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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茶楼

杨了个羊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是一座午夜才开始营业的茶楼,茶客来自五湖四海,各朝各代。有人间翘楚,有山精鬼怪,也有各国神仙。但难免有路过的大神,妖精、鬼怪,作乱的神仙,脾气不好。都市脑洞+都市异能+都市修真+灵异+天才+学生

主角:何不非,墨狄   更新:2022-12-10 13: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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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何不非,墨狄的其他类型小说《神鬼茶楼》,由网络作家“杨了个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一座午夜才开始营业的茶楼,茶客来自五湖四海,各朝各代。有人间翘楚,有山精鬼怪,也有各国神仙。但难免有路过的大神,妖精、鬼怪,作乱的神仙,脾气不好。都市脑洞+都市异能+都市修真+灵异+天才+学生

《神鬼茶楼》精彩片段

才5点多,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路灯已经开始一盏一盏地亮起来。街上见不到几个行人,远处的一两个也只是低头匆忙地赶着路。

一扇古朴的包铁木门,被何不非轻轻地推开。里面有点黑,静的怕人。

“嗯?难道走错了?”

何不非刚刚抬起的脚又后退了一步,欠身看了看门头上那块不起眼的招牌——子午茶楼。

对的,没错,是这里。

何不非再次抬脚,走了进去。进了门是一个10米见方的天井,地面是防腐木与玻璃拼接的,周围贴墙种了矮竹。正对着的是一面灰白石雕的影壁。暮色渐渐铺开了,影影绰绰地只看到些轮廓,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黑。

何不非笔直地站在天井正中。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

好半天才响起一道慵懒的女声:“进来吧!”

话音未落,四周的灯光骤然亮起,一下子黑夜尽退,四下亮如白昼,一座3层小楼现出了真容。

青砖白缝,拱形的汉白玉门窗,雪白的浮雕墙柱。整座楼典雅厚重,是那种古朴中透着摩登的民国风建筑。

天井里几个青石地灯也亮了起来,何不非绕过那面雕着九龙戏珠的影壁,看到一个穿着朱红色旗袍的绝色妇人正站在门里。

那女子大约30岁左右,雪肤红唇,梳着复古的手推波浪纹卷发,尤其是那旗袍包裹之下的凹凸身段,像熟透了的蜜桃,呼之欲出。

就是她脸上的表情,清冷严肃,没有一丝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跟我来吧!”女子的声音慵懒无神。

何不非踩着老式的木质楼梯,紧跟在那女子的身后,往三楼去。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茶楼里没有一个客人,甚至连一个店员都没有。虽然四下灯火通明,但莫名又静得怕人。

“可能还没到营业时间吧!”何不非在心里暗暗想着。

他们来到一扇房门前,那女子肃然站住,对着紧闭的房门柔声说道:“老板,面试的来了!”

“进来!”一个苍老但雄厚的声音。

女子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握住了门上古铜色的把手,轻轻转动,没发出一丝声响就打开了房门。

何不非大步走了进去,房门又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那是一间非常大的书房,古色古香。进门右手边是一排落地窗,正对着门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柜,放了满满一柜子的书,书柜前放了一张很大,很厚重的实木书桌。

书桌后的交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满脸皱纹,须发花白,戴着一副老派复古的黑框眼镜,身形干瘪枯瘦,腰背都挺不直,弯成了90度,整个人萎缩得只有常人一半大小。

老人伏在桌上,认真地看着何不非的简历。

“何不非,滨城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读,甲级奖学金获得者,曾经是苏省的高考状元,国际数学奥利匹克竞赛冠军,门萨俱乐部会员……”

老人看得是饶有兴趣,一边看一边还读出了声,边读还边用余光瞄向何不非。

何不非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略微有点尴尬。一个茶楼临时工的岗位,根本用不着这么正式的简历。可在招聘网站上他只有这样一份太过详尽的简历,当时投递的时候又懒得改。

“不错!”老人面上泛起了笑意,轻轻的点着头。

他从交椅上站起身,走到何不非面前。佝偻的身体在何不非面前显得非常矮小,不得不仰着头。

“你被录用了!”老人说完伸出了右手。

何不非有些迟疑,但很快反应过来,赶忙也伸出了右手。

还没来得及握上,意外就发生了。

楼下传来一声闷哼,像是刚刚那个穿旗袍的女子发出的。紧接着便是哗啦一声,像是很多杯碗被撞倒的声音。再接着,整栋楼的灯,齐刷刷的全灭了,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嘭!”

一声轰鸣,房门应声倒下,何不非下意识地扭头向身后看去。这一眼直惊得他如五雷轰顶,耳朵里嗡的一声,后背、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只见门口一团燃烧的火焰中间,站着一个蓝脸红发的怪人,那怪人有三只眼,全身皮肤湛蓝,赤眉獠牙,面目狰狞。他怒目中三道精光犹如实质,越过何不非,直射向身后交椅上坐着的佝偻老人。

“老伙计,我来取你性命!”

老人闻言,脸上竟浮起了笑意。紧接着表情开始逐渐扭曲,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似的从交椅上弹出,跳到了门口。

诡异的是,老人身上凭空多出来两只胳膊两只腿,变成了一个有四只胳膊四只腿的怪物。那两条多出来的腿特别长,至少有2米以上,膝盖微曲着站在地上,撑着老人原本佝偻的身体悬在了半空中。

何不非见状大气都不敢出,赶紧躲到一旁,缩在书桌后面。

耳边传来两人打斗的破风声,接着是桌椅破碎的声音,巨大的书柜摇摇欲坠,上面的书不断地掉落下来。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嘭!”

