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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实

山野露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点点滴滴的生活。汇聚成一副乡村变迁图。一代又一代的梦想,山沟沟里艰苦奋斗,熬过了冬天,春天绿的景色,夏天的农作物满山遍野,秋天总是喜悦的。

主角:王四虎,乔丽萍   更新:2023-03-19 11: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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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四虎,乔丽萍的其他类型小说《乡村纪实》,由网络作家“山野露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点点滴滴的生活。汇聚成一副乡村变迁图。一代又一代的梦想,山沟沟里艰苦奋斗,熬过了冬天,春天绿的景色,夏天的农作物满山遍野,秋天总是喜悦的。

《乡村纪实》精彩片段

山沟里。

夏日的早晨,农作物满山遍野,金黄的麦浪一浪接一浪。微风轻轻,山间土路已经被睡醒的农忙人踏遍。一步一步,向着各自的地头急急忙忙赶去。唯有一处庄子边的大榆树在路边静静的,守候着,守候着什么?当然大榆树自己不知道,春去秋0来,一年又一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候着庄稼人的梦想,守候着山里娃娃的梦。

大山里的孩子,如同山里的庄稼汉,一代又一代的,艰苦奋斗。土地永远是山里人的归宿,养育了山里人,一代又一代的。山里人的身体,甚至连同灵魂托付终身,与大山融入一体。

“一道道的沟沟,一道道梁;山里的女娃站在那梁梁上,望着远方”村里的光棍叔自编自唱。声音在山沟沟里回荡着,身旁的老黄狗似乎听懂了,“旺,旺……”。随之一群羊“喕,喕……”也似乎听懂了,走出了山沟。今天天气好晴朗,热。光棍叔吆喝着羊群往沟口走去,沟口是唯一通向川的交通要道,尽管是土路,西北风一吹,羊群的效应。瞬间一股土白色烟雾缭绕,顺着土路。

实实在在的庄稼汉。光棍叔,古稀之年,膝下无儿无女,自打光棍叔记事起,他从未出过村庄,一辈子生活在山里。生产队里,放羊,放牛,混工分,直到后来单干风,他有了自己的茅草屋,生产队里分给他几亩地,几只羊。从此,日出东山,日落西山,与大山为伴,成了大山里的一道风景线。

说是村庄,其实是一个大自然馈赠的天然的自然村,村庄三面环山,一条深深的沟沟一直通往平川。最后与阻力河融入一体,只有每年夏季暴雨席卷山沟时,洪水顺势而下,经过沟渠流入阻力河。三面大山,山坡坡一层层梯田,地耕块。山坡上草胡子,马蹄莲,还有不知名,或者是未能命名的杂草,甘甘草,一种药,微甜。

在深沟旁,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修建各式各样的土坯屋,哈沟里大概十七八户人家,比较攒曲里拐弯的。住的比较集中,基本上是一姓,赵姓氏。只有一户王姓庄户位于深沟边,每逢暴雨席卷时,担惊受怕的,洪水吹走不起眼的老屋。上沟里,基本上沟两边零零散散的修建的庄子。大概七八户人家,乔姓氏,李姓氏,马姓氏。唯独乔家大院庄子比较大,而且大墙很高,足足有六七丈高,而且都是用湿土垒成。厚厚的,两米。这个庄子是村里最早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大墙四周围都布满了厚厚的青苔。还有好多缝隙,缝隙成了麻雀,还有其他的鸟类的栖息地,也是它们的孕育生命的理想家园。

光棍叔,没有姓名,也不知道是之前逃荒来到这里,还是怎么就到庄里,很少有人知道。村里村外的上了年纪的人都统一叫他羊倌,或许是一直是村里唯一的倌吧。已经习惯了,小孩,半大小子都称之为光棍叔。


光棍叔吆喝着,赶着自己的一群羊,土路上尘土飞扬,四十多只羊,你追我赶,只有那领头羊,羊角弯曲,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自己的一大家族,直奔阻力河去。其他的公羊,母羊紧紧的追逐着,小羊羔也吃力费劲的跟着。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酷暑难耐。光棍叔总是披着他的山羊皮做成的袄,羊毛随着时间而去,掉的差不多了。或许再过几年,只剩皮了,如同光棍叔,身子骨一样,只剩皮包骨了,岁月不饶人,确实人老了,吃啥也不见得长肉了。额头的皱纹深深的,山间的梯田梗一层一层的。背也驼了,以前的大高个子不见了,小矮人哈。

