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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邱怪谈

猴头南瓜手串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是一本只有真正见过鬼的人才能看懂的小说。水满则溢,月满则缺。世上的秘密如果窥悉太多,最终伤害的只会是自己。有种人天生能看见奇怪的事物,或者经历常人经历不到的。这种人要么天生残缺,要么命里坎坷。那么,你愿意拥有一双阴阳眼吗?

主角:肖鹏博   更新:2023-01-26 05: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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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肖鹏博的其他类型小说《厚邱怪谈》,由网络作家“猴头南瓜手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一本只有真正见过鬼的人才能看懂的小说。水满则溢,月满则缺。世上的秘密如果窥悉太多,最终伤害的只会是自己。有种人天生能看见奇怪的事物,或者经历常人经历不到的。这种人要么天生残缺,要么命里坎坷。那么,你愿意拥有一双阴阳眼吗?

《厚邱怪谈》精彩片段

水满则溢,月满则缺。这世上的奥秘洞悉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据说看见过许多常人不能看见的,经历了许多普通人经历不了的,最终伤害到的只有自己。这种人往往要么天生残缺,要么后天折损阳寿活不长。

我爷爷曾经有个二弟,也就是我的二爷。他天生就是瘸子,人长得也不好看,自然而然的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所以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但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二爷虽然残疾但却相当能干。他能写的一手漂亮的字;还会算账,不管多乱的账在他手里过问都能有条不紊。凭借这个能力,每次村里那帮赌鬼赌钱都会来找他押宝;最神奇的是,二爷爷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据说可以看透事物,只要孕妇在他面前一站,他就知道怀没怀,并且知道怀的是男还是女。

这本领现在听起来没什么,但在40至90年代的农村,X光CT技术还没有普及的前提下,这就是个神技。

所以打他自幼开始,附近若有哪家有人怀孕,便会来找二爷看看将来生的是男还是女。

本来这种事就是图一乐,但1980年后,计划生育开始施行,家家户户响应政策一家只能生一个。打那之后来找二爷看男女的人们目的就变的不再单纯了。倘若怀的是男孩的话就留下,若怀的是女孩嘛…结局往往不太如意。

再后来二爷就不太乐意给人看了,他说损这事太缺德。哪怕后来找上门的人拿出钱来二爷也不带瞅一眼的。

直到1992年,我妈怀上了我。这天我爸带着我妈回爷爷家探亲,看着我妈隆起的肚子,我爷和我奶很是开心。

这时候,我曾祖父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二爷。

“来来来,让老二看看孙媳妇怀的是重孙子还是重孙女。”曾祖父开口道。

原来曾祖父迫切的希望得知自家第一个未来第四代新成员的性别,就让二爷过来看看。本来二爷发过誓再也不会看这个了,但他一生无后,对我爸向来是疼爱有加,视作己出。在曾祖父的威逼利诱和软磨硬泡下,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觉得这是自家家事,便答应了曾祖父的要求。

二爷盯着我妈上下扫了两眼转身就对曾祖父讲:“爸,是个男孩。”

曾祖父听到男孩两个字,激动的老泪纵横,无以言表。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开心坏了,毕竟二爷看这事可是百分之百的准。重男轻女的思想自古有之,在那时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哪怕是现在依旧不少人还抱着这种思想。

第二天中午,我爷带了些酒菜到二爷家一起吃饭。两人闲聊了好一会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爷突然脸涨得通红,脖子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喘不上气。

爷爷见状连忙抱起了二爷关切的问道:“老二,你怎么了!老二!”

二爷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吐了一口黑血,眼睛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望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弟弟,爷爷顿时慌了神。连忙呼喊叫人来帮忙。但是二爷已经一动不动,暴毙而亡。至今也没人知道正值壮年,身体健康的二爷为什么会有如此下场。

二爷打了一辈子光棍,他的葬礼也是很简单。草草下葬后,为了不刺激曾祖父和爷爷,家里也就没人再提这回事。

1993年,我出生了,是个男孩。二爷生前对于算男算女的预测是打了包票的,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全家依然对于我的到来感到十分激动。

二爷一辈子无儿无女,所以生前他对我爸视为己出,特别疼爱,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而相对应的我爸对二爷的感情也特别深。

在我满月后,我爸就带着我去二爷坟前报喜。告诉他家里添丁咯。

“二叔啊,你看的还是这么准。你看,果真是个男孩。”我爸抱着我说。“这个孩子我给他起名叫肖鹏博,希望他能知识渊博,将来也能像大鹏展翅一样有作为。”说在二爷坟前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

本以为能得到先人在上天保佑,但回家后我却开始生病了。先是连续的高烧不退,然后就是支气管炎,不停的咳嗽。去医院吃药、打针、挂点滴怎么也不见好。

一家人记得是团团转,我妈更是心疼的天天掉眼泪。这天外婆也过来看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迷信些什么事。外婆见用现代医学都解决不了的事,心里打这主意觉得用玄学兴许能解决。

“我看这孩子八成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要不给他问问是哪位‘亲人’在疼这孩子?”外婆提议到。

传闻小孩不自觉的生病多数是因为有故去的亲人在“疼”他。然后终究人鬼殊途,阴气离人太重,人就会生病,尤其是小孩子更加抵御不了。既然打针吃药没用,那干等着着急也更不是办法,不如就听从外婆的建议试一试。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知道谁在“疼”我,那就要先问出来。根据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用一只碗上面横着一支筷子,然后再竖起一支筷子搭在上面。此时问一句,你是不是某某某。如果筷子站得住,那就说明就是这个某某某,而且已经和他联系上了。

我妈如法炮制,先把碗筷摆好,口里默念“舅舅,是不是你啊?”啪的一声,筷子掉了下去,说明不是我妈的这个舅舅。

“老太奶,是不是你呀?”啪的一声,筷子又没立起来…

接连试了七八次,喊了七八个先人的名字,依旧没有作用。一直试到我爸开始尝试“二叔”的时候,筷子像吸铁石一样一下子立了起来!而这个“二叔”就是我二爷。

如果按照这个架势,问题的根多半就出在二爷这里了。难不成真是二爷干的?

爸妈虽半信半疑,但仍准备了很多元宝香烛火纸来到了二爷坟前。我爸一边烧纸一边口里念叨着:“二叔啊,阴阳两隔,你还是回去吧。肖鹏博还小,承受不住你这么疼他呀。”

我妈也开始跟着烧纸,嘴里也开始说:“二爷,家里现在就肖鹏博这一根独苗。你还是离他远点,今后每年我们都跟你烧纸送钱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烧完纸钱后,我当晚就不再发烧了,很快支气管炎也痊愈了不再咳嗽了。这下家里人也对我生病是我二爷干的这个说法更加深信不疑。

后来,奶奶找人跟我算命。算命的说我天生八字轻,容易被邪祟影响。这个算命的话一下戳中了他们的心坎,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就是他们的软肋。

自此以后,家里的大人就不许我随意去上坟,哪怕是清明节都不允许我去和他们一起祭拜先人。还有他们觉得不吉利的地方,就更不允许我去靠近。

但有些事,不是不让靠避让就可以的。常言道躲得过初一,多不了十五。凡事躲肯定是躲不掉的,今后我的人生还有很多多光怪陆离的事等着我去面对。


从前,我们村有户人家,这家的女主人姓邹,性格泼辣。大家都叫她邹姨。

有一天清晨,她推开房门,发现门口有一串铜钱,这可把她高兴坏了。当天邹姨就去集市上割了一斤猪肉,晚上一家美美的吃了一顿。第二天早上,她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串铜钱。邹姨高兴坏了,同时也产生了疑虑,是谁把钱放在我家门口呢?

紧接着,第三天早晨,又有一串铜钱放在家门口。这下邹姨可有些心虚了,问了问家里人,没人知道怎么回事!然后又跟附近邻居旁敲侧击打听下,附近也没有人家丢钱呀。后面一来十几天,每天早上邹姨都能在家门口捡到一串铜钱。

渐渐的邹姨也放下了不好的心思,转而觉得每天都有钱拿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心中仍然心存疑虑。村里的兽医,我们叫他小猪先生,他和这个邹姨是本家堂姐弟。有天,邹姨碰见了小猪先生(兽医),两人便开始闲聊。话题就聊到这了。

邹姨:“我跟你说啊,我家有怪事,每天早上都有人给我家门口放铜钱啊!”

小猪先生:“这钱我能看看么?”

邹姨拿出一枚递给小猪先生:“我弟你看下,每天都有一串放在我家门口呢!”

小猪先生把铜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哎呀,这个不得了!这是狐仙送给你家的,你是不是救过狐狸啊,它是来报恩的!”

邹姨想了想:“哎呀没错啊,去年我家盖房子挖出一个狐狸窝,里面有一窝小狐狸。当时盖房子的人想把小狐狸都打死,我没让。把小狐狸都抱进边上的芦苇荡里,看着它们被大狐狸叼走了才继续盖房子。”

小猪先生:“这就没错了,我姐好福气啊,这下子你以后衣食无忧了。”

邹姨听到这里,心中的疑虑便完全打消了。以后的日子,依旧每天早上都能收到铜钱。可农村的妇女什么都好,就是口无遮拦。自从小猪先生说过这是狐狸报恩之后,邹姨便和门旁邻居吹嘘这件事,还添油加醋的说自己怎么怎么伟大,发善心怎么怎么救狐狸的事。很快村子里都知道邹姨家每天都有铜钱拿这件事了。

这天早晨,邹姨照例起床收铜钱。打开房门一看,今天早上门口没有铜钱,取而代之的是一坨屎…邹姨生气了,以为是谁家小孩的恶作剧,把屎铲走便没放在心上。

结果第二天早上,门口依旧是一坨屎。邹姨不开心了,便破口大骂“那个小逼崽子在老娘家门口拉屎?”

