖拉。甚至有些地方还需将重物卸下,分批多次搬运通过。

行军刚刚开始士兵体力尚好,步履较为轻松。出零陵二十里后,大军稍事休整。此时队伍也还算齐整,士兵士气也还不错。刘贤赞道: “邢将军往日练兵用心了。”邢义却说,“第一日尚可,怕后面就无此成效。”果然,第一天最后十里已有士兵出现状况,有几名士兵体力不济,拖运辎重的马车也坏了一辆。这还是走在官道上,如果在野地,情况实在难以想象。

年轻的士兵马忠就是其中体力不济者之一。他是一轻甲兵,刚满十八岁。马忠父、兄早亡,家中只有一寡母,平时做些针线谋生。马忠日渐长大,为求一口饱饭,虚报年龄参军。因家境不好,长期营养不良,马忠虽然身高已经长成,但极瘦弱。本来他不在征召之列,但想补贴家用,贪图两贯的出征费,极力争取获得出征资格。他同样负重五十斤,开始尚可应付,但走到后面步步艰难,已是不堪重负。幸亏他的伍长伍延帮他背负粮袋,他才能跟上队伍。

第一日五十里走完,已过了午时。斥候已经找好驻营之地。这驻营之地也有讲究,首先要临近水源,周边最好有丰富的水草以供喂马,还要便于搜集木料等引火之物。另外,如果临近战场还需寻觅可守可攻之地形。部队开始扎营,炊兵择地埋锅造饭。

刘贤仔细的观察着。第一次真正参加远程行军,刘贤对一切都很新奇,问道:“为何刚过午时便要扎营?”潘濬负责辎重后勤诸事,解释道:“扎营需要时间。因未入敌境,这扎营还比较简单,依次扎好帐篷,一个时辰即可,若接近敌境,还需挖壕沟,布鹿角拒马,排好栅栏,那就费事不少,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另外,到达驻地,还需派人警戒守卫、饮马喂草、找寻燃火木料、埋锅造饭等等,诸多事情啊。”

军队行军实行一日两餐,一餐在寅时,出征之前;一餐在扎营之后。

以前刘贤以为辎重兵用军中老弱即可,现在看来却大大错误。老弱士兵行军都难以跟上,更何况还要担负拖拉重物、装车卸车、扎营起营的任务。而且辎重兵每日睡眠至少要比其他人少一个时辰,休息时间更少,体力消耗更大。

此时整个大营乱哄哄一片。邢义与潘濬大声呵斥,忙的团团转。刘贤皱眉。零陵郡兵的表现实在难以称为强军,离自己的目标相差很远啊。

“规则,秩序,将令,经验。”刘贤暗暗想到,只有以后慢慢调整了。

一阵闹腾,终于一切完毕,原定一个时辰的扎营时间却用了将近两个时辰。邢义潘濬已是灰头土脸。“往日松懈,第一次扎营真是糟糕!”在刘贤面前出丑,他们也是有些挂不住。刘贤安慰道:“无妨,开始时总归是有些混乱,后面慢慢训练会好起来。此次我们出兵目的之一就是练兵,缺陷早些暴露更好。”

邢义召集各级将官入账。刘贤道:“兵贵神速,行军能力非常重要。两军作战不仅仅是摆阵厮杀,这行军、扎营亦是作战的重要环节。早一日到战场可以逸待劳,慢一日到战场则贻误战机。行军、扎营混乱则使敌有机可乘。即便撤退,行军迅速也可快速摆脱强敌,增加自保把握。”于是众人对当日行军及布营情况进行总结。潘濬也是人才,将行军扎营得失一一列出,其中弊病之处,责令各营整改。

马忠的脚上起了数个巨大的水泡。伍长伍延已经四十岁,是个有经验老兵,平日对马忠多有照顾。伍延教他将水泡挑破,又用水泡脚。伍延鼓励道:“熬过前面几天就习惯了,我刚入伍的时候也是如此。”

第二日寅时,大军起营继续行军,少数士兵因夜间睡眠不好打着哈欠。整个队伍却比昨日安静很多。第二行军目标依旧是五十里,走到后面队伍已显松散。但是午后扎营速度却明显提升,只用一个半时辰就搞定,比昨日进步不少。

三日之后,兵士出现掉队现象。“此次出战没有挑选士兵,军中老弱不少,行军艰苦,掉队也是正常。”刘贤说:“此次掉队者就不做惩罚,但他们的出战费却不能给了。”邢义点头称是。

刘贤注意到了马忠。马忠个子不矮却极瘦,竹竿似的身体背负诸多杂物,弯腰弓背的样子既可笑又可怜,每日走到后面都是跌跌撞撞,似乎不堪重负。但是马忠性格坚韧,咬牙坚持却没有掉队。他每天都感觉累到极限,但是毕竟年轻,休息一夜又迅速恢复过来。当然,伍延的照顾也是他没有掉队的重要原因。

行军路上,刘贤一直在观察沿途情况。出零陵后人烟逐渐稀少,道路两边出现大片荒地。荆南四郡地处偏远,人口稀少,此时零陵一郡总人口不过二十万,且多集中于郡治、县城周围。刘贤想:如果有足够人口,这零祁盆地应当能成为产粮沃土吧。零陵不缺水,境内潇湘两水及其支流众多,而且零陵处于江河上游,即便雨水充沛也不会形成大的水患。土地多由河水冲积形成,土质肥沃,适合农耕。零陵境内有零祁盆地与道江盆地两个适于耕种的冲积盆地,后世永州一地就有超过五百万亩良田。更为难得的是,零陵地处南方,气候温暖,水稻是一年两熟。

路上不断看到流民,他们拖家带口,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中原因瘟疫、战乱、饥荒,十室九空,当地人民流离失所。大量灾民为谋生远离家园,涌入相对安定的荆州。荆南四郡虽然偏远,但也也流入不少灾民,流民走的更远者甚至都到了荆州南边的交州。

这些流民看到零陵军却并不惊奇,只是远远的避开。他们已经见过太多军队了。中原大战,各路兵马你来我往,民众都已习以为常。流民背井离乡,失去了原籍,便没有了保护。经常有乱兵劫掠财物,强暴妇女,所以他们见了军队唯恐避之不及。

刘贤严命军队不得骚扰沿途民众,违令者立斩不饶。刘贤对潘濬道:“待武陵之事结束,我等当好生想一对策,安置流民,开发土地田亩!”

潘濬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我零陵土地肥沃,可开发荒地颇多,但人口一直稀少。现在大量流民涌入,正可利用。”

行军八日,部队终于到达衡阳。行军期间除了第一天的扎营混乱之外,后面几天倒是越来越顺利,到最后已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扎营。只是行军速度却逐渐变慢,从开始的一日五十里降到三十多里。

刘贤发现,士兵行军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伙食。零陵郡兵伙食以稻米为主,粟米为辅。大米煮成浓粥,再加一些野菜,却无肉食。士兵吃粥暂时能够饱腹,却饿的很快,出恭几次便腹中空空。每日行军二十里后几乎都是饿着肚子,所以越走越慢。数日行军,士兵体力逐渐耗光,速度下降,每日行军距离便降了下来。

“看来要想办法改进军队伙食啊。士兵体力不足,总是饥肠辘辘,行军走路都费劲,还谈什么上阵杀敌?”