又是一声巨响,何不非藏身的书桌被震碎了。偌大一个屋子,满地的玻璃和木头碎片,何不非无处可躲了。

他看了看门口,离得太远,根本逃不出去。他只得缩到书柜一角的阴影里,惊恐地看着眼前缠斗在一起的两个怪人。

老人明显落了下风。那蓝脸怪人轻松躲过老人甩过来的一掌,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狠狠砸向老人的胸口。老人被击中,重重地摔到地上,身下的木地板也跟着坍塌了一大片。何不非好像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完了!何不非心里一阵发寒。

突然,他看到老人的后背隆起了一大块鼓包,接着背部的皮肉竟从后颈部开始裂开了。一个只有脊柱和四肢的奇怪东西咕蛹着从老人的背上撕脱下来。

还没等何不非反应过来,那东西就直奔着他弹跳过来。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看上去就像是人体的一部分残骸,没有了头和身子,只戳着一条细直的脊椎骨,蹬着两根残腿,甩着两根残臂,从背后一下子抱住了何不非。

何不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说不出话来,面如土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被那东西抱着,半悬在空中,双脚离地起码有一米多高。何不非惊恐地低头看了眼勒在自己胸腹上的两条手臂。

那手臂至少有两米多长,瘦的皮包骨,跟个竹竿似的。表面的皮肤惨白一片,毫无血色,冰冷得渗人。紧接着,何不非的尾椎传来一阵刺痛,后背感到一片麻凉,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何不非的脑袋里像一锅沸腾的浆糊,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疯狂涌动,有那个老人的,还有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的。但这些记忆大多残缺不全,根本拼不出任何完整的信息。

这些记忆组成的梦境,无穷无尽。何不非被困在里面,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6点钟,清晨的阳光透过破碎的落地窗,照到这间充满着陈腐气的屋子里。何不非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几本从书柜里掉下来的书,不远处的地板坍塌了一大片,四处是桌椅碎裂之后飞溅的碎片,落地窗的玻璃也碎了好几块,晨风钻进来,发出“呜呜”的轻响。

何不非挣扎着站了起来,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他出了房门,往楼下走去。

他看到地面、楼梯和座椅上落满厚厚的灰尘。鼻腔里弥漫着粉尘的霉味,到处都是空气长期不流动造成的腐朽气息,一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走出小楼,眼前景象更是让何不非倒吸了一口凉气。天井里布满了青苔,地板已经腐朽坍塌了,露出了底层的泥土。周围的矮竹早已枯死,只残留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枯枝,零零散散地戳在一旁。尤其是那影壁,爬满了苔藓,飞檐也残了大半。

何不非逃也似的冲出大门,他一口气跑到街上,直到跑过了两三个路口,看到来来往往的车流和行人,何不非才敢慢慢地放缓了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神刚刚平复了一些,何不非惊恐地发现自己腋下竟隐隐得多出来两只胳膊!特别小,像一对婴儿的手臂,细瘦冰冷,环绕在胸腹之上,股胯上还伸着两只小细腿,也如同婴儿腿脚般大小。

何不非瞬间如遭雷击,夺舍?寄生?变异?何不非越想越怕,脑子里思绪非常乱。

他四下看了看,这会路上行人不多,但还是会时不时走过两三个匆忙赶路的上班族。他赶忙躲到路边的一片绿化带里,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他试着动了动那两对多出来的小细胳膊和小细腿,竟如同驱使自己的四肢一样自如。

这时,一段残破的记忆突兀地浮现在何不非的脑海里。

原来面试他的老人名叫叶修文,是万仁宗七部之一东北分部的老板。

作为普通学生的何不非当然不知道万仁宗,但在老人的记忆里,万仁宗是当代修仙的第一大帮派,在华夏修仙人的小圈子里,可谓是家喻户晓。老人所经营的这间子午茶楼就属于万仁宗的势力,是万仁宗在东北的据点。

这几年叶老的修炼遇到了瓶颈,多年未有寸进。此消彼长之下,身后的魂骨开始蠢蠢欲动,慢慢蚕食着他的意识。眼看着用不了多久,它就能控制老人,成为那具躯体的主人。

叶老不想沦为那怪物的人肉傀儡,便找来人,要杀了自己,与身上那反骨同归于尽。但没想到的是,在最后关头,何不非被那魂骨相中,成了它的下一任宿主,叶老却一命呜呼了。

何不非想起自己昨晚被那一双冰冷的大手紧紧抱住的骇人情景。他是亲眼看见,那副诡异的手脚从老人的背部生生撕脱下来,然后……然后长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昨天看到的明明是2米多的大长胳膊大长腿,这会怎么变得这么小?”何不非在心里暗暗思忖。

“因为你太弱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何不非的脑海里响起。混合着机器音和电音。

“你是谁?”