一连五天,这屎天天拉在邹姨家门口。小猪先生听到这件事便来到邹姨家里“姐姐,这是狐仙做的。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想想哪里不对就跟人家道个歉。”

邹姨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蹭的一下上来了,踏马的这个臭狐狸,老娘救过你一家老小的命,你就这么对我?

于是邹姨这天什么事都没干,围着村子骂来骂去,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什么恩将仇报啊,忘恩负义啊,恬不知耻啊,不要脸的…一直到了傍晚,邹姨骂累了,才悻悻而去。

回到家的邹姨开始烙饼煮稀饭,我们这的饼和山东的煎饼很像,薄薄的一层。刚烙好,邹姨拿烙棍一挑,这饼蹭的一下飞起来便贴在了墙上。邹姨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也没使多大劲怎么甩到墙上了?

于是再烙一张,结果第二张更邪门,刚烙好自己就飞到墙上贴起来了。邹姨吓了一跳,来到墙根准备把饼揭下来。哪知两张饼跟粘了胶水一样揭不下来。

邹姨心道还有这怪事,这时候草锅里的水烧开了,邹姨揭开锅盖,把玉米糊糊倒进锅里搅拌。一锅浓浓的玉米粥霎时便做好,飘香四溢。只是还没来得及享用,屋顶便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紧接着十几个土块和稻草叶就从屋顶掉进锅里,一锅玉米粥毁了…

邹姨就是在没心眼,这时候也明白了,这是狐狸干的。于是邹姨又开启了机关枪模式,把狐狸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边,一直到睡前邹姨都气鼓鼓的。

“有本事你出来,老娘弄死你!”邹姨心道。

怀着愤懑的心情邹姨和老公去睡了。半夜里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老鼠在作祟,邹姨睡眼惺惺的睁开眼,环视了下屋内。确定了老鼠的大概方位,摸起鞋子准备过去拍死它。

当邹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邹姨的老公也吓醒,连忙起床跑过去问:“怎么啦?”

邹姨颤颤巍巍地指向角落的位置,这一下邹姨父也大叫一声“啊!”

只见角落里一只婴儿一样白嫩的小手提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晃来晃去,时不时的碰到锅碗瓢盆,这才有像闹老鼠的声音。邹姨夫抓起地上的板凳朝小白手一砸,他便消失了…

经过这件事,邹姨也服软了,但是家里的怪事每天还在发生。夜里那只小白手依旧抓着红鞋子在邹姨家屋子里晃来晃去,一来二去邹姨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小猪先生听说了这件事,便来到邹姨家看望。

邹姨夫:“我弟见多识广,有没有办法帮我们家解决一下啊?”

小猪先生:“这样,我和村长说说这件事,把村里的老人叫过来,人一定要多多益善。今天一起帮你们家说和说和。”

邹姨:“我弟啊,你能帮我们解决就好,我都想死了,呜呜呜呜呜…”说罢邹姨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寇塘村,厚邱县西北的一个大村。村子里有两三百户人家,其中邹姓占了四分之一,也是个大族。由于邹姨夫家是小门小姓帮不上忙,所以今晚来架势的基本都是姓邹的。这天晚上,邹氏族人来了不少,男女老少来了一百多口。

此时太阳快下山了,天色暗了下去。邹氏族人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走了出来,对着邹姨家房子说:“我们家孩子不懂事,得罪了大仙,请不要和她家计较。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可能绕过她家?如果能答应,我们邹氏一族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邹姨家的茅草屋顶上便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白嫩的小手飞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一点一点的,如同点头一般。

饶是如此,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个个脸色煞白,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闹鬼啦!”然后一百多人四散而逃。只留下邹姨夫妇,小猪先生和刚刚带头说和的邹氏老头。由于年事已高老头吓得瘫倒在地。

小猪先生还是见多识广的。见此场景赶紧跪地求饶“感谢大仙原谅,我姐家一定摆上贡品谢罪!”接着,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小白手和鞋子一起消失了……

“那后来呢?”五岁的我躺在床上问姑姑。

“后来邹姨家就没有什么坏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孩子,最后绝户了。”姑姑拍些我说。

“那邹姨家在哪里啊?明天去看看呀”我天真的问姑姑。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你爷爷原来讲给我听的。好了,赶紧睡觉吧。”

“哦。”

随着啪的一声关灯声,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也缓缓的闭上眼睛。

“每天晚上都能听一个鬼故事,我们这里以前经常闹鬼吗,姑姑?”

“赶紧睡觉!”姑姑凶了我一句。


一夜的睡眠后,我早早就醒了。

“姑姑!姑姑!快起来快起来!”我叽叽喳喳的吵着边上的姑姑,像麻雀一样。

我今年5岁,平时和父母住在厚邱县城。今天是周末,老家的三奶去世了,要奔丧,所以父母带着我回到了老家寇塘村。

悲伤都是大人的,身为小孩的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回老家就有一群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于是穿起衣服去找隔壁名字叫“小叔”的一起玩。

小叔年龄和我相仿,但确是村里的孩子王,村里十来个和我同岁的都听小爷的。而大家虽然年龄相仿,但辈分存在着差异。论起来大多都是我叔叔辈的,甚至有几个还是我爷爷辈的。可小孩子的世界又是单纯的,分不清什么辈分,只知道我管你叫小叔,你管我叫大哥,咱各论各的。而大人们说了几次无果后,也就随着我们了。

我们肖家在寇塘村是个大姓,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姓肖。所以无论红白事,那场面都是很大的。

繁文缛节也很多,看见大人们忙来忙去,先是带着我排队磕头;再是开始吃席忙碌;最后人们聚在一起,由几个大人给大家分发树枝,一人一根的排着队绕着村子开始“送”。最前面的孝子捧着遗像边走边哭,后面跟着的几个宗亲叔叔一路撒着纸钱。

就记得路很远,走的也很累,大家绕着村里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三爷家。接着人们该打牌的去打牌,该吹牛的去吹牛,不少本家的人去厨子那边帮忙,切菜烧火洗盘子收拾桌子各司其职。

我则是放飞自我,跟着小叔他们狗癫疯四处乱跑。玩了一会儿累了,我们便把注意盯在了吹唢呐的那群人身上。

“他们吹的是什么啊?”我问。

“听说叫‘堵那’,一吹要吹一天呢!”小伟说道。

“我也想吹一口试试,刚刚我去拿,被大人们撵走了,不让我碰。”二江说。

“肖鹏博,你不经常回家,大家都让着你,你去试试。你去碰大人应该就给了。”小叔来了主意。

其实我也想吹一吹那个叫“堵那”的,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我来到吹唢呐的边上,一时忘了该说什么话,慌慌张张的,随机抓起一个唢呐便想跑。刚一转身,就被一个吹鼓手一把攥住了。而小叔他们见此情景也一哄而散!我见没人给我出头,急得快哭了。

这时候,三奶家的儿媳妇刚好走过,我管她叫大娘。

大娘对吹鼓手说:“没事,这是我们家小孩,给他玩玩吧。”(我爷爷是三爷的亲哥哥)大娘这么说了,吹鼓手也不好说什么,便放开了我让我也试着吹一吹。可是看人家信手拈来吹响的玩意,我却吹不响。这就让我不好受了。

摆弄了会儿,实在玩不来。这时候我爸喊我去吃午饭,我这才悻悻而去。

草草的吃了两口,我借口说吃饱了然后溜了出去。事实上我准备再试试那个唢呐。三爷和我曾祖父的屋子并在一起,所以两家共用一个院子。这样使得他家的院子很大,对于我而言甚至有些空旷。此时大人们都在屋里和棚子里吃喝,我一个人来到吹唢呐的角落边。此时吹鼓手也去吃饭了,这个角落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心想这下我一个人自在了。

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一片云朵遮住了太阳,院子里也稍微暗了一些。我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回头一望,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女人长得很奇怪,至今我依旧记得她的面容。

她不是站着的,而是坐在一块白布上,姿势像刚刚起床一样,用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寿衣,乌黑的头发,脸色可以说是惨白,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白粉。她的眼圈周围黑的要命,基本上看不出眼白,嘴角在吞咽着什么,仔细一看像是口水又像是蛆虫。

虚岁五岁的我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死亡,更不能理解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出现在寇塘村的大人都是亲戚,这应该也是谁家的大娘。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于是我喊了一声“喂!你是谁?”

那个女人没有理睬我,于是我快步上前想看看她是谁,对着她喊到“我是肖鹏博,你是谁啊?”