乔家大院的大女子,乔丽萍。正骑着飞鸽牌二把大杠,从一所学校的侧面而来,车速还蛮快的。乔丽萍,乔家大院乔二的大女儿,从小聪明好学,只因乔二家没有儿子,三闺女。乔二家境殷实,乔二思想在大西北偏远的山村来说,比较开放的。不是个守旧思想的人,养儿防老,养女无用。或许乔二早就看透了世事,乔家老二的三闺女学习都很好。这也许,或许是唯一的,在村里炫耀的资本。

夜深人静的时候,乔二心里乱乱的。不是不想要儿子,而是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媳妇已经结扎了。他点了一锅子旱烟,吧嗒吧嗒抽,抽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惆怅的,或许是兴奋的。总而言之,人的一生旅途中难忘的,短暂的。咱山里人,吃饱穿暖,养儿育女,养老送终,已经习惯了,全是一辈子生活在山里,基本上是圆满成功的。

“叔,今日有空给羊洗洗涮涮?”乔丽萍站在河中间的小桥上问道。

“闺女,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呢?”

“天太热了,洗洗,它们也知道凉快凉快……”光棍叔应声着,一眼望去。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是的,这娃娃从小就惹人爱,村里村外的的大人,人见人爱。现在修长的腿,头发长长的,扎着马尾辫。苗条淑女,再配上流行的飞鸽牌自行车,不像山里的孩子,蛮像城里人。是的,乔丽萍自从考上高中已经在城里生活了三年了,今年是金榜题名的一年。刚刚考完试,急匆匆回家,向乔二,她大(爸)汇报成绩。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光棍叔记起上次见这闺女,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那还是初中的时候。乔丽萍就在这河对面的学校考上高中的,初中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的。从小学,到初中,风里来雨里去,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在这小桥上来回两趟一天,从不间断。一时间,奖状,各种荣誉证书。乔二每次笑得眼都咪成一条缝,逢人便讲,他的大女子一定从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心里舒服,美滋滋的。

“叔,您忙着,个(我)还要去给个大(爸)告诉学习情况呢”

“唉,赶紧去……”

一溜烟,乔丽萍消失在土雾中了。不见影子了。


当然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在不经意间发生。而且有些事情很突然,有些事情也符合生存的本能以及自然法则,生老病死很是正常。

就在乔丽萍回村的当天,天依旧那么蓝,蓝的出奇。傍晚时分,一阵阵山风吹过,不再那么热,挺凉快的。乔二披着他的褂子刚从乔四那里出来,准备一起去看他们的老先人乔老爷子,不知得了什么病,人已经不行了。

乔老爷子,已有九十高龄。在山里头,哪家户人家老人还没活到这个岁数,大多数村里老人基本上古来稀就挂了。说实在的,山里人能活到六七十岁已经很好了。长年累月的田间劳动,各种疾病积累,另外就是手里没有闲钱去看病,慢慢的到老了后变成了老病,一命呜呼了。舍不得花钱,给老人看病。家境殷实的庄户还是请大夫象征性的看看,把把脉,取点药丸,打打针,死马当活马医。

乔丽萍也没心情告诉她大(爸)自己的考试情况,放下飞鸽牌自行车,连同高中的几年的家当(学习工具,书籍),便急匆匆的跟随她大(爸)还有四爸一起去看爷爷了。

乔老爷子的庄子,在山里边是最大的。大墙很高,周围长满了青苔。乔老爷子膝下四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大已经沉睡黄土里有些年头了。活着的老二,老四,老三。老三和乔老爷子,乔老太生活在一起。老二,老四分家自立门户。按山里人的习俗,基本上老人是和老尕生活在一起,然而乔老爷子一家也算是另类,和老三生活在一起。咱们不去考究家里分家。各家有各家难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当老二,老四进入大墙内时,老三就随即说道:“二哥,弟,大(爸)不行了”。老二,老四没说话直奔上坡屋(正中间的屋子)。山里人家一般收拾三间房,中间的一般老人住,来客人的。左边厨房,右边基本上是家里小孩住的。

