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忧在山脚的迎山亭，与下山的周启谈论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无忧才作别离去，心里着急，周启刚到露台，便看见灵梦已经生火煮茶。
与雪妖用法力解决一切相比，山洞里多了一丝烟火气。
“殿下不必如此！”这有些上下颠倒，周启走了过去。
“据闻将军初升校尉之时，大帅赐下两个贴身侍女，如今她们不在，灵梦也需跟随将军修行，若将军不嫌弃……”
“不可！”
斩钉截铁，周启有些脑瓜疼。
他也是和无忧商谈的时候，才想起昨日间，雪妖为了保护王室子弟，为了保存风国龙脉，受了天道反噬。如今他开口，雪妖丝毫不推辞，让他愧疚不已。
手边的器具被周启夺了过去，灵梦也不固执，反而为早间的事道歉。
“早上的时候，是灵梦以势压人了，各种思量，灵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将军一言，堪比父王谕旨，灵梦不该试探将军。”
“此事我已答应，便不用再提了，殿下，请。”
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灵梦略做停顿。
“不如，将军不再以公主殿下称呼我，我也不再称呼将军为将军？”
若是每一次都要称呼公主殿下，确实浪费唇舌，周启自信一笑，道:“我可以不称公主殿下，殿下称呼我，就以云河相称吧。”
微微意外，灵梦抿嘴点头，表示同意。
“父王曾言，你是我们大风唯一的希望，更要灵梦和兄长拜将军为师，此两点，灵梦遵从父王之命，却有许多不明，将军可否相告？”
还真不客气，灵梦立即就打探上了。
缓缓转着茶杯，周启想着自身功法。
魔宗的镇派功法，天魔大法，不适合灵梦的身份去学。
天地观的清心诀是一部好心法，但没有天地观前辈的允许，他也不敢私传。
剑门的御剑诀，更是要求极为严厉，五行门功法，杀伤力不够，似乎剩下的，都不太适合女子修炼。
一身法诀不少，可能让灵梦修炼的，却不多。
看对方期待的明亮眼神，周启平静道:“我身负数门大教功法，大帅和陛下看重，可有些功法，自有大教规矩约束，我也不能轻易传授，对功法选择一事，你有什么要求？”
还能自己选？他身上有多少秘密？
眼神发亮，灵梦第一次觉得紧张羞涩。
“威力够大，足够杀人，尤其是足够杀大教的人，就可以。”
对她来说，能够杀敌复仇就好，着实没有太多挑选的余地。
明白了她平静下仇恨怒火，周启慢慢道:“仇恨不是余生的全部，你，你不可迷失其中。”
见她微微坐正身子，听得认真，他也不再审度。
“我有两门功法，一门冰清玉洁，威力奇大，一门变幻无穷，却需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道心。”
往前一探身子，灵梦有些急促，她二十未嫁，日日在王陵接受龙气熏陶，加上有风国暗地里搜罗的散修秘密相助，才有人境修为。
龙气滋养，底子极好，功法品级却是不够，大大限制了她自身实力的发挥。
“我都能修炼吗？”
明白她心里的热切，周启想着自己当初第一次被剑门师兄赐下御剑诀的场景，微笑道:“一为冰封天下，乃雪妖主修功法，一旦功成，可调动天地灵气，形成雨雪霜杀，是顶级的水行功法，利用得当，十分有利于女子自身。”
“另一部，则叫妖灵幻月，是落月谷顶级功法，月灵主修此法，此法变幻了得，迷乱人心，可杀人于无形，但修行此法，需要大毅力。”
满怀期待的热情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就没有人族功法吗？”
“灵虚派看护天下龙脉，功法清虚霸道，传闻修行有成，可白日飞升，直达仙门，可，我没有。”
失落的情绪开始蔓延，灵梦知道，但凡有合适的功法，周启也不会多言废话。
她堂堂一个人族公主，如何能修行妖族功法？
那雪妖姑娘冰清玉洁，一身清韵带着圣洁，自己体内的龙气并不排斥她。可那月灵，据北疆传回的密报介绍，此人妖媚放荡，手段阴毒无比，行事如此，可见功法如何。
一想起月灵那高高在上，又烟视媚行的浮荡姿态，灵梦更是觉得可恶。
她不知如何选择，周启认真道:“功法刀兵，本无正邪，只有人心，最不可直视。雪妖是天地之灵，跟脚清贵，月灵真身，应是白狐，两人同时修行，同为月灵境后期，月灵却能稳压雪妖一头，便是因为妖灵幻月的强大。她们修成人形，所修功法与人无异，你不必排斥这一点。”
别人是想求得一部偏门都不可得，而如今，有两部强大功法摆在眼前，自己却挑选起来了。
心里自嘲，灵梦赶紧清醒。
“那、那我能两部一起修炼吗？是不是还要经过她们的同意？”
修行，脱胎换骨，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是超过生死和仇恨的诱惑，灵梦在这个时候有些紧张，他完全理解。
“不必，你且闭上眼睛。”
依言而行，灵梦闭眼。
清心诀发动，周启体外，喷涌着浓郁的魔气和妖气，冤魂鬼雾和血杀之气密布他的身躯，小小山洞里，圣洁堂皇和万恶同在。
一粒洁白的种子，从他手心飘进灵梦的额头，她茫然地睁开眼睛。
一身龙气乱窜，排斥着灵种的生成，如灵魂撕裂的疼痛骤然袭来，灵梦痛得满地打滚。
衣裙散乱，披头散发，喉咙里的声音如雌兽嘶吼，沙哑而诡异。一道淡淡的魔气封住洞口，周启提着魔刀，平静地看着挣扎扭曲的灵梦。
法不可轻传，这一粒灵种不仅包含两部功法，还有许多灵梦不能面对的画面，若是撑得住，她可以走上修行路。
气息渐渐微弱，灵梦如死了一般，扭曲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点亮蜡烛，轻轻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小半个露台，周启已经恢复了正常打扮，安心地喝着茶。
“嘤，救救我！”
高贵的公主发出一声不堪入耳的嘤咛，紧接着是渴望到极点的求生呼唤。
没有一丝支持，周启只是把已经凉了的食物放在火炉边煨着。
他背后，地上，灵梦睁开眼睛了。
首先入眼是一团朦胧的暖光，那是蜡烛的光辉，接着，是一个雄壮的背影。
努力撑开眼皮，灵梦伸伸手，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虚弱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