刚走到她面前,只觉得天旋地转。用现在的眼光来说,眼前一瞬间的世界就像梵高的画一样,但也就是短短的几秒又恢复了过来。此时头上的那片云彩也散了,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定睛一看,那个女人消失了。

饶是我在不懂事,我哪能不明白我刚刚看到的肯定不是人呢!看见离我最近的屋里正在推杯换盏的大人,我连忙大喊救命就钻了进去。

待到我哆哆嗦嗦的像大人描述了之后,人们出来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便只当是小孩子的戏言,又回到座位上继续吃喝了。

而我因为继续坚持我看到的事,屁股上挨了我妈两巴掌,骂了我一句胡说八道然后我就老实了。

不过小孩子忘性也大,这两巴掌下去后我也就不想了,接着就去找小叔一起玩了。

90年代乡村的交通也不发达,加上白事也是大事,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事,很多宾客亲戚选择了寄宿在村里。这也导致每家住的人暴涨,昨天晚上我还是跟姑姑一起睡在爷爷家,今天晚上就和妈妈等一众女眷寄宿在三爷家了。小小的一间屋里住了七八个人,床不够睡实在没办法还打了地铺。

半夜里,我朦朦胧胧的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肖鹏博,肖鹏博!”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我睁开眼,却不见说话的人,妈妈更是在边上呼呼大睡。我想了想还是躺了下来继续睡觉。

“灯灭了,帮我和大人说一下。”屋子里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我睁开眼,又环视了一周,只见白天看见的那个女人贴在窗前望着我朝我招了招手。我爬了起来,顺着她指的路走出了屋子。

她指了指三奶躺着的堂屋对我说:“看见了吗,灯灭了,你跟你妈说一声,让你三爷起来点一下。不然我看不见了。”话说完她就不见了。

我睡眼惺忪的走回屋里,感觉身体很轻松,一下子跳到床上接着进了被窝又睡了起来。大概过了一分钟,我心想不对,还有事没做呢。立马睁眼起来,接着就把我妈摇了起来。

“怎么啦,要尿尿吗?”我妈问我。

我想了想,一时又忘记了什么嘱托,就回答了一句“嗯,要尿尿。”接着我妈就带我出去了。一泡水下去,我瞬间神清气爽。接着我想起了什么事,对着我妈说:“堂屋的灯灭了,奶奶看不见了。”

我妈本来也迷迷糊糊的,听我这没来由的一句便向堂屋方向一望,瞬间我妈就来精神了。问了我一句:“谁和你说这话的?”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妈就把我抱回床上,然后招呼了一个大娘起来出去把灯点上了。接着就回来继续睡觉了。

等我妈回来后,我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那个紫衣服女人的身影,她朝我又招了招手。接着我的头开始重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只是等我再睡醒起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我妈起床出去了。我也跟着爬起来走了出去,外面的天空是黑色的。

我妈的速度快的吓人,我根本就跟不上,而我妈的样子更像是在飘。我努力的跑了好久,还是跟丢了,我望着周围漆黑又陌生的环境心道不好。

想着回去吧,但是一回头,我又记不得路了。我只好一边哭一边喊妈妈。也是奇了怪了,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路边的人家一盏灯也没开。漆黑的路上我哭着走了很久,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灯笼缓缓向我驶来。我心想这下有救了,急忙朝着这盏灯笼的方向跑去。

慢慢我就看清了,那是一个十七八岁中学生模样的人打着一盏灯笼在骑自行车,就是那种老式的二八大杠。我在正前方朝他挥了挥手,哪知天色太暗,这人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才发现了我。一个避之不及就把我撞倒压在了自行车底下。我吓得哇哇大哭,但身上却感受不到疼。

“这里怎么会有人?还是个小孩!”这人大惊,连忙下车看了看我情况。“看样子你离开家有一段时间了,你家在哪儿?我带你回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突然出现了。我妈抱起来我却没有责备那个学生模样的人,我看见我妈来了哭的更凶了。“妈妈,你不要我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乖乖,妈妈怎么能不要你呢?”我妈心疼的把我抱到路边,那里有个自来水龙头,她把龙头打开给我冲洗了下。接着,我被车压过的痕迹便消失了。

“肖鹏博哎~肖鹏博!”这时周围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哎!”我不自觉的回答了一声。

“回家哦~”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来咯~”我又不自觉的回答了一声。

……

“肖鹏博!”

“哎”

“回家哦”

“来咯…”

如此往复了不知多少遍,我忽然又迷糊了起来。然后缓缓闭上双眼,等我睁开眼睛后发现我躺在奶奶家的床上,爷爷奶奶姑姑和妈妈都在边上看着我。

我看见妈妈,立马大哭了起来,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你不要我了!你跑那么快,我跟不上你啊…”

我妈一头雾水,却只当是我这小孩子说的梦话。后来我才知道,那晚点过长明灯后,我就开始发烧,昏迷了两天,可把我妈吓坏了。

后来在村里小猪先生的建议下,给我喊了魂我才醒了过来。

小猪先生说,很多小孩由于贪玩或者被吓到的情况,魂魄夜里逃出家里到外面闲逛结果回不来了。这种情况就需要把魂喊回来。

具体操作是一个至亲在晚上10点后在堂屋里喊这人的名字,屋外要站一个小孩听到名字后要替这个人回来。大家全当被喊魂的人是出去玩了,就像喊小孩回家吃饭一样的平常他才敢回家。如果要是呵斥被喊魂的人,那这个人的魂一定会因为害怕而离家越来越远。所以说话一定是要轻声细语的。

昨天夜里就是我妈在屋子里喊我,小爷躲在屋外替我应答的。

我和我妈又讲了那天我在三奶葬礼上看见紫衣女人的事,我妈还没回答我奶就呸呸呸的呵斥我胡说八道,然后全家人都来安慰我说是我看花眼了。接着也就没当回事,我也没有当回事了。

今天是周一,我爸因为要上班,昨晚就一个人回了厚邱县城,留下我和我妈就住在奶奶家。晚上,爷爷打了猪肉回来,奶奶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补补身体。我爸也打来电话,说帮我和幼儿园老师请过假了。

吃完晚饭,新闻联播也结束了。这年流行一部电视剧,叫《康熙微服私访记》,我们一家都很爱看。虽然我看不懂,但是跟着大人也看的精精有味。

这边看着电视里康熙一行人在酒楼吃完饭,三德子随手往桌子上拍了一锭银子。“老板,结账!”接着店小二就乐呵的跑了过来拿了银子去找钱。

我问我妈:“他们怎么不给钱啊,给银子干嘛?”

我妈笑呵呵的说:“银子就是钱啊,过去没有纸币,都是铜钱和银子,金子。”

“哦”我牢牢的记下了这句话,原来银子就是钱啊…

每天三集的电视剧播完,大家便意犹未尽的准备睡觉。我心里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准备天亮和小叔他们一起吹牛。

入夜,一阵尿意把我憋醒。我走到堂屋,拉开绳灯站在屋门口就开始撒尿。随着滋…滋…放水的声响,我浑身感到舒畅。

“哎呀!快跑”

一阵蚊子一样的喊声传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当时就醒盹儿了。顺着余光忘去,只见墙根有两个两寸高的小人湿漉漉的逃开了。看样子是被我的尿滋到了。

看着两个小人钻进了锅屋(厨房),我也悄咪咪的跟了过去,耳朵贴在厨房门口偷听。

“真倒霉,被童子尿滋到了。”

“快擦干,不然待会儿烧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静地,你们几个老实点。”

透过门缝一看,不得了,锅屋里站着十几个发着淡白色光的小人。我缓缓的准备回房间,这时衣服却被墙边的钉子刮到。刺啦一声,十几个小人发现不对,纷纷窜了出来。看见是我,他们个个开始凶了起来。

“就是这个臭小孩刚刚用尿滋我的!”

“一个小孩而已,我们上!”

“打他!”说罢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吓得赶紧跑回堂屋,锁上门,拉上门灯。只听屋外十几个小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钻进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我妈看着我风风火火的样子,问了句怎么了?

我说我尿尿的时候看见两个小人,还说话呢,然后要过来打我!

我妈问:“多大的小人啊?”

“这么大”我用手比划了下,大概五六厘米吧。

我妈笑着说:“你肯定是看见老鼠了,哪有什么小人呢。不过说老鼠时间久了也能听懂人话,动作神态甚至声音都和人差不多。”

“妈,我睡不着,跟我讲故事。”在妈妈怀里,我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妈妈想了想,开口道:

外公的爸爸就是我的外曾祖父以前很穷,没钱没地,只能跟人家打打长工。

有一天晚上,他看见家后的地里有一个一尺多高的小人。他悄悄的走了过去,但还是被小人发现了,小人一下子逃走了。

此后外公祖父就一直在琢磨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什么。有天傍晚,大家做完农村聚在一起闲聊,有个老人就开始讲起古厚邱的故事。原来我们这里曾是厚邱的古县城,以前可繁华了,还有港口码头。后来发生地震了,整个县都被埋在了地下,然后又发了洪水。大多数人就都搬走了,搬到了现在的厚邱县城。但是很多人的家都埋在了地下。所以我们这里家家户户盖房子,经常会在地下挖出琉璃彩瓦,这都是曾经大户人家的屋顶。

后来很多人家里的金银钱财,桌椅板凳就化成了精怪,纷纷逃了出来,成了无主之物。有的化作了人形,时间到了就能修炼成精,这样的妖怪就叫小金人或者小银人小铜人。以前有人逮到过,抓到的时候小人一下子变成了金子一动不动了。

外曾祖父听到这里,这才明白自己碰到的肯定就是小金人或者小银人。赶忙追问:“那要怎么才能抓住这些精怪呢?”

老人眯了一口凉茶,缓缓开口:“这都是每天(以前)的传说了,据说要用黑布死死的把它蒙住,这样它就不能动了。”

外曾祖父牢牢的记下了。此后每天晚上,外曾祖父就守在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晚上,小人又出来了。外曾祖父偷偷的用黑布遮住自己缓缓的靠近,在离小人不远处扑了上去,死死的将小人盖住。不一会儿,小人变不在挣扎,打开一看,是一个一尺多高的银子,形状都有点像人了。如果再给它一些时间,说不定就能完全化成人了。

外曾祖父把小银人融了,换成大洋。那这些钱去做生意,最后发财了,才娶了外曾祖母。

我听的愣神,急忙问:“那如果不用黑布蒙起来会怎么办,为什么要抓起来啊?”