说是厅堂,也不算大。一边是土炕,一边地上安了一个铁皮做成的烧炭的炉子,炉子上有一个茶壶,茶壶的热气,还有炉子上的火苗往烟囱窜。有一副中堂挂正中间,两边写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看来乔老爷子虽然是地道的农村人,也不忘教育后人。唯有读书才是重中之重,只可惜没有一个后人成器的。

乔老爷子平躺在土炕上,脸上土白土白的,没有一点血丝,嘴角微微上扬。眼睛是空洞的,塌陷的。喉咙里发出一丝丝的气息,此时此刻的他,证明他还游离在人间,尚存一丝气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就是现在乔老爷子的情况,只能是等天天了。山里婆姨议论的那样,还不如早咽这口气,自己少遭罪,后人们少委屈。

乔丽萍爬在炕沿上,轻轻的问候着她爷爷,眼里的泪花不自然的流了下来。虽然是孙女,爷爷是最疼她的。没有别的,就是她从小乖巧听话,学习好。爷爷时常给她好吃的,也经常唠叨好好学习,一定考状元,走出大山,到山外看看。也算是对得起自己收拾的那副中堂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是的,人往往走在人生紧要关头,有人指点迷津。肯定事半功倍,乔丽萍心想,这次她一定考上学校,走出大山,看外面的世界。


尽管是夏天,大山里的深夜,稍微有点凉。山沟里漆黑一片,只有各家各户的看门狗时而汪汪叫几声,似乎给主人诉说。它们是认真的看门。可是今夜不同,它们一直叫着,不约而同的叫着,这叫声几乎一样。只有王家老爷去世的时候才能听到的。看来山里的今夜又要发生点什么。夜已深,大部分庄户的人,劳累了一天,进入梦乡,与周公梦游了。只有极少数还在土路上,摸索着走着,与其说摸索,还不如说轻车熟路。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闭着眼睛走路,瞎摸没问题。唯独乔家老宅子里依稀能看见微弱的光,对着呢,那是煤油灯的光。

不大一会儿,乔老四便急匆匆跑到了光棍叔家,说他大殁了,让光棍叔照料一下,他去上湾脑找一下王三。对着呢,山里人红白喜事里少不了王三的。他是山里大大小小事情的总指挥,或者说总理事更为确切些。尤其是像乔老爷子德高望重的在山里边。

喜事山里边大同小异,白事却大相径庭。白事基本上来说都是丧事,有刚去世的,有迁坟的……尤其是刚去世的,穿老衣,请阴阳先生看阴宅(坟),还有几时下葬。在家停放几天。阴阳先生拿着罗盘,算着生辰八字,去世的时辰,结合八卦风水。可就是不管怎么算,还是与大山为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但是山里人就信这个,谁家祖坟埋的好,子孙后代,人丁兴旺。谁家祖坟埋的好,文将武将辈辈出。可在山里边,祖祖辈辈阴阳先生算着生辰八字,同样的黄土坡,嫩是没有文将武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仍然在山里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王三是除了光棍叔外第一个知道乔老爷走的。他开始张罗起来,从上湾脑,到哈沟里。每家每户,没有落下任何一家。白事,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通知一下,必须得去,谁家还没有这方面的事儿。免不了央求村里村外的人帮忙,喜事好歹好点,白事肯定不行,好多事儿主家做不了,必须是村里外姓帮忙料理!当王三走到他家门口时,东方发白,山头上已蒙蒙亮。此时此刻的他也不敢再睡回笼觉了,顺便捣鼓起了他的罐罐茶。喝茶,品茶城里人很讲究。山里人没那么多事儿,把茶炉子用木柴点燃,用茶罐罐熬着喝。一罐又一罐,熬着喝。一口茶,一口馍,一个人。山里人大部分都爱喝茶,大人们喝茶如同种庄稼,解乏,喝熬苦。