衡阳是长沙地界,时任长沙太守的张机已派人接应,送来猪羊几十头,并安排零陵军就地休整。桂阳太守赵范也派了手下校尉陈应与鲍隆,同样带兵三千援助武陵。桂阳军却比零陵军晚了一日出发,预计到达衡阳得两日之后,零陵军正好可在衡阳休整两日。

两日后,管军校尉陈应和鲍隆带桂阳郡兵到来。两人都是三十岁,原是山中猎户。陈应会使飞叉,鲍隆曾射杀两只老虎,都是勇力过人。两人带兵能力比邢义又差了一截,桂阳军看起来更加疲弱不堪。

“真是麻烦!桂阳与武陵距离甚远,要我等援助,劳民伤财又没啥好处!”一见面鲍隆就满腹牢骚。“兄弟慎言!”陈应倒是一个持重之人,“已经来了,就别想太多。如果胜了蛮族,想那金旋太守不会亏待我等!”

陈应、鲍隆认识邢义,与邢义打过招呼。刘贤不动声色,只在一旁微笑。陈应注意到刘贤,问道:“这位将军是?”邢义道:“我为两位将军介绍,此为零陵太守之子,零陵管军校尉刘贤是也。”

刘贤抱拳与两位见礼,“久闻陈将军、鲍将军之威名,今日相见真是有幸!陈将军的飞叉之技,鲍将军的弓箭之能,小弟日后定当见识一番!”

二人同样回礼,却有些意外。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像刘贤这样的士族公子都是鼻孔朝天之人,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带兵的粗鲁将军都是不屑一顾,于是对刘贤颇有好感。四人又交谈一番,商定次日乘船去长沙。

荆州多大江大河,刘表又常年与江东水军交战,所以对水军建设非常重视。长沙紧邻湘水,洞庭湖也在长沙郡内,所以长沙也配备了一支水军。长沙太守张机派了数十艘水军大船正于衡阳等候。刘贤等人率军登船。

水路却比陆路快捷,顺湘水而下,从衡阳到长沙两日即到。刘贤感叹,这水路运输实在便捷,陆路行军简直不能相比。


到达长沙,太守张机派人安顿两军,又请刘贤、邢义、陈应、鲍隆入府款待。刘贤等人到达太守府,只见居中一人五十多岁,三缕长髯,身着官袍,正是太守张机。

这张机却是一奇人。张机,字仲景,南阳人。经“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推荐,刘表将张机任为长沙太守,至今已有三年。张机善医术,以自己的名字冠以“坐堂医生”四字悬于府衙,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打开衙门,不问政事,却让患病百姓进来,挨个为百姓诊治。不少危重病患经张机救治起死回生,张机声名远播,每到诊日长沙府衙便聚满各方求医百姓,一时成为奇观。

张机下首一员老将,五十多岁的样子,须发花白,身体魁梧,面沉如水,不怒自威。刘贤猜测,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当世猛将黄忠黄汉生吧。黄忠与刘度同期投奔刘表,被任命为中郎将,之前随刘表侄子刘磐驻军长沙攸县,防御江东,与孙策交战屡有战功。后刘磐离开,黄忠便留在长沙,归太守张机统属。刘度曾经对刘贤说过,黄忠乃其生平仅见之猛将,刀弓双绝,能使二石强弓,可百步穿杨。刘贤好武,对黄忠神交已久。

张机笑容满面,见刘贤英武,道:“真乃少年英雄也!”

刘贤也是面带笑容,抱拳见礼道:“零陵管军校尉刘贤见过张大人!张大人为民治病,救人无数,刘贤心中佩服!”

张机哈哈一笑,摆手道:“医术乃吾家传,不想荒废。百姓苦于疾病,吾顺手而为之,不足道也!”

张机又与刘贤引见黄忠,刘贤对黄忠抱拳:“黄将军弓马双绝,勇猛无匹,刘贤仰慕已久!”

黄忠自谦道:“虚名而已!”

随后邢义、陈应、鲍隆等人也与张机黄忠一一相见,寒暄完毕,众人入席。席间,张机道:“此次援助武陵,不知各位有何良策胜那五溪蛮?”

“有四郡大军共同征伐,又有黄将军、邢将军之威,蛮众必将顷刻土崩瓦散!”鲍隆大声道。“我等勠力同心,奋勇杀敌,怕是如那沙摩柯之勇也是抵挡不住吧!”陈应也附和。

“擒贼擒首,只要斩了那沙摩柯,蛮众自散!”邢义自恃武勇,念念不忘沙摩柯的首级。

“黄将军认为呢?”刘贤坐在黄忠下首,转头问道。

黄忠沉吟道:“我想不会那么简单。武陵蛮蓄力多年,又较以往更为团结,此次选择我荆州北据强敌之际兴兵作难。我观蛮众进退有据,与以往小股侵扰郡县不同,怕是有长久之谋。蛮众作战灵活,一旦看我兵盛即会退避,隐入大山,我等很难入山林而战,又不能在武陵久驻,到时进不得退不得,恐陷入被动。日久必将生变。”果然是百战老将,思虑甚远。

刘贤也同意黄忠的观点。东汉初年与五溪蛮的战争也是如此,官兵能够在一场战斗中将他们打散,却不能除尽,待官兵离开,他们又聚众而出,却像那苍蝇一般,萦绕不散,让人难受至极。

“刘贤将军你有何高见?”张机见刘贤气质出众,气度沉稳,全然不像刚满十八岁之人。询问刘贤,也是带着三分考校之意。

刘贤拱手道:“张大人相问,我就献丑一说。我与黄将军想法一致。此次武陵之难,解围并不困难而彻底灭此祸患却很难。我有上中下三策可退敌。”

刘贤侃侃而言:“其下策,分兵各县城据敌,节节抵抗耗其实力。另组织一快速机动之精兵,由大将统帅,若蛮族主力来袭,派快骑通报信息,机动精兵可迅速出动,一举击溃之。但此法风险不小,既需要守城之军有死战之心,又需机动精骑战力出众,两边皆不能有失。”

“其中策,诱敌深入。武陵蛮之团结,皆在其首领沙摩柯。沙摩柯自持武力,必为骄傲之人,如今又连破二县,娇气更重。当示之以弱,诱敌深入,可放弃更多县城,使其远离大山,后趁其不备全力围而攻之,一举擒杀。其策关键是如何示弱,如何诱敌,还需具体磋商。”

“其上策。。。。。。”刘贤顿了一下。众人皆好奇的望向刘贤。

“上策就是,示之以威,随后议和!”

“议和?”众人疑惑。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当为上策。那五溪蛮为何会起兵作乱?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其族内生活困苦,希望通过劫掠获得钱财粮食。二是觉我兵力不够,征讨不力,即使有失亦可全身而退。此二者正是我可利用之处!沙摩柯看似来势凶猛,实则胸无大志,首鼠两端。既想得好处,又不想吃亏,这是用兵之忌!所以,我们可以首先示之以强,趁我三郡大军至武陵之际,大肆造势,展示军威。趁其军心浮动,派一善辩之人游说,陈述利害,同时许以重利,劝其退兵即可。”

迫使蛮兵议和,是刘贤真实的想法。因为刘贤的思维并不是仅仅局限于眼前的战事。刘贤判断荆州大变在即,刘表会失去荆州,落入谁手却不一定。可能是曹操也可能是孙权,甚至可能是刘备,更大的可能是被各家瓜分。无论武陵之战如何打,输赢如何赢,都不会改变荆州的局势。五溪蛮叛乱仅仅是疥癣之痒,让人难受却不要命。后面诸强无论谁取了荆州,五溪蛮都会被他们像一只蚂蚁一样随手灭去!