妈妈:“不用黑布它就跑了呀,抓起来它就是钱呀。好了,睡觉吧。”

我心里暗暗的想我已经有答案了,于是假装闭眼,等着妈妈睡着。

不一会儿就听见妈妈的鼾声,我悄悄地起床,抓起我的黑色外套,又偷偷的走向锅屋。只是那十几个小人也躺在草垛里休息…

我轻轻推开厨房的门,一个爆起就用衣服盖住了它们!小人们惊呼,很快声音就化作了呜呜声…

不过有三四个小人从缝隙中逃了出来,它们的嘴巴已经被封嘴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小人们朝我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并指着盖住它们同伴的衣服。

这时我突然想到,变成银子的小人就是又死掉了。于是我心软了,揭开了衣服。只见里面七八个小人多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我的心一下子慌了,又过了一会儿,小人们基本上都缓过气了,但有一个女小人还是死掉了。其他小人来不及悲伤,有一个开口道:“天要亮了,我们走了,这个人留给你吧。”说罢就集体朝我拜了拜,然后一众小人钻进了地里。

我抓起地上那个女小人,觉得凉凉的,沉甸甸的。这时我困意十足,把小人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就钻进被窝里继续睡觉。

感觉这一切就和梦一样。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在睡觉,这时听见妈妈说了一句:“怎么有个簪子在这里?哎哟,还是银的!!!!”


古河是厚邱县境内的一条河流。它连接着厚邱县的东西,曾为厚邱的水运航道做出极大的贡献。曾经的古河码头船来船往,来自天南地北的货物在这里交易或者转运,繁华一时。

然而福兮祸兮所依,古河也曾在暴怒中吞噬过古厚邱,迫使厚邱将县城迁到如今的地方。今天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古河的东边,一个衣冠冢的故事。

厚邱自古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传说有位黄将军,这位将军曾跟随西楚霸王项羽南征北战,最后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黄将军死后,由于当时交通不便,部下便将他的尸首在战场当地下葬。随后派人给家中报丧。家人收到将军的死讯后,便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正所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将军冢立好后保佑一方太平,山精妖怪不敢作祟不说,旱涝之灾也少了。从此厚邱县风调雨顺,让周边县的老百姓羡慕不已。

将军冢不但正气凛然,而且对穷苦百姓也是照顾有加,虽然阴阳两隔但能帮到忙的自然有求必应,一时间竟然香火鼎盛。

传闻贫苦老百姓若遇家中红白喜事,苦于家中缺碗筷碟盏灯笼之物。可焚香烧纸于将军冢前,承诺借某物若干,哪天按时归还。第二天清晨,便会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丫头,将精美的杯盘碗碟置于家门前。待到用完后,将碗碟洗干净放在将军冢焚香烧纸祷告,黑丫头便会再度现身,将碗筷端回冢内。

久而久之,将军冢的故事被人渐渐忘记。而黑丫头的义举被人歌颂传扬,百姓称这座冢唤作——黑丫墩儿。

人与人之间本身应该是简单而美好的,直到那个老六的出现。

韩九,建陵县有名的无赖。这天他来到厚邱的狐朋狗友家吃席,见席中的餐具十分豪华且镶着金边,个个价值不菲。一时好奇,心中难掩疑惑,难道朋友发迹了?

“这吕二平日里抠抠搜搜,怎么家中的碗筷都如此豪华?”韩九郁闷道。

边上的邻居笑道:“一看你就是外乡人,跟你说,这都是借来的。”随即把黑丫墩儿的事和韩九讲了一遍。韩九听后,眼珠子咕噜一转,心中便有了计策。

这天清晨,韩九来到黑丫墩儿,装模作样的焚香烧纸,口中默念“黑丫墩儿啊黑丫墩儿,我韩九家要办白事,苦于家中穷苦,请借我10桌餐具碗碟,五日后定然归还。我家就住在吕二家边上的破棚子里,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韩九本身是试试的心态,结果第二天清晨,果真有十桌用的餐具送到家门口。韩九朝着远方望去,只见一个敦实的黑丫头骑着一头大水牛往东北的方向走去,而那边正是黑丫墩儿的方位。

韩九拉来车子,将碗碟都放上去,盖上麻布随即推着车跑回了建陵县。

当天就联系当铺和酒楼将餐具卖了个好价钱。原来韩九给黑丫墩儿报了个假地址,自己蹲守了一晚。哪成想黑丫墩儿真的如此耿直,真的送上门来。

五日后餐具自然有借无回…十日后的夜里,吕二家有个女人隔门相问:“吕二,你家隔壁的韩九呢?”

“韩九?他不住这里啊,隔壁那个窝棚没人住的。”

直到这时,黑丫头才明白自己被骗了。骑上她的大水牛边走边骂,回到黑丫墩儿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村民出门干活。远远的就听见女人的叫骂声,远远的望去,一个黑丫头骑着大水牛后面拉着一个金子做的滚儿走向古河的方向。一路向西依旧边走边骂,直到淡出人们的视线。

再后来黑丫墩儿就不灵了,再也没人给穷人送盘子了。人们知道黑丫头已经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再然后厚邱不再风调雨顺,古河也开始发大水,一次两次…

直到康熙七年,一场大地震伴随着洪水将古厚邱吞并。

无奈,知县将县城搬迁到其他位置。而在洪水褪去了,幸存下的百姓故土难离,在古厚邱的遗址上重建了寇塘村。自那之后古河又恢复了平静,长达三百余年。

1998年,一场特大洪水蔓延全国。像是响应号召一般,平静多年的古河也开始汹涌起来。

“长江发生了全流域性大洪水。万里长江,险在荆江。当年,8次洪峰汹涌而至,荆江大堤成为长江抗洪的主战场。长江沙市段水位超分洪水位,为了保卫武汉,荆江分洪区进入备用状态,33万群众被紧急转移。结合水利专家研判的水情发展趋势,经过再三权衡,中央毅然决定:荆江不分洪!面对汹涌而来的洪峰,数十万名军民在荆江大堤上与风雨拼速度,同洪水争高低,誓与大堤共存亡。”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我一时也不太理解。此时是暑假,我在爷爷家住。

“洪水是什么啊?”我好奇的问着爷爷。

“洪水很危险的,我们家后现在就正在发洪水。大堤随时都要被淹了。”爷爷严肃的对我说。

外面还下着雨,这时曾祖父走了进来:“乖乖!我刚刚从大堤下来,古河的水都漫上来了!”

我一听这话来了兴趣,忙缠着曾祖父带我去看洪水。爷爷还是有些担心的,问曾祖父:“那边能去吗?”

曾祖父说:“没事,一时半会儿水还淹不到我们这,那边很多人都在看热闹,没事。待会儿我把鹏博牵好了,不让他乱跑。”之后曾祖父就带着我去看洪水。

85岁的曾祖父身体还很硬朗,我奔奔跳跳的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大堤口,我们村的地势还是比较高的,所以没感觉出来。但是到了大堤看到下游的地势就是很震撼了,湍急的洪水直接淹没了下游村庄的房顶。不少人划着船来来往往,回到被淹没的家里搜寻还能用的东西,抬到船上运到岸边,然后又往家里划入。周而复始。

大堤上有座石桥,平日里架在水面有五米高。而如今,水面刚好没过桥面十几公分,来往的行人纷纷脱下鞋子趟着脚走过。曾祖父和我也学着他们脱下鞋子走过这座桥,曾祖父现在桥头朝着汪洋一般的水面叹了一口气:“我们家的庄稼可都被淹咯…”

此情此景,本来是让人伤感的。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却打破人们的思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孩童在洪水里游泳。胆大的就裸泳,胆小的就扶着汽车轮胎做的救生圈游。曾祖父对着我说:“鹏博,你可别学他们啊。掉水里淹死就完了!”

我指着那群孩童中的一个“你看,那不是小叔他们嘛?”虽然小叔和我年龄一般大,但他爸是我爷爷的亲兄弟。也就是说小叔也是我曾祖父的亲孙子。

曾祖父眯起眼一看,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上去就把小叔从水里揪了上来,踹了两脚撵回了家。其他小孩在水里见到这个场景集体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这件事,曾祖父回到家把我爷爷几个兄弟都叫了过来,吩咐把家里的孩子都看好,不许靠近水边。

“肖拳,鹏博。一起去逮鱼啦!”

下午,村里的小孩叫我和小叔一起去大堤逮鱼。带头的叫九兆,跟着的有二江,小伟,小亮还有大海。自从发了洪水,大堤那边的鱼多了很多,尤其是黄鳝泥鳅什么的,岸边都能抓得到。而我们两刚被下了禁足令,哭闹也不好使,所以只能看着其他小孩拿着小桶远去。

傍晚,我正因为没能去水边逮鱼生闷气,这时候隔壁大娘来我们家嚼舌根。本来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的,但只听她说:“不得了了,刚刚玉海家的小孩九兆淹死了!”

我一愣神,九兆?不是下午找我们去逮鱼的那个小孩吗?!!!


九兆淹死了?怎么回事?刚刚人还好好的!

接着,大娘就说:“我家小亮子命大,没出事,刚刚回家挨过一顿揍。”

奶奶:“亲妈妈!怎么回事呀?害怕人的!”

原来,下午九兆,二江,小伟,小亮和大海几个人去逮鱼。一开始还是钓鱼,后来他们在岸边看见水里飘着一塑料小船玩具,就伸手去够。但是手往前一点,小船就游的远一点。一来二去小船离岸边有两米多远,钓竿都够不着。于是水性最好的九兆就下水准备去够,虽然有着用旧轮胎做的救生圈,但九兆不知怎么,游到湖心的时候一下子沉进了水里。就像被人拉进去了一样,岸边的小孩都吓坏了,但九兆跟他们开过这样的玩笑。所以就在岸边等待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五分钟,小亮他们才发现出不对劲。赶忙跑去找大人,等人回来的时候,水面上只剩下一个旧轮胎在飘着。

“九兆看样子是淹死了,大堤上很多人在捞尸呢。九兆她妈哭的都晕过去了。我们家小亮一回来,就被他爸拿鞋底呼了一顿。”

这话听得我不寒而栗,我出门去找小叔跟他说了这事,然后一起去找小亮。

小亮刚刚挨过一顿打,胖乎乎的脸上眼圈都哭肿了,活像一条大眼金鱼。小亮的爸妈爷爷都出去帮忙找九兆了,就剩小亮奶奶在家看着小亮。

“还哭!你冤不冤,自己说该不该打?怎么也不把你也淹死的!”一进门就听见小亮奶奶的叫骂声。

“小亮!”

