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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尘

浪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江行舟父母离奇死亡,从此踏上修仙之路,却未料到陷入一层又一层风波之中。四大仙门群雄割据,鬼修世家祸害苍生。逐影藏锋、前路苍茫。

主角:江行舟,乾少羽   更新:2023-03-22 17: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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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行舟,乾少羽的其他类型小说《荡尘》,由网络作家“浪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行舟父母离奇死亡,从此踏上修仙之路,却未料到陷入一层又一层风波之中。四大仙门群雄割据,鬼修世家祸害苍生。逐影藏锋、前路苍茫。

《荡尘》精彩片段

仙元纪岁

庚申年、庚辰月、丁未日

榆林镇热闹非凡,正逢春季万物复苏,家家户户外出耕种劳作。

镇中心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各式杂货铺琳琅满目。

江行舟与父亲江昌羽走在回家的路上,行人见他二人纷纷热情的打着招呼,他七叔、八婶的叫着一一回应,诸人都夸此少年有礼懂事。

江行舟平时在私塾读书,今日先生有事休课,便随父亲出门问诊。

江昌羽面容俊郎,身材高挑,与其夫人二十年前搬至榆林镇,以行医为生,医术高明且乐善好施,穷人看病不仅不收钱,甚至会直接到家中问诊、送药。

榆林镇的百姓十之八九都曾受到过江家恩惠,对他家感恩戴德,就例如说江行舟这次买桂花糕。

五枚铜板与店家推搡半天,店家执意不收,江昌羽无奈,只好抱拳施礼,表达谢意,带着儿子继续赶路。

江府位于镇西较为偏僻地带,旁边近邻仅有一户再无其他人家。

入得大门,江行舟开心的拎着桂花糕高声喊着娘亲快步跑到正房,怎料左右寻找不见踪影,心道实属不该。

母亲每日若不在房中刺绣便在院里晾晒草药,少有不在之日,他顾不得身后行走缓慢的父亲,径自绕到后院找寻。

江府管家老丁闻听少爷回府之声,赶忙放下手中药罐,简单擦拭掌间草药,轻步前走接过江昌羽肩上药箱道:“老爷您回来啦”

江昌羽轻点额头,捶肩步入正房。

老丁放下药箱沏茶入杯放在桌上准备继续捣药,正巧碰到江行舟喘着粗气回房,道:“老丁,我阿娘呢”

老丁端着药筐放在院里,道:“可能是出去了,夫人方才说要买办些东西”

江行舟听罢气馁的呆坐在门口,直等母亲回来。

过了约有一刻,江母手里捧着木盆走了进来,江行舟一脸兴奋的跑将过去,拎起手中桂花糕示与她看。

江母脸上洋溢着温柔神色,抚摸他的发梢,转而瞧见破损的包纸,拧了下他的鼻子,开口道:“舟儿,你这桂花糕都快撒没了”

江行舟这才发现,桂花糕的包纸底部不知何时在哪刮坏只剩下了两三块,他懊恼的拍了下额头:“我就说嘛,怎么越来越轻”

江母摇头轻笑,摘下额头围巾露出满头秀发。

江母乾允,时年四十,常着白色长袍,其上青鸟刺绣锦云卧襟,袖口金丝编织盈盈发亮,圆盘秀脸,纤指皓腕。

二人走进屋里,她放下手中木盆,走到江昌羽身后捏肩轻语:“老爷,明天就是舟儿十四岁生辰,要不叫几个好友过来,热闹热闹”

江昌羽闭目养神,迟迟回道:“仍按惯例,还是我们一家人过吧”,随后回首以一种富含意味的神色看向江母,江母叹息一声,点头示意。

江行舟倒对此事毫不在乎,自他记事以来便一直与家人庆生,他习惯了这种“温者家知甚,行者心自知”的生活。

……

夜幕降临,天空闪烁明亮星光,窗外柳枝在微风中飘飘荡荡,院里荷花在水面上缓缓浮动,燕鸣花语。

吃罢晚饭,江行舟回到房内秉烛夜读,读累了趴在窗边遥望远处的皎皎明月,幻想明日宴席之上母亲做的饭菜。

忽而院外传来一道道扣动门环响声将他神念拉回,江行舟未加理睬,他深知老丁自会起身开门。

江父医术远近闻名,很多人会慕名远道而来问诊,有的来得早有的晚,半夜叩门的事也不少见,江府之人对此习以为常。

不过片刻,耳边传来房间开启声音,他举目看去,老丁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向大门,道:“不要着急,马上就来”。

拿下门栓开门望去,月光下一道黑袍身影朦胧显现,未等老丁开口询问,黑袍人瞬然移至老丁背后一掌拍下。

闻听老丁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径直倒地不起,变故来之过快,江行舟脑海仿佛受了一记重拳,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待他清醒黑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血迹缓缓铺开。

江行舟夺门而出,摇晃身形跑向父母房间,一条不到十丈小路不知摔了几个跟头,等他到了打开房门,只见父母衣服布满血迹,双双仰面躺地不起。

“爹!娘!”

江行舟大喊着,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抚摸二人的脸颊,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落在江母的脸上。

江母手指缓缓动了一下,随后慢慢抬起,想要抚摸他的脸颊,江行舟见之双手抓过,哽咽道:“娘,您不要吓我,娘”

江母吃力的张口,好似要说些什么,奈何体力不支,发不出声音。江行舟侧脸过去,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江母断断续续道:“怀……怀里,令……牌”

江行舟喉咙发着哽咽的声音,并未听清,江母又说了几遍,他才明白,重重点头伸进母亲怀里取出一枚硬物。

他紧紧的攥在手里拿给母亲看,江母再道:“去昆仑……昆仑山,找你……找你外祖父”

江行舟泪如雨下,只道母亲不要丢下自己不管,奈何天不遂人愿,江母在他恳求的目光中慢慢失去生机。

江行舟放声痛哭,突如其来的变故好似一道惊雷劈在脑海,他越看越痛,不知哭了多久,在父母的尸体旁边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天已大亮,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呼唤娘亲,然而空气中弥漫着血气,昨日的种种回忆如泉水般涌来,他悲痛欲绝,爬到父亲的身上捶手顿足,一时间悲愤交加,再次陷入昏迷。

嘈杂的吵闹声在耳边响起,头下的枕头显得那么温暖柔和。

江行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瞧去,邻居张夫人坐在他的床边轻声道:“江少爷,节哀。江老爷平日里待我们大家不薄,他们的后事就让我们来办吧”

江行舟闻言心中悲痛,扑入张夫人怀中放声痛哭,张夫人轻轻抚摸在他后首,嘴里说着安慰话语。

江行舟强忍着悲伤,穿好乡亲们帮忙制作的孝服,跪在父母棺材前,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顾不得擦拭额前的斑斑血迹,在张夫人的安排下,将父母入了土。

父母的离去对他打击很大,江行舟很多次都想随他们而去,可一回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语,他又暗自下定决心。

守灵七日,江行舟换回素服,翻箱倒柜的找出家里所有的银两、首饰,换成银票。

拜别乡亲,带上水囊、干粮,背上包裹,锁好门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十五年生活的故乡,踏上了前往昆仑山的路程。


悠悠长日,诉不尽千万愁苦;

芸芸众生,叹不完是非曲直。

江行舟第一次出远门,对世俗的一切都很陌生。他心中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在临死前让他去昆仑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母亲一直和昆仑山上的外祖父没有来往。

每当在路上见到人,他都会询问昆仑山的位置,可每个人的回答都很一致“不知道”。

前路艰难,单靠一双腿实在难以快速行进,遂而他在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买了一匹马,疾马加鞭,没有方向的奔波在山林丛树之间。