何不非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四周。但周围根本没有一个人。

“我是你的魂骨,在通过你的第八对脑神经与你交流。”那怪声颤颤的继续说道:“如今你我同生共死,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刚换了新主人,我现在还很虚弱。你可以用意念……”

那怪声还未说完,便如同没电了一样突然就断了。

“嗨……嗨……你还在吗?”何不非连喊了两声,可那声音却再没出现。

何不非满腹狐疑,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能用意念随意地隐藏、召唤、驱使这副魂骨。

正当何不非躲在角落,研究自己身上的那幅魂骨时,一只灰白色的大手从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

何不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不等那大手靠近,便敏捷地跳开。他一转身竟看到了一个英俊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连帽卫衣,皮肤特别白,身材瘦削,看上去文质彬彬。他身上也长着一副魂骨,看上去要比何不非的大得多。灰白的长腿盘在少年的腰胯上,一对2米多的细长胳膊在他身旁随意的摆动着。

“0号魂骨竟然看上了一个普通人?”少年失声自语,满脸都是惊疑的表情。

“你是谁?”何不非皱眉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闻言收起了身上的魂骨和脸上复杂的表情,换上了一副彬彬有礼的谦和模样,微笑着向何不非点了点头。

“嗨!我叫苏恒,是万仁宗华北区的负责人。兄弟,请问你贵姓?”

“我,何不非。”何不非边说边接过那少年递过来的香烟。他平时并不抽烟,但他知道香烟是男人之间很重要的社交工具,便没有拒绝。

苏恒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先给何不非点上,之后自己也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何不非看着眼前这少年,稚嫩的面庞,表情和动作却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道和成熟,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别扭。

“冒昧问一下,你是叶老的什么人?”

何不非并没有回答苏恒的问题,只随口不经意地反问:“你来找叶老有事?”

“别这么紧张,你已经被0号魂骨选中,顺理成章的会接管东北部。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少年递给何不非一张名片,接着说道:“名片上的手机号就是我的微聊号,你加我好友,我拉你进咱们万仁宗华夏七部的微聊群。”

何不非看了眼苏恒递过来的名片,上面写着:万仁集团华北区总经理,苏恒。还有电话号码、网址和一个在京都的详细地址。

苏恒将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叹口气说道:“叶老可是万仁宗的老人,东北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很不寻常!”

苏恒边说边摆了摆手,拦住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接着又跟何不非握了握手说道:“东北这地界不太平,你刚接手,自然是忙得很,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联系,千万别客气。”

说完,苏恒跟何不非道了别,大步走向路边等着他的出租车。

他一时又好像想起什么,返身回来神秘兮兮地跟何不非耳语道:“我提醒一下何老板,你身上的魂骨还不稳定,但0号魂骨易主的消息,帮里已经传开了。你一定要小心咱们帮内部那些还没有魂骨的人!”


何不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虽然他有满腹的疑惑,但也不敢多问。目送着苏恒坐上了出租车,他赶忙摆了摆手,两个人像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热情地道别。

回到学校已经8点多了,现在是暑假,学校里只有生物科学系那边的大食堂还开放,何不非走过去随便吃了点早饭。

奇怪的是,今天一进校园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尤其是到了生物科学系这边,臭味好像更浓郁了一些。昨天他来这里还没闻到,自从有了这魂骨,何不非感觉到自己的听觉、视力、嗅觉都比以前灵敏了好多倍。

出了大食堂,一阵凉风吹来,又带来了一阵扑鼻的恶臭,熏得何不非皱起了眉头,好像是实验楼那边传过来的,何不非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脑子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着实让何不非心里一惊。按他平常的性子,与自己无关的事,向来都是漠不关心的。但此刻那栋楼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要他去一探究竟。难道这魂骨还影响了他的心智?

即使何不非心里异常不安,但身体还是忍不住向实验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据说是学校里最早的建筑之一,有近百年的历史。跟它同时期的老楼要么被拆了,要么重建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独留下了这一栋。因为被隔壁新建的图书馆大楼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这里显得有些阴暗。

前些年这栋小楼还被当做教学楼使用,但陆续有好几届老师、学生都以阴暗潮湿为由,拒绝到这栋楼里上课、上自习,于是学校就把这里改成了实验楼。

何不非推开实验楼西侧的小门,楼道里的声控灯随之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阴暗狭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接一间由教室改成的实验室。往东走大约50米,就是小楼中部的大厅和朝南开的正门。

何不非站在大厅正中的一尊铜像旁,使劲吸了吸鼻子,臭味好像来自东侧的地下室。何不非继续往东走,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他打开楼梯间的门,往地下室走去。越往下走臭味越浓,何不非心里竟隐隐有些兴奋与期待。

地下室的面积只有一楼的一半,有一半的空间被改成了车库。何不非看见实验室的铭牌上写着:生物育种专业研究生第026实验室,责任人:苏影。旁边还贴着实验室操作规范,和进出实验室的标准流程、注意事项。

居然是苏学姐的实验室,何不非嘴角浮现出一抹轻笑。这位苏影可是生物科学系的名人。长得极美,但是不苟言笑,性情古怪,被大家戏称为冰山美人。

当然,只有外系不明真相的舔狗们这么称呼她。在生物科学系系内,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女人来看,她是个只专注于学术研究的怪胎。

何不非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自己同宿舍的好基友于宏就是苏影的资深舔狗之一。这个暑假还特意不回家,留校免费给苏影的实验项目打工。

