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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月琴星

梧桐悠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玄幻】+【凡人流】+【无系统】+【慢热】+【剑道】+【推理】万年大战,天地交崩,三族并立,神器沉沦。一个没有灵根的山野少年,从尘世走来,为报大仇,历经磨难。以一剑而成万剑,因道心而入魔劫!挥掌中剑,杀不尽恩怨,斩不断情仇。是痴是癫,无惧世人冷眼;成仙入魔,只在一念之间!

主角:石枫   更新:2023-01-13 09: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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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石枫的其他类型小说《剑月琴星》,由网络作家“梧桐悠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玄幻】+【凡人流】+【无系统】+【慢热】+【剑道】+【推理】万年大战,天地交崩,三族并立,神器沉沦。一个没有灵根的山野少年,从尘世走来,为报大仇,历经磨难。以一剑而成万剑,因道心而入魔劫!挥掌中剑,杀不尽恩怨,斩不断情仇。是痴是癫,无惧世人冷眼;成仙入魔,只在一念之间!

《剑月琴星》精彩片段

燕国,北部,红石镇。红石镇虽名镇,其实只是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以前因地处边陲重地,朝廷设有驿站兵营,倒也一时兴旺,后来关外防线后撤了三百余里,这里立刻萧条下去。

红石镇东依大苍山,地处苦寒之地,不耐耕种,倒是这片红土颇适合做陶瓷,因此村里人就两种营生,要么是陶土匠,要么是猎户。

这日,正深冬季节,北风呼啸,鹅毛雪花漫空飘扬,天地一片苍茫。辰时天明,雪犹未止,正是大多数人裹被拥炉酣睡之时,沿着红石镇外的小道,却走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裹着件老山羊皮袄子,后背竹篓。

少年没有戴帽,脸色微黑,鼻直口方,雪花落在脸上,他却宛若未觉。

红石镇外有一条小河,河面不宽,却是一年到头从不干涸断流,当年官府会在红石镇建兵营就因此处水源。

此时,河面早已结冰,少年放下竹篓,沿着河堤来回走了一阵,选定一处,从竹篓取出一把斧头,在冰面上划了个大圈,又拿出铁凿,沿着圆圈边线,以手丈量,每手掌宽便凿一孔。他动作熟极而流,片刻间已凿了二十几个孔洞,再拿起斧头,倒转斧背,沿着凿孔处,或轻或重,一会儿,咔擦一声,冰面已齐齐落下一圈,露出下面的河水。

少年翻出块破皮毡坐下,装杆搭线,在冰窟处垂钓起来,一会已钓起三四尾大鱼,经冬后鱼肉分外鲜美,少年也不禁喜形于色。

风雪益大,一会儿已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正这时,河堤后的山丘,一处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后,忽悄悄探出一个硕大脑袋,原来是一只大青狼,这青狼显然饿极,盯着少年,口角流下一线涎水。

眼见少年背对自己,毫无察觉。青狼弓腰蹑足,慢慢靠近少年,一会已离少年不过四五丈远,少年整个人都被风雪裹住,双手持杆,浑然不觉,只是紧紧盯着冰窟的水面。

那青狼居然也并不出击,伏在河堤处的一棵大树后纹丝不动,片刻间,雪花也将它整个身躯掩盖,就是近前走过,不仔细分辨,也根本发现不了。

静静然,又是一盏茶的功夫,浮标颤动,却是有鱼上钩了,少年大喜,站起身来,双手握竿,往后紧绷住鱼线。正运力上提之际,那青狼一抖雪花,闪电般窜出,血盆大口直啮向少年后颈。

原来,青狼在兽中灵智颇高,捕捉猎物也向来以狡猾著称,它伏在树后就是等这一瞬间,它料定少年此刻心神全在即将上钩的鱼上,又双手紧握鱼竿,再加上北风呼啸,根本不可能躲过它这闪电一击。

少年果然宛若未觉,双目只是盯着水面,眼看青狼腾空,将近少年背后时,那少年忽然右手一翻,已是多了一把铁斧,头也不回,反手一斧背抽在青狼鼻梁处。

那青狼本是全力前冲,力量极大,而斧背平阔,正砸在青狼最脆弱的鼻梁处。青狼痛嚎一声,重重栽在冰面,鼻梁骨破裂,满脸都是鲜血。少年毫不迟疑,扔下鱼竿,一斧面又砍在青狼脖颈,顿时又是一片血花飞溅。

青狼接连受到重创,它虽凶悍,此时却完全失去斗志,翻滚间爬起,掉头直往树林逃去。

少年早扔下鱼竿,持斧猛追,青狼速度极快,眨眼间已跑出十几丈,少年一边追,一边俯身从地上捡起拳头大的一个石子,扬手间,一石头正中青狼头颅。

这青狼原本就已是饿得没有多少力气,才下山跑到村边觅食,先前两斧头已是重伤,再加上飞跑的过程又鲜血狂喷,再挨了一石头,登时倒在雪地,少年早已飞步赶上,一脚踏住青狼头颅,手起两斧将青狼彻底砍死。

少年松开脚,见青狼已经死得透透的,这才长出了口气,刚才动手前后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耗去他大半体力,毕竟他只是十三岁的孩子。

少年倒拖狼尾,把青狼拖到河边,这才掏出把剔骨尖刀,细细拨弄那青狼,青狼只是鼻梁,侧颈有伤,全身皮毛未损,少年大喜,这张狼皮倒可以卖个好价钱,狼肉也可供一家食用,再加上钓上的四五尾河鱼,今天收获真是不错。

少年抬头,见雪花已经小了一些,日已近午,他原本准备在河边垂钓一天,但意外地打到一只青狼,却不想再耽搁下去。当下,收拾好东西,用绳子将青狼提尾倒背绑好,一路回村。

这条小河离红石镇也有三里路程,雪已经下了两天,路面积雪碾成坚冰,走起来颇为费力。

少年背后又负了一大堆东西,光那只青狼就不下四五十斤重。走了一顿饭功夫,终于到了村口,遥见细羽飞琼中,村里数处袅袅炊烟,少年才长吐了口气,这大苍山里野兽横行,青狼又多是群体行动,嗅觉灵敏,少年极是担心这只死狼的气味招来其他狼群。

少年踏上村口的青石路,终于满心欢喜,盘算这只狼皮能卖多少银两,可以给贫寒的家里添置什么物件。

此时他已走到村口处第一栋房屋,这里不是什么人的居所,而是一座土地庙,庙里供的自然是土地神,却没庙祝,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只是年节间村里人会来烧香请愿。

少年缓缓走过土地庙,扫眼一看,却见土地庙前端坐一个道人,五官倒也端正,只是左脸颊一道细长疤痕,颌下三缕长须,他背靠着土墙,墙上原本贴着一张粗帛告示,风吹日晒,早就残破不堪,依稀可见上面有“….欲得贤士与共国,孤之愿也…”的字样。

奇怪的是,正三九寒冬,那道人居然只着一件薄薄的青色道袍,脸色苍白,不知是饿是冻。

少年吃了一惊,他早上来时也走的是这条路,经过土地庙,当时记得庙门口并无此人。再看看周围,亦无脚印,不过雪一直在下,这道人留下的痕迹被雪覆盖也属寻常。


看样子,此道人怕是已经饥寒交迫,死了过去。不过细看,似乎还有些气息,少年慢慢走过去,轻声道,“道长!”道人缓缓睁开眼,却一语不发。少年见他睁开眼,神色平静,倒不似冻僵奄然之象。当下从怀里掏出鹿皮囊,里面包了两个粗馒头,原是母亲给他中午准备的干粮,他因回来早,一直没吃。

囊一直揣在胸口棉衣内,馒头尚有余温。石枫双手捧过来,放在道士面前。

道士呆了呆,单掌一竖,点头作礼,“多谢。”伸手抓起馒头,三两口就吞下肚,随手抓起地上两团积雪,一并吃了。

少年抬头,已是中午时分,但天上依然彤云如铅,雪看样子还要下,土地庙庙门锁了,进不去,这道士要是一直这样坐下去,天明绝对冻成冰棍。

少年道,“道长,天气寒冷,要是不嫌弃,可愿去我家里避避风雪。”道士笑了笑,想了一下,道,“也好,那就叨扰了。”说着,站起身来,他身材颇为高大,双手空空,既无拂尘,也无符剑。少年也见过一些道士,都是道冠鹤氅,拿着把拂尘桃木剑,画符作怪,少年微觉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村北一处宅子,南北向一排三间屋子,红石块磊的墙壁,屋顶是木板夹着茅草,前面院子里一棵大叶榕树,树干以上已被积雪严严覆盖。

少年一进院门,大叫道,“娘,小妹,我回来了,看看我今天打到了什么。”一个清脆的童声道,“哥哥回来了。”从西房跑出个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眉目倒也清秀,只是瘦的可怜,即使裹着厚厚的皮袄,也是看得出的单薄。

少年把竹篓放下,又一指后面的道士,“天寒地冻,这位道长在土地庙挂单,我叫他来咱家里避避风雪。”那小女孩忙道,“道长你好。”道士点点头。

这时,屋子一阵女子咳嗽声,好一阵,才听一妇人道,“是枫儿回来了。有客人吗,请到屋里坐。”那叫枫儿的少年忙领着道士进了中间屋子,里面摆设十分简陋,可谓家徒四壁,止一桌一床,地下几个木凳子。

屋里昏暗,床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面貌和外面小女孩颇为相似,只是病骨支离,倚着床咳嗽连连。

道士作了一礼,“荒野之人,云游四方,打搅女施主了。”那妇人忙道,“道长不要客气,妾身石秦氏,这是小儿石枫,外面那个的是他妹妹石碧玉。”

正这时,石碧玉在院里欢声叫道,“哇,哥哥你打到这么大只野狼呀。”石秦氏闻言,却是一惊,“枫儿,你遇到狼了,没事吧?”