虽然走了很多冤枉路,但江行舟打听到原来这是个以修真为荣的世界,与他从小灌输考取功名的思想不同。

修真者又称修仙者,而且并非所有人都能获得修真资格,只有那些贵门子弟及资质上乘的年小之人才可以拜入仙门。

转眼过了半月,这一日,江行舟骑马慢行在一处山谷之内,时临正午,四月的天虽不似七八月那般炎热,但正午阳光依旧刺眼,他牵着马儿寻了处阴凉之地,取出包裹干粮。

忽然,山坡之上喊杀之声四起,六个身着大小窟窿麻衣的壮汉冲到了江行舟眼前,个子参差不齐,有高有矮,身形有胖有瘦,凶神恶煞般盯着江行舟和他的那匹马。

六人为首一名男子手持大刀,其余几人攥着实木长棍,大跨步走到江行舟近前,江行舟涉世不深,未受毒苦,不知几人要做什么。

他起身躬身施礼道…:“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大刀男子闻言回过头与几人哈哈大笑,呸了一口,高声喝到:“有何贵干?他奶奶的,这小兔崽子念过书,是个文人呢”

身后一矮子袒胸露乳,摇晃着身子,三步两步走到男子旁边,楞眼直勾勾的看着江行舟,嘴角不自觉的流出口水:“大哥,咱哥几个虽然不做那杀人灭口的损事,但这小子细皮嫩肉,长得也不赖,就别放他走了,兄弟们可有些日子没进荤腥,一会办完正事,把他留下来给哥几个乐呵乐呵”

大刀男子狂笑不止,道:“三弟,不怪你,咱这奇容谷少有人来,女人就更别提了。听你的,好好修理修理这个小白脸。”

矮子道:“得嘞”

言罢,六人形成包围之势齐身向江行舟奸笑着慢慢靠近。

他此时方才明白自己落入虎口,情急之下朝远处撇下身上包裹吸引几人视线,一脚登上马背右手发力拍打,马儿受惊“吱溜”一声扬起地面阵阵尘土狂奔。

大刀男子正好位于江行舟的前方,见惊马疾驰,狂笑着挥动手中大刀劈在马首,马儿随着惯性继续前行几步轰然倒下,江行舟被甩在一旁,身上擦出丝丝血迹。

他忍着疼痛站起,使出全力逃跑,奈何体力不足跑了十余步便被大刀男子抓住,像只小鸡一样拎在其手上,江行舟奋力挣脱。

矮个男子走到面前,啪啪甩了他几个嘴巴,道:“小子,现在才知道跑,晚了!”

“放开我、放开我”,江行舟声泪俱下,心中委屈心酸,昆仑山的影子都没见到,却不想在这谷内遇到山贼。

六人中一高个瘦子拿来两根绳子,绑住他的手足,然后将他丢在一旁。

解开包裹,扔掉衣物,一堆银票和散碎银两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六人似老虎见了兔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数着银票:“一张,两张……二十张!”

大刀男子兴奋道:“他奶奶的,一日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次真是赚大了”

矮个子道:“一张银票就是一百两,这二十张……两千两!难怪这小子文绉绉的,原来是个富家子弟呢。”

高个瘦子道:“大哥,咱六个人,二十张怎么分”

大刀男子道:“二十分六是多少”

其他五人闻言纷纷挠头。

江行舟本来还沉浸在愁闷之中,听到几人的谈话“咯咯”的笑出了声。

高个瘦子斜眼道:“大哥,他笑我们”

矮个子嘿嘿一笑,搓着双手,泛着阴邪之色,一步,两步……

“别摸我”,江行舟蜷缩着身子向后滚去,不料撞在了石头上,腰间传来阵痛。

“小子,让祖父好好疼……”

矮子的脖颈突然迸发出一道血色,径直倒地不起。

江行舟瞬间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尸体,即解恨又震惊。

另外五人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情,还在讨论二十张银票怎么分的问题。

忽然血气蔓延,大刀男子率先发现异常,手上握紧,环顾四周不见一人,大叫一声跑到矮子体侧。

岂知又一道血色飞溅,大刀男子双手环住脖子,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躺在矮子身旁。

剩下的四人慌了神,逐步颤抖着退后,高个瘦子不忘偷摸拿起银票揣在怀中。

“谁?”

一人喊问

无人应答

四人恐惧的举着木棍磕磕绊绊慌乱逃跑,那人好似故意捉弄他们一般,杀了一个,再杀一个,直到全杀完了,在江行舟恐惧的眼神中从天而落。

来人手持长剑,头戴黑色斗笠罩纱,着青色长袍,看不清面貌,身形瘦而高,五指纤细。

剑光划过,束缚江行舟手脚绳子断开,江行舟只觉腰间疼痛感更甚,手足麻木不听使唤,缓了一阵,他慢慢起身躬身施礼道:“多谢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要谢就把你那银两分之与我”

“是个男子”江行舟心中暗道,再次躬身施礼:“恩公若有需要拿去便是,但……银票已不在我手,被贼人抢了去。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男子收剑入鞘,轻声一笑,漠然道:“大名不必在意。时才我听他们说共有两千两。我吃点亏,留给你两百两,剩下的嘛,却之不恭了”

说罢,那男子顾自从瘦高男子怀中及地上捡起银票,数了数,挑出两张扔在江行舟的脚边:“这一千八百两就当做是你的救命钱。人间险恶,好自为之”

江行舟俯首致意,再次抬头,已不见男子身影。

“真是个神人”

他缓解神色,叹息着捡起地上的银钱、干粮。将衣服团回包裹,系紧四角,看着躺在地上六名山贼的尸体,自嘲的笑道:“福祸难料,生死也不过是咫尺之遥”

摸进怀里,阿娘的那枚令牌还在,他放下心,只要令牌不丢,阿娘就好像陪伴着他。

江行舟从马背上卸下水囊,继续前行。


翻过两道山岭,夜幕降临。

月亮高垂,映照在山草丛林间,溪流潺潺,肆水涛涛。

江行舟在路上捡了根木棍,以便扒开拦路枝蔓,好在山路平坦荆棘稀疏,到了溪边他灌满水囊,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山上狼虫虎豹颇多他不敢平地而睡,挑了一棵相对高而好爬的树。

尽管树枝粗大可依然难以施展,奈何又困又乏,朦胧间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江行舟在一阵鸟鸣虫语中清醒过来。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道道柔光倾洒在脸上带来无限的温暖和舒适,空气怡人。

他取出包裹中仅剩的一张干饼,抓在手上瞧了片刻。

一边吞咽一边唉声叹气:“卧踏千山,何来朝堂暮宿。云更日里,游遍万水思乡”

说归说,昆仑之行还要继续。

江行舟捡起地上的木棍,继续翻山越岭,待到午时抵达前方山顶。

他举目望去,不远处炊烟袅袅,似有人家模样,树木高大,遮住了视线。

“若有村落,吃上一顿好的,备足干粮,休息半晌明日再离开”

拿定主意,便朝山下人家赶去,此处山脉与昨日行走不同,蜿蜒崎岖、峭壁叠嶂,荆棘丛生。

到了山脚已到未时,再往里走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破败不堪,缺棱掉角,由于年代久远碑文历经风雨冲刷,加之尘土掩盖已辨认不清。

江行舟攥起袖子擦拭,再三确认之下才看清楚:“廉荣镇”

“上天怜悯,这穷乡僻壤之处还有镇落。”

江行舟浅笑暗道,怡然自得的走过镇口。

穿过竹林进入镇内,地平物广,百余户人家坐落其中,房屋皆为木制搭设精美。

道路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平行穿梭,江行舟轻步慢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唏嘘道此处之繁华。

路上行人稀疏,镇民见他避而远之,纷纷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敢靠近。

江行舟以为自己身有臭味,闻了闻衣服又觉不可能,昨日在溪边洗澡换过,如若不然定是有其他原因。

入的深了,路过好几户人家都挂着白灯笼大门紧闭,镇上静谧无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中好奇,可又无处询问只好继续前行,路宽不直接连转了几次弯。

腹中空虚身疲体乏,又走了一阵方见前方旌旗招展,大大的写着“酒”字。

酒家两旁货铺林立,路面更加开阔可却都半掩着门。

走进食肆,店内座空无客,一名伙计趴在桌子上直打瞌睡。

江行舟轻咳几声,不多时从内房走出一中年男子,体态臃肿,步伐沉重,头上戴着纱帽,应是掌柜。

那男子脸带疲惫之色,抬起眼皮看了眼江行舟回到柜台。

江行舟卸下身上包裹,落座在窗边的桌子道:“店内特色菜做两样就好。再来一碗米饭”

掌柜低头记下,随后大喝道:“小三子,别睡了。来客人了”

那伙计闻声惊醒揉眼答应,甩了下肩头毛巾,连连打着哈欠擦拭江行舟坐下桌子。

江行舟心中疑问颇多正值无人探询,好不容易遇到镇民焉有不问之理。

遂而他低声与伙计道:“镇上出了什么事吗?”