何不非在实验室的缓冲间穿上无菌衣,戴上口罩和发套,输入了实验室内门的密码,密码是苏影的生日,这串数字被于宏念叨过无数遍。

一进入实验室,何不非被一股浓烈的恶臭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在模拟月光灯的照耀下,何不非看到了一幅让人恶心至极的画面。

地上堆积着无数动物的骸骨,有腐烂到一半的牛、羊,更多的是兔子、猫、狗和鸡的腐尸,一些已经烂得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还有一些是刚刚抛进去的新鲜尸体。这些尸体上深深浅浅地覆盖着一层黑色的苔藓。湿滑黏稠的黑苔藓上还爬着无数只泛着绿色荧光的虫子。

何不非忍不住连续干呕了几声。让人无语的是,这几声干呕惊动了苔藓上的怪异虫子,引起了它们成片地暴走,无数个绿莹莹的毛毛虫,突然之间像发了狂似的,互相噬咬。

一个吞下另一个,就长大了一大圈,然后又吞另下一个,又长大了一大圈……这些虫子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米粒大小迅速长大成胳膊粗细,当然数量也在成倍的减少。

不过几分钟时间,何不非的面前就只剩下十几只半人高的巨型毛毛虫。这些虫子由五到六节半透明的球体组成,顶端长着一对钩状的大颚,两个大颚中间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眼睛。它们还在互相啃噬,还在快速长大。

何不非身上的魂骨突然自己冒了出来,细小的胳膊和腿都笔直的伸向面前恶心无比的毛毛虫。何不非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恐惧和兴奋,压抑和贪婪。他非常清楚,这矛盾的情绪一半来自于真实的自己,一半则来自于魂骨。

他害怕极了,但又无可奈何。

何不非四下看了看,在一旁的消防工具柜里取出了一把消防斧。他眼看着最后一只虫子吞噬掉自己的同类,变成了一只近两米高的巨大毛毛虫。何不非被内心一股躁动和狂热驱动着,向那只恐怖的虫子冲了过去。

他一斧头砍破了巨毛虫的一截身体,绿色浓稠的汁液瞬间流了出来。那毛虫吃痛,把身体弯成了弧形,转着圈朝何不非甩了过来,速度奇快,像一架飞速旋转的螺旋桨。何不非躲闪不及,被一下子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到墙上。

还不等何不非爬起来,巨毛虫的脑袋就直直地向他顶了过来。眼看那对锋利的大颚就要切到何不非的脖子,何不非下意识地用腋下那对小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一瓣大颚。

让何不非没想到的是,那一对小手坚硬无比,竟赤手将那毛虫的一对大颚掰断了。趁着魂骨控制住了巨毛虫的大颚,何不非举起消防斧砍在虫子的巨眼上,巨毛虫头部涌出一股黑臭的浓汁,痛的蜷成一团,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何不非又冲上去补了两斧头,直到那毛虫一动不动。

接下来的景象让何不非惊呆了。只见一缕缕黑气从毛虫的尸体上漂浮起来,尽数钻进自己身上的那副魂骨中。那一副手脚吸收了黑气,发出一阵“咯咔咯咔”骨节弹响的声音,在何不非惊恐的目光下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过了好一会,何不非试着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2米多的大长腿,又活动了一下腋下的大长胳膊,心里又惊又怕。

长大了的魂骨异常可怖,肤色青紫,冰冷干瘦,皱皮包着骨头,没有一点皮下脂肪和肌肉。能清楚地看到一根根突起的血管。何不非试着用魂骨向前迈了几步,这一步的跨度比平常人的两三步都大。更夸张的是那两对胳膊,由无数节骨头连接而成,灵活得像一条蛇。

“你是万仁宗的人?”一道清丽的女声悠悠响起。

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站在实验室门口。虽然看不到她的样貌身形,但何不非可以断定,来人正是这间实验室的主人苏影。想到自己没有经过允许,擅闯人家的实验室,再加上自己这一副骇人模样,免不了有些心虚。

“不是!”何不非答道。他赶忙收起了自己身上那幅看上去有些恐怖的魂骨。

“我看到了你的秘密,你是不是要杀我灭口?”女声淡淡地说着。若无其事地拿着工具开始收拾被何不非弄得一片狼藉的实验室。

“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何不非戏谑的回到:“这种级别外来物种的研究,你的实验室有资质吗?”

女孩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何不非,护目镜后面的大眼里射出了犀利的眸光。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忍不住都“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弄坏了你的实验材料,我赔给你。”何不非被苏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

“你赔不起!”苏影淡淡地说。

“多少钱你说个数!”何不非边说边帮着苏影将那只巨毛虫的尸体抬起来扔进了实验池里。池子里的黑苔藓像饿极了的猛兽一样,快速蔓延过来,不一会就覆盖住了巨毛虫的尸体。

苏影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实验室里就收拾利索了。她熟练的操作着仪器和各种实验器皿,认真地做着记录,完全不搭理杵在一边有点尴尬的何不非。

“你身上那东西很危险!”苏影突然主动跟何不非说道:“它有好几对发育不完全的脊神经,或多或少对你的身体有些影响。”

“怎么去掉?能手术摘除吗?”何不非赶忙问道。

“不知道,盲目摘除会有生命危险。”苏影走过来,示意何不非召唤出魂骨,她伸手在何不非身上摸了起来。

虽然苏影穿着防护服,但离得这么近,何不非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馨香气息。何不非脸上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起来。

“呵!你们学临床的这么不专业吗?”苏影看了眼面红耳赤的何不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戏谑地调侃起他来。何不非被她说得脸红的更厉害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何不非赶忙岔开了话题,边问边跟上苏影的步子,往实验室外间走去。

“我知道的不多,它可能是一种外来物种。”苏影说着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何不非,说:“这样吧,你免费到我实验室打工,我顺便研究一下你身上那东西。”

见何不非楞在那里,苏影笑了笑,回身往外走去。女神伸出的橄榄枝具有莫大的诱惑力,这个学校恐怕没有人会拒绝她的邀请吧?