刘贤带兵入武陵参战不过是练兵:在荆州大变前体验一下真实的战斗,让士兵见一见血。所以用中下二策,为金旋在武陵死拼,那是极不理智的!

此时堂上诸人闻言表情各异。张机点头,他善医,对军事却不太了解,只是觉得刘贤挺有想法。邢义是莫名的满脸崇拜:我家公子又厉害了!陈应鲍隆有些不屑:纸上谈兵而已!

黄忠一开始是面无表情。他想,黄口小儿能有什么高论!听到下策时,他摇了摇头,心道:莽夫之见!听到中策,却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心中也是如此定计!至于上策,却让黄忠迷惑。在黄忠看来,明明中策已经趋于完美,为什么刘贤却抛出个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近似迂腐的所谓上策呢?不打,谈判,让利?实在超出了作为职业军人的黄忠所能理解的范畴。

张机见大家沉默,打着哈哈道:“难得难得,刘将军小小年纪却有此见识,属实不易!武陵之事还待金旋太守定夺,我们喝酒!”

众人吃喝一番,议定两日后出兵武陵。

长沙同样出兵三千,张机让其弟子杜度任医官随军。三军汇合,刘贤观长沙之兵,却是个个精神抖擞,装备精良。不同于零陵和桂阳的郡兵,长沙兵是荆州正规战兵。长沙与江夏一样,与江东接壤,是防御孙氏的前线。

“刘将军为什么提那议和之策?”黄忠与刘贤并骑而行,开门见山的问道。

“黄将军,你对荆州之势做何感想?”刘贤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黄忠沉思道:“荆州风雨飘摇,怕是不久就有一番大战。”黄忠对荆州的局势也非常清楚。“曹操,枭雄也。挟天子以令诸侯,假借天子之名四处征伐,节节胜利,北方指日即可平定。现在荆北的南阳郡已落入曹操之手,等北方安稳之时,曹操必将攻略荆州其它各郡!”

“那已黄将军只见,荆州能否抵挡曹军之势?”

“难。州牧年迈,身体日见衰弱,已无雄心。其长子刘琦性情温和,才能一般。而荆州豪强如蔡家、蒯家欲立次子刘琮为主,内部争斗不断。如此情况如何能抵御曹军?”

“那么,荆州必将落入曹操之手?”

黄忠道:“江东孙权亦对荆州觊觎已久,定不会让曹操一家独大,独吞荆州之地。若曹操用兵荆州,孙权也必将乘虚而入!”

“那么荆州将被曹操、孙权两家瓜分?”

“可能还有变数。想那新野驻军刘备,厉兵秣马,而刘荆州亦有相让荆州于刘备之意。刘备乃天子皇叔,与刘表同宗,素有大义,手下有关张赵云之猛将,所图不小!”

刘贤目光深邃,幽幽的说:“按照黄将军所说,无论如何,荆州都无力自保,必将易主!如此,黄将军观此武陵平叛之行如何?”

至此,黄忠终于明白了刘贤的真实想法。是啊,面对强敌环伺,荆州朝不保夕,武陵蛮之乱平定与否与大势无关。如果想尽除其害,无论何种办法都必定旷日持久,强如东汉初年,也是用了近十年才基本平定。那么当下最好的办法当真是以势压之,许以财物,安抚为上,如此求得暂时的安稳,保存实力,静待荆州时局变化。黄忠对刘贤印象大为改观,小小年纪却能深谋远虑,心中颇感佩服。


五日后,刘贤等人带军入临沅,临沅是武陵郡治所在。武陵太守金旋见三郡大军抵达,心中大喜。金旋任中郎将,乃西汉名臣之后,现年五十有余,为人刚猛,颇有武力。刘表任其为武陵太守,在此已有多年。

是夜,金旋于府中宴请众将。“有四郡大军,又有黄、邢、刘、陈、鲍等诸位将军之勇,那五溪蛮之乱平定可期!”金旋信心满满,“此次蛮首沙摩柯纠集族众一万号称两万人,群拥而至,我郡县守军不足,被其一鼓而下无阳(今芷江、新晃、怀化等)、辰阳(今辰溪、麻阳、凤凰等),这两县本为蛮地,猝不及防。五溪蛮占据两座县城,又四处侵扰,祸乱周边。观其动向,下一步当往沅陵。沅陵县城有兵五百,难当敌众,我已派从事龚志率武陵郡兵三千赶去支援。”

“不知金大人接下来如何克敌?”黄忠问道。

“武陵之兵三千已赴沅陵布防,蛮众装备简陋,无大型攻城器具,坚守城池应当无碍。此次三郡援兵已至,我欲借各位之力,寻那沙摩柯主力,于沅陵城下一举破之!”黄忠与刘贤对视一眼,这金旋的想法正是刘贤之前所说的下策:防守县城,寻机主力正面对决。

“是否考虑与沙摩柯谈判,许之以利,让其罢兵?”刘贤试探道。

金旋看刘贤年少,满脸不屑。“哼,许之以利?痴心妄想!我堂堂大汉朝廷官兵岂可与蛮族示弱!此次他们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金旋咬牙断然拒绝。金旋勇猛且刚愎自用,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加上武陵本地机动军队八千,现在更有三郡支援,将近两万大军,所以金旋决心更大。

刘贤不再多言。黄忠正欲说话,刘贤暗暗向他摇了摇头。宴后,黄忠问刘贤:“公子为何阻我?”刘贤道:“我观金大人乃决绝刚愎之人,一再劝阻恐为他所恶,倒不如任其行事,我等见机而行,正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许金大人吃点亏心意才会有所变化!”

第二日有斥候来报,沙摩柯三日前已由辰阳出发,发兵沅陵。金旋点起武陵本部五千兵马,与三郡大军合并向沅陵急行。行军途中,刘贤看到黄忠所部长沙军表现最好,队伍齐整,军容颇佳,长途行军士兵无一掉队,不禁感叹名将带兵之能。

此时蛮军首领沙摩柯亦在催促人马急行。起兵时蛮军有五千人马,拿下两县后又增到到一万多人,此次倾巢而出。沙摩柯已经得知金旋带大军前来,希望赶在金旋援军到达之前赶到沅陵,一举拿下城池。不同于官兵,蛮军并无多少辎重,他们靠沿途劫掠补充给养。

蛮军到达沅陵比金旋早了半天。一到沅陵,沙摩柯不待休整随即攻城。此时巩志的三千武陵兵已经进入沅陵县城。巩志在城楼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蛮兵。那些蛮兵袒露胸膛,手持梭镖、大刀,背负猎弓,凶相毕露。虽然蛮兵队列杂乱,却仗着人数众多,气焰嚣张!蛮兵如此之势,唬的守城郡兵战战兢兢,面如土色。巩志暗想,金大人可能轻视了沙摩柯,这城守住怕是困难!

