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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立冬

发表时间: 2022-11-15

已是深秋时节,落叶枯黄,秋风肃杀,寒意渐浓。

青山镇,青牛村的夜晚静悄悄地,一层淡淡的白色冷雾从半山坡上涌下来,漫过村子里连排简陋的木屋小院儿。

村子不大,不到一百户人家,子夜时分,村民们基本都睡着了,只有村西头一户人家屋里还亮着昏黄的油灯。

一只壁虎趴在纸糊的窗格上,好像在偷听屋子里的悄悄话。

偶尔会有一声蛐蛐叫,听起来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陈寒生的爹娘还没睡,爹的痨病越来越厉害了,咳嗽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穿过了大半个村子。

他娘还坐在床边纳着鞋底,旁边铺着裁好的棉袄、棉裤的布料和薄薄一层棉花。

这些布都是寒生娘自己织,自己染的。

天变凉了,村里别的孩子都穿上了夹袄,只有寒生还穿着单衣。

她这做娘的也心疼儿子,可家里穷,没办法,棉花和布只够做一套棉衣棉裤,实在没有多余的棉花和布做夹袄。

白天又下了一场透雨,院子里还是湿呼呼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啊,老话说得多好,可是,这对寒生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屋顶还往下漏着残雨,地上接着半个破瓦罐。

"滴答,滴答”。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儿。

陈寒生坐在屋子的角落里,一手拿着秃了边的破蒲扇,一手拿着一卷书册,就着微弱的火光,一边看,一边扇着一个土垒的小灶台。

灶台上是一个黑乎乎的药罐子,药罐子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把手已经断了,上面绑了一截短粗树枝,罐子口还箍了一圈铁片。

一旁的地上,放着一只缺角的黑釉粗瓷碗,碗底还剩下一点药汁。

药罐子里煮的药已经是第二煎了,家里穷,这些中药每一副都要煎三次,直到榨干药力为止。

就算药渣,寒生娘也舍不得扔,磨碎了,加上玉米面,蒸点药窝头给寒生爹吃。

陈寒生虽然馋得直流口水,但每次娘让他吃上一小块时,他总说:“还是让爹吃,爹病了。”

灶台下面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没了火苗,只剩下零星炭火,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着微弱的红光,偶尔“噼啪”地轻响一下。

药罐子里面是胡郞中给爹爹开的治痨病的中药,只是喝了大半年也不见好,近期反而更严重了。

陈寒生甚至怀疑起胡大夫的医术来,有时会从爹爹的书堆里找出几本医书来钻研,希望能找到更合适的方子。

这些医书是寒生的老爷爷传下来的,家里没人看,有一些甚至被糊了窗户,寒生爹看了心疼,就拿了过来,不过他热心功名,读的是四书五经,也很少翻。

陈寒生曾提出过要更换几味药的建议,但爹和娘只是把这当成小孩子的胡闹,根本没当回事儿。

爹爹是个落第的穷酸秀才,读了一辈子的书,什么功名也没捞到,也不会干农活,更不会治理家业,整日郁郁不乐,这痨病慢慢就缠上了他。

爹爹排行老二,说来也怪,奶奶待见老大,爷爷待见老三,偏偏一个老二,谁也不喜欢。

当初分家的时候,爹爹分的宅子最小,田最少,也最贫,肥田都分给了大伯和三叔。

可有什么办法?老人的话在家里就是法则,就是圣旨,爹爹也没有办法反抗。

陈寒生知道,爹爹得这痨病,和长期受气有很大关系。

陈寒生今年刚七岁,小小年纪就饱尝了人间冷暖,变得少言寡语,和村里的其他小伙伴格格不入,就喜欢一个人闷头看书。

好在家里还有娘,心灵手巧,日子虽然很紧巴,但好歹还能活下去。

但这一切,就在立冬这天轰然倒塌,爹爹在这一天走了。

陈寒生这辈子也忘不了立冬的那天晚上。

大伯三叔听到爹爹的死讯,当晚来家里议事,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怎么给爹爹处理后事,而是要把他家的田分出一半给大伯,理由是大伯家里有四个儿子,人丁多养不活,田不够种的。

三叔家就住在隔壁,膝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儿,竟把主意打到了他家的院子上,想把自家院子的界限向寒生家这边挪一挪,扩大一点,这样就能多养两只鹅。

讨论这些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在场,冷着脸,竟一言不发,默许了这种无理的要求。

任寒生娘怎么坚强,怎么心灵手巧,也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

眼看在这青牛村里无依无靠,生活也没了着落,处理完寒生爹的后事,娘就带着寒生回娘家去了。

陈寒生还记得走进莲溪村的时候,娘背着一个大一点的白花蓝底的粗布包裹,他背着一个小一点的,小包裹里面是娘给他新做的棉衣棉鞋,还有几本书。

村里的老人对着娘和他指指点点,看样子说得也不是什么好话。

当天夜里,舅舅和娘之间就爆发了一场争吵,陈寒生目睹了整个过程。

舅舅嫌娘不该回来,给家里丢人。

其实话里话外,陈寒生听得出来,舅舅是怕家里多出两张吃饭的嘴。

舅舅的话里还透露出要娘尽快改嫁的意思,说这几天就会张罗这件事,让寒生娘做好准备。

第二天,娘就不见了。

第三天一早,陈寒生再见到娘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坟包,孤零零的。

没有人来吊唁,也没有任何祭奠的仪式,就这样草草下了葬。

娘是跳井死的,这是村里一个好心的老太太告诉他的,娘家人对此没有向陈寒生吐露半个字。

第三天傍晚,陈寒生穿着娘给他做的新棉衣棉裤和棉鞋,带着孝,在娘新起的坟头前坐了一夜。

泪水早就流干了,他的眼是冷冰冰的,他的心也是冷冰冰的。

一大早,陈寒生就走了,他离开了莲溪村,这里不是他的家。

那天夜里,他回到了青牛村,给爹的坟上了最后一柱香,烧了些纸。

然后,他离开了青牛村,也离开了青山镇。

二个月后,在通往魏都大梁的官道上,一个身材十分瘦小的乞丐正在寒风中艰难地前行。

他的脸上全是泥巴,头发也乱得不像样子,薄薄的棉衣不知道破了多少个洞,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官道上来往的都是豪华的马车,高壮的骏马,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独自行走在路边,身子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这小乞丐正是二个月前背井离乡的陈寒生。

二个月以来,他不得不以乞讨为生,经常饿肚子,有时饿得狠了,就挖点草根,剥点树皮填进肚子里,只要不饿晕过去,能赶路就行。

这一路,陈寒生也长了不少见识,很多之前只在书上读到过的山川大河,风景名胜,他已经亲自走过不少。

肚子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他的眼界却突然被打开了。

他此行要去的地方,正是魏国的都城,大梁。

他听说那里是魏国最繁华的,最广大的都城,他想去那里找个活计,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饭,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一路上,就是这个简单的愿望,支撑着他熬过了许多个受冻挨饿的不眠之夜,一直走到现在。

“寒生呀,娘的乖儿啊,你可要好好的活着,争口气,活出个样子!娘和爹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这是娘跟陈寒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