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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玛拉姆

青牛牧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江湖就是这样,你站着不动,别人却觉得你挡了他的路。你退到路一旁,把别人要走的路让出来,别人却觉得你这是阴谋。你自己的定位,别人早已经在心里帮你定好了。终究是身不由己!

主角:周长青   更新:2023-02-11 07: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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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周长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白玛拉姆》,由网络作家“青牛牧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湖就是这样,你站着不动,别人却觉得你挡了他的路。你退到路一旁,把别人要走的路让出来,别人却觉得你这是阴谋。你自己的定位,别人早已经在心里帮你定好了。终究是身不由己!

《白玛拉姆》精彩片段

“爹爹,赵叔叔又说鬼故事吓唬我了。他说你们以前是盗墓的,还说你是南派里最好的把头。这都是真的吗?”

我斜靠在书房的办公椅上打着盹 ,却被小丫头轻轻的推醒了。

睡眼朦胧的听着小丫头口里说出的话语,无数的人与事不受控制的在我脑海里浮现。

那是一段我不愿回首的过去,也是我余生的梦魇。

他们之中有些人为了我而牺牲。

有些人因为我而进了牢里不得善终。

有些人重情重义,混得风生水起。

有些人却多行不义,纵然有百般权势,却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我总会看着自己左手上缺失的小拇指出神。

一切都要从那个诡异的地方说起。

那一年,雪下得很大,很大.....

“长青....长青哥.....你在什么地方?….长青…..”

杂乱的呼喊声在我耳畔断断续续。

是..是谁在叫我?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鬼地方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冷,就像是躺在藏尸间里似的....

我浑浑噩噩的意识里有着无数的问号。

一股股极致的寒意笼罩着我的身躯每个部位。甚至就包括我的灵魂,让我无法思考。

除了极致的疲倦感以外,我如今几乎一无所有。

“周长青...你个扑街仔....你欠我的五千块,是不打算还了?”

模糊的意识里再次传来了那个有些着急的声音。

当听清这个声音里包含着的信息时,我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许多。

是大头仔!他奶奶的,我他娘的什么时候欠他五千块钱?

我在黑暗中挣扎着要爬起。

要知道在这九零年代初,五千块钱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普通工人阶层,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二百块钱。这五千块基本就等于一个人不吃不喝两年的收入。

“哗啦啦....”一阵积雪滚落的声音响起。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只带着红色保暖手套的手掌,突然探出了那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在这环境里是那么的碍眼。

“咦?快看!郑石队长快看!长青哥他在那儿!”

“呵呵呵呵...周长青你个扑街仔,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就交代在这里。你大爷我来救你了!”

在我模糊的意识里,一道少女的声音和刚才那让我十分熟悉的沙哑声再次相继响起。可以听出他们话语里的浓浓喜悦。伴随着的还有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在我上方传来。

不多时,我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人死死抓住。

那股力度奇大无比,就像是要把我的手骨掐成粉末一样。但却又让我感到十分心安。

他们显然是死命的把我往外拉扯,要把我从雪地里拉出来。甚至还把我的手套给扯掉了一只。

而伴随着呼吸突然变得顺畅,四周压逼着我的力度消失,我似乎是被人拉到了积雪之外。

或者是有了新鲜氧气补充的缘故,我的意识也在逐渐恢复。

视力也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由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雾般,变得越发清晰。

在我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嘴巴,脸上满是胡渣子,正不断向我的脸额缓缓逼近。

随着这张嘴巴的靠拢,还伴随着一股极度难闻,像是烂牙的味道,真让人十分上头。

在这份堪比死亡的压迫感面前,我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身体无法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二话不说,我靠着本能,一巴掌就向那张臭嘴扇了过去。

“你..你这狗日的大头仔,他娘的是要劫色不成?给小爷死远些。差点就把小爷我给物理超度了!”

巴掌扇到一半,我的手臂已经被人抓住,再也无法寸进。

“呸!就你这身板子,也配大爷我劫色?老子村里的村花小芳追求了我三年,我硬是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哥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对对对!我不配!你他娘的就是喜欢那种横竖都是一米五的身材。正正方方,有安全感。我看你不单是劫色,还想劫财。你娘的,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你给我说清楚,别坏了我名声!”我被气乐了。

“呵呵呵...这...这不是为了激发你的求生欲望嘛。你看,这不是效果很显著?”大头仔尴尬的笑道。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水壶。这水壶装着的可是烈酒。

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喝上一口这玩意可以行血,是驱寒的好方法。

我挣扎着在地上爬起来,接过他递来的水壶,浅喝上两口。烈酒入喉,我不由得一阵咳嗽。

这眼前强壮得像头大灰熊,左脸上有着一条三厘米伤疤的,就是被我称作大头仔的赵国忠。

别看他外表凶神恶煞的,其实为人真不错,特讲义气的一个哥们。

与他斗嘴之际,我晃了晃还有些因为缺氧而眩晕的脑袋,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那之前的记忆,也就像是潮水一样逐渐恢复。

与此同时,一旁还传来了同属于搜救队,队伍里唯一的一位女性,范红玫的轻笑声。

“长青哥,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吧?”她用甜美的声音问候道。

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经历,我当真是一阵后怕,捧着水壶的手掌,也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叫周长青,一九六八年十月三日出生,今年二十三岁。广东人。

在我十岁的那一年,我所居住的黑山村,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雨过后,被泥石流所淹没。整条村里只有寥寥几人生还。

我当时比较幸运,给一面倒塌的墙体护了一命,被当时赶来的救援队队长陈牧所救,并且收养为养子。

我从小耳濡目染,在与陈牧的生活中,学会了不少急救手段。

十八岁时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参军,在西南边防军当了四年的侦察兵。

在退伍回来后,受了父亲陈牧的影响,进入了云南省的和平鸟救援队。打算一展所长,给人民做一番贡献。

而这次,也正是我人生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灾难搜救行动。

也因为这次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一生。成了摸金圈子里,南派有名的把头。道上的人都称我一声小周爷。

这自然也是后话了,如今暂且不说也罢。

眼下根据我所得知的消息,在数天前,中日联合登山队在海拔高度高达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进行登峰活动。

因遭遇恶劣天气与雪崩,登山队一行十七人被困在了雪山深处,与营地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

说起这卡瓦格博峰,那可不简单。可以说是大有来头。

卡瓦格博峰是梅里雪山的主峰,也是梅里雪山的最高峰。

直到如今,即便有人登顶了珠穆朗玛峰,也没人可以登顶的存在。

而梅里雪山则位于西藏和云南的交界处,被当地村民尊为藏传佛教的八大神山之首。可见这卡瓦格博峰的超然。

当得知了中日联合登山队要登顶卡瓦格博峰的消息后,梅里雪山附近一度聚集了数万的虔诚藏民,日夜在山下跪拜祈祷。

这些藏民希望伟大而神圣的山神能够显示出威能,惩罚这些妄图征服神山,亵渎神灵的登山者。

而事后来看,结果又正巧与这些虔诚信徒的祈祷相吻合。

我并非是迷信,但这让我心里隐隐对这一行救援行动感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灾难事故发生后,经过临时组织起来的救援办提议,本着救人如救火的方针,决定从就近地区,临时征召了十二队有登山搜救经验的搜救队,组成了这次的联合搜救行动。