小亮一回头,看见是小叔和我,揉了揉眼睛就带着我去他的房间。

“小亮,九兆是怎么回事啊?”小叔问。

“九兆掉水里淹死了,我们钓鱼的时候看见有个小孩拿着一个玩具船让我们一起下水玩。我们看水太深了都不敢去,但是九兆看岸边有个轮胎,加上他本来游泳就厉害。然后他就下水了。”小亮把整件事娓娓道来。

“我听说是你们自己下水去够玩具的呀,怎么水里还有个小孩,那个小孩也淹死了吗?”我问小亮。

“没有,后来九兆游过去的时候,那小孩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然后我就看见一条鱼一口咬住了九兆,然后九兆就被拖下水去了。但是二江他们看到的跟我不一样,他们说九兆就是自己掉进水里的。他们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孩,就我和九兆两个人看见了。”

我听后只感觉背后一凉,难道那个小孩不是人?此时外面的雨又开始哗啦啦下起来,我和小叔一起打着手电筒回到奶奶家。小叔的爸妈和我爷爷都去帮忙找九兆了,今晚小叔就在我们家吃晚饭。

奶奶给我们下了面条,正吃饭间向南大叔来借手电筒。奶奶问他:“九兆找到了吗?”

向南大叔往嗓子里灌了一口凉水:“还没有,你们家大叔(我爷爷)把地理先生(风水师)都叫来了,现在大堤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对了,还有大电池吗,给我两节那边还有人手电筒没电了。”

“有,我找给你。”奶奶转身去箱子里翻了起来。

“向南叔,我也想去看看。”我开口道。

“不许去!”奶奶一边呵斥一边将两节一号电池递给向南叔。

“没事的大娘,我带鹏博去转转,后头再跟他带回来。那边人多,我也不让他靠近水边。”向南叔跟奶奶说。

“那你把他看好了啊,到那边带给他爷爷吧,待会儿让他爷爷把他带回来就行。”我一听有戏,开开心心的跟着向南叔走了,小叔见状也赶紧把碗里的面吃完跟了上去。

来到大堤上,虽然天黑但还是能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人们纷纷掏出手电筒远远望去就想星星一样。向南叔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我爷爷,把我留在爷爷边上后就继续去找九兆了。

爷爷曾是寇塘村的大队书记,虽然现在退休了,但还是有威望在的。

“肖书记,这水看着邪乎。按理说古河没和长江,沂河这些干道相连。但是这水是从二十多里外的安峰山水库泄露出来的。里面很可能有鬼物进来。”边上的小猪先生说。

爷爷听后皱了下眉头,“小蒋啊,我从来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的。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你这地理先生要用科学的角度来看问题。不能封建迷信。”原来我们村历来的小猪先生(兽医)都身兼地理先生(风水师)的职能。而这代的小猪先生姓蒋,大名蒋有德。

爷爷嘴上说着从来不信邪,但是好几次都拜托过小猪先生帮忙。只是他呢信仰不许他承认罢了。不过小猪先生也很给力,之前好几次都搞定了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这几个故事我们以后再讲。

小猪先生挨过训后也不恼也不丧气,依旧拿着寻龙尺在水边寻找。

我跟着爷爷着实无聊,就想着回去,但又想到九兆还没找到,就还是选择留下。

“汪汪汪”一条大黄狗朝我扑了过来,一下钻进我怀里。“老虎!”我开心的抱着大黄狗。老虎是爷爷家养的大黄狗,当初还是小奶狗的时候爷爷让我给它起名,我当时就脱口而出老虎这两个字。虽然奇葩,但家里人还是选择叫了下来。

有了老虎的陪伴,我瞬间觉得不无聊了。和小叔一起打着手电筒,两人一狗在大堤上跑来跑去。

突然老虎好像发现了什么,向着西边飞奔而去。我们跟着老虎,跑了二里地,此时我们已经脱离了人群,便停了下来。老虎发现我们不追了,便汪汪汪的朝我们叫唤。狗是最通灵性的,而且在我眼里老虎聪明的像人一样。于是我和小爷壮着胆子跟了上去,又走了二里地,发现前面有一头水牛在吃草。

“这是谁家的牛丢了?”看到这里,我心想老虎这是带我们来找牛的?还以为是找九兆的呢。

“不对,鹏博你看这牛不一样!”小叔指着牛大惊道。

“哪里不一样啊?”

“这牛,这水牛是白色的!”小叔惊呼。

我一般就是在周末和寒暑假才回家住几天,还真有些五谷不分。但小叔这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可是识货的,一般水牛都是灰黑或者淡棕色的。而眼前这头牛确实雪白的,白的像纸糊的一样。白色的牛我在动物世界里也看见过,可这么白的牛我确实从来没见过。

汪汪汪!老虎跑到牛旁边叫了起来,和这头牛一比,老虎实在小的可怜!我心想完了,就当我以为老虎要被牛顶飞的时候,这牛却不以为意的回头跟我们点了点头,然后沿着古河径直像西边走去。

白水牛走的不急不慢,好似在等着我们跟上。出于好奇,我和小叔还是跟了上去。

又走了三里,我们已经气喘吁吁了。白水牛终于停了下来,但也没有太久,白水牛就往古河钻了进去。我们用手电筒一照,发现水里有个湖心岛,白水牛游了上去。岛上有个人影,定睛一看,是九兆!九兆就躺在这片滩涂上!

我们大喊着九兆的名字,他依旧没有动弹。于是我们回头向东一路小跑去找大人,等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大人们正在原地组织打捞队下水去捞九兆。结果肯定毫无收货。

大人们顺着我们指的方向走了七八里,果真在古河的一处湖心岛的滩涂上发现了九兆。大人们游了过去一摸胸口和鼻子,居然还有气!连忙叫来小船把九兆待回了家。

待到把九兆放进小船,有人突然发现湖心岛的芦苇里趴着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鲶鱼。大鲶鱼的嘴一张一张的还活着,不过脊梁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踩断了。

虽然众人有疑虑,大鲶鱼自然就成了人们小礼品。众人小心翼翼的把大鲶鱼抬到船上运到岸边,待到大鲶鱼抬到岸上,众人纷纷围观。

“好大的鱼呀,这不会真是安峰山的水库里跑出来的吧!”

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就在此时,我看见湖心岛的芦苇荡里,一头白色的水牛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缓缓的没入水里。牛背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坐在上面。

一人一牛悄悄地沿着古河向东游去…


九兆当晚被送回家,灌了两口红糖姜糖水不一会儿就醒了,一家人哭的是稀里哗啦的。问起九兆是怎么游上岸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九兆当时就是被这条大鲶鱼拖下水的。就这都能活下来,也真是福大命大。

要说起这条两米多长的大鲶鱼,有两三百斤重。不是这次洪水也见不到这么大的鱼。第二天早上,大鲶鱼就被抬到平板车上挨家挨户的送鱼肉,每家割一块肉。小孩成群结队跟在后面看热闹,这场面就跟过年割猪肉一样。就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啧啧称奇。

要说这条鲶鱼是打哪儿来的,村民各自发挥了想象力。有说是成精的;有说鲶鱼长得快因为发大水食物充足,一个月就蹿起来的;其中最靠谱的说法就是由于发洪水,把周围的水域连成一片,大鲶鱼就从村子向东北二三十里的安峰山水库里逃出来的。

鲶鱼正常有两种做法,一个是和豆腐炖着吃,不管什么鱼,和豆腐一起炖都香。一个是和茄子一起炖着吃,有句话叫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我家分到一大块不带刺的好肉,中午就把鱼肉加上豆腐茄子一起炖。出锅再撒上一把辣椒,那滋味真是鲜美无比。

席间爷爷说了句:“这么大的鱼,我也只是在小时候才见过。”

一听这话我也来兴趣了,连忙追问详情。

爷爷缓缓道来:

正常河里的鱼是长不大的,鱼要想长大那要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就是巨大的生存环境,小鱼缸里的鱼一辈子都长不大。有篇文章叫《疯长的鱼》,说的就是一个公司里有个鱼缸,里面的鱼两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变化。有天鱼缸碎了,公司里的人临时把鱼放进楼下的喷泉里。一个月后新鱼缸到了,人们把鱼从喷泉里捞出来发现每条鱼都从原来巴掌大长到了小臂那么长。

其二,就是充足的食物供给。河水里食物少,更多时候只能靠大鱼吃小鱼。没有养分,鱼也不会长得太大。

所以大鱼往往出现在江海湖泊里。我们这里没有很大很深的水域,哪怕是古河,也只是条几十里长三四十米宽的小河罢了。

但是附近的安峰山水库可就不一样了,那里的水域平时就是一望无垠,官方数据面积就有175.6平方公里,水深更是有几十米。

爷爷小时候在安峰上学,早上路过的时候经常看见换气的呼吸的大鱼。有的鲤鱼和鲶鱼的须子就有半米多长。爷爷亲眼见过有个七八岁的小孩跳进水库游泳,刚跳下去就去底下的大鱼一口吞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九兆就是差点被这大鱼吃了,也不知这鲶鱼之前有没有吃过其他小孩。当时这饭我就吃不下。直到如今看到鲶鱼我都犯恶心。

突然外面下起了雷阵雨,远方传来了轰!轰!的奇怪声音。

我问爷爷这是什么声音?山上又炸石头了?