苏影走进更衣间脱下了防护服,露出了她高挑清瘦的身段。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样式简洁,没有任何装饰,但能看得出来用料和裁剪非常讲究。

苏影将防护服扔进一边的专用垃圾桶,接着又随意地将头发梳理了一下,束在脑后。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肤色雪白莹亮,配上清冷的表情,和比同龄人略显成熟的气质,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尤其是她的那双黑眸,冷静深邃,仿佛能直透人心。

“我没空!”

苏影没想到何不非会这么直接地拒绝,她深深地看了何不非一眼,冷着脸自顾自离开了。

何不非是真没空,他要利用暑假勤工俭学赚够下学期的生活费。

何不非算是半个孤儿,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出了意外,去世了。父亲是个不着调的人,把他送进了一所寄宿学校后就没怎么管他,头几年还经常来给他送送学费、生活费,等何不非大一点,干脆就直接不见了。

差不多从高二开始,何不非就是靠各种奖金、助学金,以及偶尔出去勤工俭学来养活自己。他是去年苏省的高考状元,这个学校为了招揽他,开出了优厚的条件,8年本硕博直通,学费全免。但是生活费还得靠他自己想办法,昨天他就是去面试一份暑假临时工,时薪很高,2个月就能挣够他下学期的生活费了。

但谁能想出了这样的事。听了苏影说的话后,何不非心里更是忧心忡忡。自己当下这状况,哪里有心思,和多余的时间来撩妹。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身上这魂骨的源头是那个神秘的茶楼,自己应该尽快再去一趟,没准能找到解决当下困境的方法。

在老人的记忆碎片里,那栋茶楼是一间午夜时分才开始营业的神鬼茶楼,何不非决定今晚就要去看看。

昏黄的路灯下,何不非又站在了那扇古朴的包铁木门前,除了夜色更深了,和昨天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他小心地推开厚重的木门。

突然,何不非感到一阵眩晕,脑子里浮现出了整栋茶楼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在何不非的意识里,这茶楼好像活了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井里的苔藓快速地消退,翠绿的竹子一节一节地抽着芽,坍塌的地板很快地修复平整,那影壁也变得完好无损,飞檐翘角,上面雕刻的九条龙栩栩如生。

绕过影壁,宽敞的大厅里,摔落在地板上的茶杯碗碟全部都完好无损的回到柜子里。三楼书房里掉落的书也一本一本回到书柜里,原先摔坏了的书桌和椅子都恢复了原样。

整个茶楼瞬间灯光大亮,四下亮如白昼,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三楼书房的书桌旁,那个老人曾坐过的交椅上,此刻坐着的是何不非。

“老板,外面有客人想见您!”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啊?谁?我在哪儿?”何不非怔住了,有点恍惚。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昨天面试时见到的旗袍女子。

但让何不非震惊的是,明明是同一个人,长相、身材都一模一样,但此刻,这女孩看上去连20岁都不到,神色、气质也与昨天截然不同,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难道是因为她换了一个清纯可爱的双麻花发型?衣服也换成了一件缥色玉兰绣花的素雅旗袍。

“我们见过?”何不非警惕地问道。

“您这么健忘吗?”女孩皱了皱鼻子,有些嗔怪的看向何不非

“那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茶楼换了个年轻俊俏的新主人,我当然就不一样了!”女孩娇笑着冲何不非眨了眨眼。

“这么魔幻!”何不非瞪大了眼睛。

女孩被何不非的表情逗笑了,一双杏仁般的丹凤眼看向何不非,伸出了一只葱白玉手,柔声说道:“老板,您好!我是鹿琳琅。”

何不非下意识的握了握那只光滑柔软的小手,神情有些恍惚。

“老板?我什么时候成你老板了?”

“您已经与魂骨融为一体,若不接管这茶楼,难不成要拆骨?”女孩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又如何?”

“修行大成者拆骨也是九死一生,以您目前的修为,魂骨一拆,必死无疑。”

女孩歪着脸看着何不非,接着说道:“小老板天资了得,呵呵……又生得这么俊俏,千万别想不开,您可是前老板精挑细选的接班人。”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叶老有意为之?”何不非凝神惊诧的问道。

“小老板,您可还记得一个月之前……”

“一月之前?”何不非蹙眉想了想,“莫不是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何不非刚做完家教。

利用课余时间辅导一些初中、高中孩子的学习,做他们的计时家教是何不非平时非常重要的兼职。那天因为讲授得太投入,忘了时间,下课有些晚了。何不非为了赶在宵禁前回学校,便抄了一条以前没走过的近路。

途径一条热闹的夜市,夜市不大,但卖的东西挺古怪,都是一些中古的艺术品,有家居摆设、首饰、油画、书籍等等,绝大多数都是二手的旧物。

何不非在一家售卖旧书的摊位前停了下来,一本黑色猪皮封面的手钉书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从地上的摊布上拿起书,翻了起来。

这本书非常旧了,封皮被磨得乌黑发亮,但没有任何破损,而且手工很精致,封底用铜质的铆钉固定了一根同色的猪皮绳,拦腰系在书上。书不大,只比手掌略大一点,封面上凹刻的书名已经看不大清了。

何不非翻开书,扉页用一种独特的文字写了四个字:《魂师通鉴》。何不非很奇怪,这种神秘字体既不是汉字,也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但莫名其妙的,何不非就是认得。书的内页不过90多页,印的也是蝇头大小的这种神秘文字。

“这本书多少钱?”