而我所属的云南省和平鸟救援队,就派出了搜救经验比较丰富的郑石担任小队队长。

以及我与大头仔赵国忠,带上在云南省气象局工作的海归留学生范红玫、当地临时聘请的向导扎西,组成了五人搜救分队,悬着中日联合登山队的登山路线进行沿途搜救作业。


而正当我们一行五人从笑农大本营离开,向西北方向徒步前行,跟随着中日登山队的前行路线走了不到两里地距离时,天上就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话说雪这玩意,在我们南方广东地区,是真的罕见。或者说是几乎没见过。

但我服兵役的时候,在西南边境的高海拔山区里,还是见过不少次降雪。不至于没见过世面。

可对比起眼前的这一场雪,真的是有些大毛见小毛,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了。

这场雪来得急,来得猛。前一秒还在山的尽头,朦朦胧胧的一片。下一秒就像是用水桶往我们头上倒雪一样,把我们笼罩在茫茫雪海当中。

身在这场暴雪之内,我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无法分清楚。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如同大海上的孤舟。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我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巨大的冲力已经在我背后传来。

我只感觉喉咙一甜,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秒,回头正好看见一面白色的巨墙把我撞飞。

是雪崩!我们遇上雪崩了!

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念头,随之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直到被大头仔刚才在雪地里像拔萝卜一样扯了出来的那一幕。

“神圣的绒赞卡瓦格博,请你饶恕我的罪责。我是您的虔诚信徒,此行并没有冒犯您的意图。请您息怒.....”

就在我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能在大头仔的搀扶下站起来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低声呢喃。

当我回头,入目的是扎西正匍匐在雪地上,向着卡瓦格博峰最顶端的方向进行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而在扎西的身旁,我们的队长郑石也跪伏在一旁,似乎也在向山神祷告。

我与郑石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郑石是云南人,信仰倒是与扎西类似,对此行径并不觉得奇怪。

唯独是站在我身旁不远处的范红玫,目睹这一切后,脸上似乎是有些不悦。

我曾经与一些海归回国的人打过交道,自然明白范红玫的想法。

她定然是觉得这些行为,只是旧社会的封建迷信,有着瞧不起扎西与郑石的意思。

而就在我皱了皱眉,刚想要为此发表一下我的观点时,那匍匐在地上的扎西,却先我一步,说出了他内心的感触。

“你们这群外来者,我早跟你们说了,不能攀登神山,不能攀登神山,你们却不听。看!看看!我们让山神愤怒了。还是回去吧!”

扎西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再继续往前走,我们都得死在神山上,成为游魂野鬼,永不得超生。”

我一听扎西这话头,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个念头才刚兴起,身旁的范红玫已经越过了我,快步走向了扎西所在的方向。

“我说你们这些山民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年代了?满脑子的都是封建迷信思想。雪崩是自然现象,哪来的妖魔鬼怪,怪力乱神。你们要相信科学。”

范红玫一边走一边说道,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我心中暗叫不好,才刚进山,怎么就开始内讧了。

信仰问题是最难说得清道的明的,不同信仰的人,就像是水与火两种极端。

我连忙与大头仔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追了上去,要趁着事情未闹大,把内讧的苗头压下来。

但事宜愿为,我与大头仔刚开始行动,扎西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范红玫怒目而视道。

“小女娃你才多大?毛都未长齐,能有什么见识。”

“有些事情,科学与迷信只是一线之差。你口里的迷信,或许只是比你认知更高的科学。”

“老祖宗传下来的事情,自然有他背后的意义,你该学会尊重与敬畏。快给伟大的山神道歉,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没想到扎西这个其貌不扬的山里村民会说出这么有哲理性的一番话,不由得有些意外。

而就在我分神的一瞬,大头仔已经越过了我,伸手挡在了扎西的面前。

“呵呵呵...扎西老哥别这么激动嘛。你可是长辈,何苦与一个小女孩计较呢?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说话间,大头仔抽出一根烟递给了扎西。

“来,抽烟。抽烟。我们都是为了救人而来。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高楼....”

“是浮屠!”扎西闻言翻了个白眼打断道。

“对对...是浮屠。扎西老哥别见怪,我没什么文化,大老粗一个.....”

大头仔一边拉着扎西为范红玫打起圆场,一边在身后对我摆了摆手。他分明是让我拉开范红玫,我瞬间会意。

而这时的范红玫显然也是在气头上,根本看不清形势,一直在那里乱叫。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唯独我刚才看得仔细,扎西手掌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处。一边拉开范红玫,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

我说我的姑奶奶,藏民生性彪悍,你亵渎人家的信仰,这不是往死里得罪人嘛。

心是这样想,但我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免得火上浇油。只能对范红玫好言相劝,配合大头仔打起圆场。

“...长青哥,你说是不是?这年头,潜水艇,飞机,几乎把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都去了,哪有什么地狱天堂。这些山民就是迷信罢了,未经教化.....”

听着范红玫的抱怨,看着她看向扎西的不屑眼神,我内心的不安逐渐变得强烈。

在这荒山老林之地,我们要与大自然为敌。若身边的人还不能齐心协力,那将是莫大的安全隐患。

“平心而论,刚才扎西说的话其实也并没有错。”

“你在外国留过学,应该听说过乔尔丹诺-布鲁诺这号人吧?”

“他捍卫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被宗教裁判所判为“异端”,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上。”

“太阳中心说当年与如今的民间传说有什么差别?科学发展也需要有包容性,你说是与不是?”

回想起刚才扎西说的那番话,我有感而发道。

范红玫开始听到我为扎西说话,本想反驳我。但听到后来,看我引经据典的说着道理,竟逐渐平复下了心情。

“哼,你就是在帮他说话而已。”

而就在这时,一阵呼喊声夹杂着风声传入我的耳中。

“天又开始阴沉下来了,先赶路吧!走走走!”

不知何时,郑石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握着登山杖率先迎着呼啸的寒风继续往前迈步。


看着他并不算高大的身形,微微往前倾斜抵御着寒风的身姿,我内心深处的不安却变得淡了不少。招呼上范红玫,快步追了上去。

有些人注定什么也不做也能给人安全感,郑石队长显然就是这一类人。

这份安全感来源于他的人格魅力与生平事迹。

他为了救人,留下的满身伤疤,就是我们对他的信任源头。

“听说郑石队长曾经为了救一个婴儿,怀抱着婴儿在四层高的火场纵身跳下,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守护婴儿的肉垫。婴儿保住了,他却在医院里躺了一年多?这事是真的吗?”

范红玫与我并肩而行低声问道。

我看着郑石的背影点了点头。

“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没有进入和平鸟救援队....”

“你们这一行这么危险,有想过转业吗?听说你还懂得医术?有想过当医生吗?”

“以前有想过当医生,但或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吧,我还是想做一名出色的救援队员。”

与范红玫说话间,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片云杉树林。

这些云杉是梅里雪山里比较常见的树木,可以生长到四十多米的高度。胸径可以达到一米左右。

树皮淡灰褐色或淡褐灰色,会裂成不规则鳞片,或稍厚的块片脱落。

正因为云杉树干高大通直,节少,材质略轻柔,所以也是梅里雪山附近山民常用的建筑木料。

就像是山脚附近的雨崩村,那种用云杉木建造的高脚楼,我可见过不少。

在这些高大的云杉林荫中穿行,让我们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你可以想象一下身处在密密麻麻,有着十数层楼高的大树底下,是什么样的感受。

加之因为林荫的关系,光线显得更加昏暗,让人颇感压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由,在进入这片云杉树林后,我总觉得有着一双眼睛在偷偷盯着我。

我曾经尝试寻找这份感觉的源头,却一无所获。

而惧怕引起身旁范红玫的恐慌,我并没有将这事说出来。只是暗自留了一个心眼,行走中握着登山杖的手掌也用力了几分。

毕竟在这梅里雪山里,狼群还是比较常见。我怀疑自己是被狼盯上了。

“哎哟...”