石枫摆摆手,“娘你放心,这头狼饿得半死,在河边觅食,被我三两斧头就砍死了,连我衣服都没沾到。”,对那道人说,“道长你且安坐,这狼我要收拾一下,一会死透僵硬了,这皮子就弄不好了。”

道士见屋里地方不大,对方又是女眷,忙道,“贫道就在屋檐下坐坐,顺便欣赏下雪景。”说着,自己搬了把木凳,在屋檐坐下。

石枫已在院子里忙碌开来,他先用刀将青狼从鼻梁处细细剖开二寸长口子,用吹气法把青狼皮肤鼓胀,然后双手各持一刀,左刀拨,右刀切,行云流水间已将青狼整张皮子剥下。石碧玉一边看,一边拍手叫好,“好,比上次那张还要完整。”

石秦氏也搬了把凳子,陪道士坐在屋檐边,道士笑道,“令郎年纪不大,却是个打猎的好手。”石秦氏道,“难为这孩子了,家里全靠他了。”道士问,“不知尊夫……..”石秦氏叹了口气,“先夫已经走了十年了,碧玉这孩子连父亲的面都没见到。”

两人一边看石枫兄妹收拾,一边说着话。

原来石枫的父亲是红石镇极为有名的一个猎户,手段高超,秦氏是村里私塾先生的女儿,倒也识字断文。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两厢情悦,婚后也是相敬如宾,一年后,石枫出生,他父亲大字不识,只随口叫孩子石头子,石秦氏嫌太俗气,改名石枫。

日子正过得红火时,忽然晴天霹雳,在石枫三岁时,石秦氏刚怀了石碧玉,石枫的父亲在大苍山断龙岭打猎时,遭到数头黑熊围攻,慌乱间坠入深谷,待寻到时,早已气绝身亡。

石秦氏得知噩耗,不顾有孕在身,翻山越岭去寻丈夫遗骨,不慎跌伤左股,就此成了残疾。石秦氏的父亲早已过世,当时全赖石枫的爷爷尚在,帮忙拉扯这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石秦氏产石碧玉时,又染上了肺病,一年到头咳个不停。石碧玉出生时才三斤重,众人只道养不活。

石老爷子也是远近闻名的猎手,石枫自小随爷爷,学了一身打猎的好本领,两人打的猎物足够一家支出,石秦氏虽然做不了重活,但在家做些陶器帮衬,一家日子勉强过得去。

然而,好景不长,石枫十岁时,爷爷一场大病,也撒手西去,家庭的重担就落在这个十岁的孩子身上。为母亲煎药熬汤,照顾小妹,还要上山打猎,换取柴米油盐。村里人见这一家实在艰难,孩子们又懂事,倒也时常帮衬一二,便是一同上山打猎,石枫分得的猎物也绝不比别的大人少。

两人说话间,石枫已把青狼的肉块一一切割好,挂在屋檐下,青狼皮用粗盐先略硝制了一下,平铺在西房。石碧玉帮哥哥收拾好后,自去西房捏制陶器。

石秦氏说了会话,也有些乏了,告了声罪,回房歇息去了。那道人信步踱到东面的厨房,见石枫正在准备午饭。

厨房不大,石块垒的灶台,侧边是一堆堆码好的干柴。道人扫眼一看,却是微微一惊。

只见石枫站在灶台前,左右两个灶眼,他面前也放着两块砧板,左边一堆药草,石枫左手持一把菜刀,在左边砧板上正慢慢切着一褐黄色,圆柱状的药草,那道人识得,正是止咳平喘常用的甘草。


奇的是石枫右手居然另拿了一把剪刀,在剪另一份药材,他双手一切一剪,各做一事,竟是毫不冲突。

而且,各类药材处理各不相同,或切片,或切块,或打成末,或去壳取籽,石枫做起来绝无停顿。

石枫处理完药材,在右手灶眼上的铁锅里放入少许菜油,又取了生姜,切末放入锅中爆炒,将鱼一剖为二,放入锅中略煎至金黄,放入清水,阖上锅盖细火慢炖。

同时,药材也放入左边灶眼上的一个大砂罐中熬制。

道人观看良久,目中闪过一丝喜色,道,“石枫,你如何会双手同时做两件不同的事情?”

“我不知道,大概是从小习惯了吧。”石枫一边忙碌着,一边憨笑答道。

“哦,这是为何?愿闻其详。”

石枫找了根干柴,一劈两半,分别放入两边灶台,“我父亲去世早,娘亲身体又不好,从小我一边要做小妹的米糊,一边要给母亲熬药,两边都急,我就试着两件事一起做,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道人“哦”了一声,又问,“那这一心二用,是只能做厨灶之事,还是别的事也能做?”

石枫楞了楞,想了想,“好像也不止是做这些,但如果要双手一起做的,我也分不出手去做,好比射猎时一手握弓,一手搭箭,我就分不出手做其他的事,但如果是两只手能分别做的,倒也可以。我也能一只手钓鱼,一只手削箭头之类。”

道士目光闪动,走过来,“孩子,你伸出手来。”

石枫放下柴刀,伸出右手,道士探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搭在石枫脉门处。

石枫只觉对方二指颇为冰凉,隐隐间一股凉气透入自己体内。

道士闭目片刻,心中暗叹:可惜可惜!睁开眼道,“天酬孝子,看来这项本领也是上天看你家境贫寒,方赐予你的。”说完,转身出了厨房,自去屋檐下,盘膝打坐,再不发一言。

半个时辰后,石枫高声道,“吃饭了。”吃饭的地方就在正中的屋子,石秦氏请道人上座,石碧玉帮忙布置,碗碟都是自家做的,筷子是石枫采南山方竹削制。

一会儿,石枫已将饭菜端上,饭食十分简单,一人一个高粱馒头一大碗鱼汤,菜就是一个炒笋干。

道人见鱼汤已熬成奶白色,上面又飘着一些绿绿的香草,光色泽已是诱人,道人端起来喝了两口,连连称赞,“这河鱼经冬后鲜美异常,好久没吃到如此可口的美食了。”

石秦氏道,“道长客气!山野之家,无物招待,真是简慢了。”

一会儿,众人都吃完了,石碧玉自去收拾碗筷,石秦氏道,“天寒地冻的,道长晚上可否屈尊在柴房将息一夜,我叫枫儿在厨灶生火,虽然简陋,倒也不会冻着。”

道士站起身道,“多谢石夫人!贫道已叨扰多时,这就准备告辞了。”

石枫道,“附近城镇离这最近的也有四五十路,道长这时出发,天黑只怕赶不到宿头。”

道士笑了笑,“无妨。贫道自有去处。承蒙厚待,无以为报,贫道略通医书,可否为石夫人把把脉。”

“那太好了。”石枫大喜,他家境贫寒,一直无力延医为母治病。

道士重又坐下,挽袖道,“石夫人,请。”伸左手食指搭在石秦氏右手脉关。

道人先前也为石枫把过脉,那次足足有半盏茶功夫,这次却时间极短,方一搭在脉关,几乎是一触即回,道,“石夫人这肺病实是肺寒,你这药却是治肺热之症。二者症状略同,却大有不同。石枫,你将你先前药方的甘草、黄芩、地骨皮三味药去掉,另换上川贝、半夏、五味子、陈皮四味药,川贝每次用三钱,其他三味药减半。每日服一剂即可,平时注意休息,不要伤风,大约将养一年也就能好了。只是这左腿骨头经脉已然坏死,却非药物所能医治。”

说完,道士施了一礼,起身离去。才走到院中,“道长,且慢。”石枫已冲了过去,忽地跪在道人面前,连连顿首,“请道长再救救我母亲。”

道人沉下脸,“我已经帮你母亲开了药方,难道你认为贫道是随口哄骗你们不成?”“岂敢,我是请道长再救救我母亲的腿疾。”

道人一拂袖,“你母亲的左腿股骨坏死,血脉不通,如何能治?好比人死不可复生,断肢不可复续,若能治好,这世上就无不死之人。”石枫依然磕头不止,“道长必有良方。”

“你这话如何讲?你怎么肯定贫道一定能治好你母亲的病?”道士“哦”了一声,大为诧异道。

石枫道,“道长必是风尘异人,想来另有好法子。”

道人手捻须髯,冷冷道,“贫道是风尘异人,嘿嘿,这话又如何说?”