沙摩柯一举手中铁蒺藜骨朵,大喝一声:“开始攻城!”无数蛮兵嗷嗷叫着着奔城墙而来,巩志急喊“弓箭手射箭!”城上弓手急急向城下迅速冲来的蛮兵射箭。因为慌乱,大多弓手在蛮兵未进入射程即放出第一箭,并未造成多少杀伤。蛮兵奔的更近,前排蛮兵已有中箭倒下,中箭者发出痛楚的嚎叫。但蛮兵天性悍勇,竟无人退缩!靠近城墙,蛮兵也开始向城上射箭。相对于官兵弓手,常年打猎的蛮兵射出的箭更加精准!顷刻间城上弓手倒了一片,一时竟被压制,不敢露头。蛮兵越发靠近,向城头抛出飞爪。这飞爪是蛮人翻山越岭常用之物,可勾住山壁岩石在山间攀爬,此时却成了攻城利器!沅陵县城城墙不到四米,正适合飞爪使用。大批蛮兵像猴子一样迅速攀绳而上!

巩志大急,喊道“滚木礌石!”守城士兵俨然被吓破了胆。他们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寥寥数人听到巩志命令,匆匆丢下滚木礌石就退缩回去。此时大量蛮兵已是翻上墙来,举起手中梭镖,恶狠狠的向守兵投去。守兵惊声大喊,四散而逃。巩志本就不具备统军能力,见此情况也是慌乱至极,转身逃下城楼。

沙摩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沅陵县城,三千来援郡兵竟是毫无作用,与蛮兵对战皆是一碰即溃,巩志只与十几骑逃出城去。

金旋等率军往沅陵县城急赶,正遇到仓皇逃出的巩志。巩志大哭:“蛮兵凶猛,沅陵丢了!”沅陵有县兵五百再加巩志援兵三千,却被沙摩柯一举而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金旋拔刀欲斩巩志,却被刘贤拦下。刘贤道:“临阵杀将不吉,且听巩大人细述事情经过!”巩志稳稳心神,向众人细说蛮兵各种情况。黄忠皱眉道:“看来蛮兵的确战力出众,我等还是轻视了!”金旋怒气未平:“不要灭自家威风!我官兵主力已至,待明日对阵,定取沙摩柯首级!” 离沅陵五里,大军扎下营来。


第二日,两军在沅陵城前布阵。

只见蛮军阵前一员大将,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腰带两弓,提一铁蒺藜骨朵,正是那蛮王沙摩柯!刘贤又仔细的看向对面蛮军。只见那些蛮兵半露上身,露出肌肉遒劲的手臂,一个个表情狂热,桀骜不驯!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梭镖、长枪、大刀都有,又多背负猎弓。

金旋大喝:“沙摩柯,尔等蛮人三番五次犯上叛乱,今又祸害我郡县,待我擒你,定斩不饶!”

沙摩柯也喝到:“呸!你苛待我等族人,驱逐鞭挞,暴虐相残,使我族人民不聊生,无奈反你,却有脸来说!”

金旋不语。刘贤心道,这沙摩柯蛮王说话有理有据,却不像表面上那般粗鲁!

陈应喝道,“看我用飞叉胜他!”便举三股钢叉飞马而去。沙摩柯迎上,没有花哨动作,铁蒺藜骨朵迎头砸下。陈应举叉迎去,只听“当”的一声,陈应双臂发麻,钢叉险险脱手,这沙摩柯力量太大!陈应调转马头,钢叉朝沙摩柯肋部扫去。好一个沙摩柯,却不避让,腾出一手,反手抓向陈应钢叉杆身!陈应猝不及防,被沙摩柯抓个正着。沙摩柯往怀中一扯,陈应钢叉脱手!陈应的钢叉后面连着一条铁链,虽然脱手,却还有铁链缠在手臂,松手不及竟被拽下马来!沙摩柯两合即将陈应打落马下,惊呆了众人。那边蛮兵见沙摩柯获胜,大声喝彩,鼓噪不已。沙摩柯举铁蒺藜骨朵,欲取陈应性命,陈应急急避闪!

邢义见陈应落马,急催战马直奔沙摩柯,一边大叫:“陈应速回!沙摩柯,我来取你首级!”

沙摩柯见邢义来势汹汹,弃了陈应,提铁蒺藜骨朵来战邢义。邢义大斧直劈而下,沙摩柯用力迎上,只听到“当”的一声巨响,两人皆是身形一晃。“好力气!”沙摩柯喝道,“再来!”沙摩柯同样抡起铁蒺藜骨朵直直砸下,邢义亦举斧相迎,又是“当”的一声巨响,邢义肩膀发麻,大喝一声:“好力气!”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就是三十回合。邢义力气却不如沙摩柯,此时已是双臂发麻,举斧吃力,于是兜马转身往本阵奔来。沙摩柯却不追赶,探手取出弓来朝邢义就射。邢义听到弓响,赶紧附身,却未见箭来。那边沙摩柯喝到:“给你一个教训,却不取你性命!”邢义惊出一身冷汗。邢义奔回阵来,黑脸泛红,羞愧难当。刘贤上前,拍了拍邢义肩膀:“邢将军,战场胜败乃常事,不必介怀!”

金旋脸色难看,见失了锐气,便鸣金收兵回营。沙摩柯也不追赶,自回城内。

大帐中,金旋问道:“沙摩柯悍勇,如之奈何?”黄忠道:“沙摩柯力气不小,然吾观他武艺却是一般,待我明日会他!”金旋闻言大喜。

众人退去,刘贤对黄忠道:“我心有疑问,需黄将军解惑!今日两军摆阵作战,却先斗将,这斗将之事,可有必要?”

黄忠一愣,想了想道:“却无太大必要!”

刘贤点头。他也认为这斗将之事实在没有必要。两军作战,如果仅凭斗将就能取胜,那只需一名武艺高超的将领上阵即可,还要几千上万的大军做什么?斗将胜了固然能提振士气,但败了却有折损大将性命的可能,在刘贤看来实在是画蛇添足,迂腐而又无效。

第二日,沙摩柯早早前来邀战,黄忠率本部兵马出营迎战,众人随之观战。

蛮军士气更盛。黄忠提九凤朝阳大刀,纵马上前:“吾乃黄忠是也,沙摩柯来战!”沙摩柯见黄忠须发斑白,心中轻视,喊道:“官兵无人,竟派一老将!”黄忠没有多言,挥刀直取。只见黄忠一刀迅猛劈向沙摩柯,沙摩柯喝一声举铁蒺藜骨朵迎上,没想到黄忠只是虚招,中途刀势变向,由直劈变斜砍!沙摩柯变招不及,闪身相让。黄忠不待沙摩柯回身,又是一刀自下而上反撩,沙摩柯向前急奔避过。仅仅一个回合,沙摩柯就被黄忠打的手忙脚乱。

刘贤第一次见顶尖武将对决,真是叹为观止。昨日沙摩柯力压陈应、邢义,今天在黄忠刀下却如此狼狈。“黄将军威武!”邢义也满脸敬佩。邢义在零陵自持勇武,此时才知是坐井观天,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此便收起骄横之心,不敢小瞧天下英雄。

只见黄忠刀法凌厉,速度奇快,一刀紧似一刀。沙摩柯应接不暇。转眼间,黄忠与沙摩柯已经交手十余合,沙摩柯处处受制,左遮右拦,空有一身气力却无处可使。黄忠见沙摩柯慌乱,趁两人交错之时绰刀献刀纂向沙摩柯戳去,沙摩柯避让不及,正中左肋,一时闭气,无力再战!于是转身往本阵逃去。

金旋见黄忠战胜,挥军掩杀。蛮军慌乱退却,却是损了不少人马。蛮军受挫,闭门不出。金旋欲攻城,刘贤黄忠劝阻。“蛮军城内有敌军万余,且战力出众,恐损伤惨重。”金旋不听,挥兵强攻。果如刘贤黄忠所说,金旋攻城数次无果,兵士被蛮军弓手射杀无数。另有蛮军梭镖手,梭镖投掷又快又猛,少量登城兵士也被一一击杀。

刘贤道:“想那沙摩柯仓促而来,粮草定然不足,对峙数日定会弃城而出。我们可围三缺一,待蛮军退却之际寻机攻之。”金旋无奈接受。

转眼三天过去,此时沙摩柯也很苦恼。他受挫于黄忠,已无战意。虽然据有城池,但是沅陵县城存粮远远不够万余大军之用。“困守城池却是死路一条,该退兵了,”沙摩柯想,“如果退兵,金旋定会追杀,当事先安排一番!”