王三,身材不高,田字脸。额头的皱纹也几道道,深了。饱经沧桑,人世间活着的,酸甜苦辣咸。长时间的田间地头劳作,身子骨也开始卷曲了,这才是五十出头的人。俨然是小老头,但是走起路来杠杠的,每逢村里大事,他总是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已经洗的有些土灰了,尽管是半旧的,可是总是干净的。带着鸭舌帽,蓝色的。

王三安排的人请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已经从岔口远道而来。早晨的进山土路,已被昨夜的风刮跑尘土,现在挺方便,没有那么多尘土,硬硬的。不大一会儿功夫,阴阳师已到了乔家老宅,王三其实也早早的在等候着,等候他的到来,他来了,王三踏实多了。到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阴间一摊事儿有人着落了,其他的事儿他今天慢慢安排。

老人已去世,粮食少一半。山里人都知道,喜事好歹添丁增口,或者打发女儿,减少口粮。而去世老人,这每天的吃吃喝喝,三五天还进不了坟墓。白天黑夜的守灵帮忙的,怎么也得十几人,热闹热闹。


村里人都在紧张的忙乎着。

岔口远道而来的人影越来越近了。近一看,原来是岔口离崖边很近的庄廓王家小子,王四虎今年也参加高考。高考结束后,他在县城逗留一夜,和同学们秉烛长谈。毕竟是男孩子。

王四虎,王家老二。今年一十九岁,身高一米有八,瘦长瘦长个,戴着一副近视镜,看起来挺斯文的。缘于走惯了山路,走起路来特别快,基本上小学,中学都是从山沟里,每天上学放学小跑到家,锻炼出来了。中小学成绩也不是最好的。家里经济状况比较差,每每放学后还要干农活,地里的,家里的,样样俱全,都能收拾几下子,继承了老父亲的农活技能,不仔细观察,他还是地道的庄稼汉了。其实年龄才十几岁的娃娃一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当家也不行啊。

王四虎和乔丽萍一起上小学,初中,而且是同班同学更巧的是同桌。学习上,乔丽萍经常给王四虎补补,一起放学,上学。只不过是乔丽萍从山沟里出来时,每天哼着小曲,土路从王四虎庄顶头过,因此只要乔丽萍的声音已听见,他就出门和她一搭里去了学校,形影不离。

学校里,班级里的男同学也不敢欺负乔丽萍,因为身边有大个子王四虎在。安安稳稳

一直度过了中小学的学习生涯。中考差距太大了,分别考进来两所不同高中,市级高中,县级高中学校。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四虎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几斤几两,高中三年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学习突飞猛进,每年考试都是全级名列前茅,一次都没落下。班主任也很器重,好学生考取重点大学,他当班主任的脸上有光。

当考完最后一科,王四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离心中的梦不远了,做梦都想考取重点大学,甚至自己一定要考取清华大学。他考完试,估完分,和要好的同学们秉烛长谈。班主任的脸上也笑了起来。

王四虎回家里后,立马换上干活的衣服。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农活当中,收割麦子。

日头还老高呢,田间地头干活的父老乡亲们都在抢收庄稼,一场冰雹害一年收成。看着黄灿灿的麦穗,沉甸甸的。都在拼命干,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养育一方人。山里人经历几辈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巴交的,一辈子生活在山里,把命交给了土地,繁衍生命。

听着他大(爸)说着,乔丽萍爷爷去世没几天,王四虎心里咯噔咯噔的。天哪,乔老爷春节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走起路来杠杠的。转眼间,阴阳相隔。想起以前,乔老爷还算对他挺不错的,好像对于他来说,乔老爷子没有因为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反而每次到他家干活,总是拿好吃的给他。自言自语给自己,娃娃太苦了,苦也不能苦孩子。大山里到处都留有乔老爷子的脚印。艰难心酸,如同每位庄稼人一样,似乎人生来即就是受苦受难的,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反过来说,即使是受苦受难也算是享受。

是的,穷山沟里生死离别很正常,平凡的人生活在山沟,没有人在意你是谁,你是谁没有人在意,只有亲人的两行热泪。伟人或许立碑,或传铭文。山沟里,穷山沟里经过几代人的拼搏精神,终于烂泥巴扶上墙,“金凤凰”,还是男孩,走出大山,去外边的世界寻找不属于黄土地里的未知世界。