石枫想了一下,“天气寒冷,滴水成冰,道长竟只穿了件单衣,我刚在土地庙,还以为道长饥寒交迫,但道长神色从容,浑不觉冷,想来是身负绝学。”

道人闻言,一语不发。

石枫又道,“道长行动如风,却在雪地上几乎没留下什么印痕。道长给我把脉时,我似乎觉得道长双指间有冷气透出,我曾听村里一些老人说,天下有些奇能异士,深通武道搏击之术,身负气功,能为常人所不能。而且道长最后说,我母亲的腿疾非药物所能医疗,想来有什么非药石的法子,或许能治好我母亲的病。”

道人开头还神色淡然,越听越惊,“你这孩子,心思原来如此缜密,真是难得。”又连连叹气,“可惜,可惜,天公不作美。”石枫听他连说可惜,只道对方不肯施手,忙连连磕头哀求。石碧玉见了,也跑过来,跪下说,“请你救救我娘吧。”屋檐下的石秦氏,拄着拐杖,心如刀绞,一时泪流满面。

道人仰头沉思了片刻,“都起来吧,念你们一片孝心,贫道就破例一次。”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石枫兄妹大喜过望,站起身来。

道人微微一笑,“我虽受你们一饭之恩,但也为你母亲疗了肺疾,原已相当。只是你一家着实艰辛,你兄妹二人又是纯孝,这才破例。只是非常之法必待非常之人,你要想治好你母亲的腿疾,贫道却要考上你一考。”

石枫大声道,“只要能治好我娘,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说难也不难,说容易倒也不容易。”道人说着,一指东面,道,“大苍山北面是鹿首峰,山上有一座佑真观,你可知道?”石枫点头道,“我知道。”“明晚子时三刻,你独自一人来佑真观,你若上得来,我便帮你母亲医好腿疾,若上不来,或过了时候,那贫道绝不出手相助。此外,此事你切不可告诉他人。好了,贫道告辞了。”说完,也不等石枫是否答应,飘身出了院门。

石枫道,“我明晚一定准时赶到。”将道士送到门口,见道士袍袖飘摆,信步朝北而去,走得似乎不快,但三两下,已是身影模糊,消失在茫茫雪地中,只余石枫兄妹在门口瞠目骇然不已。

…………………………………..

“哥哥,你真的要去鹿首峰?”

“嗯。”

“枫儿,你不要去了,这冰天雪地,路又滑,便是大人也上不了那鹿首峰。”

“娘你放心,鹿首峰我去过不止一次,路很熟的。”

“话不是这么说,你以前去过是夏天,而且是跟村里其他人一起去的,现在大雪封山,路都看不清,又是半夜三更,如何使得?万一你出了个三长两短,娘便死了也没脸见你父亲。”

“娘亲,你别哭。我已经想好,这道长要我子时三刻赶到佑真观,却没说一定要晚上爬山,我准备明天中午就动身,天黑前就能赶到佑真观,我看这雪今晚就能停了,明日放晴,正好赶路。”

“哥哥,即使天晴,但山上的雪化不了,还是看不清路呀?”

“呵呵,你这丫头,没去打过猎,不知其中名堂,我对鹿首峰很熟,即使雪盖住路,也辨得清,这树木山窟上的浮雪跟实地上的积雪是不同的,何况鹿首峰一路山道都种有杉树,很好分辨。”

“话虽如此,你毕竟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山上野兽出没,你如何应付得来,便是要找帮手,别人这时也不肯陪你去。”

“那道长已经说了,不准我告诉别人,也不准我找帮手,这些高人都脾气怪异,万万不可失信。至于野兽,娘亲你就大可放心,鹿首峰并没什么猛兽。”

“哥哥你骗人,鹿首峰没野兽的话,村里人平时怎么都不肯去,我听石坚叔说,大苍山十一峰,他最怕的就是鹿首峰。”

“没错,平时我也怕鹿首峰,因为鹿首峰虽没猛兽,但多毒蛇。但现在是大冬天,蛇都在冬眠呢,最是安全不过。我带着弓箭,便有意外也足以应付,你们放心好了,这次我一定要帮母亲治好病。”

“要不哥哥你带我一起去,我也不算外人。”

“一边去,你个小丫头片子去干什么,我一路还要照顾你呢。再说道长叫我独自一人上山,不能带你。”

次日中午,天已放晴,所谓下雪不冷融雪冷,气温却益发低了。石枫饱餐了一顿,收拾利落,背着桑木弓,便往大苍山进发。

他虽然一再安慰母亲小妹,但心里知道,如此天气要登上大苍山最高的北峰,实在不是易事。

大苍山虽然近在眼前,但从村里走到山脚下,也有十里左右路程,这段路倒还好走,毕竟虽是雪天,但村里依然有人会到山脚捡些柴火,山路依稀可辨。

等到了北山脚下,人迹全然不见,白皑皑的山峰如洪荒巨兽盘坐,石枫长呼了口气,在旁边树林里截取了一段五尺长的木棍,用刀削尖,这木棍有两个作用,一是探路,积雪覆盖,有时下面是个冰窟窿也难以看出,一踩上去,可能立刻陷了进去;二是也做防身之用,万一树林里突然窜出什么猛兽,仓促间无法使用弓箭,这木棍正可派上用场。

上山的路原本是依稀有片杉树林,可惜这雪下了三四日,所有树林山头都裹成个白馒头似的,如何分辨得出来。石枫提了一百个小心,努力回忆上山的路径标识,碰到分辨不出的,就用木棍慢慢探路。

如此足足走了近二个时辰,才来到半山腰,已是汗湿重衫。冬日昼短夜长,眼看太阳如个大鹅蛋黄,缓缓西沉,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山风却越发猛烈,如鬼哭狼嚎,从山顶夹着大片雪花呼啸而下。

山腰处往上却越发难走了,由于气温低,背阴处的雪花全都凝成了坚冰,又硬又滑,踩上去一步三跤。石枫从背囊里取出预先准备好一双大草鞋底,套在牛皮靴上,又取出草绳在鞋面上缠绕数圈,把二者牢牢绑死,草鞋最能防滑,走冰面乃是一绝。

准备停当,石枫稍稍歇息片刻,吃了些馒头清水,又继续赶路。夜幕降临,好在四野都是白晃晃的雪,倒不怕看不清。

风雪中,一个少年奋力前行,碰到一些险要处,只能手脚并用,用尖刀在冰上凿行,双手早已冻得红通通的,坚冰、树枝、山石把他双手割破多处,却也毫无知觉。

越接近山顶,山路越发难走,好几处已经是无路可寻,石枫只能取出背后准备的绳索,抛到对面树枝上缠住,借力荡过。其中一次最是惊险,对面的树枝被积雪浮冰冻透了,石枫堪堪荡过去,那树枝“吧”的一声已断折了,把石枫惊出一身冷汗。

如此又行了二个多时辰,终于见前面风雪中露出一片瓦角房屋,石枫忍不住兴奋地仰头长叫。

鹿首峰因形似鹿首而得名,最高处是形似鹿角的两处险峰,佑真观其实不是建在最顶处,而是在稍稍偏下的鹿背处,这里有一片开阔平整之地。

佑真观始建于何年早已不可考究,故老相传,因鹿首峰西边的万丈寒潭里有恶蛟出没,有一大神通的道人斩蛟除魔,并在鹿首峰建了这座佑真观镇压寒潭邪气。

千百年后,佑真观因地势太高,加上山上毒蛇横行,观里道人实在难耐其苦,纷纷离去,佑真观便渐渐破败下来,成了无主之物。石枫以前和村里人进山打猎,倒也在这里歇息过几晚。

石枫一手握紧尖刀,行过山门,慢慢走近观中。佑真观原本倒也房舍众多,颇为壮阔,但几百年风吹雨打,房屋都毁坏殆尽,只有中间的主殿还算齐整。

石枫高声道,“道长,道长。”无人应答,石枫缓缓走近主殿,主殿上的牌匾早不知何年被风刮走了,两侧的护法灵官也半数倒塌,但余下的一两尊巨大石像,圆睁双目,双手持剑,作势欲扑。在这寂静深冷的寒夜山顶,伴着呼啸的山风,着实吓人。

石枫走近大殿,山风立刻小了,全身暖和少许。石枫全身是汗,却不敢脱去皮袄,山上实在寒冷,要是脱去衣服,汗水立刻结冰,难保要大病一场。

石枫扫眼一看,大殿空无一人,料想未到子时,那道人尚还未到。石枫从怀里掏出块干布,把身上的汗水胡乱擦了一遍。又取了些干粮吃了,这才平复过来。

殿内有几处简易窝棚,是村里的猎户胡乱搭建的,这主殿是用青石混合糯米浆建成,不仅坚固,且严丝合缝,夏日里防蛇最好不过。村里人上山要过夜时,多在此处歇脚,把殿门关上,用青石堵在门后,又防毒蛇又防猛兽。

石枫不敢关上殿门,只怕那道人来了错过,也不敢坐下歇息,怕一时冻僵了自己,只能在殿内来回踱步取暖。昏暗的大殿,依稀可见中间供着巨大的真武塑像,石枫心里默念,“真武大帝保佑,那道长医术通神,必可医好我母亲的腿疾!”