正低头刷着手机的摊主听到何不非的问话,一下子站了起来。油腻的中分短发下,一张肥胖的圆脸堆着笑,他伸出一根食指,向何不非笑着说道:“1000块。”

何不非愣了愣,把书放回了原处,这个价钱对他来说太贵了。

“20块卖不卖?”一个声音从何不非的身后传来,一个身材矮小的驼背老人正站在何不非的身边,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胖摊主。

“卖!卖!卖!”那摊主却像见到鬼似的,根本不敢直视那老人的眼睛。像捣蒜似的不停地点着头,将那本书从地上拾起,递给何不非。

“20,你快付钱拿走!”见何不非并未伸手来接,有些着急的抖了抖手腕,催促道:“快点,快点,你快拿走!”

何不非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胖摊主和自己身旁那个脸上带着微笑的老者。他的确很好奇这本书上的内容,老板最后给出的价格也是低的离谱。但不知道这老者是什么人,这种明显偏袒于自己的强买强卖,何不非有些反感。

“我不要了!”

何不非站起身,对胖老板抱歉的点了点头。又转身礼貌地向老人微微地点头致谢。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何不非无意间跟同宿舍的于宏提到过那个夜市,于宏说那条街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夜市,一定是他记错了。何不非的方向感是非常强的,记错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两个人争论几句没什么结果,后来就算了。

要不是鹿琳琅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事。

“我在一个月前夜市上遇到的那个老人就是叶老板?”何不非恍然大悟的惊叹一声。

他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驼背老人的形象跟昨天面试他的那个佝偻老人的形象重合起来,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嘛!

“这是叶老板叮嘱我交给你的!”鹿琳琅说着,从书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和那本何不非在夜市上看到的猪皮手钉书。

何不非并没有着急伸手去接过来,他只是看着鹿琳琅,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一个月前,您误闯鬼市。按道理说,普通人的肉眼凡胎是看不见鬼市的,但是小老板你天赋异禀,合该有这样一番造化和机缘。”

何不非快速地搜索着脑子里残存的记忆碎片,结合鹿琳琅说的。他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处境。

这魂骨虽然危险,但也算是一种机缘。它随时有反噬的危险,但的确能让人肉体强健,获得普通人没有的大神通。

至于这茶楼,何不非看向了鹿琳琅,说道;“鹿姑娘,你是这茶楼的……”

“老板,您可以叫我琳琅,或者叫我鹿姐!”

“你看上去比我小吧?”

“但我实际比您大很多。”

“你多大?”

鹿琳琅没有立即回答,她从书柜里取出一对玉麒麟的印章放在何不非的面前。

“喏!这是我的本体,门口那一对石麒麟,也是我,我就是这座子午茶楼。”

“什么?”何不非惊得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上。

“民国三年,我由前老板炼化,设立于此,到今年……让我算算……已经有108岁了。”

“你好,鹿奶奶!”。

“老板,还请您庄重!”

……


“走吧,先下去看看,什么人着急见我!”

何不非背着他巨大的背包,双手插兜向楼下走去。

可让何不非万万没想到的是,茶楼里此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眼前的景象惊得何不非双手扶住楼梯扶手,再次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上。

昨天明明是一片颓败景象,此刻却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这些茶客的衣着非常古怪,古代的、民国的、现代的,应有尽有。

一楼中央的舞台上,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件青竹色的喇叭袖旗袍,端坐在一张古凳上。一首柔婉的《浔阳曲》正从她指间的琵琶弦上涓涓流出。

四周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茶座,里面坐满了人,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不断。十几个穿着水色短衫的伙计穿梭其中,不时有吆喝声传出:

“映月厅,精魂雪藕一盘,固魂子夜歌一盏。”

“子晓厅,红装甘露一壶,通灵冰角儿一盘。”

“小老板,您第一次来,要不我给您介绍一下咱家这茶楼?”鹿琳琅在何不非耳边轻声问道。

“简要说说吧!”何不非此刻有一种不真实感。

“咱们这茶楼每天夜里11:00开始营业,凌晨3:00闭店。贩卖各色茗茶和精致茶点。茶客来自五湖四海,各朝各代。有人间翘楚,有山精鬼怪,也有各国神仙。”

鹿琳琅说得眉飞色舞:“咱家这茗茶、点心,可不一般啊,那是采集了日月地灵、人间供奉,精制而成,是神仙鬼怪修炼升级,必不可少的佳品。而且啊……”

鹿琳琅神秘兮兮地对着何不非耳语道:“只要大神们愿意,我们可以获得茶客们的任意神通。”

“任意神通?”何不非眼前一亮,随后又沉声问到。“那这买卖的难处在哪里?”