又过五日,蛮军自沅陵撤出。蛮军本没有辎重,此时却在沅陵抢了许多财物,满满装了几个大车,另外又劫掠大量牛羊。沙摩柯派蛮兵主力在前,让人驱赶牛羊居中,自己亲率精锐断后。

金旋得斥候情报知蛮军退却,欲带兵追击。黄忠道:“蛮军未败,观其退兵并不慌乱,此时追击恐不能得手,可提兵马紧随其后,寻机再说。”金旋不从,尽提武陵本部郡兵前往。黄忠刘贤鲍隆只有提兵相随其后。

金旋亲率本部五千,追之甚急。沙摩柯派少量蛮军阻挡,节节抵抗,却是被金旋一冲即溃。如此追出十里,到达一处山谷。“就是这里!”沙摩柯道。两日前沙摩柯即安排三千蛮军于此山谷,正是准备伏击追兵!金旋军一头扎入山谷,只见两侧出现大量蛮军弓手,齐齐射箭。金旋知道不好,赶紧后撤,却被伏兵堵住后路,那沙摩柯趁势回军掩杀,金旋大败!等到刘贤黄忠等赶来,金旋所部已经伤亡过半。 沙摩柯见后续兵至,收拾兵马蜂拥而退。金旋此时大悔未听黄忠刘贤之言。

刘贤却道:“黄将军,此时我等当急追蛮军。之前沙摩柯有所准备,如今伏击得手他们定然松懈,此刻追击必然能够得手!”

刘贤所言确有先例。当年曹操与张绣大战于南阳,曹操闻袁绍欲乘虚袭取许都便带军撤退,张绣不听谋士贾诩劝阻率兵尾随追击,却被曹操出奇兵大败。而追击失败之后,贾诩却又力劝张绣收拾兵马再行追击,果然将得胜后松懈的曹军击溃,取得大胜!

果然,沙摩柯在伏击金旋得手后洋洋得意,懈怠下来。蛮军本来列队行军就不严谨,此时更是一窝蜂的撤退。黄忠刘贤鲍隆所部三郡之兵急行尾随而至,待到沙摩柯发现时来不及准备。黄忠一马当先直冲沙摩柯,其后长沙兵紧紧跟随,而邢义、刘贤、陈应、鲍隆等亦是驱马率本部冲杀。蛮军仓促迎战,不成军型,哪里抵得住!沙摩柯见黄忠驱马冲来,不敢抵抗,夺路而逃!

刘贤也是冲锋在前,长槊迎面刺入一名蛮将的身体,槊杆弯曲将蛮将瞬间挑飞,蛮将大声惨叫。这是刘贤第一次杀人。看到蛮将狰狞痛苦的表情,刘贤咬紧牙关,血气上涌,脸色通红。初上战场,他并不觉畏惧,却有一丝嗜血的兴奋。当杀到三人的时候,刘贤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来我是适合战场的!”刘贤想。

蛮兵单兵战力优异,但面对严整的军阵冲击却无能为力!尤其是长沙军的弓兵,一轮轮齐射,给没有披甲防护的蛮军造成巨大的杀伤!又有长沙枪兵、盾兵,列阵齐整,进退有度,所到之处,蛮兵皆不可挡。

零陵郡兵虽战力比长沙军弱,然在奖惩令巨大利益驱动下,也是异常勇猛。零陵军中最小单位为伍,一伍五人,冲锋时五人同步。伍延叮嘱马忠紧紧靠着自己,然后与其他士兵一起冲向蛮兵。马忠的武器是一支长矛,第一次上战场,握着矛杆的双手手心一直在出汗。他紧跟着伍延,快步奔跑。靠近蛮兵,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蛮兵狰狞的面目。伍延大喝一声,挺长矛突刺!那蛮兵闪身避过,马忠虽然瘦弱,却很机灵,从蛮兵侧面挺矛刺去,正中其肋!矛头瞬间没入蛮兵身体,蛮兵痛极,发出凄厉的叫声。马忠拔出长矛,大股鲜血自蛮兵身体喷涌而出!第一次杀人,马忠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僵在当场。中矛的蛮兵挣扎着抛出手中的大刀,眼看就要劈中马忠,却被伍延横身挡住!伍延身着铁甲,大刀力度不够,没能砍穿,却将胳膊上的皮肉刮走一片。伍延大声道:“马忠!不要发愣,继续冲!”马忠方才缓过神来,与伍延一起继续冲锋。

漫山遍野都是蛮军逃兵,官兵紧随其后追杀。蛮军大败,但是蛮兵的悍勇还是给刘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开始时慌乱奔逃,后来却自发的结团厮杀,给官兵造成不小的伤亡。

半日厮杀,战场上已无抵抗的蛮军。蛮军逃跑本领也是厉害,万余人有一半匿入山林,追之不得。战场上横七竖八,全是死伤士兵。官兵打扫战场,将伤重蛮兵尽皆杀死,又将受伤官兵抬走。随后挖坑掩埋战死的双方士兵。

刘贤身上的盔甲、战袍沾染了大片鲜血。此时鲜血已经凝固,变成黑紫色。他跳下马,走在战场上。战斗的兴奋已经消去,刘贤面色煞白,表情肃然。看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刘贤深深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兵事之凶已然亲见,当真惨烈无比!”

众人收拢军队回返沅陵。此战共杀死杀伤蛮军三千,俘虏一千,另外得牛羊财物无数。但是各部损失仍然不小:武陵军死伤三千人,其中大部分是被蛮军伏击导致;长沙军死伤两百人;零陵军死伤四百人;桂阳军死伤六百人。

四郡共出动大军一万七千人,连同巩志之前损失的三千人马,四郡兵力损失竟然超过七千!其中武陵兵的损失最重,有近六千人。“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啊。”刘贤对带兵大将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刘贤与黄忠、邢义等视察伤兵营,营中伤兵情形悲惨,痛呼嚎叫之声不绝于耳。陆续有重伤者不治而亡被抬出营地。

杜度正率领医士忙碌救治,众医士都是身染献血。杜度虽然得张仲景真传,医术已属上乘,但面对如此多的伤兵,人手不足又无趁手的医具,救治能力大大受限。

伤兵中有中箭者,医士用铁钳将箭拔出,鲜血喷涌,医士用布擦拭,随即向创口塞入浸满药面的布条,伤兵疼痛大叫。杜度道:“药面布条为止血之用。如不经此处理,伤兵将流血而亡。蛮兵箭矢多涂有不明毒药,纵然止血,也恐中毒,却无医治之法。”

又有受刀枪所伤创面极大,甚至断手断脚者,医士让伤兵咬住一根木棒,然后用烧沸过的温水清洗创口,随即将烧红的烙铁直接贴向创口!顿时白烟冒起,一股烧熟的肉香飘散出来。伤兵大叫一声,昏厥过去!众人惊骇,毛骨悚然。杜度面无表情道:“烫过伤口,可止血,也可防止伤口腐烂。”

刘贤叹息道:“不知这些受伤的兵士能活下来多少!”杜度道:“军中医疗条件简陋,只有尽力救治!”