又等了许久,那道人依然未来。石枫不知此时到底是何时辰,他接连爬山四五个时辰,又困又乏,又担心半夜睡着后有虎狼忽然

窜入观中,想了想,心里默默告了声罪,然后爬上灵像的臂弯处,蜷身半躺,才一合眼,不觉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得有人轻声呼叫自己名字,猛然惊醒,黑暗中,见殿中站立一人,依稀正是昨日见过的那青袍道人。石枫慌忙跃下石像,翻身拜倒,“拜见道长。”

那道人左手一挥,已多了个圆珠状物件,那宝珠初无异常,却渐渐光亮起来,照得一殿通明。道人见石枫衣袍都已被割得破破烂烂,手掌冻肿,还带着伤痕,头发散乱,汗水混着冰渣,显然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忍不住叹道,“你这孩子年纪虽小,心志真是坚毅,可惜呀,可惜呀!”

石枫听他先夸自己,又忽然说可惜,心里一凉,“难道……”,道人微微一笑,道,“道法仙物本不传凡人,石枫,念你孝心可嘉,贫道就破例一次。”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丹药,道,“这个叫七花三参丹,能活死人,肉白骨。你拿去予你母亲服下,当日你母亲便能行动如常了。”

石枫大喜,跪接过丹药,连连磕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还请道长赐告法号,我们一家必定给道长立长生牌,日日供奉。”那道人一摆手,“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我的道号你无须知晓。这丹药回去立刻给你母亲服下,我的行踪你切不可外泄于旁人。”忽口气转厉,“否则我必取你性命。”石枫忙道,“道长放心,我知道了。”

“你且在观中歇息,天明就下山去吧。”说罢,道人一拂袖,一阵白光,人已杳然无踪。石枫顿时愕立当场,这才知道自己居然遇到了仙人,忙朝道人消失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

又过了半响,石枫犹疑自己是在梦中,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好痛,又看掌心,丹药犹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样,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石枫拿了张牛皮纸,将丹药一层一层裹好,慎之又慎地贴肉藏好。

走在殿门,遥看天色犹黑沉沉一片,料想正是子夜时分,这道人果然是准时而来,三两句话就走了,自己要是迟来了,定错过这天大的机缘。石枫兴奋异常,已是全无睡意,恨不得飞身下得山去,只是这黑灯瞎火,自己又筋疲力尽,实在无法连夜下山。

当下,在殿门口坐下,把弓箭放在一侧,手拿尖刀,坐候天明。

大约一顿饭功夫,忽听远处一声霹雳,石枫急忙站起,见西边方向的天空中忽地白光红霞闪耀,隐隐轰隆隆巨响。石枫识得,那个方位正是万丈寒潭所在,因潭水又深又冷,并传有蛟龙存在,曾经村里有水性好的人,想下去一探究竟,但不过游下去十几丈,就几乎冻僵。

石枫望着天边异象,这光亮响声却也不像打雷闪电,难道是刚才那位仙道在施法不成?

正惊疑不定,那光团却慢慢往佑真观这边移来,忽地一道白光如流星经天,只奔鹿首峰飞来,石枫一惊,慌忙闪进大殿,靠在门后偷眼观瞧。

光团是个足有二丈方的圆球,周围无数白光,四溢如飘带,里面忽然传出一个青年男子恨恨的声音,“丹阳老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苦苦追赶?”说话间,后面已一道青光闪近,正是那青袍道士,脚踏一物,形如飞梭。

空中狂风呼啸,他却衣袖发丝都不曾被拂动一丝,闻言冷冷道,“妖孽,你鬼鬼祟祟来我燕国,图谋不轨,还说什么无冤无仇?”

白光中的青年道,“哼,我自在此处修行,不曾伤害任何人,更不曾与你太极门为难,你等趁我渡劫虚弱,偷袭于我,反说我图谋不轨?”

“正邪不两立,要是等你化形成功,此地不知多少生灵要遭殃。废话少说,受死吧!”丹阳真人说毕,一扬手,一个宝珠已然祭出,正是石枫先前见过的那个发光的圆珠。

圆珠飞出半空,遇风即长,顷刻间,已是磨盘大小,一声轻响,从宝珠中射出一道紫光,粗如水桶,直奔那白色光团。

白色光团中那青年哼了一声,“我不过让你太极门三分,真要动手,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光团飘动,已避开紫光冲射,听那青年口中叽里呱啦念了几句咒语,忽地,鹿首峰上的积雪漫天扬起,在空中积雪你追我赶,纷纷然已聚成数千枚冰箭,朝丹阳真人劲射而去。

丹阳真人脸色凝重,“好个玄冰术!”从怀里掏出一张鬼面小盾,法力微注,那小盾上的鬼面突地张开双目,一张巨型鬼面从小盾上幻化而出,迎上漫天攒射而至的冰箭。

那鬼面看似虚幻,但冰箭射上去,却如射在铜墙铁壁上,发出清脆的金石撞击声,冰箭纷纷断裂。同时间,丹阳道人一指半空的宝珠,一道道紫光连连射出。

光团中青年冷笑连连,白光晃动,瞬移不定,那紫光虽然骤急,却也沾不上他。

“咔嚓咔嚓”之声逐渐静了下来,数千枚冰箭终于射完,化为漫空的碎冰渣,那张鬼面也已虚幻得近乎透明,双目一合,嗖的一声,又重飞回到小盾之中。

石枫何曾见过如此场面,看得提心吊胆,眼看丹阳道人占了上风,不由轻吐一口气。

正这时,变故横生,光团中那青年又是几句难懂的咒语,漫天的冰渣忽地从下坠变为上冲,四面八方地朝丹阳道人席卷而去。丹阳道人脸色微变,从怀中掏出一张淡红色的符篆,式样颇为古旧,丹阳道人神情略为不舍,但一咬牙,还是一道法力注入符篆,扬手抛出。

一声清鸣,符篆化为一只浑身通红的火鸟,空中的气温一下子激增,就连下方隔着数百米远的石枫都忽觉一阵燥热,火鸟在半空翱翔,冰渣冰箭离火鸟百丈以内的,立时化为一阵水汽,就是离得远一点的也纷纷都融为水滴。火鸟飞舞片刻,又是一声长鸣,化为点点灵光,消失不见,空中的冰渣也化为一滩滩清水,悬浮于半空。

白光中的青年咋咋道,“真是舍得,连这等上品的火凤符都用出来了。”说着,忽地光团外飘舞的数条光带炸裂而出,一声“疾”,半空的一滩滩清水,忽地迅速移动融合,化为一股巨浪涌向丹阳道人。

丹阳道人单掌一竖,口中微念,一道青光从身体涌出,将全身护住。巨浪拍在他身上,冲得他下坠了数十丈,但却连他道袍也未沾湿。

丹阳道人正待掐诀,忽地暗叫一声不好。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巨浪水汽拍打在丹阳道人的护体真气上,居然纷纷粘附不动,迅速化为坚冰,后续水浪又拍在坚冰上,亦纷纷化为坚冰,前赴后继,顷刻间,丹阳道人已被裹成一个巨大的冰蛋,从空中直坠下去。

石枫惊呼一声,“道长!”从殿中奔出,冰球裹着丹阳道人,正从鹿首峰侧边坠下,下面正是那深不见底的万丈寒潭,这寒潭阴气极盛,便是法力高深之人若沉到潭底也是九死一生。

那团白光四周的光带已经只剩三四条,光团也暗淡了不少,显然,那青年的法力也消耗不轻。那光团也发现了石枫,但神识一扫,发现只是个十几岁的凡人小孩,毫不在意,却是从空中飞下,直追前面被困住的丹阳道人。

眼看冰球就要坠入寒潭水面,忽霹雳骤响,石破天惊,冰球里一道白光闪起,将冰球一切为二,一道青影飞出,迎向白色光团,电光火石之际,那白色光团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听那青年惊叫,“天罡剑气!”“嘣”的一声巨响,剑气将白光团直劈飞出十几丈远,白光散去,露出里面那青年。

石枫定睛一看,吓得连退了数步,里面哪是什么青年,竟是一只比水牛还大倍许的狐狸,全身白毛,不见一丝杂色,双目如两颗灯笼一样,发着幽幽绿光,最奇的是,这只巨狐居然有四条尾巴,其中三条尾巴都一般大小,止最右边的那条只有其他尾巴一半大小。


石枫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是修道成精的妖怪。

那白狐眨动双眼,口吐人言,“你进阶金丹,不过区区百年,居然将天罡剑修出无形剑气,也算是奇才。”正是先前那青年的声音。

丹阳道人悬立在白狐右侧百丈开外,他脸色也有些苍白,右手多了一把三尺长剑,剑身灵光流动,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不过,灵气化剑也不是你可以随意使用的,我看你发了这招剑气后恐怕也伤了元气,哼!”白狐接着道。

可无论他说什么,丹阳道人都一语不发,只是双手抚剑,双目如鹰死死盯住白狐。许久,他长呼口气,手指一弹,长剑清鸣一声,腾空飞起,化为一道白虹,直斩向白狐腰间。白狐似乎猝不及防,四尾齐竖,刚要逃窜,已被飞剑斩中。

石枫大喜,却见白狐一分为二,却化为点点灵光散去。

“果然,牛鼻子老道你法力大耗,已经发不了无形剑气,嘿嘿,你这天罡剑虽算法宝,却伤我不得。”左侧十丈处,那白狐依然重新露出身形,原来刚才飞剑只是劈中他一道残影而已。

