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时。
风雪覆盖了大楚朝的琅琊郡。
郡中最大寺院净土寺的和尚了智在柳氏的拜托下,特地来到蓝山镇放牛村张家陋室,看望被贬谪回乡的状元郎。
张剑一才华如梦,一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便令净土寺名扬天下。
且张剑一为躲避女鬼,曾在寺院借读三年,如今高中状元,净土寺更是水涨船高。
了智和尚颇有道行!
一眼就看出张家陋室的书房外,有女鬼魂魄残存,再仔细端详窗台剑痕,恍然明白一些。
柳氏很是担心,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似乎一朝性情大变。
柳氏在书房外,对了智和尚低声道:“大师!孩子是不是被恶鬼附身了?”
了智和尚面露难色。附身?倒不至于,但被女鬼馋身子是真的。
了智和尚道:“柳施主,莫担心,状元郎许是遇到了仙家,故而开始想学剑了!”
“仙家?”
“便是江湖剑侠吧。”
柳氏再仔细瞅着房间内墙壁上挂着的长剑,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便转方向,冲进书房去,然后摘下长剑,愤恨道:“逆子!”
了智和尚摸摸短胡须,倒是宽慰柳氏:“柳施主,文武双修,岂不妙哉?状元郎若是能文能武,那岂不是天下苍生之福?”
柳氏方气消许多。
柳氏道:“大师,能行吗?犬子若是练习剑术,怕是耽误读书,那文采日渐走低啊!”
柳氏担心不无道理,若是因为练剑,耽搁读书,到头来,两头空,岂不是害了孩子一辈子。
天下娘亲一个样,宁愿让孩子一个方面精,都不愿学习几样,样样稀里糊涂。
了智和尚走进书房,道:“姑且让贫僧见一下状元郎可否?”
“犬子去镇上购买笔墨纸砚,过会儿就回来,请大师暂且稍等片刻。”
“好的。”
片刻之间,张剑一便从镇上返回,手中提着一只烤鸡和一瓶白酒,愣是没有笔墨纸砚。张剑一走进院落,便吆喝道:“娘!看我买的烧鸡和醇酒,这大冷天,咱娘俩好好吃一顿。”
柳氏直接从堂屋站起来,但瞅着张剑一提着烧鸡美酒走来,忙问:“儿啊!你要买的笔墨纸砚呢?”
“买那干啥?哪有这鸡肉、美酒香!”
张剑一因为最近想练剑,也便多了剑侠的豪情。
但柳氏差点被气得一摸额头,昏倒过去。
幸好,后方有座位,一下子瘫坐椅子上,直呼:“他爹啊!你在地府造了什么孽?要我儿性情改变这么大!”
张剑一皱眉,道:“娘!别怪爹,爹在哪都老实巴交的。孩儿性情一直如此,哪有改变?”
了智和尚端详张剑一,呵呵道:“状元郎,你性情虽没有变化,但有道是人有佛气,便是和尚,人有道气,便是道人,而人有书生气,自然便是读书人!可你现在……多了些剑气。”
“你这和尚倒是敢讲实话!比那些藏在心里的山野小民强多了。”
张剑一随口一句,差点将柳氏带走。
柳氏猛然惊醒,然后抄起八仙桌上的木棍,起身便冲张剑一挥去,怒斥道:“半年多不见,你就在金陵城给我学坏,好好读书不干,偏偏去学什么剑术?你这样子,公主还会嫁给你吗?”
“不会!”
“砰!”柳氏直接棒打逆子,骂道:“知道不会,你还练剑?”
“那就不练了呗!听娘的。”张剑一孝顺,不敢忤逆柳氏。
了智和尚则道:“状元郎天资聪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短短时间,便领悟些许剑侠豪情,可见聪明过人!只是,贫僧有言相劝,状元郎文气浩然,世所罕见,故而一路顺利,中状元、娶公主。若是放弃读书,专心剑道,怕是会得不偿失。”
柳氏捏着张剑一的耳朵,道:“听听,了智大师都如此说了,说!以后还用剑吗?”
“不……不用了。”
“那会不会专心回到读书上?成为千古第一读书人!”
“当……当然。”
张剑一此时心底有苦难言,若是没有老皇帝的养剑殿之约,自己怕会安分守己,系统至死都不激活。
然则,一朝想追寻无穷剑道,也忽觉得持剑也可为苍生。
那晚若能持剑杀了女鬼,不就能为民除害,让许多男子避免枉送性命嘛。
谁说非要读书人,才能平天下呢?
老皇帝那一句‘朕一剑可杀苍生,你满腹经纶,何能庇佑?’,虽然偏颇,但未必全错。
柳氏松开手,然后关心地凝视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了智和尚起身道:“柳施主,状元郎只是一时叛逆,不碍事的。贫僧这里有本佛经《难了经》,望状元郎没事读读,以解除内心的困惑,便不会沉溺于剑道之中。”
柳氏赶紧接过,感谢道:“多谢了智大师!”
“嗯。不过,请状元郎读完之后,给我写一些心得体会,贫僧以此窥测下,状元郎的文气是否恢复,再多给予几本。”
柳氏点头道:“我们一定会谨记大师的嘱托的。”
“那就好!状元郎之文才千古无二,切不可被埋没或湮灭啊!”
柳氏闻听,一拍张剑一的后背,气道:“还不赶紧谢谢大师,然后保证听大师的话,认真读佛经,做个千古不二的读书人!你那臭剑,娘替你收着,等娘哪天没了,你给我埋坟墓去。”
张剑一赶紧安抚道:“娘,您不要生气。孩儿……弃剑!”
柳氏方笑道:“这才是娘的好儿子!”
了智和尚也微微点头,毕竟在他眼中,张剑一确实乃文气至高的读书人,若是路走对,搞不好能羽化升仙,成为天上的文曲星。
那可是大机缘啊!
红尘里,剑侠数不胜数,大多都埋葬于青山荒野中。纵然恣意洒脱,却也无功于历史,只活的自己逍遥畅快。
读书人为万世开太平!
此乃大德。
于是,一整个冬天,张剑一便没有碰过剑,在柳氏的监视下,日夜苦读,终于将《难了经》读完。
张剑一也在“叮!文气+0,剑道-0.”的声响中。
文思泉涌!
便提笔写了一篇《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默写完《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后,张剑一感觉挺满意,就让柳氏在去净土寺上香的时候,顺道儿给了智和尚送去。
结果!了智和尚在读完那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后,热泪盈眶,哆嗦着对柳氏道:“状元郎,果然是文曲星下凡!柳施主,得加重药量。我这儿还有一百本佛经,您受累,都带回去吧!”
柳氏自然开心,原来儿子只是一时贪玩,稍微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那文气还是无法匹敌的。
柳氏疯狂点头,道:“大师!我下次推小车来,装一斗子。”
了智和尚尴尬一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状元郎的文气受损,怕很快就能恢复。
书生到底是书生!哪能问剑仙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