那伙计闻言脸色微变,手上的动作停顿,瞅了一眼掌柜,转而变换为初始的冷漠状,未言不理。

江行舟更加迷惑,待掌柜的离开,他从包裹中取出散碎银两,挑出一两银子朝着伙计晃了晃。

那伙计见钱眼开蹭蹭两步小跑过来,殷勤道:“您有什么吩咐?”

江行舟将银子递到伙计手中,道:“我从镇碑处一路走来遇到许多怪事,想跟您讨教一二。”

伙计在掌间颠了颠银子,四下打量揣到怀里。

附在他的身边,低声道:“您这是远道来的吧。”

江行舟点头道:“正是。”

那伙计轻笑一声,道:“您来的不是时候,这阵子镇上不太平,对生人……嘿,不友好。”

江行舟心中暗道这其中果然有事,他自怀中又取出一两银子递到伙计手里,让他把事情始末详细陈述一遍。

那伙计是个财迷心窍之人,左右瞧看无人,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周前从远方来了个商队,一行七人,人手一匹驮马不知运送什么货物,到镇先在此处食肆吃过午饭,随后投店住在“清道源”客栈。

投宿当天无事,第二日上午从七人房内传来呼救喊声,店家闻讯上楼,发现有三人惨死在房中,死状凄惨阴森,浑身血肉全无,只剩下皮肤和骨架。

其余四人处理好后事,已到了晚间,无法赶路因此又住了一夜。

到了隔日辰时,四人房内依旧悄无声息,店家怕再出事遂而上楼敲门却无人应答。

他叫来伙计破门而入,只见四人早已死去多时,死状与前日三人一模一样。

自那开始,廉荣镇上百姓也开始逐渐发生死人现象。

时至今日,已有八名镇民受害。

从此之后,廉荣镇经商之口每日有三五名年轻人把手,若有商队路过,必然会劝他们绕路而行,不敢再引外人进来。

“到今天,您也见了,不是咱们不欢迎外客,只是这怪事频发,乡亲们都吓怕了”

伙计一连串讲了很多,江行舟半听半记,知晓了个大概,他心中十分不解。

听伙计描述来看,众人的死相实非人能所为,况且若是普通蓄意杀人的案件,官府不应置之不顾,难道是鬼神作祟。

他想到此处,疑惑道:“官府不管吗”

伙计在空中甩了甩擦布,嘴角一歪:“官府?人家说了,这事他们管不了”

江行舟若有所思,道:“我看镇碑处是一片竹林,商队驮马应是行不过去的”

伙计浅笑道:“您说那地不走快十年了,咱这地方山穷水尽的,也没什么钱路子,所以官府修了条官路,说是方便商队行走,这些年,倒也属实富了很多。”

正待他说着话,后厨传来掌柜叫他上菜的声音,伙计闻声赶过去,端上来第一道菜:肉段,一股肉香遍布在空气之中,不禁勾起江行舟的种种回忆。

“掌柜的亲自掌勺,味道可能差了点,您别见怪”,伙计盛好米饭,摆上碗筷。

江行舟低头轻声“嗯”了一句,顾不得再想镇上发生怪事埋头吃起饭来。

不知怎的,这顿饭吃的特别亲切,未待多时便吃光了盘中菜,伙计走进厨房端出第二道菜:糖醋排骨。

江行舟眼角湿润,睹物思亲,母亲时常做给他吃的便是糖醋排骨,物是人非山长水阔。

吃过饭,江行舟带好随身之物到柜台结账,而后走到伙计身前,道:“您说那客栈,可还能投宿吗”

伙计抬头看了眼掌柜,侧身低语:“前走五十步,有一家如升客栈……您去那吧”

掌柜的咳嗦一声,伙计不敢再言。江行舟道谢走出食肆。


走了约有二十余步,他便在路边看到一家客栈,门匾上书“清道源”,他上前敲门,无人响应。

“此处应是伙计口中死人的那家客栈”,江行舟暗自合计,继续赶路,不多时便到了如升客栈的门口。

进到店内依然冷清,他交了一天的房钱,跟着店家上楼,房内陈设简单,床外摆有一桌两椅。

江行舟关上房门,脱下长袍躺在床上休息,日已西斜,道道霞光散在房内,微尘可见。

辗转反侧,伙计与他诉说的那些话使他难以入睡,而后又联想到往日的点点滴滴,思草木念双亲。

越想越睡不着,简单在客栈楼下吃了口饭,出门买了瓜果、香,趁着天色未暗,江行舟来到临近的一处山丘。

自怀中取出令牌细细抚摸轻放在石台上,摆好瓜果燃香跪拜。

“娘,孩儿不孝,您交代的话,到现在仍未办到。这些天,孩儿走了很多路,问了很多人,可他们都不知道昆仑山在哪,孩儿无能……”

檀香飘远,清风徐来。

说到此处,江行舟不禁掩面哭泣,连日的辛酸苦辣一时间充斥在脑海中,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落脸庞。

“人当有志,怀坚心决天下难事。孩儿答应娘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孩儿也要找到它。”

江行舟擦干泪水,散发着坚毅的目光,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玉盘盈空,星罗棋布。

夜色已深,江行舟这才回想起廉荣镇的诡异,收好令牌在月光中急步走下山坡。

忽然在他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怪声:“小兄弟,去哪啊”

江行舟心头一紧,手心不自觉的流出冷汗,他握紧拳头冲往山下而去。

跑了约有二三十步,突然迎面站了个人,他一时没停住径直撞在前面人影上。

江行舟踉跄着后退几步抚额看去,一名长相丑陋、身穿黑衣的男子捂着肚子咆哮,腰间插着一根长笛隐隐闪着黑光。

江行舟脸色苍白的向后退去,脑海中闪现出商队七人惨死得模样神色更加紧张,脚下正值踩上木棍险些滑倒在地。

黑衣男子张开双臂深呼吸一口,怒气浓郁脸上显的阴森无比,慢慢逼近:“小公子,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江行舟颤声道:“你……别过来”

“咯咯咯咯”

黑衣男子敞开衣襟,发出尖细的笑声,听的江行舟头皮发麻,额头冒出冷汗。

他想要回身跑到山顶,可脚下发软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黑衣男子不知怎的眨眼间到了他的眼前,浑身散发着恶臭,吐出舌头舔在嘴边。

江行舟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在身上。

“细皮嫩肉的,口感定然不错”

说罢抬起枯木般的双手,牢牢抓在江行舟的肩膀,从额头到脖颈闻了一遍。

江行舟欲哭无泪,极其嫌弃的靠后仰面。

“好久没遇到有如此香味的男人,这些日子吸食得那些人浑身散发着臭味,一点也不好”