丹阳道人伸手一指,那飞剑似有灵性般,掉头又朝妖狐斩去。白狐身影闪动,躲避飞剑。二道白光如风驰电掣,一追一逐,漫空飞舞。

石枫见双方相持不下,反手取下桑木弓,张弓搭箭,对准那只白狐。

丹阳道人和白狐原本在半空争斗,等丹阳道人被冰球裹住,运剑气反击时分,双方已离地面不过百步之遥,石枫年纪虽小,箭术却是极精,百步之内,向来箭无虚发。

他知道凭自己箭术就算射到白狐身上,也伤不了对方一根毫毛,但只盼能略分妖狐心神,那道人便可一击得手。

只是白狐身影闪动实在太快,石枫要看清对方方位,实在太过费力,只能凝神静气,力求一击必中。

白狐自是早发现下方有个凡人孩童,本不以为意,却见那少年竟张弓搭箭对准自己,不由大为愠怒,“好大胆!”双目一瞪石枫。

石枫只觉那白狐绿油油的双眸如同潭水般深不见底,隐隐有紫芒泛出,似乎有一股磁力将自己心神摄入其中。

石枫一惊,正要转头不与对方对视,忽听一声吼叫,佑真观殿后猛窜出一只青狼,和昨日自己打死的那只一般无二,那青狼前腿一蹬,已凌空朝石枫扑来。石枫吓了一跳,他弓箭本已引满,忙一撤步,一箭朝青狼咽喉射去。

丹阳道人先前见石枫张弓欲射白狐,心里暗暗好笑,忽地石枫箭头一转,竟一箭朝自己射来,不由一愣,就这心神略分之际,白狐已朝自己冲来,绿目尽然全然变成紫瞳。

丹阳道人只觉眼前景物一阵变幻,暗呼,“不妙,此乃狐幻之术!”

但不等他做出任何动作,一阵天旋地转,已然身处另一处所在,却是一间小小书房,左边是桐木书柜,里面整整齐齐码放一排排书籍,书房不大,中间书案收拾得一尘不染,案前一中年儒生,眉目清疏,面容古板,此刻正朝自己喝道,“怎么停了下来,从头再背,今日若不把这书背出来,晚饭就休要吃了。”

丹阳道人冷笑一声,先运真气护住神海识府,右手一指,丹田一吸气,一股罡风喷出,眼前的儒生顿时化成一道虚影消散。

眼前景物扭曲模糊,如水中倒影被石子击破,一阵晃动,等平静下来,却又处在一间喜气洋洋的屋子,到处张灯结彩,听屋外犹自锣鼓鞭炮声不断,屋中一对红红的蜡烛映得窗纸都是红彤彤的,灯下,一名年轻的女子,弯眉明眸,羞怯地端着一杯酒递了过来,低低道,“夫君,请满饮此杯!”

丹阳真人见眼前人、灯下景竟如当年一般无二,连妻子左颊那颗浅痣、洞房里被褥颜色,枕头绣图都真真切切,丹阳真人只觉神识微微发沉,忙一凝神,右手一道劲风弹出,将那女子影像击散。

景物又一阵变动,却是在窗下看书,忽听院外一阵脚步,有人大叫,“恭喜恭喜,大王有令!任公子为太史。报喜的官差已经在门外了。”顷刻间,整个府邸都热闹起来,锣鼓齐鸣、鞭炮声响,贺喜声、开门洒扫声、讨赏声、恭维声,喧哗不已。无数人围在自己身边,“恭喜少爷!”“杜公子日后定前途无量。”“杜老爷和公子先后为太史令,果然书香门第,清流世家。”

丹阳道人见四周人影晃动,朝自己身边逼近,低喝一声,天罡剑飞出一道青虹,绕场一圈,四周人影纷纷碎散。但眼前景物依然变幻不定,显然自己还处在幻境。丹阳道人心下骇然,他修习的功法本是这类邪幻灵术的克星,自己道心坚固,成道以来遇到的幻术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大多无法动摇自己心神,即使偶有所惑,也只要自己运转功法一周天,幻境都转眼寂灭。

而如今自己功法神通皆出,却依然破不了这幻境空间,心道,这妖狐神通如此了得,看来大有来历。

正这时,眼前又是处在一个屋子,妻子已作少妇装,手捧一呱呱坠啼的婴儿,道,“夫君,且喜是个男婴,是否请老爷取个名字?”丹阳道人此时已觉得头重如山,当下再不答话,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死死守住灵台清明。

然而,他虽然闭上眼睛,但那幻术攻击的乃是神海心境,画面景物依然是历历在目。只见院落前黑压压的跪满人,领头的正是那中年儒生,此刻已耄耄老矣。院前台阶处立着一趾高气扬的阉宦,正大声道,“……少卿杜钦贞本非良材,因其文学优洽,王乃亲为简拔,任太史令,不意其辜负王恩,在东平受赃巨万;非任言舌之官,乃敢攻讦大臣….....其子杜原继为太史,肆意诽谤,又勾通一众失意小人,联名诋毁重臣….着即刻抄家撤职,全家发配,永不叙用,遇赦不还………”

“嘿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位列九卿,朝廷之政我为何说不得?朝廷大臣?区区寺人,市井小辈,也敢说自己是朝廷重臣,可笑可笑。”

“大胆,姓杜的,你妄言攻讦寺监大人,大人大量,反替你求情免你一死,居然还不思图报。”

“笑话,你等把持朝廷,蒙蔽圣聪,史笔如山,我一个字也不会改动?嘿嘿,居然诬陷我父亲贪赃,今日抄家,除了书籍,我家所有银两不到五百两,何来贪赃巨万?”

“骂得好,骂得好,你们这些人都傲得很,都认为自己是硬骨头,真是养不熟的狗子。那我也收起好心肠,着将杜钦贞收入天牢,杜原长流五千里,家眷全都没入官奴。”一句话,全院顿时哭声一片。

“张大人,旨意只说发配柳州,如何将我丈夫和公公又如此变更处置?”

“哼,你要大王旨意?好呀。小林子,即刻回王宫再拟一道来……”

丹阳道人只觉又回到那悲惨一幕,丹田气血上涌,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要一跃而起,拔剑杀光仇人。


他强掐法诀,心念一动,两枚丹药从怀中飞出,落入口中,顿时,一股清凉灵气引入脑海,全身重又坐定。

这时,景物又蓦然变动,却是在一间破庙里,外面瓢泼大雨,天地一片昏黑,自己则披头散发,全身锁链,趴在角落里,两名押解的官差在生火取暖,一边拧着湿衣服,一边咒骂。庙中除了这三人,还有个乞丐,卷着裤脚,腿上满是脓疮,臭不可闻。那乞丐忽走到自己身前,嘻嘻笑道,“太史公,十年宦海浮沉,好比黄粱一梦,今日可否醒来?”

尚未回答,那乞丐已寂然不见,接着又到了山门,自己如何被收入太极门,如何灵根检测,师门看重,传授功法,练就神通,往事历历在目。一会是自己冲击瓶颈失败,全身被逆气焚烧而尽,一会是外出与他人斗法,失手被对方斩首破肚。

丹阳道人只觉神识越来越模糊,功法运转却无论如何也冲不破这幻境,他知道只要灵台失守,自己就将永坠这幻境之中,无法自拔,疯癫而死。

当下,不再犹豫,一张口,喷出一黑沉沉的小塔,丹阳道人骈指在手腕上一划,一团精血已经没入黑塔之中,那小塔嗡嗡作响,却不见动弹。

丹阳道人无奈,只得一咬舌尖,又一大团精血融入黑塔之中,那黑塔吸入如此多精血,毫光隐泛,一弹飞出,周身不断长大,片刻间已有五尺高,三尺见方。丹阳道人屏神静气,一连串的咒语念出。

黑塔忽地霹雳一声巨响,化为十几丈高的巨塔,霞光万道,四野景致如汤泼雪,顿时消融不见。丹阳道人一看,自己已重回到鹿首峰上,对面七八尺远,一只白狐犹自双目紧紧瞪着自己。

那白狐见丹阳道人睁开眼睛,双目清明,已知幻术被破,待再见到那黑黝黝的巨塔,惊叫道“七巧玲珑塔!!!”,转身如离弦之箭,慌朝寒潭坠去,砰的一声,击破水面,没入水中。

丹阳道人一指黑塔,黑塔缓缓立在寒潭上空,塔底幻出一北斗七星阵图,笼罩住整个寒潭,一股黑光从阵图中幻出,符文灵光在阵图中闪烁不定,却听声声哀鸣,那白狐整个身形从寒潭中被生生拽出,任他如何挣扎,但根本挣脱不了黑光束缚,慢慢的,他整个身子被吸入塔底,北斗七星图案也缓缓消失不见。

丹阳道人用手一招,黑塔慢慢变小,飞入其宽大的衣袖之中。

至此,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丹阳道人收了脚下流星飞梭,停在佑真观前的空地上。石枫慌忙跪倒,“拜见仙师!”,丹阳道人摆摆手,寻了方大石头盘膝坐下,又掏出数枚丹药吞下,开始运息调理。

方才一场大战虽不到半个时辰,但动用天罡无形剑气本就法力大耗,在幻境中神识也损耗不轻,最后更是不惜元气精血,动用了宗门秘宝才扭转乾坤,可谓惨胜。故此,也顾不得搭理石枫,连服下三枚珍贵的丹药,恢复元气。

石枫不敢说话打扰,只好静静站立一边。一盏茶功夫,眼看丹阳道人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丹阳道人忽地睁开眼,急急道,“石枫,你躲入殿中,不要出来!”石枫不明所以,听道人声音急促,急跑到大殿里躲在门后。

丹阳道人仰面看天,片刻功夫,天南际一团黑云呼啸而至,黑云中一个嘎嘎怪声,“原来是太极门的丹阳道友,失敬失敬!”声音如生铁磨石,十分渗人。

“来者是魔傀宗的哪位道友?”丹阳道人沉声道。

黑云一停,迅速被其中之人吸入体内,现出一枯瘦老者,黑袍玉带,尖尖的颧骨,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丹阳道人心里一惊,“原来是乌长老,一别五十余年,乌长老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哪里,哪里,老朽一大把年纪,还谈什么精进,倒是丹阳道友,以区区三百年时间结成金丹,可谓奇才。”那乌长老一边嘴里客气,一边放开神识,四下探试。忽地双目一睁,“咦,这寒潭里的千年妖狐居然气息全无,莫非已被道友收走了?”