一声惊呼在我身侧发出。

我刚转头,就看到范红玫被一根横倒在雪地上,长满了青苔的云杉树干绊倒在地。

幸好这一月份的梅里雪山异常寒冷,我们穿的御寒衣物比较多,范红玫除了受惊外,并未受到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红玫,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伸手扶起范红玫,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我只顾着看四周的景色,没注意到这树干横在路中央了。别担心,我没事。”

范红玫起来后,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说道。

这还真不能怪她,这梅里雪山的景色,是我们这些生长在城市里的人,很难见到的风光。

远处的山峰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犹如卧龙盘踞。

高耸入云的云杉树随着山风微微摇晃,带来悦耳得如仙乐般的白噪音。

岩石与树干表面翠绿的青苔,与雪景成最鲜明的对比,倒是显得有着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若能在此建筑一间温暖的小木屋居住,倒是千金难求的隐世之所。

要不是我心思不在这观景上,或者摔倒的还有我一份。

“咦?这是什么?”

就在我思绪变幻之际,范红玫突然弯腰在那倒塌的云杉树干旁,捡起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认真的打量着。

“上面似乎有字,不像是我们惯用的字体。”范红玫疑惑的说道。

这石块入手冰凉,外表圆滑,就像是那种在古老河床里常有的鹅卵石一样。

形状扁平,上面有一些米白色的图案。似图非图,似字非字。但勉强说是文字,也并不为过。

我从范红玫手里接过石块,刚来得及看了两眼,石块就被人抢走了。来人正是扎西。

“这是玛尼石,上面的文字是藏文,写的是八大箴言。”

说话间,扎西把从我手里夺走的石块重新放回到了原本的地方。还从附近检来了几块类似的玛尼石,把它们堆成了一座小石堆,就像是一座小型的金字塔。

这玛尼石在我来的路上,我就曾经听郑石队长提起过,只是没见过实物。

它在梅里雪山与西藏,可以说是常见的事物。

最原始的名字是玛智石,是从古象雄时代,雍仲苯教所留传下来的传统习俗。

除了这玛尼石外,现代藏族同胞,还有许多的习俗和生活方式,比如婚丧嫁娶、天文历算、医学文学、歌舞绘画、出行选宅、则选吉日、驱灾除邪、卜算占卦等等,在某种程度上,也仍沿袭着古老的雍仲本教传统。

“小女娃子,我知道你不信我们的佛教文化。但我奉劝你一句,在这梅里雪山上,这种类似的玛尼石石堆,你还是少碰为妙。对你,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扎西似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仅仅于怀。在堆放好玛尼石后,看了一眼范红玫,就独自转身离开了。

看着扎西离开的背影,我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扎西刚才的话似乎是话里有话,这让我有些在意。

“长青哥,你看看他这态度,分明就是在挑事。这什么玛尼石,我才不稀罕呢。难道我还会把这烂石头偷回家不成?”

看着这姑奶奶又开始较劲起来,我不由得有些头痛。

“扎西只是在告诉我们梅里雪山的风土人情,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看,天色越来越昏暗了,恐怕又有大雪要来了。咱们得加快脚步。”我连忙转移话题道。

山风清冷,逐渐带来了淡淡的雾气。

在这雾气里大约走了近两个小时,还不等我们走出这片云杉树林,云层竟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下压。

整个天空黑压压的,就像镇压孙猴子的五指山般,往着我们一行五人当头压来。

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云层已经淹没了我们身处的云杉树林部分比较高的云杉树顶,压抑得让人无法喘过气来。

如此明显的气象改变,自然是引来了我们的重视。

强风突起,“咔嚓”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们五人吓得不轻。

在我们不远处的一棵云杉,在强风中被拦腰折断,就像是金箍棒一样,向着我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来。

这样的场面,又怎么是刚毕业的应届毕业生范红玫所能应付的。在我们玩命狂奔之际,她却傻傻的看着压来的巨大树干出神。


灾难说来就来,范红玫的思绪根本无法在滔天的恐惧里脱离。

“范红玫,你在干什么?快跑啊!快!”

我没有听见范红玫的脚步声,连忙转头查看。当我看到她苍白着脸,像失去了魂魄般傻站在那里,不由得一声大喝。

不知是因为被我的呼喊声吓到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范红玫突然跌坐在了地上。张大着嘴巴,定定的看着我,手指指着那逼近的树干,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压下的树干离范红玫越来越近,她却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登山杖,往着她全速狂奔。

“咚...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沉闷巨响与清脆的树枝断裂声过后,倒塌下来的树干激起了一阵遮天蔽日的尘土。

“咳咳咳咳.....”

在升腾的烟尘中,传出了我与范红玫的剧烈咳嗽声。

千钧一发之际,我把范红玫如同猛虎扑食一般,往着一旁扑倒了在地。

生命攸关,我根本没有想过男女之间的忌讳。

而那夺命的粗壮树干,正就紧贴着我的鞋底,重重的砸落在刚才范红玫所身处的地方。

地面都被那巨大的下坠力量,生生砸得凹陷了下去,变成了一条沟渠。

要是我速度慢上半秒,甚至是四分一秒,我与范红玫定然就被树干生生压成了肉泥,魂归异乡,命丧在这梅里雪山之中。

看着身后的树干,我不由得一阵后怕。冷汗像瀑布一样从额头两侧滑落。小腿的肌肉都有些微微颤抖。

“长青!范红玫!你们怎么样?没受伤吧?”

“扎西老哥,帮忙救人!”

远处传来了大头仔与郑石的声音。可以从他们的声音中听出了充满心急如焚的情绪。

“咳咳咳...我..我们没事....”

反应过来,我连忙报平安,但却被烟尘呛得说话也不利索。

在被人搀扶着离开烟尘弥漫的区域后,我有些愤怒的指责起了范红玫。

“刚才你是怎么了!你这样,会害了身边的人。你知道不?”

因为愤怒,我的表情有点狰狞。

“我..我...呜呜呜呜....”范红玫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突然哭了起来。

“....我刚才不知是怎么了,身体竟动不了。”

“我很想跑,真的很想跑。但我却发现自己跑不动。就好像....就好像有一个人,在我身后死死的抱住我,拖住我。”范红玫委屈的哭着说道。

我看她哭了,原本的怒意瞬间就土崩瓦解。

再听她说出的内容,不由得有些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边缘系统会产生冻结反应,让人出现无法动弹的情况,并不奇怪。”

郑石一边为范红玫脖子上的一条划痕消毒,一边解释说道。

这关于边缘系统产生冻结反应的说法,我之前曾听我养父陈牧说过。

边缘系统是指高等脊椎动物,中枢神经系统中由古皮层、旧皮层演化成的大脑组织。以及和这些组织有密切联系的神经结构和核团的总称。

其中近年来,或许人们听得最多的,就是边缘系统里的海马结构这个词语。或者是阿尔茨海默症,又叫老年痴呆症。

一旦人类感到威胁时,立刻保持静止状态。这就是边缘系统为人类提供的最有效的救命方法。也就是常说的冻结反应。

可郑石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分明从他的凝重表情上看出,问题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你看她的左肩。”

大头仔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靠近我耳边低声说道。声音很小,只有我能听见。

从他的话语里不难听出有些紧张,这让我不由得感到惊讶。

大头仔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什么话都敢乱说。但危机时候,却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

他这个语气说出的话,在我心中有着颇重的分量,丝毫不敢有所轻视。

“手印?是手印吗?”