闻听此言江行舟吓得浑身颤抖,喉咙好像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黑衣男子见状笑声更甚,一只手抓在他的嘴角生生掰开,而后张开自己的嘴,从其口中散发出一股吸力,吸取他身体血肉。

江行舟只觉身上发冷意识模糊,魂魄好似要离体而去一般。

正在这时,一道剑光鸣风疾落,划在黑衣男子手背。

黑衣男子吃痛,怪叫一声跳离江行舟十步之远。

江行舟眼前发黑,脚下发软,身形摇摇欲坠,忽觉身后有人搀扶。

他缓缓睁开双目,一名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立于其后单手扶背,神色温柔。

“你体魄受侵蚀,且先休息一阵”

少年慢慢将江行舟平放在地上,随后手持宝剑,定身注目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从腰间取出长笛,愤怒的指向少年,道:“哪里来的娃娃,敢坏我的好事”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自觉不能输了气势,佩剑在手,剑指其眉:“告诉你也无妨,祖父乃是昆仑山弟子乾少羽是也。你不走运,遇到了我,意味着……”

黑衣男子伸出舌头舔在伤口处,眯缝着眼睛道:“意味着什么”

少年横剑身前,意气风发:“意味着你的死期到了”

不待言罢,乾少羽剑发真气,在江行舟的眼中留下一道残影斩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怪笑一声,提笛与乾少羽战在一处。

江行舟缓过神,晃了晃脑袋,待清醒一些,他慢慢爬到一旁的树下,扶着树枝站起身,此举一是为了舒缓身体的不适,二是怕自己阻碍少年发挥。

乾少羽剑招凌厉愈战愈勇,黑衣人招架不住逐步落入下风,找准时机硬抗下乾少羽一剑,三步两步跳到一旁。

“这可是你逼我的”

黑衣人怪叫吼道,继而横笛于前御风吹音,一道极其难听的音波自其发出,江行舟脑中嗡嗡作响,听了两个音符便头重脚轻的栽倒在树下难以行动。

乾少羽此时也不好受,宝剑掉落在地,龇牙咧嘴的捂住耳朵,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那男子见状嘴角上扬,步步朝着乾少羽缓缓走来。

正在这紧要关头,两名与乾少羽着相同衣袍的少年赫然出现在黑衣男子身后,青光拂过,剑走游龙,在其后背划开一道血痕,鲜血飘洒空中。

黑衣男子“哎呦”一声长笛离嘴,扑通跪倒在地,江行舟此时已神志不清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行舟醒过神来,一堆火光映入眼帘,周边三个年轻男子围坐。

其中一个是救他之人,另外两个年纪稍小一些,三人一身白色道袍,背后青龙刺绣,广袖袖口处白云团纹,衣襟金丝收边。

不同的是其中一少年胸口处浅刺青龙,另两名少年胸口只一团秀云,头戴青色眉勒,腰系青色缎带。

见他醒了,先前那名救他的少年带着一脸喜色轻步蹲在他的面前,抬手轻声道:“在下乾少羽,这两位是我的师弟云墨、韩方。”

江行舟身上虚弱还未恢复,想要坐起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只好继续平躺在地上,弱声道:“在下江行舟”


乾少羽闻言浅笑回应,另一名叫做云墨的少年凑过身来并未言语,顾自端详江行舟的模样半天,一番揣摩连连赞叹:“好生俊美”

转而将乾少羽推搡到江行舟旁侧,紧眉颔首道:“比之师兄应是差了些”

江行舟自知长相,虽不算天人但在他遇到的这些人里从未逊色过,而今被云墨之言挑逗起来攀比之心四起。

侧脸仔细观看身旁少年,目光中神采奕奕似有星辰瀚海,一双皓齿莹莹发亮,虽在火光下依然可以清晰看到他温润如玉、白皙凝脂般的皮肤,随身腰间挎着佩剑,左侧系有环佩流苏,天生一副翩翩公子的气质。

若说乾少羽比他强在何处,这身衣服和多年仙门弟子的得意,较之于他确实美上许多。

乾少羽见江行舟注视着他,脸色微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指点在云墨额头:“贫嘴,是不是讨打”

江行舟一时怔神,被乾少羽话语清醒,勉强半跪在地上,想要起身表达感谢,不料一脚踩空额头触在乾少羽青靴之上,径直跪在了他的面前。

乾少羽被其举止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搀扶站起,玩笑道:“算是熟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另两个少年见江行舟的模样狂笑不止,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

江行舟听在耳中仿佛一根根刺扎在心头,耻辱感扑面而来,礼义廉耻如狂风暴雨般冲刷在他的脑海中。

他自小成长在书香门第,对仪表上的行为举止十分注重,从未像今天这般丢过见面。

江行舟面红耳赤的低头不语,恍若未闻,若现在黑衣男子再次出现,他宁可直接让其吸取血肉。

乾少羽见江行舟的模样知自己玩笑开的大了些,低身扶他站起,继而拍打衣服上的尘土:“还没问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

江行舟只低声似蚊子发出响动般道:“祭拜父母”

乾少羽闻言“哦”了一句,柔声道:“抱歉。那你父母是……”

话到一半,乾少羽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说,尴尬的捡起地上的枯木添柴。

江行舟悲伤之情此起彼伏,转脸看向一旁的黑暗处,怕让人见他伤心的模样。

乾少羽接着说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江行舟这才想起乾少羽曾对黑衣人说的那句“昆仑山弟子”的话,他顾不上礼仪形态,腾的一下双手抓在乾少羽的衣襟之上,兴奋异常:“你之前说你是昆仑山弟子?”

乾少羽茫然失措道:“对……对啊,怎么了”

江行舟立即高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乾少羽拍了拍他的双手示意放开,江行舟这才察觉失礼于人,两耳发热歉声道:“一时着急,还请见谅”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令牌,递到乾少羽的手中:“这枚令牌是母亲临死前交给我的,她叮嘱我到昆仑山寻找我的外祖父”

乾少羽露出惊讶神色,轻手抚摸令牌,令牌通体黄铜色,并未刻写任何字样符文,触之有昆仑真气缓缓流动,温润如玉。

另两名少年也齐齐挤在他的身边于火光下端详。

半晌,乾少羽开口道:“令牌实为昆仑门的宝物,只不知有何用途。既然你母亲将它托付与你,那有没有说你的外祖父姓字名谁”

江行舟摇头,拾起地上的木棍,轻轻搅动火堆底部红炭,卷起道道迸发的火光。

乾少羽蹲下身,看着他一脸忧愁的模样,道:“无碍的。等处理完廉荣镇的事,你随我们同往昆仑,届时,凭此物,定能寻到你的外祖父。”

江行舟接过乾少羽手中令牌,揣其入怀,重重的点头:“你们怎么到这了”

乾少羽拍了拍手中的灰尘,道:“有消息传闻,廉荣镇怪事频发,多人受害,死状皆为存皮去肉之样。于是门内派我三人下山查探,途径此处,我在空中闻得檀香之味,便先行一步,恰巧碰到你被鬼修吸食。你我有缘,若非檀香气,恐怕你早已死在黑衣人之手。”

江行舟思忖片刻,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来的这么及时。对了,你口中的鬼修是什么?”

