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很轻易地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甩,沉默片刻,又拿起手机拨通了江和嘉的电话。
这时的江和嘉正算着题,拿起手机一看,是万年不联系的周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接了。
“什么事。”
“记不记得林织织。”
“哦,跟我表白的那个?”
“......”周湛手上拿着的笔啪地一下放在了桌上。
江和嘉记得自己表弟初中就有个暗恋的女生,只知道姓林,却没想到居然是林织织。
周湛:“江哥,沈岸他今天让林织织哭,明天我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哭都哭不出。”
江和嘉歪头,拖着尾音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周湛:“?”
从小到大,家里总拿江和嘉跟自己作对比,所以周湛压根没叫过一声江和嘉,更别说江哥二字。
如今“江哥”能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足以见得,周湛是个有骨气的耙耳朵。
不过,江和嘉也没多调侃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沈岸这个人,上次才教训完,他啊,太抗揍,得换个法子整他。”
“什么法子?”
周湛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嘴角抽了抽。
为了林织织。
忍。
手机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周湛出去倒了杯水,缓解心底被压制住烦躁。家里人早已睡下了。他一向没有早睡的习惯,又打了几把游戏,这才睡去。
次日,放学后,江和嘉发送了一个视频给周湛,其中就是在那小巷子里沈岸威胁林织织的监控视频。
他又让姜愈去问了林织织详细情况,得知前后事情后,又调取了那日沈岸在教室拿出手机给林织织监控录像。
江和嘉【我已经把视频全部发给教导处。】
“靠。绝。”
周湛【那你跟姜愈的事不得曝光了?】
江和嘉低头看手机,打字【我跟她的事你就别管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沈岸被全校通报批评,并给予留校察看处分。而江和嘉与姜愈的那段暧昧照片,因被林织织删除,而没有对证。
学校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诫江和嘉与姜愈要以学习为重。
之后沈岸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他那阴暗的一面。学校论坛上的校草排行榜中直接将他除名。
别来烦我【空有一副长相有什么用,没想到心肠那么坏】
陈三岁【听说他是因为嫉妒江和嘉才做的这些事,何必呢,本来他也不差】
科比的小迷弟【什么啊,大家不要墙倒众人推吧,显得你们很没品】
别来烦我【楼上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没品,他做的那些事就有品了?你不会是沈岸本人吧!】
周六,姜愈打开电脑,正打算查找往年的高考数学真题,却被手机里高霖反复发来的微信声打断。
高霖:“姜愈,你看我们学校论坛了吗?”
姜愈:“没啊,怎么了”
高霖:“就是沈岸啊,他现在被骂惨了,你不去看看热闹?”
姜愈盯着手机,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沈岸那双盯着自己阴郁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沈岸这个人带给她的感受很复杂,于是岔开了话题,不想继续讨论,“听说今天晚上有烟花展?”
“烟花展?今天?”高霖正坐在房间阳台上的藤椅秋千上晃荡着腿,疑惑地朝楼下正在打扫卫生的孙姨问道:“孙姨,今天有烟花展吗?”
楼下的孙姨闻声抬头,笑着说:“高小姐,今天有烟花展,你要去看吗?”
高霖想了想,回道:“去!帮我弄四张票来吧!”
“嗯,等下,六张,孙姨,帮我买六张票!”
还没等姜愈开口,高霖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姜愈淡笑,说道:“高霖,你钱多是吗?”
“还好吧,我至今还未曾感受到没钱是什么样的感觉。”
高霖是个争气的富二代,且是独生女。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外,并没有韩剧财阀里那种戾气。
姜愈也习惯了高霖的这种阔绰行为,没拒绝她,又随意问道:“你怎么买六张票?”
“因为我对林织织的义举很是欣赏。”高霖说着说着,突然坐起来,八卦地问道:“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周湛喜欢林织织!”
周湛?
姜愈想了想,这个人好像是江和嘉的表弟。从前见过,只是他经常眼睛长天上,从不正眼瞧他们。
听方修远说,是因为周湛活在了江和嘉的阴影之下,每日被迫听他亲爱的母亲念叨江和嘉有多优秀,他不服,于是对江和嘉从未示好过。
高霖又绘声绘色说了一大堆她觉得周湛喜欢林织织的证据。
于是,姜愈得出结论:是个能屈能伸的“织粉”。
周六一整天,姜愈都在房里做着数学题,高霖则忙着邀请其他人晚上一块去烟花展。
邀请之路很顺利,除了方修远那条狗。
高霖的电话打了过来,把昏昏欲睡的姜愈一下唤醒了,姜愈解那函数题怎么也解不出,差点就睡着了,她头脑清醒过来,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高霖暴怒的声音直接给她震清醒了。
“姜愈,你给我转告方修远那条狗,今天晚上他要是不来,你就跟他绝交!”
“我?”
姜愈抿了一下唇,叹气,拨通了方修远的电话。
方修远正窝在家里玩游戏机,接通电话外放声音,大声问:“什么事啊?”
游戏的声音顺着电话传来,姜愈的眼睫动了动,转达了高霖的那句话:“今天晚上来看烟花展,不然绝交。”
“啥?”方修远貌似听见了绝交二字,放下游戏柄,问道:“啥?绝交?”
姜愈简言意骇:“嗯,烟花展不来,绝交。”
周六晚上,天气很好,没有月亮。
一排六个人拿着票站在门口,前面人山人海。
方修远嗤声道:“高霖,你等下别被这人堆淹了啊!”