丹阳道人心里暗惊,果然是冲此物而来。要知道妖兽可是一身是宝,皮毛可炼器,肉血可入药,而妖兽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妖晶了,此物乃妖兽吞吐天地灵气所化生,就好比修士的金丹,价值连城。这只白狐已渡过化形之劫,生智识,能人言,其妖晶更是无价之宝。

这种宝物便是同门师兄弟看到,也许都要手足相残,何况太极门和魔傀宗一属正道,一属魔道,本就是对头。

“乌长老也是冲此妖而来。”丹阳道人并不反辩,他素知这乌长老最是多疑,便是说白狐不在他手上,对方也绝不会相信。

乌长老大喜道,“原来真是被道友得手了,这只妖狐怕有千年道行吧?道友果然神通惊人。”丹阳道人不理对方试探之言,反问道,“乌长老如何知道此地藏有妖狐?”

“这个有何稀奇,妖狐的气息那么浓烈,老夫早知他在此潜修,不过前些日子闭门炼制一法器,这才耽误至今。”乌长老轻笑一声,看似随意的答道。

丹阳道人“哦”了一声,“据贫道所知,这白狐本在极北的紫冰山川修行,贫道将其击伤,这妖物一路逃窜,才来到这大苍山,躲入这万丈寒潭中汲取阴寒之力疗伤。算来他来此地前后不过三四天,如何一直在此潜修?乌长老莫非认错了?”

那乌长老“哼”了一声,“道友,你莫强词夺理,这大苍山乃我魔傀宗势力范围,你在我宗门地域夺取宝物,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丹阳道人毫不示弱,“乌长老这话贫道可不敢苟同,大苍山又非魔像山,根本是无主荒凉之地,怎么成了你们的势力范围?再说此妖狐乃贫道从极北之地,追踪万里至此,难道极北之地也是你魔傀宗的地盘不成。”

乌长老双眉一跳,登时就要发作,忽地想到什么,口气转温道,“丹阳道友,何必为了区区妖物,伤了你我两家和气,不如这样,你将白狐妖晶与我,皮毛血肉归你,老夫再补偿你十万晶石如何?”

“谢过乌长老,贫道还不缺晶石。”丹阳道人一口回绝。

“二十万晶石如何,这么多晶石可足够买一件下品法宝了。”乌长老显然还不死心。

“多谢乌长老厚意,这妖晶贫道正有用处,恕不出卖。”

“老夫再多出十万,丹阳道友,这价格你便是再买一个同阶的妖晶也是足够了。”

丹阳道人仍是摇头。乌长老不由气往上涌,他气量狭隘,手段极凶残,杀人夺宝的事可没少干。只是顾忌丹阳道人一样是金丹修士,且名声颇大,这才忍气吞声,要是换成对方是个低阶修士,他废话都懒得说,一招就结果了对方。

乌长老脸沉如水,“看来道友是不肯割爱了。也罢,丹阳道友名声在外,乌某不才,可要领教一二了。”手一扬,四只巴掌大的猛虎傀儡已从储物袋中飞出,眨眼间已化成两丈高的巨虎。丹阳道人一抬手,天罡剑也飞在空中,道,“正要请教!”


双方眼看就要交手,乌长老忽停住道,“果然好胆识!不过乌某也不愿就此引起你我两宗大战,这样吧,白狐妖晶老夫不要了,只请道友将那白狐的精魂转让老夫即可,老夫仍然愿出十万晶石的价钱。”

丹阳道友一愣,“白狐精魂?”

“不错,道友对傀儡术所知不多吧。”乌长老卖弄道,“我魔傀宗以傀儡术著称,乌某多年潜修,也略有心得。大凡傀儡术是先以器物炼成傀儡,再用晶石为核心,来驱动傀儡。我魔傀宗有别于其他傀儡门派的,就是除了晶石外,在傀儡中还能封入妖兽的一丝精魂,这样傀儡就能模仿妖兽生前的一些技能。”

丹阳道人对傀儡术确实所知不多,但也听闻魔傀宗有部《血傀大法》,里面有种种傀儡秘术,甚至连传闻中能诞生自我意识的灵傀,亦有记载。

乌长老续道,“按老夫本意,自然是白狐的妖晶和精魂都收入囊中,但既然道友不肯,那老夫就退而求其次,只要白狐精魂。妖兽能诞生精魂的可算珍稀,而妖晶虽然珍贵,但也勉强可以晶石替代。丹阳道友,乌某这个提议如何?妖晶归你,精魂归我,乌某再补偿你十万晶石。”

丹阳道人不由心动,他所看中的只是这妖狐的晶核,对精魂之用却不甚了解。

乌长老见对方犹豫,继续劝道,“妖物精魂的提取之法道友恐怕也不知道吧,精魂只要离体三息,就自然消亡了。道友既得之无用,更无从得之,不过是白白浪费,实在是暴殄天物。”

丹阳道人忍不住就要答应对方,毕竟对方也是同阶修士,自己剧战后法力精力消耗过大,万一动手,自己未必能敌。正要开口应允,忽地心里一动,不对,这乌长老声名狼藉,杀人夺宝的事情做得可不少,不少正道大门派的人都惨死在他手上,他何曾顾忌会激发正魔两派大战。而抽取精魂之法自己一无所知,焉知对方不会搞鬼。

想到这,丹阳道人四下望了望,“乌长老好兴致,讲了这么久,你的帮手还没来吗?”

乌长老一呆,脸色忽地转为狰狞,“嘿嘿,道友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不过,你那同伴只怕来不了,我早已传音叫宗门高手齐出,此刻只怕她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嘿嘿,道友修行不易,此刻交出妖狐,乌某还能饶你不死。”

原来数月前,燕国另一正道大宗凌霄阁的赢仙子要炼制一件宝物,急需千年冰玉,于是约了好友丹阳道人前往极北之地采集冰玉。

二人呆了几个月,收集到不少冰玉。正准备打道回府,忽见天空雷劫发作。

他二人都是行家,立即辨别出此乃妖兽正在渡劫,闻声赶去,结果在一座冰谷中发现这只狐妖。

两人不动声色躲在一边,那雷劫十分凶猛,白狐身上宝物尽毁,才堪堪扛了过去。

而妖兽渡劫后,正是最虚弱之时,两人赶在那时杀了出来。一番大战,结果大出二人意料,白狐虽没法宝,但滑溜之极,二人连下重手,都没能擒住对方,反被对方逃走。

两人一路紧追,那白狐遁术十分高明,又善布疑阵,几次差点让对方逃脱,而追赶途中,两人发现这只白狐只怕修行有千年之久,正在渡化形生智之劫,这等妖物的妖晶可谓无价之宝,两人心头火热,当下紧追不舍。

一直追到大苍山脉,那白狐见甩不开追兵,于是一下扎进万丈寒潭不出来,两人试着潜入潭里,但入水百丈后,阴寒之气过甚,无法深入。

两人当下商议一番,决定赢仙子回山一趟,借宗门重宝亢阳珠来克制这寒潭阴气,而丹阳道人留守此地,监视这白狐。

丹阳道人在潭上水面连结了数道法阵,自己就在这鹿首峰上打坐。赢仙子走后不久,那白狐竟发现追踪的人只剩一个,也猜到另一人肯定是去搬救兵了,当下,冲出法阵,意欲逃之夭夭,结果两人一场大战,丹阳道人大伤元气,最后动用宗门秘宝七巧玲珑塔才将对方擒住。

丹阳道人听乌长老所言,似乎已经发现了赢仙子,并且通知魔傀宗的高手暗算了赢仙子,此刻乌长老在这与自己拖延,自然是稳住自己,以待宗门支援。

不过,转念一想,这乌长老为人极自私,发现白狐,不一定会上报宗门,要是那样,白狐妖晶也未必能落到他手上。且若魔傀宗八大长老齐出,大可兵分两路,四个人对付赢仙子,四个人来对付自己,那也是稳操胜券的。如此想来,最大的可能是这乌长老只是约了一两个帮手,拖住赢仙子,自己则亲自赶到这寒潭来对付自己。