乾少羽脸色微变,似乎对鬼修有着千愁万恨:“算是一个门派吧,专做伤天害理的勾当,死在他们手中之人不计其数,人人得而诛之。”

转而看了眼江行舟,右手搭在他的肩膀,恢复浅笑道:“你就先跟着我们吧,若是落单也不安全”

夜已深沉,客栈已然回不去了,江行舟点头同意,四人便在地上草草睡下,山丘之上还算平静,并无凶兽。

第二天清晨,江行舟率先醒来,早晨露水较重,衣服潮湿不堪。

他脱下长袍挂在树枝上,捡了些枯叶堆放在碳灰上,晚间火堆里添了不少柴,经过几个小时仍未完全熄灭。

江行舟朝着碳堆吹风,乾少羽三人正好躺在迎风面,浓烟滚滚朝着他们飘去,不过片刻几人便被熏醒,一边咳嗦一边用手来回去烟。

“睡醒啦”

江行舟也被呛的喘着粗气,背风退去,三人听若未闻,捂住口鼻,急忙跑到旁处。

乾少羽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火苗在枯叶上赫然飘动,此等奇景在江行舟眼中犹如神仙之举,一时间惊叹不已。

他羡慕的问几人是如何做到的,云墨、韩方似乎因被烟熏之事对他有些不满,双双撇过头去不理。

乾少羽倒是神色平静的走到他身旁,细心解释:“御火术。仙门法术最低级的一种。”

江行舟似懂非懂的点头,浓烟退去,他紧忙添柴,拿过衣服烘烤,道:“你们三个也烤一烤吧,朝露太重,得了寒症就不好了。”

“原来你生火是用来烘干衣服的啊”云墨捂住额头,随后从他身上冒出丝丝白雾,原本潮湿的长袍很快干爽,广袖在轻风中悠悠飘荡。

江行舟反应过来,三人皆为修仙者,此等露水湿衣之事小到不能再小,定然不需似他般烤火晾衣。

乾少羽见他沉默不语,心中略有思量,浅笑道:“若你想要成为仙门弟子,等我们回到昆仑,我上禀师父,应是不成问题。不过现在还需先处理此间鬼修,免得他再为祸四方。”


江行舟颔首感谢,四人扑灭碳火奔赴山下,在他指引之下众人回到如升客栈。

关好房门,江行舟将昨日在伙计口中听闻的事情一一描述为几人而知。

“看来鬼修与商队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商人皆死无法考证,着手之处便是驮运货物,许能从其上追查到蛛丝马迹。”

江行舟听乾少羽的分析,道:“驮马不知去处,难办。”

乾少羽反复考虑江行舟描述的话语,道:“不如再去找那名伙计探听,不能得一也能得二。总会问出些线索。”

云墨、韩方只言未语一切全听乾少羽安排,江行舟也无异议,四人正好未吃早饭腹中空虚,很快便到了食肆。

时辰尚早,食肆大门未开,江行舟上前扣门。

过了一会,昨日那名伙计耷拉着脑袋应门,见是江行舟,一脸热情道:“哎呦,是您呐,快请进。今个吃点什么?”

江行舟点头,带着三人入店来到窗边角落。

伙计搬下桌上椅子,在其火热的目光中江行舟取出一两银子递到他的手上,道:“吃饭先不急。小哥,昨日你跟我讲的事,对此我尚有一些疑问”

伙计擦拭桌子,回头看掌柜不在,低声道:“您说,您说”

江行舟与乾少羽对视一眼,道:“你可知商队出事之后,那七匹驮马下落”

伙计道:“嗨,您问这事呀,那驮马都被牵到官府啦,镇上发生了人命案,虽说他们管不了这事,可毕竟保一方安宁不是。不过,听说前两天被运到了关府”

说完这些,伙计探头探脑的在窗外看了看,确认无人,道:

“镇上有个富绅,名为关善举,别看他年过五十精气十足,去年刚娶了第七房小妾。说起他家,啧啧,宅院能有这镇子三分之一大,钱多的花不完。据说他经常给官老爷送礼,什么珠宝首饰的,逢年过节就送,关系好着呢,像这种无主的东西,到最后基本都会流入关善举的手里。”

乾少羽道:“关善举的宅院具体在哪”

伙计道:“怎么着,您还要去他家。”

江行舟又取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笑道:“我们不过是好奇,想看看他家宅院大到什么程度”

伙计识相的没有再问,从旁侧搬来一张凳子,自水杯中取水沾在手指,画了一张图:

“官府修的官路,像一个弓字,入口在弓的上方,出口在弓字下口左去,您瞧,字的肚子里,就是关府,关府以前并没有这么大,后来靠人力把周边的地面平整,外拓成现今模样的。”

一张图简单明了,不仅标出关府,又展现出周边地形,方便行事。

乾少羽暗自点头,与江行舟对视,见他无有疑问,便吩咐伙计招呼掌柜做饭。

“您不再问问别的?”

伙计笑呵呵的拿上银两揣到怀中问道。

江行舟笑道:“暂时没有了,若有需要再来”

伙计开心的答应一声,大喊掌柜有客,几人草草吃罢,便奔着关府而去。

四人双脚踏地,一步一步的朝镇口前行,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到达弓字末脚。

末脚大道西侧岔开一条小路,车辙稀少脚印疏淡,应该就是通往关府的路了。

乾少羽左右查看,由于入镇口封闭的缘故,基本见不到人影。

四人商量了一下,并未从这条小路前进,绕到旁边的树林静悄悄朝西行进,山路崎岖,约走有半个时辰,关府宅院慢慢显露在四人视野。

“难怪伙计说关府富甲一方,名不虚传”

江行舟张大了嘴巴,看着一望无际的宅院,惊叹连连。

关府坐拥庞大地方,院墙高大皆为青砖堆砌,大门外两座石狮赫然坐立,威严肃穆,门内庭院分落有致,水榭楼台、廊亭山水应有尽有,恍若一副豪门大院。

“再大也不过是俗士低户,关府——官府,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云墨对此嗤之以鼻,脸上露出不屑。

乾少羽道:“院内人来人往,白天不易行动,待入了夜再探”

江行舟不太赞成他的说法,关府大门内外护院少说也有七八十名,越是有钱人越惜命,夜间护院人数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想到此,他提议道:“不如抓个护院问问,就算他嘴硬不说,吓唬吓唬,肯定也会透漏出一二”

乾少羽思量片刻,觉得方法可行,不过悄无声息的抓走一个活人绝非易事,他犯了难,不知怎么办为好。

江行舟看着云墨、韩方,心生一计,开口道:“乾公子,稍后……”

乾少羽边听边点头,云墨、韩方越听眉头越紧,到最后已经拧成两张苦瓜脸。

乾少羽脸上神色缓缓舒展,忧色逐渐退去:“不错,江公子心思紧密,此计甚好,就依此而为。”

江行舟翻动包裹,取出两件最为朴素的衣服递到云、韩手中:“二位换下的衣袍交给我就好”。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极不情愿的脱下白缎青龙刺绣服,换上了江行舟的衣服。

另一边乾少羽长袍上卷,广袖缠绳系紧,做好突袭准备。

午时

一队黄袍男子自院南走出,约有七八十人模样,众人胸口刺有“关”字。

领头一名中年男子,手持单枪,大刀阔斧的走向府门,江行舟低声道:“三位公子,关府护院换岗时间已到,成败与否就看你们的了”

乾少羽神色严峻,示意云墨、韩方依计划行事,随后御剑飞行,在关府上空停留。

云墨、韩方虽不情愿,却也无法,各自扬起地上沙尘拍打衣服,又从倒水和泥抹脸,直到换了个模样,二人“噌噌”跑下山坡,奔关府大门而去。

到了门前林里,二人你一嘴我一句大声吵闹:

“凭什么说这银票是你的,又没写你的名字”

“方才明明就是我掉在地上,没来的及捡就被你拾去了,你这人蛮不讲理”

“呸,分明是无主之物,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

“哎呀,你这不要脸的,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

二人推推搡搡,边走边骂,很快便到了关府大门,云墨瞅准时机与那名首领撞了个满怀。


首领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一把推开怀中少年,怒声道:“哪里来的小厮,竟敢在关府门前打闹。”

云墨拉过他的衣袖,对着韩方手里的银票指点:“大哥,这小子蛮不讲理,把我银票抢了去,愣说是他捡的,太狂妄了,简直就是无耻之徒。”

韩方也不示弱,一手拿着银票擎在头顶,另一只手朝着众人挥舞:“各位大哥,都来给我评评理,银票明明是刚才我在路上捡到的,他非要说是他的”

云墨高喝一声“好不要脸”,扬拳举在胸前假意捶打韩方,韩方不甘示弱出拳回应。

门口守卫皆被二人喧哗吸引,不过片刻,一百多名护院全凑了过来,只留下三两个零星护院未动。

众人聚集听闻与银票有关,个个伸着脖子争相观看。

那名首领也来了兴致,长枪交与旁侧护院,双手插在腰间,直勾勾盯着韩方高举的手道:“我说,那小哥,你手里的银票是多少面额”

“这个嘛,您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韩方说着话将银票递到首领手中,众护院纷纷围在他的旁边查看。

一人高声道:“一百两的”

另一人道:“银票哦,一百两哦”

一高个子发出嚎叫:“谁他娘的踩我脚!”