“难处就是老板您要维护万仁宗的体面,护得住这一方百姓的和平安稳。如若不然,会被辞退,一但被辞,就得交还魂骨,难免有性命之忧。”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不是自愿的。”

“小老板,您可不是鸭子……”

……

“还是带我去见那客人吧!”

“小老板,找您的客人还在门外,他付不起茶费,进不了咱家的大门。”鹿琳琅不急不缓的说道。

何不非瞪了鹿琳琅一眼,抬脚下了楼。走出大厅,一绕过影壁,屋内喧闹的人声便戛然而止。

天上朦胧的月色,与小楼的灯光交织,将门后的天井照得一片透亮,几块玻璃地砖下,有几只红色的锦鲤结群游过,与周围的翠竹、假山相映成趣。

何不非推开酒楼的那扇包铁木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深夜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排路灯孤零零地站在秋风里。

周围的几家店铺早已关门歇业,只有这座茶楼的门前,还亮着两盏仿古的灯笼。

何不非四下张望,没看到人。他皱了皱眉,刚刚准备返身回去,耳边响起了一道脆亮的男声。

“嗨!你莫不是瞎了?”

何不非闻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突兀地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20来岁,高个子,乌黑的脸,破衣烂衫的,背着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帆布背包。

尤其是他穿的那条裤子,短了一大截,配上他细直的脚杆,高脚鹭鸶似的,那干瘦如爪的脚上只穿了一双露趾的草鞋,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老牌的乞丐。

“快给我缝一下肚子,我要赶着去北边!”那人说着掀开他身上那件破旧的粗布上衣,露出了一大片肚皮,上面赫然是一道撕裂开的巨大口子,几片耷拉着的肚皮,被北风吹着,呼扇呼扇得。

何不非看得是脊背发凉,强装镇定地问道:“阁下是常客?”

“不不不,你们这店黑得很,我很少来!”

这话说得何不非满脸黑线,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那男子毫无察觉,摆动着一只干瘦如材的大手,走到何不非身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上下打量着他。

“新来的?”

“嗯!”

“你们那老店主呢?”

“死了!”

“嘶!”男子吸了口凉气,皱着眉,再次认真打量起何不非。

“那你会不会补魂?”男子试探着问道。

“不会!”何不非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他此刻被这乞丐盯得浑身发毛。

“那个……无妨,我教你!”男子再次挥起大手,一把搭在了何不非的肩膀上,两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亲密得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友。

“那个,可有20块钱?”那乞丐压低了声音,问向何不非。

“啊?有,有!”何不非借此机会闪到一边,与那乞丐保持着一段距离,从身后的背包里翻找半天,找到了两张10元的纸币,递了过去。

“谢谢!在下木匠墨狄,小老板贵姓啊?”那个叫墨狄的乞丐接过20元钱,与何不非攀谈起来。

“我叫何不非!”

“何老板,这20块钱算我借你的,过几天,等我做几个五斗柜,去咸鱼上卖了就还你!”墨狄抖了抖那两张纸币,向何不非略一抱拳,就投进了茶楼门前那座石麒麟的大口中。

“小事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那不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何老板开门做买卖,这钱帐可不能马虎。”

墨狄边说边又伸出他瘦长的胳膊,鸡爪一般的右手再次搭在了何不非的右肩上。

“何老板,别客气,请进,请进!”

在墨狄热情的招呼下,何不非与他勾肩搭背地走进了茶楼。

一进大厅,墨狄见鹿琳琅迎了上来,便放开了何不非,再次挥动着他细长的胳膊,摇着他干瘦如材的大手,热情地打起了招呼:“鹿姑娘,咦!是鹿姑娘吧?许久不见,大变样了。快给我来一桶无限续杯的养阴凉茶。”

墨狄说完便轻车熟路的领着何不非来到了三楼的书房门前。

“何老板,劳驾您取那针线,帮我补魂。我这破烂壳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墨狄虽然粗犷,但也还算识理。虽然书房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未锁上。他并没有先主人一步进去,反倒是站到一旁,静等着身后姗姗来迟的何不非。

何不非刚进了书房,那墨狄便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何不非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墨先生,前老板走得急,没有跟我提过什么补魂技法。恐怕……”


何不非心虚,自己这啥都不知道就走马上任,的确是有些草率。话说这里怎么连个新手培训都没有呢?

“那魂师宝箱留给你了不?”墨狄急声问道。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何不非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那个黑色的木头盒子,问道。

“正是,正是!只要有这个宝箱,就得了!”墨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整个人急切地直奔着那箱子去了。那双干枯如鸡爪的大手眼看着就要抓上那箱子,却生生在半空中停住,收了回来。

“那个,何老板,劳驾您给打开一下。”墨狄搓了搓手,掩不住心里的急切,颤声说道:“我借您的针线一用,先随意地补两针,救个急!”