乔老爷子的葬礼。

入乡随俗,山里人红白喜事就是这样。尤其是缺吃少穿的年代,家境殷实的大家户还稍微好点。

七天七夜村里村外的乡亲们赶来都帮忙。一方面,可以每天吃着白面馍,机器面(就是大型机子压的面条),鸡蛋汤。一方面帮忙干干杂活,在总理事的指挥下,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年龄稍微大点的老人,喝着罐罐茶,熬着苦,守着灵柩。尤其是夜晚难熬,在灵柩堂前,搞起一摊麻将,或者是推牌九。娱乐娱乐,熬夜。也成了年轻后生,喜好麻将的好去处,夜间还有夜食。

当然,到后来的时候,丧事场所里演变成了一种恶劣的赌博气息。猜单双,一宿稍有不慎,会输的倾家荡产。山里人越穷,越是这样的德行样子,赌博盛行。婆娘娃娃一件新衣服舍不得花钱,赌场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大把大把的钞票,如同山里的粪土,随便撒在黄土里。

阴阳先生,吃的是阳间饭,干的阴间活。一会儿拿着罗盘这儿瞅瞅,一会儿在那边瞅瞅,咱也不懂,只是跟前跟后伺候着。经过一上午的忙乎,终于搞定了。勾勒坟,还是挺讲究的,嘴里不停念叨着,手里的木鱼不停的敲打着。主人孝子不停的烧着纸钱,黄裱。圈成一块正方形的地当作阴宅,经阴阳先生的收拾,打坟的庄里人,四人开始了忙乎,挖坟。这四人都是总理事精心挑选的,干活踏实,实在的一方面身体强壮,另一方面都是中年男人,当然大多数时候总理事也照顾照顾自己身边要好的,毕竟这活结束还有银两分给他们。有时候,不起眼的小事情,都有小恩小惠的存在,这世道啊,变了,变得让人琢磨不透。瞎子过河,乱撞,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王三,要说遇到白事基本上没有闲着的时候,一会儿在主家,要和他们一起沟通,吃饭的问题,物料配备问题,还有其他等等问题,总之,挺头疼。另一方面,还要把阴阳先生,吹鼓手的起居饮食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们这些吃着阳间饭,干着阴间活的。得罪不起,也是在这里是分量最足的,吃劲着呢(重要人物)。王总理事还要安排平常这几天的烟,茶叶,蔬菜,饭的问题,让谁去最踏实靠谱。还要安排年轻小伙掌盘的,由于乔老爷子没有女孩,所以就没有女婿干活,只好安排庄里人砍柴,挑水,大水缸里必须每天挑的满满当当的。

还有一点,每天傍晚时分主人孝子贤孙烧纸钱送亡人上路,过奈何桥。有的哭的很伤心,一时间晕厥过去。需要强壮的小伙,把他们扶起来休息,也需要王总理事安排。一天到晚他没有歇息时间,直到深夜才到厨房里找寻点吃的,填饱肚子。干的就是这活嘛!

新生活的马车,刚刚起步。乔老爷子走了,走的无声无息的。明天早上五更天是最佳时辰,送他去另外世界寻找已亡故的亲人。


起丧的前一天,山里的风俗习惯——烧纸。

夏日的清晨,天气不热。乌云遮住了太阳,看来乔老爷子的去世。感动了上苍,或者说上苍也要为他过奈何桥头做最后的送别。下雨了,空气清新,气温下降,凉快凉快。只是遭罪的是那几个壮汉挖坟的,还要继续守着,拿着塑料还有其他工具,防止大雨进阴宅。还有亲人们为乔老爷子准备的花圈,纸人纸马……好多纸糊的祭奠品,也要在王总理事安排下,遮盖严实,防止湿了,不好点燃。