顺着他的提示,我竟看到了范红玫左后肩,靠近脖子的地方,竟有着一个浅紫色的淤青印痕。

虽然已经十分模糊,但勉强还能看出,似乎是一个五指印。

按照大小比例推测,这还是一个小孩子留下的。

在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来的小孩子?

只是一个念头,我身上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有些头皮发麻。

“应该不会错。或许是金丝猴留下的。”大头仔沉思了片刻说道。

“金丝猴?你是认真的?”我惊讶的问道。

“你希望我说出什么其他的答案吗?反正我曾经听扎西说过,这梅里雪山里有金丝猴的踪迹。”

看见我还在沉思他的说法,大头仔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吧!这事别对范红玫说。即便不是金丝猴干的,你也得把这事当成与金丝猴有关。想得太多,反而徒添烦恼。”

话音刚落,大头仔递给我登山杖,率先就向着扎西、郑石、范红玫三人走去。

听他那爽朗的笑声,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十分平常。

据我了解,大头仔赵国忠是一名孤儿。他有一个妹妹赵雪梅,两人从小相依为命。

赵雪梅很不幸,患了先天性心脏病。

比妹妹年长六岁的大头仔,从小就要负责照顾患病的妹妹。

生活费,医疗费,就像两座大山,把大头仔压得喘不过气来。

为了钱,大头仔比同年人更早懂得人情世故。难听点说,可以算是为了钱不择手段。

以他的说法是,混过黑道砍过人,去过深山盗过墓。就差样子不行,没有去当鸭子了。一切都是为了他那患病的妹妹。

看着他的背影,有时候我感觉就像看着一位孤独老人。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与孤单。

我与大头仔在处事的老练上,差距真不是一星半点。

风越来越大,四周陆陆续续又倒下了不少云杉。

阴森森的林荫就像是群魔乱舞,配合着“呼呼”的风声,让人心底的负面情绪快速滋生。

在我们刚踏出云杉树林的一瞬,低压的乌云已经降下了片片雪花。

不知道是没有了树林遮挡的关系,还是确实是四周的温度大幅下降。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我情不自禁的就打了个寒颤。

这种寒冷像是由心而发,寒彻心扉。就像是那种临近死亡边缘的体验。

只是一瞬,我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转身死死盯着身后的云杉树林。


因为光线的原因,身处树林之外的我,看向云杉树林之中,却显得格外的黑暗。

里面的确是有着什么东西,对我们充满了恶意。

这一刻,曾经参过军的我,可以十分肯定它的存在。

“是狼。我们人多,短时间内它们还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今天晚上大家都小心一些。那些畜生算是盯上我们了。”

在我身后,扎西淡淡说道。

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他声音里的一丝畏惧,还是被我听出来了。

真的只是狼这么简单?

我曾经在西南边境当过侦察兵,要说没有遇上过狼,说出来都没人信。

这种极致的危险感,是狼群无法给予我的。

而且扎西是梅里雪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更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好猎户。普通的狼群,根本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情绪。

直觉告诉我,扎西恐怕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并没有告诉我们。

我本能的转头看了大头仔一眼。大头仔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与他的关系平日里非常要好,自然是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意思。

十有八九,他也是发现了一丝端倪,只是没有挑明。

“狼?我们生一堆火,应该可以保障我们的安全吧?”

范红玫生长在城市环境下,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即恐惧的问道。

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安。

“狼群的数量如果少,你说的法子的确是可行的。走吧,别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救人如救火。”

郑石看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风雪,边说边继续往前迈步。

“我们还要继续走吗?这雪太大了,咱们连路都看不清,再继续赶路或许要出意外。”

看到郑石又要往前走去,范红玫连忙跑到了郑石的身前,把郑石拦了下来。

“再说了,这里靠近树林,咱们晚上生火也方便。要是没有足够的木材,火在半夜就熄灭了。狼群来了,咱们都得为此送命。”

看到众人都没有说话,范红玫转头看向了年纪相仿的我。

“长青哥,你也来说两句。我的观点你说对不对?”

范红玫希望我可以支持她,拉拢我的意图非常明显。

“我看还想尽快赶路吧。虽说雪崩的最佳救援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但作为两国的登山精英,应该可以应付这种突发情况。他们定然是被困在山上....”

不等我说完,范红玫已经打断了我的话,抢着说道。

“搜救队可不止我们这一队吧?争分夺秒救人是没错,但也得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大前提之下吧?”

“要是没救到人,自己却成了需要救援的对象,那不是给组织添负担了?来投票决定吧?支持我的举手。”

范红玫话音刚落,她率先就举起了自己的手,同时还用眼神示意我举手响应。

我加入和平鸟救援队已经一年多了,也在部队里服役过四年的时间,自然是深知救人如救火的道理。

但范红玫的话让我想起了之前的雪崩,这让我这个选择困难症有些为难,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大头仔。

大头仔这时看到我的目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对我说:“你看我干嘛?人家红玫是在问你。别祸水东引。”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尴尬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扎西的声音在远处传来,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就是娇生惯养。这点小风雪就把你们吓得。真要上了卡瓦格博峰,那的风雪能把一头牛吹飞。”

扎西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十多米外。听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看着扎西越走越远的背影,郑石也跟着转身离开。

“小女娃,你要是害怕,就原路返回吧。别最后成了我们的负累。”

郑石的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楚的传到我们耳中。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一眼低着头,脸色有些铁青的范红玫。

但最后我还是选择跟随在大头仔的身后,迈步离开。

这事情不能用对错去衡量。

郑石没错,扎西也没错,范红玫也没有错,只能说是意见不合。

大约是半分钟后,我身后传来了一阵“沙沙”声。不用回头看,我都知道是范红玫追了上来。倒是被大头仔猜中了。

“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以事论事。登山经验我是有的,我绝不会成为队伍中的负累。”范红玫大声说道。

她的话语中并没有多少底气,不服输的性子表露无遗。但我们并没有任何嘲笑她的意思。

以她的出身与经历,能为了救人主动申请参加搜救任务,这是值得人尊敬的。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风雪已经大得让我们寸步难行。原本眼前还能朦朦胧胧看到深灰色的山峰轮廓,如今已经无法看到。

我们身处的是一处背风坡。登过雪山的都知道,走背风坡是非常危险的。雪崩基本上都发生在背风坡上。

猛烈的山风会把迎风坡的积雪,山顶上的积雪,全部吹到了背风坡一侧。

那些越过山脊,从高处滑落下来的积雪,就是人们常说的雪崩。

可我们为了救人,只能争分夺秒。

一些目测危险系数比较小的背风坡,为了缩短距离,我们也只能冒险一试。

逼于无奈到了必须要走背风坡的时候,我们只能走有突出岩石的地方。

要是真遇上雪崩,这些突出积雪层外的岩石,就是我们最后的保命手段。

尽快躲藏在这些岩石之后,我们会有很大的存活可能性。

“啊....救我....”