刘贤与邢义回到零陵军驻营。营中比以往安静许多,士兵军官各自行事,却大多沉默。马忠正在帮伍延捆扎伤口。伍延手臂上皮肉被刮走一片,血流很多,所幸没有伤到筋骨。此战他们各击杀一名蛮兵。马忠没有受伤,伍延也只是轻伤,但他们伍中兄弟却不走运,战死一个,重伤一个。

刘贤听说马忠也杀死一名蛮兵,非常意外,拍着马忠瘦弱的肩膀道:“你很不错!只是太瘦,要多吃饭,快点强壮起来!”

值此大战,零陵郡兵经受了战场鲜血的洗礼,已然脱胎换骨。邢义对刘贤道:“果如公子所说,往日练兵只有其形,不具其实。还需上战场,真刀真枪与敌厮杀,见过鲜血,士兵方才真正有所成长!”

零陵军三千兵,剩余两千六百人。邢义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此战有如此损失已是不错。”刘贤道:“话虽如此,我等却更应善用谋略,加强训练,精良武备,使兵士死伤更少。”邢义点头。


蛮军已破,金旋于沅陵大宴三军。

金旋道:“值此大胜,武陵蛮叛乱已不足虑矣!”的确,此一战虽然没有擒杀沙摩柯,但他实力大损,估计很长时间不敢再兴兵继续侵犯。“但要收复无阳与辰阳也很难。”刘贤道。武陵军损失惨重,八千郡兵只剩两千。单凭武陵一己之力无法收复陷落的无阳、辰阳。而要全部依赖作为客兵的长沙、零陵、桂阳军去拼命厮杀,黄忠、刘贤等人也不会同意。

“金大人,我想现在是时候与沙摩柯谈判了。”刘贤道。“我等不能在武陵久留,继续攻伐沙摩柯力有不逮。一旦我等离开,蛮军可能卷土重来。为今之计,趁他新败,许以利益,双方不再互相攻伐,先求得稳定。那沙摩柯叛乱,只不过是因不满其生存艰难,我想如果能够给他一些利益,比如许无阳、辰阳两县为他属地,自行治理,他定会满意。此法为以蛮治蛮。如此武陵可消除五溪蛮叛乱之忧,待武陵军恢复力量,徐徐图之!”

黄忠目光炯炯的看着神采飞扬的刘贤想:“还是得用第三策啊!这刘贤年纪虽小,但所思甚远,假以时日肯定是一了不得的人物!”

以蛮治蛮,建立少数族自治属地并非刘贤首创。汉朝各州治下,除了设郡之外,还设有“属国”行政建制。所谓“属国”,便是朝廷为了安置归附的匈奴、羌、夷等少数族,划出部分地区使“本国之俗”保持不变,“存起国号而属汉朝”。如益州有蜀郡属国、犍为属国、广汉属国;凉州有居延属国等。区域大的,割边远县设置属国,区域小的则置于郡内,不另标名称。

“以蛮治蛮,划县自治?”金旋陷入沉思。本来无阳与辰阳两县就是蛮族集中之地,当地人口蛮多汉少,又与武陵郡治所在所隔甚远,往日也很难管理到位,此次刘贤所提让沙摩柯自治两县,似乎也不是不可。想到自身兵力受损严重,继续攻伐已是不可能,金旋心里已是同意了刘贤的意见。

“那派谁去与沙摩柯和谈?”金旋问道。

“既然此策是我所提,那就由我去!”刘贤道。

“公子不可!”邢义与潘濬急急阻止,“沙摩柯虎狼之人,怎能让公子涉险!”

“无妨。我观沙摩柯并非行事草率之人,而此次我与他所议之事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更不会对我如何。”

其实刘贤想亲自去见沙摩柯,却是另有所图。那蛮族之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身体强壮敏捷,会使梭镖弓箭,又悍不畏死,如果能够加以训练,一旦发动起来在战场上会不可阻挡!一支强军,必备的两个条件就是悍兵与强将!零陵人口太少,可用兵源不足,如果能跟沙摩柯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在兵源上有借重之处。此次带兵入武陵,刘贤的目的就是为建一只强军努力,有如此好的机会,刘贤怎样轻易放过?

三日后,刘贤得知沙摩柯已回辰阳,于是带邢义启程,只带十名卫兵奔辰阳而去。未到辰阳县城,刘贤被一队蛮兵围住。邢义大喊:“尔等速报你们首领沙摩柯,就说朝廷派人来和谈!”沙摩柯闻报,对刘贤等的到来大感诧异!蛮军新败,沙摩柯正担心官军趁机进剿,现在却说要和谈,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带着满脑的问号,沙摩柯让人将刘贤和邢义带进了城阳城。

“沙摩柯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将军战场雄姿,刘贤记忆犹新!”刘贤抱拳道。刘贤没有称呼沙摩柯头人或者首领,却称之为将军,却是表达对战场对手尊重之意。

沙摩柯在沅陵城下远远见过刘贤,对这个少年将军有点印象。“哼,吾乃汝等手下败将,有何雄姿可言!却说所来何事!”沙摩柯却不吃这一套,直截了当询问刘贤所来目的。

见沙摩柯直爽,刘贤也不再啰嗦,道:“将军,我等今日来,却是要与将军和谈。”

“和谈?”

“是,我带了一个大大的好处来给将军!”

“好处?”沙摩柯瞪大了眼睛。

“我知沙摩柯将军率众反叛朝廷,实属无奈。朝廷徭赋甚重,族人民不聊生,生活日益艰难。为了生计,将军才不得已奋起反抗。”

沙摩柯闻言沉默不语。

“我父乃零陵太守刘度,我零陵境内也有你族之人。但在零陵,汉人能够与你族人和平共处,他们安居乐业,不曾与朝廷有冲突。”

沙摩柯也听说过零陵太守刘度待蛮人宽厚,给了族人许多生存的空间。

“前些日,我与金大人细说你族内情形,金大人也知道了你的苦处,深表理解。所以此次派我前来,是向将军示好。金大人已经同意,将无阳、辰阳二县划给将军为属地,自治管辖。两县官员可自行安排,赋税自行收取!”

沙摩柯觉得像是突然被馅饼砸到了脑袋,懵了。怎么回事,自己造反吃了败仗,朝廷不但不追究,还要送给自己两个县?

“那么条件是什么?”

沙摩柯很精明,他在蛮族各支中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一呼百应的首领,肯定是有勇有谋的。朝廷许给自己两县,肯定有附加条件。

“有三个条件。第一,将军须答应不再兴兵作乱,侵犯他处;第二,自治二县名义上仍属朝廷之地,不得独立;第三,在荆州有需要时,须派兵共同抵御外敌!”