乡党们三三两两的进入了乔家大院,来烧纸钱送乔老爷子。山沟里的白事就这样,每人卷着一卷白纸,一般分五张纸一卷的,七张纸一卷的,九张纸一卷的。如果说其他亲属来了,会挂账(类似于几家合伙买黑色被面等其他物品),显得大气,阔气。一般富裕点的家,过白事情基本上都是哄汤(粉汤)里面放有粉面(丸子,红烧肉,菠菜),泡蒸馒头,或者花卷(椒盐的)。这在那个时候,已经是相当阔气了,大多数家每每这种事情都是臊着满(臊子面),臊子其实就是一点肉沫,菠菜,这依旧是相当阔气。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乔老爷子在十里八乡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招待客人的饭菜也算是对得起乡亲们,丸子粉汤,白面馍,还有两个凉菜。那个时候就算在喜事,山里边条件好的才能吃的到这样的饭。尤其是娶亲的娘家人才有的吃食。

每当有乡亲进门时,吹鼓手都要腮帮子鼓起来吹一阵,一方面算是迎接客人,一方面告诉孝子贤孙们,该哭了。传达着对乔老爷子的哀悼!生命总是短暂的,短暂的几十年,酸甜苦辣咸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知道生活不易,懂得珍惜。

就这样,夜幕降临时,亲朋好友们差不多散尽了。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走不了,留下的都是夜里准备送乔老爷子上路的。乔丽萍哭的很伤心,像一位泪人似的,是啊,谁不伤心,自己的亲爷爷,孙子们那么多,尤其是男孩子还挺多,可偏偏乔老爷子对她最疼爱。邮递员把她的大学通知书送到乔家大院时,此时此刻的心情也高兴不起来。她偷偷告诉爷爷:“爷爷,我考上省重点大学了,爷爷,您听见了没有?”内心隐隐作痛,眼泪又一次情不自禁流了,伤心的人真是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

王三总理事今天可算累坏了,乡里乡亲们来了很多人。煤油灯下的他,显得相当疲惫,可就是他还不能歇着,刚刚从厨房里吃了点,又开始筹划怎么安排夜里起丧的事儿。那么多花圈,还有纸人纸马等纸火安排一帮人去拿到坟墓;孝子贤孙们怎么出大院,倒退随棺材板一直出发到坟墓,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需要有一部分人照看,毕竟七天七夜已经哭的很伤心,身体肯定吃不消的;还有阴阳先生一行人的专人安排,基本上是光棍叔的;埋坟填土,可算是体力活,当然得安排强壮的小伙,后生们……

王三就这样一边计划安排,一边分配任务。当然,乡亲们都很是爱听。任何事情都一样,总得有一位理事的。


夜已深,一部分乡亲回到自己的庄子里睡觉去,说是睡觉,其实就是稍微眯一会,毕竟离起丧的时间还有5-6小时,实在难熬的哦,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当然是离得近的哈沟里人,上湾脑的基本上都在乔家大院等待着,有的看推牌九的,有的看耍麻将的,有的熬罐罐茶的,还有一部分亲自上阵炸金花的,都是一些赌博行为。反正大院里人还是比较多的,线腊一根接着一根,都是一些粗壮的腊。陪着乔老爷子最后一程。

厨房里的婆娘们帮厨,正收拾一天的锅碗瓢盆,洗刷洗涮,顺便把小米粥熬烂糊点,大家五更启程时,必须喝的粥。具体什么原因喝粥不清楚,反正必须每人一份。

四更时,王三总理事吆喝着厨房里的,掌盘的人,赶紧收拾吃的。

五更时,随着阴阳先生的响亮的雷尺(先生用工具)声,屋里顿时静静的,只有先生的念念有词,不时响起的铃铛响。正堂前乔大时不时烧着纸钱,祭奠着酒水。洒向孝子盆(老人去世后到进坟墓前所烧的纸钱都在一个瓦盆里。乡俗称“孝子盆”,主要是长子,长孙在出殡时顶在头上,表示孝子顶盆。)。

先生告诉王三:“起灵柩喽!”

王三大声道:“安排抬棺人,进来!”