一声惊呼,范红玫被从山脊上吹下来,像是水流一样的风雪吹倒,狼狈的往山下滑落。

万幸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用登山杖插在了雪地里,才勉强止住了滑落的势头。

只是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范红玫已经往下滑落了近五米。半个身子都被滑落的积雪所覆盖。

而在之前,大头仔与我留了个心眼,特意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就是为了预防意外发生。

离她最近的大头仔连忙上前,将她从雪地里扶了起来。

其实不单单只是范红玫,在这顶着风雪赶路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每一个人也曾摔倒过好几次。

行走在这极端恶劣的天气里,这种情况实在是在所难免。

跌跌碰碰的一起在风雪里逆行,这种体会多年后回想起来,其实还是挺让人怀念的。


眼看着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暗,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郑石与扎西一番交谈后,由郑石向我们挥了挥手,指了指右侧的一块巨大岩石,示意在那处扎营。

“除了范红玫,所有人每隔三个小时轮值一班。睡觉的也别睡太死,留一个心眼,预防狼群袭击。”

郑石的声音虽然夹杂着风声,可因为是顺风的关系,我们都听得十分清晰。

听见能休息,最高兴的莫过于范红玫。

她在我们五人之中,属于体力最差的一个。

原本拖着疲劳的身躯像只死狗的她,如今却像回光返照的病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欢呼着跳得比一米八五的大头仔还高。

看着她那欢快的样子,给我们枯燥的急行军式赶路行程,带来了难能可贵的欢声笑语。

“你有口福啰,咱们这哥们,可是业界里煮压缩饼干最地道的。等下你可得好好品尝。”

或者是给范红玫的情绪所渲染,大头仔也恢复了往日大大咧咧的性子,与范红玫打趣道。

这时我正从后背上放下沉重的背囊,活动了一下肩膀,取出简易帐篷准备组装。身旁却传来了范红玫的声音。

“是真的吗?压缩饼干也能做出可口的美味?”

范红玫说话间,伸手替我把帐篷支撑起,正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我。

说真的,范红玫的样貌真无法挑剔。用如今的话说,就是一线网红的等级。

被这样的大美女注视着,我不由得感到几分紧张。

“别听大头仔胡吹。压缩饼干加风干牛肉,混些雪水烧开,还能有什么可口的。就是随便填一下肚子罢了。”

我故意装作寻找物品,从范红玫身上转移开视线说道。

“扎西老哥,这石头上写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大头仔的声音。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人都是好奇的动物,我的好奇心瞬间就被勾引了起来,顺着大头仔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扎西、郑石,还有大头仔三人,正蹲在那块巨大的岩石前。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岩石。

因为角度的问题,我的视线正被他们三人挡住了,没有看到他们面前有什么。

随着我的缓缓靠近,扎西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这似乎是古壁画,画的是载乌玛保。按照壁画的风格推断,应该是象雄古国时期留下的。之前在其他地方,我曾经见过这种壁画。”

听闻象雄古国,我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

这不是在吐蕃之前,在西藏高原雄霸一方的部落古国吗?

象雄古国的壁画出现在梅里雪山上,这可有点太远了。

就在我正想提出心中的疑问时,一旁的范红玫却比我快了一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扎西回头看了一眼范红玫,眼神中有些意外。

“哦?你竟然听说过象雄古国?”扎西惊讶的说道。

“以前读书时曾经在历史课本上读到过,但并不是太了解。”范红玫学着扎西他们,蹲在地上抚摸着岩石说道。

扎西微微点了点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壁画上。

“象雄古国对西藏的影响非常深远。特别是古象雄文化里的雍仲苯教,几乎是西藏佛教文化的基础。你们之前看到的玛尼石,其实也是雍仲苯教的文化产物。你们看这....”

说话间,扎西伸手指了指一个身处在壁画中央,全身淡红色的巨人。

这个淡红色巨人有点像是夜叉,面貌凶恶,长有三只眼睛。

他身穿盔甲,手持法剑,头上有着乌鸦盘旋。

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一名狗头人身的女子,斜指着卡瓦格博峰的最高处,十分诡异。

虽然壁画风化严重,很多地方已经脱落。剩余的部分都已经褪色,色彩变得十分浅淡,但还是可以看出画工十分精美,传神。

“这就是载乌玛保,西藏最重要的世间护法神之一。又称红夜叉护法神。”

“桑耶寺听说过吗?据传载乌玛保还是继白哈尔神之后,作了桑耶寺的护法。是载乌玛觉乌康这个地方的代言神巫。”

“历经多年,手持法剑的载乌玛保,就成了神巫的象征。”

“有手持法剑的载乌玛保出现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神巫居住的宫殿,或者是神巫的陵墓所在。”

扎西越说越激动,还对着壁画不断跪拜。

一直听着这些宗教色彩浓厚的事情,范红玫早就已经离开了。现在或许只有郑石与大头仔听得最为认真。

郑石与扎西可以说是宗教信仰相同,他听得认真这点我并不觉得奇怪。但大头仔的举动,就有些让我觉得反常了。

在扎营地时,我特意走到了大头仔的身侧。一边帮他搭帐篷,一边低声问道。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对于我的疑问,大头仔并不觉得意外。

“这扎西恐怕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们,我想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大头仔突然单刀直入,我反倒是有些始料未及。看了他一眼,我默默点了点头。

“之前在云杉树林里的,并不是狼。”我说道。

“想发财不?干一票,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你敢不敢?”

大头仔沉默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说出这么一句话,把我吓得不清。

我缓缓的站起身来,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怎么?你要占山为王了?”

听见我说的话,大头仔瞪了我一眼。

“这都什么年代了?亏你想得出来。占山为王?一颗导弹下来,咋两都嗝屁了。你想死,我还不想!”大头仔忙活着手里的工作说道。

我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又用下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那块刻有壁画的岩石。

“盗墓。”

大头仔只是说了两个字,却把我听傻了。愣住了好半晌。

“盗墓?”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

“对!盗墓。”

大头仔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看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你没听扎西老哥说吗?有这种手持法剑的载乌玛保法相所在之处,多半会有神巫的宫殿或者陵墓。”

“这荒山野岭的,神巫居住在这的机会应该不高,我想只能是后者。神巫葬在神山,很合逻辑吧。”

说到这里,大头仔定定的盯着我。“干还是不干?你不干,我就单干。”大头仔说道。


在这九零年代初,《盗墓笔记》,《鬼吹灯》这类盗墓题材的小说还没有写出来。

我对盗墓这个词的了解,只停留在历史书与报纸上这个层次。

大头仔突然说出这个事儿,我一时间根本没有主意。但这是个违法行为,我还是有必要劝一劝大头仔为好。

“要不算了吧?这太冒险了。要摸出什么国家一级文物,那可是要吃枪子的。弄不好还会连累你妹妹。”

大头仔最疼他的妹妹了,我立即想到用他妹妹去劝他回心转意。

听了我的话,大头仔沉默了。他低着头,我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总比借高利贷好吧?”