如果运气好,赢仙子解决了对方帮手,便可来相助自己,但若赢仙子落败,自己就要面对二个高手围攻。

一刹那间,丹阳道人脑中已将形势分析透彻,他掂量一下,觉得再僵持下去,局势恐怕还是对自己不利。当下再不说话,单掌一竖,空中飞剑嗡嗡作响,忽地换成一道白光,直冲而下。

乌长老“嘿”了一声,黑影一闪,双手连连点动,四股黑气纷纷没入那四只黑虎傀儡,黑气方一入体,四只傀儡忽地口一张,四道粗如水桶的红芒喷射而出,正击中堪堪飞到的天罡剑。

天罡剑在空中被击得翻了个跟斗,却毫发无损,一道白光如闪电乍起,已砍在一道黑虎傀儡的脖子上,仓啷一声,火花四溅。乌长老见那傀儡竟被砍得三寸深的印痕,心中一惊,太极门的御剑之术果然独到,而对方这剑不知是什么材质炼制,自己的黑虎傀儡是阳山玄铁铸就,也被一剑砍伤。

丹阳道人口中微念,天罡剑上下飞舞,如狂风暴雨般杀来,他知道自己法力损耗过大,久战不利,当下一出手就是全力。乌长老果然措不及防,指挥四只黑虎傀儡连连招架,傀儡虽威力颇大,缺点却是灵活不够,眨眼间,四只傀儡已是遍体鳞伤,其中一只傀儡脖颈处受创过重,根本喷不出赤火。

乌长老手忙脚乱,大怒道,“臭道士,休要得意!”,撮嘴一声尖啸,其背后忽地泛起一阵乌云,朝丹阳道人飞来,丹阳道人扫眼一看,见是一群黑压压的毒蜂,这毒蜂明显也是傀儡,双翅虽然不展,但飞遁极快,眨眼就到近前,毒蜂头上两寸长尖刺,泛着蓝光,显然喂有剧毒,而这尖刺看来也是专破修士的护体真气。

丹阳道人双袖一拂,盘珠飞起,一道紫光喷出,正罩住那群毒蜂,这紫光有销融百金之能,是太极门一件有名的法器,那群毒蜂被紫光罩住,只略一阻挡,就冲破紫光,继续飞了过来。

丹阳道人身形飞退,两道符篆飞出,化为两道灵光,一道寒气渗人,一道骄阳似火,那中了寒气的毒蜂纷纷冻住,摔落下去,而火光中的毒蜂却毫无损害,张牙舞爪扑来。丹阳道人手一扬,又捏碎一张寒冰符,剩下的毒蜂刚扑到他身边,又都纷纷被冻住。

乌长老冷笑连连,“我看你有多少法器宝物。”他以傀儡出名,身上携带的傀儡可不在少数,这些傀儡只是消耗晶石驱动,他自己本身法力却无多少损耗,最利久战了。


双方眼看就要交手,乌长老忽停住道,“果然好胆识!不过乌某也不愿就此引起你我两宗大战,这样吧,白狐妖晶老夫不要了,只请道友将那白狐的精魂转让老夫即可,老夫仍然愿出十万晶石的价钱。”

丹阳道友一愣,“白狐精魂?”

“不错,道友对傀儡术所知不多吧。”乌长老卖弄道,“我魔傀宗以傀儡术著称,乌某多年潜修,也略有心得。大凡傀儡术是先以器物炼成傀儡,再用晶石为核心,来驱动傀儡。我魔傀宗有别于其他傀儡门派的,就是除了晶石外,在傀儡中还能封入妖兽的一丝精魂,这样傀儡就能模仿妖兽生前的一些技能。”

丹阳道人对傀儡术确实所知不多,但也听闻魔傀宗有部《血傀大法》,里面有种种傀儡秘术,甚至连传闻中能诞生自我意识的灵傀,亦有记载。

乌长老续道,“按老夫本意,自然是白狐的妖晶和精魂都收入囊中,但既然道友不肯,那老夫就退而求其次,只要白狐精魂。妖兽能诞生精魂的可算珍稀,而妖晶虽然珍贵,但也勉强可以晶石替代。丹阳道友,乌某这个提议如何?妖晶归你,精魂归我,乌某再补偿你十万晶石。”

丹阳道人不由心动,他所看中的只是这妖狐的晶核,对精魂之用却不甚了解。

乌长老见对方犹豫,继续劝道,“妖物精魂的提取之法道友恐怕也不知道吧,精魂只要离体三息,就自然消亡了。道友既得之无用,更无从得之,不过是白白浪费,实在是暴殄天物。”

丹阳道人忍不住就要答应对方,毕竟对方也是同阶修士,自己剧战后法力精力消耗过大,万一动手,自己未必能敌。正要开口应允,忽地心里一动,不对,这乌长老声名狼藉,杀人夺宝的事情做得可不少,不少正道大门派的人都惨死在他手上,他何曾顾忌会激发正魔两派大战。而抽取精魂之法自己一无所知,焉知对方不会搞鬼。

想到这,丹阳道人四下望了望,“乌长老好兴致,讲了这么久,你的帮手还没来吗?”

乌长老一呆,脸色忽地转为狰狞,“嘿嘿,道友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不过,你那同伴只怕来不了,我早已传音叫宗门高手齐出,此刻只怕她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嘿嘿,道友修行不易,此刻交出妖狐,乌某还能饶你不死。”

原来数月前,燕国另一正道大宗凌霄阁的赢仙子要炼制一件宝物,急需千年冰玉,于是约了好友丹阳道人前往极北之地采集冰玉。

二人呆了几个月,收集到不少冰玉。正准备打道回府,忽见天空雷劫发作。

他二人都是行家,立即辨别出此乃妖兽正在渡劫,闻声赶去,结果在一座冰谷中发现这只狐妖。

两人不动声色躲在一边,那雷劫十分凶猛,白狐身上宝物尽毁,才堪堪扛了过去。

而妖兽渡劫后,正是最虚弱之时,两人赶在那时杀了出来。一番大战,结果大出二人意料,白狐虽没法宝,但滑溜之极,二人连下重手,都没能擒住对方,反被对方逃走。

两人一路紧追,那白狐遁术十分高明,又善布疑阵,几次差点让对方逃脱,而追赶途中,两人发现这只白狐只怕修行有千年之久,正在渡化形生智之劫,这等妖物的妖晶可谓无价之宝,两人心头火热,当下紧追不舍。

一直追到大苍山脉,那白狐见甩不开追兵,于是一下扎进万丈寒潭不出来,两人试着潜入潭里,但入水百丈后,阴寒之气过甚,无法深入。

两人当下商议一番,决定赢仙子回山一趟,借宗门重宝亢阳珠来克制这寒潭阴气,而丹阳道人留守此地,监视这白狐。

丹阳道人在潭上水面连结了数道法阵,自己就在这鹿首峰上打坐。赢仙子走后不久,那白狐竟发现追踪的人只剩一个,也猜到另一人肯定是去搬救兵了,当下,冲出法阵,意欲逃之夭夭,结果两人一场大战,丹阳道人大伤元气,最后动用宗门秘宝七巧玲珑塔才将对方擒住。

丹阳道人听乌长老所言,似乎已经发现了赢仙子,并且通知魔傀宗的高手暗算了赢仙子,此刻乌长老在这与自己拖延,自然是稳住自己,以待宗门支援。

不过,转念一想,这乌长老为人极自私,发现白狐,不一定会上报宗门,要是那样,白狐妖晶也未必能落到他手上。且若魔傀宗八大长老齐出,大可兵分两路,四个人对付赢仙子,四个人来对付自己,那也是稳操胜券的。如此想来,最大的可能是这乌长老只是约了一两个帮手,拖住赢仙子,自己则亲自赶到这寒潭来对付自己。

如果运气好,赢仙子解决了对方帮手,便可来相助自己,但若赢仙子落败,自己就要面对二个高手围攻。

一刹那间,丹阳道人脑中已将形势分析透彻,他掂量一下,觉得再僵持下去,局势恐怕还是对自己不利。当下再不说话,单掌一竖,空中飞剑嗡嗡作响,忽地换成一道白光,直冲而下。

乌长老“嘿”了一声,黑影一闪,双手连连点动,四股黑气纷纷没入那四只黑虎傀儡,黑气方一入体,四只傀儡忽地口一张,四道粗如水桶的红芒喷射而出,正击中堪堪飞到的天罡剑。

天罡剑在空中被击得翻了个跟斗,却毫发无损,一道白光如闪电乍起,已砍在一道黑虎傀儡的脖子上,仓啷一声,火花四溅。乌长老见那傀儡竟被砍得三寸深的印痕,心中一惊,太极门的御剑之术果然独到,而对方这剑不知是什么材质炼制,自己的黑虎傀儡是阳山玄铁铸就,也被一剑砍伤。

丹阳道人口中微念,天罡剑上下飞舞,如狂风暴雨般杀来,他知道自己法力损耗过大,久战不利,当下一出手就是全力。乌长老果然措不及防,指挥四只黑虎傀儡连连招架,傀儡虽威力颇大,缺点却是灵活不够,眨眼间,四只傀儡已是遍体鳞伤,其中一只傀儡脖颈处受创过重,根本喷不出赤火。