随即四人体格健壮大汉,习惯的用绳索打结穿长椽(大山里盖房用的),动作麻利,一切弄妥当,仅仅几分钟的时间。看来他们搭档有很长时间了。

唢呐声,声声响彻大山里的沟沟壑壑。

汪旺声,声声叫醒村庄里的老老少少。

哭啼声,声声催人泪下的含泪送亲人。

乔家大院各种声音嘈杂起来了,年轻小伙拿纸火的“哒哒声”,唢呐声,亲人们的哭喊声,催人泪下。各有各的样,各行其事。

“起灵柩喽,送,送,送……”阴阳先生大声吼道。

这个关键时刻,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一方面,总理事处理不好,会闹笑话,失去威望,乡党们也在背后议论纷纷;另一方面,山里的习俗,出殡时乱糟糟,顺序有差,对主家不利,当然人世间的这种事儿谁也说不清楚,或许有,或许没有。就像山里人所说,迷信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王三总理事有条不紊的安排每一项,先后顺序,张弛有度。彪形大汉抬起灵柩在前方引魂帆的召唤中缓缓前行,随后跟随着好几十人,头戴孝帽,还有长子穿孝服,手里举着的孝子盆高高举过头顶,都是在一根绳子围成的圈里倒退的走着,走着相当缓慢,那催人泪下的哭声,在一旁帮忙的乡亲们都内心不是滋味,难受!后面紧跟着纸火,很多很多。唢呐声一直吹不停,山沟里充满了哀乐!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小雨一直下,一直下着的小雨,似乎听懂了山沟里的哭声,为乔老爷子送最后一程。

平平常常的日子,平凡的人生活在大山里,一辈又一辈,生生不息的延续着,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了这片炽热的黄土地,每个人的青春,包括生命。末了自己的躯体献给了这片土地,黄土地养育了大山里的一切。

已故的人,静静的躺在三尺坑坑里。

活着的人,匆匆的忙碌在大山沟里。


生活里总是会有悲伤的故事,让人伤心。不仅仅在缺吃少穿的年代,城市里也会发生,大山里的纯朴,憨厚老实的山里人更不例外。

当然人世间的的悲欢离合交替出现,不会一直伤心,往往在不经意间,会有出其不意的惊喜,人们心里美滋滋,欢声笑语的。田间地头,大山里的笑声响彻沟沟壑壑。

对着呢,生活中每天笑着活下去,黄河水总有清澈的一天。

光棍叔依旧一如既往的吆喝着自己的羊群,穿梭在大山里的每一寸土地。日出东方,日落西山而归,心里踏实,无从挂念。在他看来,王四虎,乔丽萍,马文云,李雪梅。四娃娃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村里的孩子,他积攒的钱物,还有时不时的从胡浪(走街串巷,或者说走山串沟的卖货的)换一些洋糖等,在这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光棍叔给他们许多零食,他们的童年是快乐的,因为身边有一位不是亲人的亲人带来的快乐。那就是光棍叔。

而如今,改革开放的风已经席卷神州大地,就连穷山僻壤的大山沟里,也跟着闹腾起来,好多年轻小伙子不安分了。就在王四虎的录取通知书送来的当天,王四虎还沉浸在麦浪里,忘我的世界里。干农活,在同龄人当中,王四虎是一把好手。拔,捆,垄,拉。没有一样不精通的。

王四虎看着通知书,他笑了,笑得那么的张狂,那么开心,是首都一所重点大学。他头朝天,背靠熟透的黄土地,仰天而笑,笑声传遍了大山的角角落落。以前每逢这个时候,总是闷闷不乐,把所有的劲都用在了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撅起屁股,在炎热的夏天,拼命干。

是的,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的的山里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刨食,一代又一代的娃娃们都梦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王四虎时常想,他不应该一辈子呆在大山里,他的梦想在远方,爬上火车,随火车驶向远方,更广阔的天地。那片天地里应该属于自己的。没想到真的实现了,是时候走出去。

中午时分,光棍叔吆喝着羊群,回家了。老黄狗一路撒野着,追赶着羊群,仿佛置身于眼前的一切,它应该做的,替主人分担一些事儿。

“虎娃,你不干活,四平八稳的躺在那儿做甚?麦穗倒了,难道你也倒下了?”光棍叔大声吼道。

四虎这才从兴奋过度的神态走出来,立马起身说道:“光棍叔,我要走了,我要走了,离开这榻窝窝了,哈哈”,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给光棍叔奇怪的眼神。