大头仔突然站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脸容有些憔悴。

透过不远处扎西生起的篝火,我能看到大头仔眼睛里有着泪光在闪烁。

“前十来天,雪梅的主治医生叫我去了一趟医院。她说雪梅的病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做手术。”

“你也知道,这种关于心脏的大型手术,国内的技术还不成熟,得去外国进行。手术费大约需要将近十万块钱。”

“能让我妹妹得到最好的治疗,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唯一的法子了!”

“你放心,要给逮到,我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责都认了,绝对不会连累到你。”

“我需要人手,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求你帮帮我。”

大头仔越说越激动,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大头仔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妹妹赵雪梅我见过几次,身体瘦削,十分虚弱,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

十万块钱在九零年代初,那可是天文数字。

同样是九零年代,深圳马想要卖掉企鹅公司,也只是开价六十万。可见这十万块钱的可怕。

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雪梅妹子就这样死去,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

“行吧….等这次搜救行动结束,我陪你留下来。但这挖掘古墓可是技术活,你有把握?”我叹了口气选择了妥协。

“我以前跟过一位姓张的把头挖过土,学了一些粗浅的皮毛……”

听见我答应,大头仔十分高兴,又在吹嘘着以前的经历。

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我倒是分不清。只觉得他说得神乎其神。

什么粽子,什么黑驴蹄子的,就像说书一样,听得我头皮发麻。

“喂!你们这两混小子,让你们搭帐篷,却聊了大半天。是不想吃饭了?搞完快来帮忙。”

就在大头仔说得起劲之际,不远处传来了郑石的呼喊。

不出半小时,我们的营地已经布置完成。期间我们还分头在附近捡回来了不少的枯枝树皮,用于保障篝火的燃烧。

等我们每人手里捧着热腾腾的食物时,天色已经暗得无法视物。

如今我们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了面前燃烧得“霹啪”直响的篝火。

离开火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若不是有着那块刻有壁画的大岩石为我们挡住了越发寒冷的寒风,即便有着篝火的热量,恐怕那负责守夜的人,也会被冻得够呛。

经历了一天的劳累,众人进食时都显得狼吞虎咽。即便是最讲究仪容的范红玫,亦是如此。

除了郑石与扎西不时讨论着一些行进路线外,我们倒是有些沉默。各有各的心事。

“你们听,似乎有人在呼喊?”

就在我心里想着之前大头仔说的那个事情时,手臂突然被人推了一下。说话的是范红玫。

我定了定神,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随之便释然了。哑然失笑。

“是风声。看来风势越来越大了,明天的路恐怕不好走啰。”我感慨道。

不知何时,四周的风变得凌厉了不少,一个劲的“呜呜”响个不停,就像四周的黑暗里有着无数的冤魂在哀嚎。

“再说了,这里是藏传佛教里的八大神山之首,一派祥和之地,哪来的妖魔鬼怪。安心吧!”

看到范红玫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不由得再次补充道。

在我的想法里,不管范红玫如何口里说着无神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心底里还是会害怕这种灵异诡秘的氛围。

“这个可说不准。”

就在这时,大头仔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说道。

“你们刚才没听扎西老哥说吗?壁画上的内容暗示,这里或许与“红土古国”有关联。”

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的眼神,我已经大约猜出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红土古国?不是象雄古国吗?”

果不其然,范红玫正如我所料,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这大头仔的确是不怀好意的,他摆明了要说恐怖故事吓唬范红玫。

而人都是好奇心驱使的动物。好奇心某程度上大于一切,包括心中的恐惧。

范红玫就是如此的情况,彻底被好奇心支配。明知道大头仔的意图,还是进了大头仔的圈套。

“呵呵呵....”看到有戏,大头仔笑了起来。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学者嘴脸,开始长篇大论。

他说得东拉西扯的,夹杂了不少的虚假内容。我整理了一下后简单的说一说其中的重点。

红土古国是象雄古国的一个藩属国,距今已经有差不多一千七百年的历史。古城具体在什么地方,至今都没有被人发掘出它的遗迹。

根据一些古籍,以及流传至今的民间传闻描述,红土古国建国只有短短的一百六十年,人口不足十万。信奉载乌玛保,以神巫作为古国的最高权力核心。

最神秘的是,相传这一百六十年里,红土古国也只有一位神巫。由始至终也只有开国的那一位神巫白玛拉姆。

白玛拉姆以一个人类血肉之躯,却存活了一百六十年之久,这也正是红土古国的灭亡缘由。总结起来就只有四个字,怀璧其罪!

谁不想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特别是那些已经拥有一切的君王。

他们到达了权力的巅峰,能满足他们的只有长生而已。

你既然有长生的本领,还如此高调的活得滋润,如何能不招来祸端。

话说回来,这神巫白玛拉姆倒是有着过硬的手段。各种巫术,邪术,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红土古国的国民更是将她奉为载乌玛保的人间化身,视为神圣。

因为白玛拉姆,红土古国全国上下,更是兴起了学习巫术的风气。

上至古国官员,下至普通民众,几乎都会一些巫术手段。

于红土古国建国一百二十年开始,象雄古国便已派遣大将达瓦扎,率领十万大军围攻红土古国,企图染指长生之道。


按理来说,以十万将士攻打总人口还不足十万的小国,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偏偏是这样的攻势,却在红土古国剩余的四十年里发生了五次之多,红土古国却依然屹立不倒。

据带着不足三万伤员返回象雄古国的将领达瓦扎讲述,击溃他们的不是人类。

对,你没有听错,不是人类。

达瓦扎说,当他带着十万将士到达离红土古国不足二十里地时,所途经的山谷突然下起了遮天蔽日的暴雪。这雪灾的规模,是他生平罕见的。

突然而至的恶劣天气让军队里的马匹十分惊慌,不少将士被抛于马下,摔得晕头转向。

那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接一个的爬起了密密麻麻的半腐烂尸体。或爬,或缓慢拖行着躯体,缓缓向着达瓦扎率领的将士逼近。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成年人也有小孩。有的穿着衣服,有的什么都没穿,光着身体。

从那衣物的样式与布料上判断,这些似乎是一些奴隶的尸体居多。人头耸动的一大片,恐怕有着上万的数量。

如此大量的尸体有一个共同特征。皮肤雪白无比,就像是由积雪堆成的雪人。表情痛苦扭曲,十分狰狞。

达瓦扎深知白玛拉姆精通巫术,认为这只是由雪人构成的障眼法。亲自率领着十万将士挥刀就冲杀了上去。毕竟在数量上,达瓦扎有着绝对的优势。

可接下来的战役,却成了达瓦扎毕生的噩梦。

这些惨白的半腐烂尸体并非如他所想,是由雪人构成的障眼法。而是真实存在的尸体。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将士们的刀剑挥舞,往往都能将尸体砍得血肉横飞,肢体断裂,惨不忍睹。

刚开始时,这些手无寸铁的半腐烂尸体,就像是斩瓜切菜,根本对达瓦扎的军队构不成严重的威胁。

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时战场上达瓦扎的脸色就越发的苍白了,可以说是十分难看。

半腐烂的尸体内里,竟然居住着一些细小的黑色小昆虫。

这些半腐烂的尸体就像是一个个容器,或者说是这些黑色小昆虫的移动巢穴。

当尸体被将士的刀剑所伤,那些尸体里的黑色昆虫就会顺着尸体的伤口,像潮水一样不断往外爬出。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达瓦扎所率领的将士,已经被如同海洋一般的黑色细小昆虫所包围。