高霖瞥他:“你管好你自己吧。”
方修远:“那不行,你可是我的金主,我肯定要多照顾照顾你啊!”
两人针锋相对,不是冤家不聚头。
江和嘉插兜站在一旁,闲散道:“那等下正好你们两个一组。”
方修远的手顿住,回头诧异地望着江和嘉,“兄弟,不带这样重色轻友的吧?”
六人,三男三女。
一旁的周湛没说话,他身边站在林织织,但似乎注意力没放在这,一直看着一旁的老奶奶卷着棉花糖。
“你想吃?”周湛问。
林织织回过神,愣了下,说:“就觉得这棉花糖挺好看的。”
米黄色,她最喜欢的颜色。
周湛的视线从林织织身上移开,笑着说:“等着。”
他走到棉花糖摊前,对那奶奶说:“奶奶,一个棉花糖,黄色的。”
林织织没想到周湛会去帮他买,连忙跟了上去,发现他很细心地选了黄色。
摊主笑着说:“这是你小女朋友吧?”
“啊,不是。”林织织面色绯红,摆手道,“奶奶你误会了。”
摊主:“哈哈哈,我误会了,不好意思,你们还是学生,看我老糊涂了。”
周湛:“没糊涂,老板眼光好。”
林织织:“?”
方修远一行人呆住。
江和嘉说:“你不会想拆散他们吧?”
高霖咬咬牙:自己绝对不能棒打鸳鸯,更不能坏姜愈的姻缘!
方修远咬咬牙:怎么大家都像个孔雀似的开屏了,算了,牺牲小我,成全大家....
于是,他们互看一眼,“走吧!”
观礼台门口停着不少警车。宁市一年一度的烟花节总是举行的很盛大,连不少外国友人也闻名前来。
烟花展还未开始,但湖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放着些常见的烟花。
气氛已至,竟有些过年的感觉。
江和嘉走在姜愈的身后,他看着姜愈欣赏烟花的样子,嘴角上扬。
场内主持人开始控场,姜愈听见花炮冲上天的爆破声,她回头找江和嘉,见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于是她说:“和嘉,你离我近一点。”
江和嘉顿了顿,走到了她身边。
只见姜愈眼睛弯弯,看着江和嘉,眼睛里像有星星,她轻拉了拉江和嘉的手臂,说:“你看,我们的约定实现了!”
“什么?”
周围人声鼎沸,混杂着烟花坠落的声音,江和嘉听不清姜愈的话,但他看见了姜愈眼睛里的笑。
姜愈站在人群里,就那样笑着,背后的烟花在她身后绽放。
江和嘉不止一次问自己,这样灿烂的姜愈真的要留给自己吗?留给这样一个满心报仇的自己。
“和嘉?”姜愈叫着他的名字,踮着脚举手在他面前晃着,“你想什么呢?”
江和嘉突然很希望,人的记忆能像影片一样拥有保存,那他会选择永远保留这样快乐的姜愈。
“走吧。”江和嘉垂眼看姜愈,把手掌摊开在姜愈面前。
姜愈顿住,看着江和嘉的手,然后慢慢地,她将手覆在了他的手掌上。
江和嘉十指握住姜愈的手,一时整个手掌里裹满了温温热热的柔软感。
“人太多,别走丢了。”
观礼台,一行六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钱果然能使“鬼”推磨,居然能买到一排连续的位置。
方修远啧了一声:“高霖,你本事挺大。”
高霖白了方修远一眼,没理他。
方修远:“......”手里抱着高霖非要买的发光兔子发箍,嫌弃地掂了掂,粗鲁地往高霖脑袋上一戴。
“方修远!!你动作能不能轻点!”终于,高霖忍不住瞪他。
方修远回头,笑得闲散又浪荡,“不能!”
天上的烟花金灿灿地落下,映在湖面上。湖面有演员乘着小船跳舞,舞台上的歌手唱着悠扬的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姜愈忽然心里一紧,莫名感受心里在刺痛。
手被江和嘉紧紧握着,心里却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她偏过头,也不愿再看那烟花一眼,她注视着江和嘉,眼泪从眼角滑落。
江和嘉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头看她,见她睫毛上沾着泪珠,便伸手去摩挲,手滑过她的眼睛,手指上沾着她的泪水。
“你怎么了?”江和嘉温柔地低声问。
姜愈看着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忧伤,“和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以后会离开我们。”
江和嘉盯看了她几秒,默默收回了视线,“别想那么多。”
姜愈抿唇,点点头,很听话地没再说下去。
可是后来的烟花秀,再美的烟花在她眼里都只是一闪而过。
当晚回到家,姜愈捂在被子里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江和嘉持枪杀人,站在血泊里,满脸泪水地望向她。
她站在远处,跑向江和嘉,却怎么用力地跑,江和嘉都只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断地喊:“和嘉!江和嘉!你去哪!”
夜晚,屋内漆黑一片,姜愈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眼泪。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了?
姜愈总是感觉不安,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打开床头柜的台灯,屋内这才有了光亮。手机屏幕不停地闪烁着,她俯身拿起手机,发现周湛给她发了很多信息。
【姜愈,如果你早上起床看见信息,一定要给江哥打个电话】
【姜愈,你睡了吗】
【江哥他妈妈,去世了】
【我怕江哥受不住】
【你回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