爷爷抿了一口酒继续道:

“安峰山上有座烈士陵园,这声音就是烈士陵园里发出来的。以前那边曾经是现场,发生过著名的安峰山事件。当时死了不少人呀,我们这当时也被GMD征用做过基地。”

我一听是打仗的事又来了兴趣,耳朵竖起来开始听。

1947年,GCD有支两千多人的部队路过,中途因为叛徒泄露情报。然后这两千多人就被GMD部队围困在了安峰山这里。

我们寇塘村因为离安峰山近,所以当时这里就被GMD征用作为驻扎基地。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GMD还有飞机大炮,最后只有少量的人突围,其他人都牺牲了。

后来我们这一到打雷下雨的天气,就能听到山上轰隆的枪炮声。到安峰山上还能听到吹冲锋号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寒而栗:“这难道是阴魂不散么?”

爷爷有些不开心了:“小孩子不要这么迷信,按科学的解释是当年打仗的时候正在下雷阵雨。他们发出的声音能量被大地和岩石吸收了,这个和录音机的原理很像。所以后来一到打雷下雨天,如果能量足够的前提下,原来被录下来的声音就又会被放出来。这是科学,懂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那前方打仗,我这里就没有什么英雄和GMD战斗吗?”

爷爷想了想,还真有一个,不过那个不算。

村里以前有个二愣子,脑瓜子不太灵。GMD进村打过他一次,他就报复人家。当兵的夜里站岗,他就偷摸躲在边上,朝人家丢一块石头然后就跑。搞的GMD以为这里有游击队终日人心惶惶的。

后来二愣子想做个绳床,家里缺绳子,他又看上了人家GMD的电话线。夜里偷摸把电话线用镰刀割下来,偷偷藏在床底。准备等GMD走了再拿出来。

但电话线没了这可是大事,GMD长官电话打不通,料定这里有GCD搞破坏,于是带人挨家挨户的搜,终于在二楞家的床底发现了被割的电话线。

于是严刑拷打下,二楞被迫承认自己是GCD,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但长官还不满意,要给二楞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第二天带着二楞上街游行,只要二楞能指出自己的同党就能饶他一死。

二楞这人平时脑袋就不灵光,这时候了还不病急乱咬人啊。村里人知道二楞是什么德行,于是大人纷纷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只有小孩上街跟着看热闹,那年爷爷八岁,跟着一群小孩一起去看热闹。带头看热闹的小孩十一岁。

二楞被押着有了一路,长官不断的催促他一定要交代出同党在哪儿。但一路上家家闭户,没有大人敢露头。在一声声的催促声中,二楞一咬牙,指着后面带头的小孩说:“是他,他是我同党!”

GMD长官也是被二楞逗乐了,上去就踹了二楞一脚:“一派胡言,他能是你同党?”于是带人把二楞拖到一边,砰砰两枪留给毙了!

后来解放后,一直到了60年代,二楞的家属越想越亏。二楞割了电话线,那是为了解放做出贡献的,应该是烈士。于是便向组织申请,组织要求找个证人作证。于是二楞家属找到了我爷爷作证。爷爷想了想拒绝了给二楞作证,理由是二楞割电话线不是为了革命,而是为了自己做绳床。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罢我可就乐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人。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不停,中午这个点电台又没有动画片看,我也不能出去玩。于是就缠着爷爷再讲一个故事。

爷爷想了想,陷入了回忆中…

1950年,爷爷在安峰的镇子上读书。那时刚解放,他们的学校是用当地一个尹姓大地主家的祠堂改的。祠堂门口有个长廊,有几十米深,上学一定会经过这里。

这个长廊就阴嗖嗖的,虽然是一条直线,但学生们也不敢单独走,所以永远都是三五成群的过去。这天晚上准备上晚自习,有个叫尹同心的学生快要迟到了。当他一路小跑到长廊口时他又犹豫了,黑漆漆的一片,那时候还没有路灯,真有些不敢走。

尹同心心里默念,能不能让我碰到个同学一起过去呀…正说着呢,他就看见左前方的墙上贴着一个人,尹同心心想:这下好了,有人搭个伴。于是快步向前追了回去,谁知快要靠近的时候这人一下子向前走了几步,身子贴在墙上。尹同心又向前喊了两声:“同学,等等我!”但这人置若罔闻又向前走了两步,身子依旧贴在墙上。

快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尹同心想:“莫不是哪个同学故意捉弄我的?”

我到要看看你是谁!于是快步向前抓住这人的肩膀,把他身子从墙上拽下来转过来一看,这下尹同心吓傻了,这人…这人居然没有下巴!

尹同心“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快步跑进学校,一边跑一边大喊:“有鬼啊!救命啊!有鬼!…”

教室里学生们本来都在自习,他这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了。尹同心跑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周围都是人,这才放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学生们自然也跟着议论纷纷,尹同心平复一下心情,跟大伙儿解释他刚刚遇鬼的过程。众人听后一片哗然,老师也被惊动了,随即呵斥住众人。

接着老师和校长都把尹同心带出去谈话,尹同心一口笃定自己刚刚看到的就是鬼,贴墙鬼!校长肯定是不信的,让尹同心跟同学们道歉,并解释是他刚刚看花了眼。

可谁知这尹同心是个头铁的,笃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还和校长发生了口角,校长在盛怒之下就把他当即开除了。

尹同心回家后精神就不正常了,疗养了一年多才恢复。多年后同学聚会,他依旧笃定自己看到的就是贴墙鬼。

听到这我问爷爷:“那他看到的是不是鬼呀?”

哪知爷爷也很笃定:“巷子又黑又深,他肯定是因为害怕产生幻觉了。这世上没有鬼。”

我心里一阵无语…


我去隔壁镇的大姨家住一段时间。

晚上我和大姨的儿子大卫睡在一个屋里,睡前大姨默念了几句:“我们家来亲戚了,不是生人,不要欺负人家啊。”说罢就帮我们把灯关上离开了。

这晚我睡得很不好,夜里大卫老挠我的脚丫子,搞得我夜里老是睡不着。第二天早上我质问他还不承认,一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

回家后我和我妈说了这件事,抱怨大卫夜里老是挠我脚丫子。我妈听了若有所思,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这天,外婆来我们家吃饭。饭后和我妈聊了大姨家的事,这下我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两天外婆去大姨家住宿,睡前大姨和外婆讲:“妈,要不你今晚跟我睡一个房间。我们家有狐狸,生人来睡觉夜里会被捉弄的。”

外婆听了这话不以为意:“狐狸我们那也多着呢,有什么好怕的,没事。”

大姨又劝了几句无果,最后还是收拾出一间屋子让外婆住了下来。

夜里,房间里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随即一只猫一样大的东西跳到了外婆床头,外婆半睡半醒的心里也有准备,知道是狐狸来了。

小狐狸闻闻嗅嗅了一番,就站在一旁盯着外婆。睡觉时还被人盯着的感觉是不好受的,外婆努力睁开眼睛,对着狐狸说:“你走吧,我又不怕你。”

小狐狸听到这个话,发出咯咯的笑声,接着尾巴一摇,扫过外婆的脸颊。外婆顿时感觉头昏昏沉沉,接着人就迷糊了。

恍惚间外婆就置身于一片林子里,周围漆黑一片,外婆一边走一边在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家在哪里?我叫什么名字?”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家住厚邱县,自己应该是在大闺女家…想明白后眼前的场景就变了,外婆依旧躺在床上,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正当外婆松了一口气时,屋子里传来了一句“我看你怕不怕!”

外婆心中一紧,连忙闭上双眼。那声音又继续追问“我看你怕不怕!你到底怕不怕?”

事到如今,岂有不怕之理?“怕了,怕,我怕了…”外婆哆哆嗦嗦的回答。以后,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外婆和我妈说:“真是吓死我了,人还是别逞能的好。”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几晚挠我脚丫子的不是大卫,是狐狸呀。

过了几天开学了,有天下午的语文课上,老师看着我们个个无精打采的,就开始跟我们讲故事。

老师姓张,老家在马厂镇。张老师说她家有个供奉的牌子,据说供奉的是只狐狸。每月初一十五家里都要准备好饺子等好吃的来祭拜。供奉的时候是不能有人在的,每次大人都会把小孩都撵走,然后把房门关上,说等狐狸享用完后他们才能接着吃。

一次张老师偷偷趴在门缝里,果真看到一只狐狸趴在桌子上在吃饺子。

张老师还说,在农村,狐狸是很邪门的。她老家那边有个老头,有天去闺女家串门。因为是夏天流了很多的汗,闺女就给他准备了很多冰啤酒。老头吃饭时连喝了好几瓶,饭后又吃了很多西瓜。酒足饭饱后老头就回家了。

半路走到一个桥上,老头忽然觉得一股尿意上来,周围又没有厕所。老头发现桥底下有个洞,就下去往洞里撒了一泡尿。谁知那是一个狐狸洞,老头这一举动把狐狸给惹毛了。

回家后老头就开始中风,胡言乱语。家里人很是担心。去医院,医生也诊断不出有什么问题。最后找村里的仙奶一打听,才知道是得罪了狐狸。老头回忆出他撒尿的地点,家里人过去把狐狸洞刷的干干净净的,再摆上很多香火,又拿出烧鸡等好吃的,最后老头的病才好。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醒盹了。然后张老师给我们接着上课。

原来狐狸这么厉害!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关于狐狸的故事,还有一则,是我爷爷讲的。爷爷说虽然他看见了,但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还是生产队的时代,所有人都要下地干活挣工分。村里有个寡妇姓胡,一个寡妇带着小孩生活肯定是不容易的。久而久之的总会有几个男人来她家帮忙,当然也会有争风吃醋的人出现。

一天上午,大家刚刚开工没多久,却见胡寡妇和大壮发生了口角。接着,胡寡妇就捂着脸跑回了家。作为大队书记,爷爷发现了异常就上前询问。得知大壮对胡寡妇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爷爷怕胡寡妇想不开,便让大壮在另一个女同志的陪同下去胡寡妇家道歉。而这一去事情就不得了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陪同的女同志回来了,跟我爷爷说胡寡妇疯了,该怎么办?爷爷听后就带人来到胡寡妇家,只见胡寡妇躺在地上一时哭一时笑的,嘴里还一直念着咒语一样的话。有个陪同过来的村民跟爷爷提议去把村里的小猪先生请来看看。

我之前提到过,小猪先生也就是我们这的兽医,一般身兼数职。除了当兽医,看风水,甚至驱魔都可以做。

这个时代的小猪先生姓冯,我们就叫他冯先生。冯先生有个用猪尾巴做的针筒,里面插着三根银针。

冯先生来到胡寡妇家,一眼就看出胡寡妇被上身了。此时的胡寡妇力大无比,于是冯先生吩咐四个壮汉把胡寡妇的四肢牢牢按住,接着拿出他的猪尾巴做的针筒,取出一根银证。按他的说法,治邪物上身就是他的看家本领。只要用针扎进患者的人中和无名指两处,邪物就会走了。

正当冯先生要下手时,胡寡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个笑声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周围的人都愣神了,趁着这个功夫胡寡妇挣脱了束缚。只见胡寡妇站起来整理了下妆容,便对冯先生说:“冯老四啊冯老四,别人不认识你我还能不认识你吗?你有几斤几两我能不清楚?”