黑压压的一望无际,虫体间互相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海浪般层压而至。

达瓦扎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被黑色昆虫扑倒在地,那些昆虫不断从将士的眼耳口鼻处爬入,夺取他们的身躯,吞噬他们的脏器。

在这些数量庞大的昆虫怒涛面前,任凭他们再如何装备精良骁勇善战,都只是徒劳。

只能痛苦的在地上挣扎打滚,忍受着体内传来的剧痛,等待生命的终结。

死亡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畏惧而不愿意面对的,但对于这些被虫海淹没的将士来说,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解脱。心里最大的渴望。

这是一片人间地狱,哀嚎声响彻整个山谷。

而借着火源,达瓦扎带着不足三万人逃出了生天。

这也是古籍里,唯一一则关于这个红土古国的正式记载。

至于红土古国是怎么灭亡的,说法有很多,全部都十分充满诡异色彩。

有人说是一场世间罕有的雪崩,一夜之间把整个红土古国,淹没在了厚厚的冰雪之下。

有人说是神巫白玛拉姆获得了长生之法,企图反叛载乌玛保的控制,被载乌玛保以莫大法力收回了整个红土古国所有人的灵魂。

甚至有人说,红土古国依然存在于世上,只是红土古国改了一个名字,成了隐世的世外桃源。而东晋文学家陶渊明的代表作《桃花源记》,正就是写的这个隐世古国。

这只是最为流行的三个版本,除此之外说法还有更多。

可所有说法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神巫白玛拉姆获得了长生之法,这点毫无疑问。

若能找到红土古国,找到神巫白玛拉姆的长生之法,就能获得无尽的财富,获得永恒的生命。

范红玫并没有听完,在听到雪地里爬出大量尸体时,她已经离开了篝火,独自回到了属于她的帐篷里。

看着她的帐篷中亮起了煤油灯的光亮,在帐篷上倒映出一道曼妙的人影,我不由得瞪了大头仔一眼。

大头仔毫不介怀的哈哈一笑,颇有深意的拍了拍我肩膀。

“怎么样?看上了这小妮子吧?要不进去陪一陪她?机会难得哦。”

听清大头仔的话,我的脸不自觉的微微一红,有些手忙脚乱。

我承认我对范红玫是有想法的,毕竟才二十三岁的我,怎么能对漂亮的女性没有爱慕之心。但突然被大头仔识破,我还是有些腼腆的狡辩。

“你..你说的什么...呵呵呵...我...”我想否定,但却又说不出口。心想,这混蛋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太了解我了。

看到我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大头仔笑得就更欢了。

看他那猥琐的笑容,我已经不想再理这混蛋了。再说下去,也只会越描越黑罢了。

“快滚去休息吧,捉紧时间睡一觉。”

丢下这么一句,我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刻有壁画的岩石旁,背靠着岩石坐了下去。伸手轻揉着有些酸软的小腿,独自出神。

经过我们之前共同商议,除了范红玫外,我们四人轮流守夜戒备,预防雪崩与狼群等突发事件的出现。

用扎西的话说,范红玫守夜,他睡不踏实。他怕一觉醒来,已经身在阴曹地府之中。

随之自然是引来了范红玫的一阵不满,这里就不多说了。反正我和大头仔没少费口舌,才把事情带过。

在这守夜的几人之中,我最年轻,扎西显然也并不看好我,所以让我第一个守夜。

根据约定,我们每人守夜两个半小时,四人刚好能轮值到次日的清晨六点。我负责的是晚上二十点至二十二点三十分钟这个时间段。

在以往,这个时间段里我还没有睡下床,所以对我来说难度并不大。


值过夜班的人应该也深有体会,最难熬的时间段是凌晨两点到三点这个段落。困意是根本无法控制的。而这个时间段,正就是被郑石自告奋勇承接了下来。

对于郑石,扎西显然是非常信任的,并没有再提出任何意见。

篝火边上的人越来越少,大约是晚上二十点半左右,营地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人。

那个年代没有智能手机,在这恶劣的环境里,我们只能使用笨重的无线电设备进行通信。就是那种抗日电视剧里常见的,带着天线的大背包。

不像是如今,还能用智能手机听听歌,看看电影什么的。

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了那刻画着载乌玛保的壁画之上。

或许是氛围的问题,也或许是我听了大头仔说的那个传说,我感觉这次看到的载乌玛保与那狗头女神官,比我之前看到时,显得更为的阴森恐怖。

特别是那狗头人身的女神官,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似乎是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正死死的盯着我看。

那种眼神,就像是冷酷的猎人,打量着自己到手的猎物。

只是与壁画里的她对视了不到两秒的时间,我就觉得后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流遍整个身躯每一个毛孔。

“呼....”

火光突然一阵强烈晃动,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谁?”

一声低吼,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本能的伸手摸向腰间。

“长青哥,是..是我。”

似乎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范红玫竟倒退了一步。

我看到竟是范红玫,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抓在腰间匕首上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你怎么还没有休息呢?”本能的反问了一句,我才想到刚才似乎是自己吓到范红玫了,连忙补充道:“我刚才以为是..是狼。”

本想说是鬼,但却怕让范红玫笑话,硬生生给我改成了狼。

范红玫似乎并未多想,缓缓走到我身旁坐下,把双手放在了篝火上取暖。笑道:“不习惯睡这么早,能陪我聊聊天吗?”

听见范红玫要找我聊天,我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手心里都冒汗了。“行..行啊!你想聊些什么?”我连忙回答道,生怕她改变主意。

“唔...你觉得赵大哥这个人怎么样?”范红玫侧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看见我的表情有些惊讶,范红玫连忙再次补充道:“我很好奇搜救队的一切,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们这些搜救队员。没有其他意思。”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明白范红玫的意思,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看到了他身上的刀疤,对那些刀疤好奇吧?”我直白的说道。

而我的反问显然是让范红玫有些措手不及与尴尬,但她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在聆听着我接下来的话语。

看到范红玫没有辩解,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那个年代,大部分人都会对有刀疤,有纹身的人感到畏惧或厌恶。特别是那些学历比较高的人最为明显。

“大头仔身上的刀疤的确是与人打架留下的,但这不能代表他的人品不行。在我心目中,大头仔与郑石队长一样,都是值得我敬佩的人。”

我伸手拿起一根木棒挑动着火堆,声音里充满严肃。

同为一个队伍的人,我希望范红玫别对大头仔存在芥蒂。

“他和妹妹两人是孤儿,他妹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你说,他一个孩子无依无靠,是如何从这份照顾妹妹的责任下熬过来的?”

我并没有打算要说太多,这毕竟是大头仔的私事。但我相信,说到这个份上,范红玫心里已经有了想要的答案。

或者是觉得有些愧疚,范红玫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话锋一转,聊起了这次搜救任务的情况。

在范红玫口里,我听到了不少关于中日联合登山队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了近端时间里,关于卡瓦格博峰的天气情况预测。

用范红玫的原话说,一月份的卡瓦格博峰天气,世界上就压根没有人可以做出正确的预测。不出一个星期,这里将会彻底大雪封山。

至于那些关于中日联合登山队的信息,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网查一下。

就查一九九一年中日联合登山队在梅里雪山发生了什么?当年的事情可比灵异事件更诡异。

“哟!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要不我继续回去睡一觉?”