沙摩柯紧紧盯着刘贤,思索一会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些条件并不苛刻,而且似乎没有什么约束力。不独立可以理解。叛乱不叛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一个承诺有什么用?至于派不派兵,到时那也要看情况才定,有好处就去,没好处不去就是了。

以沙摩柯的见识他还真搞不懂这里面所蕴含的政治智慧。“以蛮治蛮”,也就是民族自治。这种方法可以缓和蛮族与汉族间的矛盾。而且还能将矛盾转移,将之前的蛮汉的直接矛盾转变为蛮族内部矛盾。沙摩柯现在是蛮族的代言人,一旦“以蛮治蛮”,他就由“代言人”变成了“统治者”,这种身份的变化非常微妙,如果蛮人对于沙摩柯的统治不满,即使造反也是是反对沙摩柯,而不是针对朝廷。另外,蛮人自治可以减少朝廷对边远的地区的管理成本。每年朝廷从这些地区收税极少,甚至不够养活当地派驻的官员、军队,如果自治,他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就不需要朝廷耗费更多钱粮。

第三个条件,是刘贤自己加上去的。刘贤眼热蛮族之兵,如果条件成熟,只要许以重利,他不怕沙摩柯不出兵。

沙摩柯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不管怎样,这些条件对自己没什么坏处,而好处却是显而易见!”于是哈哈一笑:“如此,我便答应了!”

刘贤举手与沙摩柯击掌为誓!转眼间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从生死相搏的对手变成盟友,这真是世事难料啊!

沙摩柯盛情款待刘贤等人,刘贤也不推辞,与沙摩柯及其族内首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尤其是邢义,他佩服沙摩柯武力,而且战场上沙摩柯也曾放过自己一马,便想真心与之结交。而沙摩柯也觉邢义颇为顺眼,两人脾性相投,都是外表粗犷内有锦绣之人,便很快就成为莫逆之交。酒酣兴至,两人已是兄弟相称。刘贤便道:“两位如此投机,不如结拜为异姓兄弟!”二人闻言大喜,便在酒席桌上结拜。邢义年长,沙摩柯便称之为大哥。

第二日,刘贤在沙摩柯陪同下观看了梭镖演练。之前的战斗中蛮兵的梭镖给官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所以刘贤很感兴趣。只见那些蛮兵手持梭镖,飞奔几步,齐齐抛向二十步外的稻草人,锋利的梭镖瞬间边将稻草人刺穿。刘贤想,如果我给士兵配备类似的投枪,临阵一轮齐掷,肯定能够对敌人造成出其不意的杀伤。

刘贤问沙摩柯:“我观贵族士兵,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却是如何做到?”

沙摩柯苦笑道:“我族悍勇实属被逼无奈。想我民众素日上山打猎,与虎狼犲豹相搏,非勇猛不能活命。又因族众各寨之间常为争夺水源、地盘争斗,不管是为自己活命还是为家人谋一口粮,都需舍命相搏。长此以往,悍勇之性已深入骨髓!”

刘贤道:“原来如此!却是处境艰苦所逼。日后若有可能,刘贤愿为将军及你族众谋一安稳出路!”

第三日,刘贤与邢义辞去。沙摩柯与邢义依依惜别,临别悄悄对邢义道:“我观刘贤将军虽然年少,但谋略出众,见识非凡,假以时日,必为人上之人!大哥可尽力佐之。”邢义点头,沙摩柯又道:“日后若有需要兄弟之处,大哥开口,兄弟定不推辞!”

与蛮族盟约已定,四郡大军回到武陵。金旋为答谢三郡之助,将自蛮兵处缴获的财物以及武陵府库所有拿出分给各军。零陵军共得三万金。一金为十贯,三万金即是三十万贯。刘贤说:“金大人,我看此次缴获牛羊众多,可否换我一批?” 金旋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就应允了。刘贤按牛五贯、羊半贯的价格,与金旋换了三百头牛,一千只羊。刘贤又让潘濬于当地墟市大肆购买牛羊。前后共得牛五百头,羊二千只。

过了几日,黄忠陈应鲍隆等人便向金旋辞行。而刘贤此时却染上了风寒。他大病初愈,又因武陵蛮平定,心神陡然放松,便被伤寒所侵。此时的伤寒不是小病,无数人染病后得不到有效医治而死于非命。刘贤病情严重,已是浑身滚烫,不能起身。杜度道:“刘将军病情日重,恐怕现在不能回零陵,不如随我速往长沙,让我师傅救治!”邢义与潘濬担忧刘贤,也道:“将军当速往长沙!”于是金旋让人准备车马,刘贤随黄忠、杜度直奔长沙。而邢义与潘濬率部赶着牛羊从陆路直接取道回零陵。

邢义与潘濬一路驱赶牛羊,辛苦回到零陵。刘度已知刘贤生病去了长沙,见他们赶来如此多牛羊,大感奇怪。潘濬道:“公子欲于零陵修建畜牧场。养牛是为安置流民开垦荒地之用,养羊却是为了肉食。”刘度于是派人开办畜牧场,招募善长养牛养羊的牛倌、羊倌照料。按照刘贤的安排,潘濬又派人分别自零陵、长沙、桂阳购买牛羊。

按照之前制定的奖惩令,刘度对武陵之行的军中将士论功行赏。 马忠得出征费二贯、杀敌奖十贯,共十二贯,并升为伍长。伍延得出征费二贯、杀敌奖十贯、轻伤奖一贯,共十三贯,并升为什长。其他有功将士亦皆有升赏。

至此,五溪蛮平叛告一段落。


到达长沙,刘贤已是神志不清。张仲景赶紧诊治,配汤药给刘贤灌服。刘贤醒来已是两日之后。

“水!”刘贤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口中干渴难耐。

“终于醒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传来。刘贤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个面容秀丽,皓齿明目的十六七岁少女。“将军已经昏迷两日,今日终于醒来!”少女说道。

刘贤几口喝完少女递过来的水,问道:“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少女道:“这是长沙张仲景大人官府,我是张大人义女张秋琬,平日也随义父诊治病患,懂些医理,所以派我照顾将军。”那少女又伸出玉手搭上刘贤的脉搏:“脉象平稳,已无大碍。我去喊义父来!”

张仲景来到刘贤床前,他也给刘贤试了一下脉,说:“果如婉儿所言,刘将军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此次刘将军所染伤寒极其凶险,所幸你是练武之人,身体底子不错,方能抗过。”

刘贤谢过张仲景,又谢过秋琬。自此,刘贤便在张仲景府养病,张秋琬贴身服侍。秋琬自小父母因病双亡,张仲景见她孤苦,便改其姓为张收养在府。秋琬聪颖灵慧,张仲景经常让她陪伴诊医以为助手,秋琬耳濡目染,也颇通医术。

金旋早已将武陵平叛之事报给刘表,刘表大喜!听说刘贤献衔尾而击之计击败蛮军,又亲自与蛮人签订盟约,刘表感其能,破格封其为中郎将。其他参与武陵平蛮的诸人也俱有奖赏。不几日,武陵平蛮之事便传遍荆南诸郡,刘贤名声渐起。