说罢从冯老四手中把银针抢了过来然后继续说:“你看我的针比起你的针哪个厉害!”话闭随手就将手中的针甩出,只见银针一把扎进门口的木门里,直接拔不出来了。

冯先生看后冷汗直流,道了句打扰了,然后悻悻离去。

以后胡寡妇又恢复到刚刚疯疯癫癫的状态,一时哭一时笑的。围观的人多数也感觉瘆得慌,渐渐散去。到了晚上,爷爷已男女共处一室不方便为由,安排一个妇女陪着胡寡妇一起过夜,然后自己就离开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胡寡妇的儿子和我爸同岁,经常和其他小孩讲他家有狐狸。还经常带村里的小孩去他家偷看狐狸,可每次都只有胡寡妇的儿子一个人能看到。

对于这件事,我爷爷认为,胡寡妇只是得了简单的癔症。这是一类精神类的疾病而已。

又是一个周末,大卫来我家玩。我趁机问他:“前段时候我在你家住的时候,半夜里老有东西挠我脚丫子,是不是狐狸呀?听说你家有狐狸的是吗?”

大卫想了想说:“我们家是有狐狸,但应该没有这么邪门吧。晚上我和我哥他们钓鱼的时候也经常看见狐狸,有时候我们钓上来的鱼也会直接给狐狸吃。它们也不怕人,和小狗差不多。”

听了大卫的描述,我一时也分不清狐狸到底是邪门还是普通的动物了。


国庆节七天假,我爸带我回寇塘住几天。虽然此时已经是千禧年,但农村的交通依旧很差。

我们先是坐公交来到镇上,然后在镇上找一个摩的,谈好价格就坐了上去。在我们苏北,十一像是季节的分水岭,每年哪怕是九月三十号这天还是暖洋洋的,到了十月一号这天天气肯定会准时下降个五六度。加上我们坐着50码速度的摩的,那滋味是真的冷。

摩的师傅戴着头盔穿着军大衣,戴着厚手套,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我和我爸被风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师父,到哪里了啊!?”我爸喊着问摩的师傅。

摩的师傅的头微微转过来一点对着我们喊着回答:“前面马上到郎堂村了!”

我爸一听就来了精神,一是郎堂村就在寇塘村隔壁,距离不到三里路,到郎堂村说明就快到家了。二来嘛,郎堂村有个“奇人”,只要他在,每个路过的村民都会逗弄他一下。

“准备看好了啊!”我爸激动的对我说。

我也打起精神,显然是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

郎堂村口,一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槑子正在晒太阳,忽然他远远的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一看,一辆摩托车上坐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不是我们一行人还能是谁?

槑子看见我们马上要过来立马激动的坐了起来,打起精神等待着。摩的司机也很配合的将车速从50码降低到了25码,等我们经过槑子的时候,槑子突然笑着大喊一声:“饭吃完了就再来盛啊!”

这话喊完我们已经从他身边驶过了,这时我爸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粒糖果朝后面一丢。这次老爸的准头有点差,糖果一下子没入了路边的草丛里,槑子立马扑了过去在草地里翻来覆去的寻找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摩的司机,我爸,我三人异口同声的笑了起来。

槑子(念“梅子”)指精神不正常的人,和疯子不一样,槑子什么都懂但还是憨憨呆呆的,举动也飘忽不定,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常人做不出来的事。介乎于傻子和疯子之间的状态。

“爸,你就不能丢准点。掉进草里他要找不到还不得急死了呀!”事后我还是有些担心这个槑子。

“肯定能找得到,没有事的。”我爸还是不以为意。

“这老槑子他爹妈还不知道在不在了,他爹妈要是不在了他估计也就饿死了。”摩的师傅感叹了句。

“这槑子年龄也不小了,我小时候他就在这里了。”我爸回忆着。

“师傅,到你们家了,一共八块钱。”

……

对于我们的到来,爷爷奶奶可能是高兴的。晚上小姑给我们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吃饭的时候我跟爷爷又聊到了村西头的那个槑子。

“那槑子真多年还在这里,我爸说他小时候这槑子就在这边了。”我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了个鸡腿。

爷爷嘬了一口酒:“这槑子也是个可怜人,以前也是俊后生,脑子也灵光。后来才槑的。”

我爸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这槑子到底是谁呢?爹,你要知道就给我们讲讲。”

爷爷想了想,跟我们讲了起来…

原来这槑子叫徐小全,以前是郎堂村一个帅小伙。打小就聪明伶俐,上学念书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不过他家里很穷,郎堂村基本都姓郎,徐家在郎堂村属于小姓,所以他家经常挨欺负。

徐小全一直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所以他爱读书,别人翘课打架什么的他也从来不参与。

直到,1977年,徐小全高三。这年全国高考恢复了,徐小全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后来高考成绩下来了,小全的成绩非常好,老师说他这成绩一定能上大学。他爹也觉得扬眉吐气,一高兴那晚就多喝了两口,那晚他们家难得吃了一顿好的。小全也难得吃了顿饱饭,连吃了五大碗。

可是后来,小全一直也没等到录取通知书,倒是平时一直欺负他的村长家的小儿子上了大学。后来才打听到,原来自己的名额被村长家的儿子顶包了。

小全受不了这个打击,人一下子就疯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能那晚吃了五碗饭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所以他后来逢人就说“饭吃完了就再来盛啊。”

听了小全的遭遇,我和我爸瞬间就笑不出来了。原来这老槑子还有这遭遇…

第二天早上,我找小叔他们玩,而小叔他们也早早的在等我。这段时间,我们地方的电视台一直在放一部叫《恐龙战队》的动画片。前几天我考了两一百分,我妈给我买了一套恐龙战队的队员玩具,这次来爷爷家,这套玩具我也带回来了,正是我显摆的时候。

而小叔他们也很吃这一套,我把六个队员拿出来的时候,一帮小孩的眼睛都激动的冒光了!

一直玩到下午,我们一行人准备去存西头的小河边钓鱼。一帮人来到小河边,先是挖了泥鳅,再串在鱼钩上甩进河里。

小叔,小亮,二江,大海,小伟和我,一共六个人。我们人手一个自制鱼竿,各自手里拿着一个恐龙战队的玩具。一边等鱼上钩,一边把玩着玩具。

这时,大海的鱼钩一沉,有鱼上钩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大海一只手使劲一拉,嘿嘿,这鱼还不小嘞!一来二去还有点脱钩的意思,大海情急之下用两只手一握!一使劲儿,一条小黑鱼被拽了上来。但同时只听扑通一声,大海手里的蓝衣战士玩具也掉进了水里。

一时间大海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了,空气都凝固了。在小孩的眼里,玩具是很宝贵的财富。还好这片水域大家都很熟悉,大海沉默了几秒,尴尬的对我说:“没关系,我下去帮你捞上来。”说罢就开始脱衣服。

就当大海把最后一件裤衩脱下来的时候,二江忽然指着西边喊了一声:“那边有人来了!”顺着西边一望,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正朝我们这边跑来,仔细一看,那不是村西头的槑子嘛!

我们都是认得他的,槑子虽然脑子不正常,但为人和善又胆小,我们从来没把他当回事。我因为昨晚听了槑子的故事,心里刚好有愧疚,随手掏出一块糖,等着槑子走过来伸手就递给他。谁知槑子并不领情,一把推开我,随机走到大海面前,把大海的衣服鞋子捡起来团在一起,一把塞进大海怀里。接着对着我们挥起了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滚——!!”

我们被吓坏了,一哄而散。槑子还没有停下,对着河流叫骂个不停。等我们跑远了他还依旧在骂!

“真倒霉!”我生气的吐槽了一句。

“都…怪我…”大海哆嗦着把衣服穿上“我…赔给你。”

“你拿什么赔,这可是恐龙战队呀!”小亮在边上嘟囔了句。

“你说这槑子今天怎么到我们村了?”二江岔开了这个话题。

“这老槑子经常过来的,只是你们没看见。”小叔解释道。

这时我想起来了什么,对大家说:“你们知道这槑子叫什么名字吗?”

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趣,问:“他叫什么呀?”

“叫徐小全,小全!”我贱兮兮的笑了起来。

接着大家才反应了过来,小叔的大名叫肖拳。这么一说,这槑子的名字和小叔一样咯。接着就是大伙儿哄堂大笑。

小亮捂着肚子说:“原来肖拳是槑子呀,小全,肖拳,哈哈哈!!”