乌长老手忙脚乱,大怒道,“臭道士,休要得意!”,撮嘴一声尖啸,其背后忽地泛起一阵乌云,朝丹阳道人飞来,丹阳道人扫眼一看,见是一群黑压压的毒蜂,这毒蜂明显也是傀儡,双翅虽然不展,但飞遁极快,眨眼就到近前,毒蜂头上两寸长尖刺,泛着蓝光,显然喂有剧毒,而这尖刺看来也是专破修士的护体真气。

丹阳道人双袖一拂,盘珠飞起,一道紫光喷出,正罩住那群毒蜂,这紫光有销融百金之能,是太极门一件有名的法器,那群毒蜂被紫光罩住,只略一阻挡,就冲破紫光,继续飞了过来。

丹阳道人身形飞退,两道符篆飞出,化为两道灵光,一道寒气渗人,一道骄阳似火,那中了寒气的毒蜂纷纷冻住,摔落下去,而火光中的毒蜂却毫无损害,张牙舞爪扑来。丹阳道人手一扬,又捏碎一张寒冰符,剩下的毒蜂刚扑到他身边,又都纷纷被冻住。

乌长老冷笑连连,“我看你有多少法器宝物。”他以傀儡出名,身上携带的傀儡可不在少数,这些傀儡只是消耗晶石驱动,他自己本身法力却无多少损耗,最利久战了。


可丹阳道人根本没有打算和对方久战,“咄”的一句喝叫,天罡剑灵光四射,在空中不断幻大,转眼间已变为五十丈大小的擎天巨剑,如一座山峰般压下,首当其中的四只黑虎傀儡被巨剑斩中,化为一堆破铜烂铁,洒落下来。

乌长老惊道,“巨剑术!”只觉一股威压罩住自己,身躯被缚住,竟无法飞遁闪避,乌长老大骇,一股即将陨落的危机浮上心头,当下再不敢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三寸长人偶,一口精血已喷在上面,口中喃喃作词,人偶化为十丈长的巨人,腾空飞起,一拳击在巨剑剑刃,竟是根本无惧巨剑的锋芒。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巨剑被击得斜斜飞出。丹阳道人心神一震,一口鲜血险些喷出,看那人偶,灰扑扑的似乎毫不起眼,面部还残缺不全,但自己采深海精铁铸造、用体内真元培育二百载的天罡剑居然没在人偶上留下一道印痕。

看来,这个人偶就是对方的底牌,那具赫赫有名的上古真傀!

据传,这位叫乌六的魔傀宗长老百年前无意中发现一名上古修士的洞府,真傀就是得自于其中的宝物,那洞府里机关重重,凶险万分,乌六九死一生才逃了条性命,而一同进去的魔傀宗另一长老,也是乌六的亲哥哥乌四却丧命于洞府之中。

真傀纵身而上,左手一长,抓住巨剑剑身。丹阳道人一掐诀,飞剑铮铮作响,竟无法挣脱,丹阳道人只觉气海虚乏,真元不济,那真傀已在空中幻出一道虚影,朝自己扑来,半路上,那真傀一张口,一道火球喷出,火球见风即涨,顷刻间已如座小山岭般压下来,空中弥漫着一股干焦,气温骤热,连鹿首峰四侧的雪水坚冰都纷纷融化。

丹阳道人大喝一声,全身真气涌动,天罡剑铮的从真傀手中飞出,同时间,丹阳道人一催脚下飞梭,已从火球下穿过,那火球砸在鹿首峰东侧的骆驼岭,一声巨响,将一座驼峰般的山丘砸得稀烂,一时火光冲天。

丹阳道人未料到这真傀威力如此骇人,一指天罡剑,飞剑却不是拦截真傀,而是劈向乌长老。但凡与修炼傀儡的修士争斗,一味与其傀儡拼杀乃是下策,如乌长老这般傀儡高手,根本不知其身上到底有多少傀儡法器。反之,擒贼先擒王,只要斩杀了乌长老,所有傀儡失去控制,也就构不成威胁。

乌长老见巨剑如山,重又压来,而真傀已远在百丈外,来不及召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放出两只巨猿傀儡,剑光闪过,两只巨猿傀儡连招都未发出,已被拦腰斩为四段。乌长老一边急退,一口气从袋中拿出二三十只恶狼傀儡。

丹阳道人脚踏飞梭,上下翻飞,闪避真傀追击,一边所有法力全都灌注天罡剑,力求将乌长老一举击毙。

剑光呼啸,饿狼傀儡已化为漫空杂碎,乌长老狼狈万分,口中连连呼啸,那真傀口一张,又一道火球喷射而去,丹阳道人脚下的飞梭也是一件法宝,飞速极快,闪身间又避开了那小山般巨大的火球,火球越过鹿首峰,斜斜往南飞去。

丹阳道人本不在意,但扫眼见火球如山,正朝佑真观飞去,他记得观中还有个凡人小孩,不禁大惊,急忙从袋中取了一枚猩红如血的小钟掷出,直追那火球而去,在火球将要落下时,将其撞歪,火球擦着岩壁,坠入山谷。

他这么一分神,乌长老已然得到喘息之机,口齿念动,那真傀身形缩为常人大小,速度激增倍许,一拳朝丹阳道人胸口砸来。

丹阳道人飞梭斜闪,堪堪躲开那拳头,正这时,十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真傀忽然睁开眼睛,双眸黑白分明,露出一丝嘲笑。丹阳道人大讶,正这时,真傀的左掌忽然飞出,两道人影相隔极近,那掌快如闪电,正击在丹阳道人身上,右胸几乎被穿透。

丹阳道人惨叫一声,护体真气涣散,整个人摔落在佑真观前空地,鲜血立刻将全身染透。

原来他法力大耗,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又把剩余真元都全放在天罡剑上,想先行斩杀乌长老,自身的护体真气其实只有薄薄一层而已,结果被真傀欺到身边,加上他分神拦截那火球,又被真傀变活惊倒,措不及防中,一下被对方打成重伤。

石枫本一直躲在殿内偷看,眼见丹阳道人忽然重伤,倒在台前,再也忍不住,忙冲出来扶住他,丹阳道人一身是血,双目直挺挺地瞪着那真傀,喃喃道,“你……你…..居然修成了灵…灵傀”

乌长老哈哈大笑,飞到鹿首峰前,手一招,那真傀已飞回到他身后,真傀手上正拿着那天罡剑,却是丹阳道人重伤后,天罡剑变回原形,被真傀一把抓住。

乌长老接过那天罡剑,上下看了看,“好宝物,嘿嘿,多谢了。不过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此非灵傀,乃是血傀,是我将精魂封入傀儡之中,这样傀儡便有了一丝灵性,能保持精魂生前一些本能,与人争斗时无须主人指令便能自行生出变化应对。哼,至于能自主生出灵智的灵傀,怕只有仙界才有。”

丹阳道人连连喘息,哇的一口鲜血又喷在身上。乌长老面无表情,冷冷道,“在下这就送道友上路吧。”伸手指向丹阳道人,口中道,“杀了他!”至于旁边的凡人小孩,乌长老眼都没瞅一下。

正这时,丹阳道人刚才口喷鲜血的衣袖处,一道白光泛出,一只白狐已闪身而出,却是丹阳道人用精血激活七巧玲珑塔,放出那千年白狐。

那白狐在塔内的北斗七星阵中被炼化多时,已是萎靡不振,忽然被放出来,想也不想,双目已放出紫芒,瞪向面前的乌长老。乌长老精通傀儡术,傀儡术全靠精神力控制诸多傀儡,故此他本身法力未必及得上丹阳道人,但神识精力却十分强大,一见那紫瞳,便知是极厉害的幻术。

这幻术一旦侵入神识府,人就会生出种种幻觉,一旦中招,旁边的丹阳道人虽是重伤,但依然可轻易杀了自己。他浑身一激灵,头猛力往后摆动,竭力避开白狐目光。

他上身猝然摆动,手一歪,本来指向丹阳道人的手指却指向了那只白狐。真傀接到指令,呼的一声,从他身后窜出,右拳击向白狐。那白狐早就奄奄一息,面对真傀一击,根本无从闪避,真傀右拳已从白狐胸膛穿出,手上已多了一颗大如鸡卵白色半透明之物,正是那白狐的妖晶。

白狐哀鸣一声,尸体从石枫身边落下山崖,它毛茸茸的尾巴正扫在石枫右腿,石枫下意识地一闪,觉一股凉凉的东西似乎钻入自己腿内,石枫一惊,伸手摸了摸右腿,那凉气早已散去,身体并无任何异常。再看那白狐,在茫茫群山中被朔风一刮,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乌长老哎呀一声大叫,忙神识一扫那妖晶,就这么一刹那,白狐精魂已消散得干干净净,妖兽精魂本就比人类精魂消散得快,一旦毙命,几乎是瞬间即灭。

乌长老咬牙切齿道,“好,你居然毁我宝物,本想好好送你归天,今日却要将你精魂抽出,以作补偿。去,先将他手脚斩掉。”说着,将天罡剑抛给那只血傀。

血傀接过天罡剑,目中又泛出一丝嘲笑,右手一扬,忽一剑刺入乌长老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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