就在我对这一行越发感到不安之际,大头仔的声音突然在帐篷方向传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二十二点三十分。大头仔是我的下一家轮班者,他准时起来接替我的守夜工作。

范红玫脸皮薄,经不起他这番笑话。瞪了大头仔一眼后,就起身独自返回了属于她的帐篷。

看到揉着眼睛走过来的大头仔,我向他递去了一杯温好的烈酒。

叮嘱他别喝太多后,我也返回我与大头仔共用的帐篷休息去了。

躺在睡袋里,我有些难以入睡。只要一合上眼睛,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壁画中的狗头女神官。

我有一种直觉,这壁画里的狗头女神官造型,极有可能画的就是神巫白玛拉姆。

一个人怎么能长着狗的脑袋?应该是面具吧!

胡思乱想中,我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只是睡眠质量非常差。

在我睡得朦朦胧胧之际,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这只手非常有力,差点把我按得透不过气来。

因为有睡袋包裹的关系,我根本无法迅速的反击。

在我努力挣脱睡袋的瞬间,耳边已经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别乱动。”

是大头仔。此刻的帐篷里非常昏暗,我能透过帐篷外的篝火火光,勉强看清他的样子轮廓。

他正缓缓松开捂着我嘴巴的手,还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即便我是傻子,我也能从这个局面发现情况并不简单。心情也变得紧张与不安。

“怎么了?”我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大头仔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伸手指了指我身后,还把我的匕首递给了我。

我接过匕首,疑惑的回头看去。这才发现狭窄的帐篷内,竟然还藏有三人。郑石,扎西,范红玫都在我帐篷里窝着。

可以看出几人如临大敌,扎西手里握着匕首,郑石与范红玫手里握着冰镐,大头仔手里握着开山刀,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这是什么情况?我瞬间就懵逼了,完全搞不懂眼下的变故。

是狼群吗?

我空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可能性,整个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而就在此刻,大头仔指了指郑石面前的帐篷处,我这才明白局势比我想象的更为严峻。

透过外面的火光,一道被拉长了的黑影,被映照在我们的帐篷上缓缓移动。

这道黑影即便有些扭曲,但还是可以勉强辨认出是一只像狗一样的动物。

狼是肯定的,但让我觉得局势严峻超出我想象,是因为这些狼离那篝火十分近,近得让我意外。

什么情况下才能让狼不畏惧火源?就是狼群的数量达到了一个庞大的等级。

我们被一个有着庞大数量的狼群给包围了!

它们正在营地里搜寻我们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透过扎西用匕首在帐篷上刺出的小孔,我发现聚集在可视范围内的狼变得越来越多,根本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最让我担心的一点,我们的篝火因为没有添加新的木料,火势正在缓慢变小。

若是失去了这个我们唯一的火源,我们将失去与狼群抗衡的唯一可能性。

得想个法子改变眼下的局面,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局势继续发展下去,我们队伍出现伤亡只是时间问题,不能幸免!

“我们遇上大麻烦了!这群狼并不是普通的狼群那么简单。你们谁的身上带着伤?”

就在我看着外面走动的狼群,心里盘算着下一步之际,身后传来了扎西有些阴沉的声音。

“不是普通的狼群?难道是色狼?这伤算吗?”大头仔压低着声音回答道。

看了一眼大头仔伸出的手臂,扎西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这些狼是藏狼,普遍身长一米二,肩高七十五厘米左右,体重约四十五公斤。毛发非常的浓密,整个身躯都是黄褐色为主。”

“它们在冬季会集体狩猎,但族群通常不会超过二十只。眼下我们能看到的范围里,恐怕就已经超过了这个数目,隐藏在黑暗里不敢靠近火源的,恐怕会更多。”

“让狼群壮大到这种规模,通常只有一种可能。狼群中出现了狈!”

“狈?狈是什么?”范红玫惊讶道。

郑石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别打断扎西的讲解。

当大伙都安静下来后,扎西再次开口解释。

“传说中狈是一种前肢只有一掌长短的狼,却长着一张人类的眼睛,十分奸诈狡猾。可以说是狼群中的主宰。”

“在一些山村里,甚至有老人说狈是狼与人类女子通婚后,人类女子产下的异类。”

“只要与它对视,就会被狈勾走魂魄。勾走的魂魄越多,狈的能力就越邪乎,十分可怕!”

“因为前肢其短无比,不利于活动,通常狈会爬在狼王的身上,由狼王充当它的前肢。也有利于保护狈的安危。”

“只要有狈的存在,狼群可以壮大到上千只的数量,甚至更多。”

“抗日期间,雨崩村以西有个扎莫寨。”

“因为扎莫寨一个老猎户猎杀了两头小狼幼崽,招来了狼群的报复。”

“一夜之间扎莫寨全寨一百二十口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到处都是被狼群啃得血肉模糊的残尸。惨不忍睹!”

“后来我们雨崩村在为扎莫寨收尸入殓之际,有人在一位外国记者的尸体旁发现了一台老式照相机。在照相机发现的照片里,正巧就拍到了狈的存在。”

“说来也巧,照片给晒出来的当天夜里,不知道是怎么的,那照相馆的小伙子竟打翻了蜡烛,整个照相馆连那照片都被烧成了焦炭。”

“事后那小伙子或许是无法接受失去一切的痛苦,患了严重的精神病,整天胡言乱语。看到狗就在那儿猛叩头,像看到了神仙似的。”

“如今想来,或许就是因为他看到了照片里狈的眼睛!”

“这些狼既然不肯走,说不定正是闻到了血腥味。你们检查一下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见血了!”

扎西说话间,眼睛缓缓在我们的身上扫过。

狼狈为奸这个成语我们都并不陌生,但突然听说狈这种生物的存在,给我的冲击还真是不小。

如果我们真遇上数量过千的狼群,即便我们手里有AK47自动步枪,恐怕也无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我那个来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身旁一道声音小得像是蚂蚁叫。

“什么?什么来了?能不能大声一些?”大头仔向范红玫冲口而出问道。

一听这个奇葩问题,我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精彩了,转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大头仔。我心想,这他娘真是个天才。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大头仔彻底被打懵了。他瞪大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帐篷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或许是反应过来了,大头仔嘴角微微抽了抽,用充满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能看出,他应该是在强忍着笑意。这傻子估计是被自己干出的傻事给逗乐了。

“咳咳...”我轻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说道。“现在我们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篝火快要熄灭了!”

我这话一处,现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那尴尬的气氛也随之消失无踪。

“大头仔,长青,看来只能擒贼先擒王了。扎西老哥,麻烦你照顾一下小范。我数三声,咱们就冲出去拼了!”

正就在众人沉默之际,郑石率先打破了沉默,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

“呵呵呵...郑老哥,我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咱们今晚吃烤全狈怎么样?”大头仔第一个附和道。

看他握紧开山刀那狰狞的笑容,倒是显得匪气洋溢。

反正在他的眼神里,我看不出一点的畏惧。

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答案是有信念的人。

大头仔的信念就是为了他的妹妹活下去,他的求生欲望或许是我们几人中最强烈的。

反之,对比起大头仔那高昂的战意,范红玫就是个反面教材。

她彻底被恐惧所支配,身躯因为恐惧,不停的在那里颤抖。

这个状态,别说是狼群了,一只小狼仔她也打不赢,更别说是自保了。

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我与大头仔,还有郑石队长要去杀那传说中的狈,根本无暇去分心照顾她。保护她的任务,只能拜托给扎西这个老猎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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