“你再说一句!”小叔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和小亮扭打起来。而我们几个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边上加油打气。

小叔毕竟是孩子王,虽然身材比起普通孩子是又矮又瘦,小亮又是那种高高胖胖的体型。但是小叔一个抱摔就把小亮放倒在地,接着就骑在小亮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小亮的脖子。小亮慌了,脸憋的通红,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小叔推开,但小叔就像胶水一样不松开手。要看小亮已经翻白眼了,小叔依旧不准备放手。

这时,一双大手将小叔抱起。众人一愣,不知何时,那个槑子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我们跟前。槑子把小叔轻轻的放在地上,痴痴呆呆的笑着说:“不能,不能打架,掐脖子,会,会死人的,呵呵呵呵。”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槑子就朝我走了过来,在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我一看,正是我刚刚掉进水里的蓝衣战士。

“谢谢!”我由衷的感谢,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奶糖递给他。

这次小全没有拒绝,连着糖纸塞进嘴里,然后再把糖纸从嘴里拽了出来。他咀嚼着甜甜的奶糖笑呵呵的来了句:“真甜,嘿嘿。”说罢就转身离去。

小亮这时候缓过气来,但还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对着小叔骂了句:“肖拳是槑子!”然后转身就往东边的寇塘村跑去。小叔一听立马又火冒三丈,立马追了上去。我们其他人见状,也追了上去。

出于危机感,肥嘟嘟的小亮像开了移速buff一样,我们根本追不上他。跑到村子的胡同里一个拐弯就不见了,而小叔在拐弯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小女孩。

我们几个一看,这不是兰兰吗?二江和小伟赶紧把兰兰扶了起来,兰兰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讲,捂着脸哭哭啼啼的向西逃走了。

我们一愣,不知谁先开口:“肖拳,你把兰兰撞哭了!”

欺负女孩是可耻的,小叔尴尬的脸都红了,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兰兰的妈妈前年因为癌症去世了,没过多久兰兰爸就给她找了个后娘。

后娘进门的时候还带了个姐姐,一开始这个重组家庭一家四口还算和谐。但今年年初的时候,后娘又生了个男孩,这可把兰兰爸高兴坏了。

“兰兰,你有弟弟了,作为姐姐你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兰兰爸对兰兰说。

兰兰对这个弟弟还是很喜欢的,可是兰兰发现,自从弟弟来了以后,就再也没人给她编过辫子;爸爸也再也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后娘也不会给她做好吃的;而且自己也开始要做家务了。

明明自己也才六岁,刚刚上一年级。后娘带来的那个姐姐比自己大两岁,却什么都不需要做,而且吃的用的都比自己好。这让兰兰心里很不是滋味,每当夜里,兰兰都会想起妈妈。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晚上都是爸爸妈妈带着自己一起睡的。而如今,自己只能一个人睡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她也经常感到害怕。

这天兰兰爸带着后妈和姐姐一起上街赶集,把兰兰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家。等回来的时候,他们带回了很多东西,看着姐姐身上穿的新衣服,兰兰也期待着爸爸能从包里给自己拿出一件。可是等了很久,爸爸都没有拿出来,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望着外面欢声笑语的人们,兰兰有种错觉,“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兰兰!”爸爸突然开口叫了自己一声。

“哎!”兰兰激动的应了一句,原来我想错了,爸爸肯定给我也带了新衣服。

“把开水壶拿过来,给你弟弟冲奶粉,你看他饿了。”兰兰爸笑着说道,全然没有发现兰兰脸上失望的表情。

今天的热水壶装的很满,也很沉,兰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水壶拎起来。

“呜哇~”这时,兰兰的弟弟突然大哭起来,接着一股益生菌的酸臭味袭来。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孩子拉了。兰兰爸和后妈开始忙和起来给兰兰的弟弟换尿布。

“兰兰,快点!”兰兰爸着急的催促道。

“哦,来了!”兰兰拎着热水壶快步走过来,可一个不留神走到堂屋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接着磅!的一声,热水壶重重的摔在地上碎了,热水流了一地。兰兰也倒在地上,滚烫的热水顺着地面流到了兰兰的裤子里。再通过裤子,渗透到兰兰的大腿上。

兰兰的腿也被烫伤了,可她因为惊吓而不敢叫喊出声。

兰兰爸见到这个这个情况,三步走了过去拎起兰兰一个巴掌扇了上去。啪!兰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点事都做不好,真没用!”说罢就放在兰兰朝着厨房走去,开始重新烧热水。

兰兰站在原地呆呆的注视着这一切,许久,兰兰崩溃了,径直走出家门漫无目的的在村里走着。

兰兰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明白好好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此时已是傍晚,刚刚裤子上沾过热水的地方也快速变凉,很快兰兰就感到很冷,兰兰摸了摸湿漉漉的裤子感到很委屈。就在她一个愣神的功夫,一个身影把她撞倒外地,她顿时感觉眼冒金星。

“哎呀,是兰兰!”接着,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将自己扶了起来。兰兰认识他们,二江和小伟。而撞倒自己的人是肖拳,我认识他,兰兰心想:肖拳是村上最调皮的孩子,但也是最受大家喜欢的。其他小孩都喜欢粘着他。还还有爸爸,妈妈。可我的爸爸,妈妈呢…

想到这里兰兰突然觉得心里更委屈了,捂着脸哭着朝家的反方向逃去。她想离开这个是非地,“我要离家出走,我要去找妈妈!”

而留在原地的肖拳,二江,小伟,大海和我,望着渐渐跑远的兰兰,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闯祸了!把女孩子欺负哭了…

兰兰跑了好远,一直跑出了寇塘村还一直跑,直到自己没有了力气。此时她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天已经黑了,她坐在路边抱着双腿微微哭泣。

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妈妈,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兰兰这么想着。

昏暗的月光下,周围全是高高的杨树,乌鸦哇哇的叫着。冷风袭来,杨树的树叶哗啦啦的拍动着,拍的人心里直发毛。难怪杨树还有个别称就叫“鬼拍手”。

兰兰一天都没有吃饭了,加上跑了有十几里,女又刚刚哭过早就没有了体力。倚在一棵杨树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间,兰兰感觉有人在看着她。难道是爸爸来找我了?她睁开眼睛,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兰兰有些失望。

这个叔叔长得高高瘦瘦的,头上有一顶高高的帽子,肩膀上担着一根扁担,扁担上又拖着一根长长的麻绳。

叔叔笑眯眯的对着兰兰招了招手,兰兰不自觉的就站了起来。那人又开口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兰兰心中咯噔一下,这次她没敢说话,看样子自己是碰到人贩子了。兰兰后退了一步,接着就往回走。那人也不急不慢的跟着兰兰,嘴里还不停的发问:“小朋友,你家在哪里呀?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呀?来我家坐坐吧?我家里可好玩了…”

兰兰被吓得不轻,她小跑起来,希望能够甩掉这个奇怪的叔叔。那人依旧不急不慢的跟着兰兰,笑嘻嘻的缓缓取下扁担上的绳子…黑漆漆的杨树小道上,树叶在拍些手发出沙沙的声音,乌鸦哇哇的叫着像是在庆贺着什么…

砰!兰兰感觉撞在了什么人的身上,抬头一看,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人映入她的眼帘。这不是隔壁郎堂村的槑子吗,他怎么在这里?按照常理说这个槑子肯定不靠谱,但此时在兰兰心中忽然觉得一丝安定。

只见槑子将兰兰护在身后,死死的盯着那个拿扁担的怪人。两人对视了良久,怪人缓缓的又将绳子缠绕在扁担上。接着笑嘻嘻的对槑子说:“她不是我们村的人。”

槑子面无表情:“那也不行。”

“还差两个,就两个了。小全!”扁担怪人似乎在争取着什么。

“滚!”槑子的声音有些怒了。

扁担怪人沉默了一会儿,将扁担扛在身上转身走了。临走时留了一句:“她自己想不开的话,你护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渐渐的消失在黑夜中。

槑子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又恢复成平时痴痴霉霉的样子。傻呵呵的对兰兰说:“回家吧,回家吃糖,嘿嘿!”

兰兰的心怦怦在跳,她望了一眼槑子,随后撒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是回到家了,兰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农村的院门,为了防贼,晚上都要从里面反锁的。兰兰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才开。开门的是爸爸。兰兰看见爸爸眼泪忽然就在眼眶里打转,一把扑进爸爸的怀里哭了起来。

兰兰爸本来还想责备几句的,但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早点睡吧,厨房里有剩稀饭,动静小一点。吃完别发出声音,你妈和你弟都睡了。”

兰兰悄悄地走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冷稀饭喝了下去。吃完后把碗洗干净,接着就回房间睡了。

躺在床上的兰兰仍然心有余悸,可随机想到爸爸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又凉了半截。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兰兰心想着。也许那样我就解脱了,兰兰缓缓的闭上双眼就这样睡着了。

梦里,兰兰被一阵惊悚的笑声惊吓到了,她抬头一看,那个带着高帽子的扁担叔叔正坐在梁顶朝着她笑。

桀桀桀桀傑桀桀桀桀…

第二天上午九点,兰兰也没起床。兰兰爸只当兰兰昨晚太累了就没在意。

十一点了,兰兰还没起来,兰兰爸心里有些生气,但想到昨天自己的态度也不对,把火气又压了下去。

十二点半了,兰兰爸终于忍不住火气又上来了。重进兰兰的房间准备把兰兰拎起来,当他开门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随机瘫倒在地。

兰兰…兰兰上吊了…

兰兰爸将兰兰抱下来,身体早已经凉了,僵了…

可怜的兰兰,这个世界你还没有见过她的没好,但愿在那边你能和你的妈妈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兰兰爸抱着兰兰嚎啕大哭…后来派出所来了,经过调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一大早就是阴天,到了下雨缓缓的下起了小雨。郎堂村的槑子依旧躺在村头的路上,但是今天他好像有什么心事,路人给的糖都不吃了。

有人看出不对劲,把糖放在他的身旁。他却不理不睬,缓缓的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在不经意间,一滴泪痕从槑子的眼角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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