……

乾少羽横立在空,看到下方情景,心中暗道好极,御剑急奔一名落单护院飞去。

那护院身形瘦弱,不敢随众人围观,只站在原位痴痴张望,岂知一道轻风划过,双脚逐渐离地,他瞠目一时,竟忘了呼叫。

乾少羽得手之后发出全身真气,带其疾驰至江行舟所在位置,随后一掌拍在他的脑后打晕。

江行舟见计划已成,张开小嘴,模仿布谷鸟的叫声“咕咕……咕咕”

云墨、韩方二人那边正处于白热化阶段,听到鸟叫心中有了打算。

那首领目光灼热的瞪着银票不撒手,推开众人:“我说两位小弟,当哥哥的有个好办法,这银票给你也不是,给他也不是,不如放在我这,好替你们保管,若将来有需,再到哥哥这来取”

云墨听言胃中翻江倒海,心道好一个厚颜无耻之辈,明抢还说的这么好听。

不过他并未挑破,与韩方挤眉弄眼准备撤离,遂而脸上露出十分不舍的神色,惋惜着叹息道:“唉,大哥既然这么决定了,小弟也不好再说,那就这么办吧”

首领看着韩方道:“你说呢”

韩方虽在平时少言寡语,但却非无心之人。

他目光扫过众护院,暗道不能便宜这首领一人,双手背在身后,高声道:“哥哥,您说的确实有理,不过这儿可不光您一个哥哥不是,还有这么多哥哥在,一百两只给你一人保管,我可有些不放心”

首领黑着脸道:“你想怎的”

韩方道:“不如将其兑换成银两,一人分个一两,众哥哥都拿到手,我才安心”

其中一人附和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

另一人道:“南哥,要不也给小弟分点尝尝味”

一高个子道:“就是嘛,咱们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都知道您为人,但这小兄弟不清楚啊”

……

护院众人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那首领越听脸色越加难看,大气呼喘双目通红,指间发力,手中银票攒成一团。

韩方见此退到一旁捂嘴偷笑,拉过云墨的手缓缓退出重围,奔山坡跑去。

“江公子,你这计策着实厉害”云墨脱下素服,与韩方从水囊倒水洗脸,而后换上昆仑长袍赞叹道。

韩方直视着关府大门的场景,嗤之以鼻:“那首领一会怕要被气死了”

乾少羽道:“快些离开,莫要让他们发现端倪”

说罢与江行舟将那名倒霉护院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朝东拖去,待离关府较远,人迹罕至之处停下。

乾少羽指间凝气,点在护院额头,护院慢慢苏醒睁开双眼,左右查看,惊奇道:“我怎么在这?”

云墨挥掌拍在他的额头:“我们四个在你眼前看不到吗?”

护院吃痛,哎呦一声,方才注意到在他面前站立的四名少年。

定睛一看心中感慨,这四人个个英姿俊美,如画中走出的神仙般,其中三人仙气萦绕,腰系环佩流苏,玉树临风宛若神人。

另一少年虽一身素服,却难掩其卓绝相貌,剑眉星眸,好一个清新俊逸之人。

云墨道:“问什么答什么,不许多问”

护院眼神凝滞,呆坐在地上,闻声方醒,还以为自己做梦,在脸上拍了一巴掌。

而后晃了晃脑袋,疑惑道:“几位公子是?”

乾少羽双手背后,踱步其前,在三少年身上扫了几眼,顿时明白护院心中所想,他正色道:“我等乃下界仙人,见你品行端正为人良善,特寻你问几件事。”

护院本就怀疑,经乾少羽之口得到证实更加笃定。

他转换身形,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低头声音颤抖:“几位……几位仙人,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们做的那些事我也从没参与过,可别杀我”

云墨此时已忍不住狂笑,手捂在嘴以免发出声响,乾少羽江行舟三人也按耐不住,掐腿以痛止笑。

四人半天未有回音,护院还以为几位仙人动怒,不相信他说的话,赶忙又磕了三个头:“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说谎让我不得好死”

江行舟勉强平静神色,与乾少羽对视一眼,咳嗦两声道:“我且问你,关府之内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护院哆嗦道:“您指的是哪一件?”

江行舟道:“有几件说几件”

护院闻言掰开手指数了半天,乾少羽按耐不住,抬脚踢在他的屁股,护院反应不及一头扎到前方青石,两颗门牙应声掉落。

乾少羽佩剑出鞘,抵在他的脖颈,厉声道:“最近有没有七匹驮马运到关府”

那护院被他踢了一脚,失去两颗门牙,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敢出声哀嚎。

硬生生吞进嘴边血迹,埋头土里,感受着脖颈的冰凉之气,哽咽道:“有,是前天官府的人帮忙运过来的”


护院门牙漏风,吐字不清,江行舟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乾少羽再在他脖子划伤一道。

乾少羽并非坏人,不过是想给他立下马威,不想下手重了些,事后也知自己不对,一改严肃,柔声道:“驮运的到底是什么货物”

护院一把鼻涕一把泪,辛酸委屈,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装的什么货,我们当护院的不参与关老爷生意上的事情”

乾少羽收剑入鞘,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怀中取出伤药,递到他的手中:“那你知不知道驮物放在什么地方了”

护院不敢接手,摇晃脑袋,斜身退避道:“应该是放在西南跨院,往常所有的货物都堆在那边”

见其不收,乾少羽挥手一掌拍在他的脸上,护院才在泪水与苦痛中颤颤巍巍的接过。

乾少羽露出满意的神色,问江行舟还有没有什么事不清楚。

江行舟考虑良久,道:“我们对关府不太了解,护院大哥,麻烦你为我们详细讲述讲述”

护卫启下伤药封盖,倒在手上涂抹牙口,遂而讲述起关府详情。

关府当家关善举,今年五十有六,七房妻妾,素来与当地及其上司官员交情甚好,名为经商实则暗地买卖地产、欺压邻乡百姓。

若有人不卖,少则一顿鞭打,甚者直接绞杀,权力滔天,百姓告官无路,很多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膝下一子名为关鸣闲,为二夫人所生,上过几年私塾,不学无术,常带仆人上山围猎,不仅围兽,遇到貌美女子也会强绑家中满足淫欲,这些女子多为贞洁烈女,死在他手上的性命不比关善举少上多少。

关善举七位妻妾属二夫人最为猖獗,因只他生了男孩,地位在关府无可替代,府内女婢做错了事、或多看关善举几眼,不是被打死就是挖掉双眼,极其残忍。

不过有一点可疑,关氏父子虽为非作恶,却不在本镇行为。

“关家父子甚是可恶,为虎作伥、涂炭生灵,就算他们和鬼修没有瓜葛,我也要替天行道。”

乾少羽指凝气刃,挥过半空,树枝连片掉落,双拳攥紧,咬牙切齿道。江行舟、云墨、韩方三人心中亦做此想。

一道剑光闪过,锋芒寒冽,云墨屏气敛息,指着那护院道:“怎么处置他”