“您回家了,我也回去了。”随口一说,麻溜的收拾着地里的麦穗。

“这娃娃看来今天发烧了,烧糊涂了。”光棍叔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啊,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嗯,都是我的歌额……还有我的羊跟着我……”一首信天游在山沟里回荡着,光棍叔不知道啥时候也学会了,天天吆喝几声,尽管不全,也算是对得起大山里的寂寞,走过来多少个春夏秋冬,冬春秋夏。

其实光棍叔心里美滋滋的,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虎娃,萍萍,已经考上国家的饭碗了,迟早会离开大山的。他得给两娃准备点什么了自己现在也糊涂了,不知道啥时候起,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一天算一天。庄子里的一草一木,大人小孩,都是熟悉的。谁家有难处,他都帮忙。地地道道的大善人,庄子里的活菩萨。

乔老爷子走了,庄子里剩下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也不多了,他心里盘算着,马家老太太算一个,李老爷子,记着,记着,不多了,快了,快了,阎王爷也快招呼了。


初秋的清晨,天空蓝蓝的。

大山里的空气里充满了清新,有股泥土的香,淡淡的。忙忙碌碌一个夏季,山里人的大部分庄稼基本上拾掇到打碾场里,垛的高高的,尖尖的麦墩子。如同蒙古包一样,其实山里人都不知道,蒙古包是啥样的,具体也没见过,只是外乡的客人讲到。

经过大半年孕育庄稼的土地,也该歇歇了。山里人这个时间,男人们基本上是最忙的,整饬土地。女人们基本上在家操劳着,给自家的老汉做做饭,捯饬捯饬菜园子的各种各样的菜,其实也就是葱,韭菜,大蒜,菠菜……一小块地,浇点天水(下大雨,山沟里流下来截流到窖里),锄一下杂草等。

大老爷们每天早上起得真早,基本上都差不多。凌晨四五点钟,起来喝一罐又一罐的罐罐茶。在西北大山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小的铁皮做成的炉子,里面用红浆泥装满,然后挖一小洞在中间,只能装下茶罐大小的小洞。当然一方面好看,另一方面也受用,毕竟烧木头棍棍,木柴省一些。用废旧报纸,或者学生娃写过的没用的作业本,还有课本书,撕几页子,沾点废旧的煤油,用洋火点燃,放进小洞里,再放已经劈好的木柴。不一会儿,火苗往上窜,放上蛐蛐罐。天然矿泉水,七八元一斤的苦茶叶,一罐一罐熬着,条件好点的放点冰糖,红枣,苦中带甜,压一口婆姨烙的酥油馍,美美的。条件差的,只能喝着罐罐茶,苦苦的。

远处天空与大山相连处慢慢变得发白,朦朦胧胧的能看见土路,他们吆喝着牲口,脊背里背着犁具,还有自己的干粮。牲口驮着其他农具,走在山间土路。

土地在爷们的耕翻下,松软的,顺便把地里的杂草也翻过来,成了黄土的营养品。如同大山里婆姨孕育生命一样,经过十月怀胎,婴儿呱呱坠地,坐月子。土地翻过来,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一丝丝叫声,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个月。然后又准备开始孕育其他庄稼。

庄稼汉在地里熟练的干着,毛驴,骡子,老黄牛在地里一趟一趟,来回走着。

地埂边的各种各样的野花,草胡子,长势喜人。为这光秃秃的黄土增添一份绿意。

大山沟里,放眼望去。羊群在山坡坡上,地块里山里人吆喝着牲口,来来回回忙碌着,一幅乡村山间的风景画。

一年四季,重复一遍又一遍。生活简简单单,简简单单的生活,每天重复着,努力耕耘着,心中有希望,每个人带着希望前行。地道的庄稼汉,实在老诚,踏实奋斗。

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朴实的笑着面对苦难的生活,艰难的,恶劣的生活条件,从来也没有埋怨过天,也没有埋怨过地,一直和自然灾害做斗争,相信人能胜天!

心中有梦想,再难的事都不是事。笑着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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