转眼已是一个月过去,刘贤身体康复顺利。这一日天色有些阴沉,似乎将要下雨。刘贤读书累了,便走出房来。秋琬着淡绿襦裙,正坐在院内亭中石凳上,手上捧着一本医书。往常秋琬见刘贤读书,便不会打扰,也会在一旁陪伴,看看医书。此时她却心不在焉,盯着面前一盆兰花发呆。秋琬凝眉托腮,美丽的眼睛一眨一眨,一会明亮,一会又暗淡,不知在想什么。十六岁的少女身形已经长成,腰肢纤细,玉腿修长。刘贤没有做声,只觉得眼前美景怡人,少女与幽兰相映成趣,心中舒畅欢喜。过了一会,秋琬叹一口气,抬起头来,却看到刘贤正在盯着她看,脸蛋一下红了,收拾书本,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跑了出去,便跑便道:“汤药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给公子端来!”刘贤微微一笑,转身回房。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刘贤喝过汤药,便坐在书桌前,一会皱眉苦思,一会奋笔疾书。秋琬在一旁收拾汤碗,一双美目却时时瞥向书桌前英俊的少年将军。陪伴一个月,秋琬已被刘贤深深吸引。秋琬觉得刘贤全然不像她见过的那些少年之人,他沉稳有度,能文能武,与张仲景交谈时展露出的才智与远见时时也让张仲景赞叹不已。刘贤感秋琬的照顾之恩,对秋琬也是彬彬有礼,从不慢待。不过刘贤的这种君子之态也让秋琬时常嗔怒,只觉有些生分。世间女子就是这样,在她未动情之前,如果待她轻薄,她会觉你轻浮可恶,但当她动情你还一本正经,同样也会恼怒,觉得你不解风情。此时的刘贤全然不知少女的情愫,正沉浸在自己对零陵强军未来的谋划之中。

窗外雨下的越来越大,刘贤看着密密落下的雨水,心有感触:雨水密集落下,虽然杂乱,却能覆盖每一寸土地。如果是在战场上,两军对阵,密集箭矢如雨落下,是不是会给敌军造成巨大杀伤呢?

想到此处,刘贤眼睛发亮,他建强军的想法已经有了思路。零陵人口不多,粮食产量也不多,所以零陵军必须走少而精的路线。主力兵种就选弓兵,之前蛮兵猎弓攒射和长沙弓兵齐射之威给刘贤留下深刻的印象,今日观雨更得启发,那弓兵齐射,箭矢密集落下的样子不正像这漫天雨水一般?

黄忠几次来探望刘贤,刘贤便趁机向黄忠请教。刘贤跟黄忠请教三样东西,一是武技,二是弓箭,三是练兵之法。刘贤欲拜黄忠为师,却被黄忠拒绝。黄忠道:“我知之事,刘将军可能不知;刘将军所知之事,我亦可能不知,当互相学习。”于是刘贤与黄忠的关系就变成亦师亦友。刘贤渐愈,便经常至黄忠府上走动。黄忠悉心指点刘贤,刘贤也虚心受教。黄忠不愧是名将,见解独到,刘贤各项技能突飞猛进。

刘贤发现黄忠与之前的武艺教头不同,之前的师傅注重招式的完美,而黄忠却更重视招数的变化,之前刘贤所学一板一眼,而黄忠却是经常无招胜有招。黄忠极其看重速度,他能在瞬间劈出三刀,而对手可能一招还未用完。虽然黄忠与刘贤所用武器不同,但他触类旁通,针对刘贤的长槊完善了劈、盖、截、拦、刺、撩、砸、抽等诸项技法。黄忠被称为刀箭双绝,刘贤的弓箭技术也有长足进步。

刘贤欲发展零陵弓兵,对长沙兵的齐射之技非常感兴趣,向黄忠请教。黄忠道:“齐射之法古已有之。当年秦军尤善此道,对阵敌阵往往以齐射先行,杀伤敌兵灭其军势。而齐射操作却不困难,只需弓兵列成军阵,不需瞄准具体目标,一齐射向敌阵即可。关键之处在于弓兵臂力的训练以及对射距的把握。如能挑选强壮士卒,配备精良强弓,加以严格训练,则齐射之军可成!”

刘贤问道:“我知弓兵训练不易,不知建成一支齐射之军须用多久?”黄忠道:“单兵弓技若要达到百步穿杨殊为不易,非三年以上不行。但齐射不然,它不需精准,训练便不困难。方法得当,一年可成!”刘贤闻言大喜,建设零陵齐射之兵信心大增。

刘贤随黄忠至大营学习练兵之法。黄忠将练兵归结于四个字:勇,规,技,合。

勇,勇猛。如蛮兵那样悍不畏死,临阵不怯,见血不虚;

规,规范。进退有据,遵从号令,不乱阵,不喧哗;

技,技巧。刀枪盾弓骑步,各有技术,须技术熟练,招式清晰;

合,配合。各伍各什,各部各曲,诸多兵种,须配合有度。

刘贤一一记在心头。

黄忠曾有一子,爱护备加,其子却因病早亡。这些日黄忠与刘贤相处,见刘贤虽然年轻,却自律勤奋,心里由衷喜欢,观之如视子侄。

秋琬见刘贤与黄忠学武习兵,每日归府都是一身疲惫,心痛不已。嗔怪道:“刚刚病愈,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刘贤笑笑解释道:“时间紧迫,有此良机能与黄将军学习,我自当勤奋,不敢稍有懈怠。”秋琬见刘贤如此自勉且有毅力,心中愈发倾慕,却碍于少女脸薄,不知如何开口表白。

两个月过去,在黄忠的指导下刘贤武力大涨。刚开始两人对战,黄忠使用木刀,一般不超过十合刘贤或者武器被击飞,或者身受重击不能为继。黄忠总能在瞬间抓住刘贤的破绽,木刀指东打西或劈或撩,使刘贤防不胜防!

黄忠道:“我之用刀,全在‘快、变’二字。出招快,变招快。你力未使完,我刀已至,所以你总觉畏手畏脚不能尽力。之后你须先练防守,防守之秘诀,便在对敌招数预判之上!防守之后,便是反击。反击并非盲目,却是攻其不备、攻其所虚、攻其必救!而且一旦反击开始,便是连绵不绝,若能一举拿下最好,若不能,则当紧守,不露破绽!”

刘贤谨遵黄忠教导,抛弃了之前对战时的侥幸心理,去除招数中的繁琐俗套,认真体会黄忠所说的“快、变”之道。如此努力两个月,到最后在黄忠全力攻击下也能勉力坚持三四十合!此时刘贤武力已经超过了邢义,但是要达到黄忠的水平却是难于登天!困于天赋,刘贤已经到达瓶颈,水平便止步于此。

天赋、机缘、勤奋,是达到黄忠这般绝世猛将水平的必备的条件。刘贤有缘被黄忠教导,自己也算勤奋,但天赋终是不够。自坠马之后,刘贤智力暴涨,但武艺天赋却没有太大的改观。比如在这‘快’字上,刘贤自觉一生都不可能达到黄忠的出刀速度!黄忠安慰道:“刘将军年纪尚小,有此表现已是相当出色!”

其实刘贤并不因武力停步不前而烦恼。他始终认为将领的个人武勇其实对战局作用不大。两军大将阵前捉对厮杀,胜了的确能够提高己方军队士气,但是败了却可能折损大将性命,所以斗将实在没有太大必要。大将的作用应该在于战事谋划、练兵统兵、冲锋陷阵。如今自己练习武艺也不过是为了确保在冲锋陷阵时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经黄忠指导,自己的水平虽不及绝世猛将,却也算一流,乱军中自保已是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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