乾少羽也想过这个问题,若放他离开回到关府几人行踪必然暴露,杀了他又心有不忍。

江行舟看出他的心意,思忖片刻,自怀中摸出散碎银两,掂在掌间,与护院道:“鉴于你并未做过坏事,此次放你离开,但是!不许跑回关府报信,我等能力相信你一清二楚,须臾之间便可取你性命。这二十两当做你逃命钱,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护院两手作揖,跪地求饶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您说的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随后接过江行舟手中银两,奔着关府相反方向三步两回头的逃离。

现今已对关府实情摸有十之八九,天色尚早,几人决定待到晚上再来。

江行舟担心那鬼修昨日未能得手,今晚再出来行凶,乾少羽浅笑摇头,直言其不敢,鬼修行事谨慎,必会消停两日。

去无可去,时才未正,云墨提议几人可围猎野兽炙烤,三人在昆仑修行多日,少有下山机会,又逢年少,玩乐之心浓郁,乾少羽拍手称赞,便带着江行舟在周边寻找猎物。

修真者较之寻常猎户手段繁多,不废一箭一物既可手到擒来,一番丛林穿梭,乾少羽、云墨一人拎着一只灰白野兔,韩方不忍下手,一无所得。

无水不可,江行舟回忆来时路过那条小溪,带着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溪流涛涛,凉泉灌涌。

乾少羽脱下长袍挂在树梢,气刃划开野兔脖颈之处,扒皮去脏,云墨、韩方没吃过野兔肉,满脸期待,江行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转移目光,翻动包裹取出两个瓶子。

云墨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江行舟神秘一笑,打开瓶口让他闻,云墨闻了半晌未闻出味,递给韩方,韩方摇头。

乾少羽蹲在溪边清洗兔肉,风往下吹,他“噗嗤”笑道:“那是姜粉和盐,我在这都闻到了”

江行舟重重点头,道:“我在山间行走多日,免不了自做饭菜,便随身携带着佐料”

云墨、韩方自小从未进过厨房,对烹饪一道一窍不通,他二人小脸通红,耳朵发热,一声不响的捡起地上散碎皮毛,挖坑掩埋。

两条野兔在乾少羽手中不过片刻冲洗的溜光水滑,他折断一根长木穿在其内,江行舟拾取枯枝干柴,搭上脚架,在云墨的帮助下升起袅袅炊烟。

乾少羽似乎曾多次吃过野味,做事行云流水,抹盐、撒料一气呵成,空气中逐渐散发出炙烤的香味,野兔上冒出滋滋响声,热油顺着肉的纹路缓慢滴下,迸溅在木碳间火花四溢。

“咕咕”

一声肠鸣打破沉浸在美食,不能自拔的四人。

云墨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拿起一旁干柴添火,再看韩方,擦掉嘴角口水与三人指点野兔生熟,直逗得江行舟乾少羽哈哈大笑。

半个时辰之后

四人松宽腰带,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白云,饱嗝声此起彼伏。

江行舟擦过嘴边油渍心情大好,自他家中出事以来,每日奔波在外,难有如此开心时光,日行渐远,他极度珍惜眼前光阴,愿望往后岁月,再能有此时的心旷神怡。

戌初

星似莹灯,悬人间清明;

月如盘玉,映碧水云天。

四名少年在月光中半蹲山坡之上,其中三人口罩面纱,着紧身素服,另一人背背包裹双目如电、紧盯前方。

“夜晚守卫较白天多出不少,竟然还有瞭望塔台”江行舟手点前方关府人员布局,低声惊呼。

乾少羽轻声道:“无妨。韩方,你与江公子留在此处,以做后援。云墨随我共探关府,搜查驮物为首要,若有空余再探关善举行踪。”

云墨颔首,二人手稳背囊剑鞘,前后呼应,跳跃奔行月光之下,身影逐渐消失。


关府护院增加,围墙之外每隔两丈一名守卫,灯笼数量足有百盏,照在关府各个角落,明亮如昼。

乾少羽轻点脚尖,行疾风行路法,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云墨跟在其后,二人到达西南跨院周边。

乾少羽手摸在地,捡起一块石子扔到远处一名护院身侧,护院闻声拔刀看去,等候片刻无有其他动静,以为是有猫狗穿行,恢复站姿未再理会。

乾少羽见此法不成,唤云墨去远处摇晃树枝吸引高墙护院。

云墨应声疾驰至距离乾少羽五丈之远,掌上御气拍击大树,大树不堪其力,呼啦一声栽到在地。

“什么人?”

“谁在那?”

“快过去看看”

拔刀之声四起,众护院被云墨举动吸引,纷纷跑将过去。

乾少羽冷笑一声,趁院墙守卫松懈,展动身形,眨眼间抵达西南跨院旁处房顶。

西南跨院房间稀疏,一间大房,两间小房,三房对立,大房门口四名守卫,小房门口两名守卫。

若要不在瞭望台护院发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进入房内绝非易事。

乾少羽轻轻爬过房顶灰瓦,系紧佩剑,一跃而下无声落入西南跨院,未等八人反应,指尖凝聚真气,移形换影,护院穴位被点无法言语行动。

乾少羽缓慢推开其中一间小房房门,入眼几个大箱,他破除铁锁,打开箱门,满满一堆珠宝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该死的关家父子害了多少平民百姓”乾少羽心中愤怒不平,却也不敢发出响动。

退出房间,来到那间大房,大房与小房不同,门上挂有两把铁锁,他破锁入内,七驮麻袋赫然映入眼帘。

麻袋鼓鼓囊囊,触摸其上蓬松柔软,乾少羽打开其中一袋,入手好似树叶一般,他手握成拳抓在掌心,在月光下仔细端倪。

“白木根、奇方叶……”乾少羽逐一辨认,竟然都是草药,他刹那间恍然大悟,手中草药放回原位,系紧麻袋绳索,退出房门,确认瞭望台护院未看这边,轻飘飘落在房顶。

云墨不知乾少羽是否得手,带着众护院在树林奔跑,直至离有十里,方才飞身跳到树顶,纵身赶回西南跨院周边,恰巧与乾少羽相会。

二人未出一声,点头示意,齐身再行疾风行路法,回到江行舟旁侧。

见二人安然无恙归来,江行舟心中顿感轻松。

不过乾少羽眉头紧锁似有不解之意,云墨倒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江行舟不知何故,问道“如何?”

乾少羽道:“离开再说”

四人起身回到下午炙烤之处,溪流声声入耳。

乾少羽三人换回道袍,江行舟忍不住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乾少羽道:“驮袋里面装的是草药”

江行舟、云墨、韩方三人齐声问道:“草药?”

乾少羽重重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都是些鬼修用于淬体的药物,鬼修不似仙门,他们修习鬼道术法,以音符为攻伐手段,极少练体,所以常用草药浸泡,使身体凝实,也有防御毒素功效”

“原来是这样”

江行舟对鬼修了解不深,听乾少羽的一番讲解明白一二,关府虽然迫害百姓,不过并未有鬼修传闻,这其中疑点重重。

江行舟道:“关府之人用之不上,那会是留给谁的呢?”

乾少羽摇头不语,云墨道:“兴许昨日那鬼修就是他家亲戚,关府就是他的藏身之所。”

江行舟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乾少羽道:“不管如何,也算有了一些线索。”

四人探讨无果,腹中空虚,商议回到如升客栈休息,明日再说。

乾少羽三人衣着样貌过于明显,怕暴露行踪以至鬼修不敢露面。

下山之后,江行舟独自进入客栈,伙计见他昨日刚走今日又来,不免差异,却也并未多问。

回到房内要了吃食,不过是四人份的,伙计劝他莫要浪费粮食,江行舟只好无奈解释腹中过于空虚,进而多要了些。

那伙计似信非信答应离开,江行舟左右查看无人,急忙关上房门,招呼乾少羽几人,三人爬窗而入。

“偷偷摸摸的,倒像是做贼一样”

云墨长吁短叹,仙门弟子一向做事光明磊落,且名声远扬、‘高人一等’。

昆仑门在四大仙门之列,四大仙门又是众仙门之首,何尝遭受过如此待遇,不怪云墨牢骚。

乾少羽不做此想,他心胸开阔,毫不介意此等‘低下’行为,只盼能早一日根除此间鬼修,换得一方安宁。

江行舟身上银钱所剩无几,除银票一张外,只余有碎银三两,一两银钱作为五天住宿费用,剩下的二两银子便是今夜饭钱,明日再到钱庄换取现银。

江行舟交代伙计饭必须管够,菜可以少做两道。

等了约有两刻钟,传来伙计踏步上楼声音,乾少羽三人躲在房门两侧,江行舟主动开门接过饭菜。

待伙计下楼,四人围坐桌上,两菜一汤,四大碗米饭,一道肉菜一道青菜,汤中有肉。

“二两银子不算白花”云墨动筷夹起一块五花肉闻在鼻间,美滋滋吞入肚中。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江行舟下楼端送碗筷,要了一壶茶水、茶杯,众人引水入喉,将要休息。

直到此刻,江行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房内四人只有一张床,如何分配是个难题。

江行舟道:“三位公子,你们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好”

乾少羽脱下长袍,叠放整齐,佩剑放在旁侧席地而坐:“我们三个还要打坐修炼,睡在地上更加方便,江公子就不要推辞了”

江行舟轻轻点头,看向云墨、韩方,二者并未言语,也同乾少羽般闭目养神,运行真气,江行舟不好再说,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几人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江行舟渐渐进入梦乡,忽然梦中好似有吵闹之声传来,却又不像是梦。

恍惚间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房内烛火已然熄灭,一片昏暗,他刚要起身查看,一张嫩手捂在嘴边,淡淡檀香扑鼻而来。

“别出声”耳边传来乾少羽的声音,江行舟放松神色点头。


他凝神听音,楼下的一间房内,一男一女的争论阵阵袭来。

“要不是你招引,他怎么会来”

“怎么着,出事了就全怪到我头上了,当初你怎么说的,你要不同意,我敢这么做吗”

“哎呦,你个疯婆娘,长本事了,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老娘我行得端坐的正,凭什么不能说,有什么不敢说,你个大老爷们胆小怕事,我不怕,我敢作敢当”

……

江行舟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二人到底在吵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与一旁的乾少羽道:“这对男女好像是夫妻”

月色西斜,房内虽然晦暗却也有些光亮,云墨、韩方盘膝原地端坐。

乾少羽半蹲在床边聆听,他佩剑在握,神情肃穆,半晌才说道:“嗯,我比你醒得早,听的较多,这两人应该是为了一件害人的事而争吵,大概意思是男的让女的去做,现在出了事反过来怪她”

江行舟道:“他们有没有说因为何事伤人”

乾少羽回想片刻道:“似乎是因为往日恩怨”,随后又道:“这两人越变越烈,或许一会就把什么事都说出来了”

出乎意料,男女吵闹声音逐渐转小,到后来实在听不清楚,乾少羽与云墨三人跳窗而出。

江行舟身无修为,只好轻推房门下楼,之前几人并未对客栈房间构架多做研究,一时如坠云雾之中,客栈一楼中央摆放几张桌椅,柜台对面三间客房,客房北侧一道小门。

江行舟环顾左右无人,缓缓推开,后院之状尽收眼底。

院中央青砖围砌方坛,之上栽种花卉,其中一颗大树细柳垂髫,坛北两房漆黑无光,坛东一房烛光摇曳,又与江行舟客房临近,应是男女吵架之所。

江行舟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悄悄走到窗下,那女子声音徐徐传来:

“爹把我许配给你,你怎么做的,整日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要不是我在,你早就成了路边的乞丐”

那男子停了一会,声音小上一些:“我愧对岳丈,终究是心软无力,否则定然早一些要他老命。只不过这其中苦了你,害你每日兢兢业业,芳妹,唉,时不我待,你的这双纤手竟也如此布满了褶皱。”

那女子声音逐渐带着哭腔,声泪俱下:“都怪他们胆小怕事,不然爹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你这人出了事全推在我身上,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男子叹气,好似将那女子抱在怀里:“芳妹,我那不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吗,你就别生气了,刘混混中了邪毒,活不久。他死了,岳丈在天之灵就能安息了”

女子道:“那那个人怎么办”

男子道:“那个人……那个人就让他在镇上闹吧,把他们都杀了才好。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明日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去找人卖了这客栈”

空气宁静

江行舟贴脸在墙,也未能再听到一丝谈话。

正在他准备挑破窗纸偷看时,房顶忽然传出砖瓦破碎响动,霹雳吧啦的掉下一堆零碎,随后又有几双脚步落地。

一少年高声喝道:“休得猖狂!”

江行舟不明白少年说这话用意何在,但是可以确认说话之人正是云墨,他摔门进屋,与乾少羽三人并排站列。

三更半夜,烛光昏暗,那对夫妻本就在谈论不可为人知之事,又从房顶而下惊现三名少年,加之江行舟破门而入,二人吓得神志不清,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时间忘了呼叫。

乾少羽神色严厉,浑身散发青光,注视床上二人举动,江行舟知他所想,附耳低声道:“让他们先缓缓再问”,乾少羽额头轻点。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男子松开怀中女子,颤声道:“几位公子,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漏尽更阑,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询问来人是谁,可他先入为主,以为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丑事,惶恐暴露。

不过也确实如他所想。

云墨佩剑在握,说话掷地有声:“你们是怎么迫害刘……刘混混的”

女子惊呼:“你们都知道了?”

云墨轻哼一声,手中长剑晃动月色,女子内心还未平静,又听事情败露,寒冷明灭,更加畏怯,紧紧抓住棉被蒙住头脸。

反观那男子从惧怕转而坦然,穿上长袍,下床坐在桌边,与四人摆了个请的姿势。

见几人未动,倒了五杯清水,叹息道:“四位公子坐下听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江行舟附耳乾少羽疑惑道:“这么简单?”

男子应是听清了他的话,饮尽杯水,道:“既然几位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样会这么做。”

江行舟有一瞬的怔神,而后落座在他旁侧,那男子叹息一声将整件事始末娓娓道来。

男子名为张林,女子海芳,二人在十年前结为夫妇,张林出自小户人家,父母双亡,自小与海芳熟识,两人情投意合。如升客栈乃海家祖产,传到海芳之父海锐手中已历经三代。

海父非重财帛之人,便允了婚事,二人婚后客栈经营全部托付张林手中,张林头脑聪慧运作有道,在海芳的帮助下客栈生意日益见长。

如升客栈生意红火,另一个客栈——清道源暗生嫉妒,常与客人诋毁他家,久而久之,两家关系越来越差。

清道源当家刘环,膝下一子刘闵,即刘混混,刘闵年有三十尚未娶亲,终日浑噩,醉生梦死,广交穷凶恶极之徒,后来集结人数逐渐增多,达到一两百之众,落草为寇,无恶不作。

海锐年岁较大,无心应暇客栈生意,每日除了听戏饮茶,便是闻风垂钓。

张林夫妇婚后五年秋季

海锐与几位老友前日约定二日旭日东升之时出发前往溪边垂钓。

当天晨钟暮鼓,海锐在两人熟睡出发,待张林醒来已不见岳丈身影,由于前日打过招呼,两人并未当回事,岂料过了午时海锐仍未回来。

海芳惦念担心,遂唤张林去往溪边找寻,店内除夫妇外另有一名伙计,张林嘱托其小心应待,便独自出门寻觅海锐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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