眼前这个黑色的木头小箱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像是古时候行医用的。何不非打开第一层的小抽屉,里面竟然有一套小巧精致的手术刀具,第二层是一套缝合用的圆针和线,第三层是几个瓷瓶封装的药剂。

这些古朴的器械,通体乌黑发亮,也看不出它用的是什么材质,但形状、大小跟现在的手术器械颇有几分相似。

“何老板,您要是不介意,老墨我自己动手了?”墨狄也不见外,边说边脱下了身上的粗布短衣,露出了残破不堪的上半身。

何不非看了眼墨狄的这具躯体,惊得一阵战栗。满眼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竟无一处完整皮肤,虽然还算壮硕,但右腰处裂开的豁口足有十多厘米长,也不见流血,伤口还不平整,像是被生生撕开的,如果依照正常的医学常识,这人怕是该死得透透的。

墨狄拿出药箱第二层的圆针和缝线。两只大手,分别伸出3根粗长的手指,捻住了那小针细线,笨拙地开始穿针引线,一边还不忘跟何不非攀谈起来。

“老墨这肉身是百年前一书生好心送的,跟着我行侠仗义,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激战,也不下500回了,每年缝缝补补,倒也还好用!”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那圆针,对着自己腰腹部的伤口粗针大线的缝了起来。那手法跟农村的粗懒婆娘缝被子似的,一针一线毫无章法,随意拉扯,那缝线穿过皮肉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听得何不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先生,要不我来?”

何不非有点看不下去了,好歹他是学医的,这外科手术缝合课他也上过,怎么着也比墨狄这手法专业得多。

“好嘞!谢谢何老板。您千万别跟我客气,叫我墨狄就行。老墨我虚长兄弟2000多岁,您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墨大哥也行。”

这墨狄看上去是个粗人,但这情商可不低,他接着说道:““虽然咱两这都属于手艺人,但你这个可比我这木匠活高级不少。”

墨狄说着把那圆针两只手拿着递给了何不非。神奇的是,那圆针到了何不非的手里,竟发出一声龙吟,针上的缝线也透着青碧色的荧光。看来这圆针竟还是个认主的。

“墨大哥,你这伤口是怎么弄得?”何不非忍不住问道。

“咳,上个月就裂开了,前些天也没啥事,就拖着懒得来补。这不今天刚听说漠村那边出事了,我寻思着赶快给补好了,明天我好过去看看!”

何不非又是被惊得不知道说啥。

这伤口虽然不小,但好在没有流血,也没有痛感,缝起来倒也不难。不得不赞一下这枚小圆针,相当称手。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入手寒凉,走针异常顺滑,比何不非平时上课用的普通圆针强多了。

“兄弟这手艺不错啊!”墨狄低头看着何不非的手法,那是相当专业!

何不非看着自己的杰作,也非常满意。不愧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标准的1cm针距,每一针的针尾都是标准的外科结。

墨狄又打开了第三层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瓷瓶,轻轻倒出一粒药丸送入嘴里。何不非抬眼看了看,那瓶上贴着“去腐生魂丸”。

吃下那药丸不大一会,墨狄那腰腹的伤口就肉眼可见的愈合了。可能是何不非缝合的手法精湛,就连那伤口的疤痕也淡的快要看不见了。

“老店主眼光独到,兄弟是天生的魂师。”墨狄看着自己的伤口,忍不住一阵惊叹。

“嘟——嘟——嘟——”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推门进来的是鹿琳琅,墨狄不等她言语,就赤着上身,大大咧咧的站到她面前。向她展示自己刚刚缝合好的伤口。

“鹿姑娘,你看呐!”墨狄一只大手啪啪地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开心地说道:“何老板这手艺了不得!”

鹿琳琅闻言竟伸出葱白的小手在墨狄的肚子上摩挲起来,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条新鲜的伤口上竟隐隐有魂力浮动,难道这世上真有无师自通的魂师?

“琳琅,何事?”何不非没有理会一旁的墨狄,轻声问道。

鹿琳琅被墨狄一打岔,差点忘了自己的正事。被何不非这么一问,猛地一拍脑门,凑到何不非跟前说道:“老板,来大活了!”

“鹿姑娘,你们这消息有点慢啊!”墨狄边说边捧起一大桶凉茶,精赤着上身大口地喝了起来。

鹿琳琅闻言脸颊一红,瞪了墨狄一眼,继续跟何不非说道:“漠村出事了,说是闹鬼怪。几天不到,已经祸害十多个人了。”

“这事归我管?”何不非惊得瞪大了眼睛。

鹿琳琅咬牙撇嘴,恶狠狠地看着何不非,心里的怨气恨不得全写在脸上:这新老板不上道,自己前途堪忧啊!

墨狄披上自己那件又脏又破的粗布短衣,伸出一只干瘦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何不非的肩膀,朗声说道:“兄弟,莫慌,你这也是第一天上班,难免不熟悉情况,大哥陪你一起去!”

“墨大哥仗义!”鹿琳琅听了墨狄的话,一下子喜笑颜开。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墨大哥对小店的服务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五星好评!”

“那赶快把帐结了,给我家小老板来个称手的灵器。”鹿琳琅向墨狄伸出一只葱白小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墨狄讪笑着连声应和。

只见他打开他那个破烂背包,从里面翻找起来。何不非和鹿琳琅好奇地围了上来,一股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那背包里啥都有。咬了一半的馒头,喝剩的矿泉水瓶,木匠用的大小刨子,各类凿子,草鞋、手机、木片、竹块……


“咦!这个可以!”鹿琳琅从一堆破烂中翻出一个竹片做的喜鹊。她也不知道摁了哪个机关,那竹喜鹊竟然飞了起来,围着他们3个绕起了圈子。

“奇技淫巧的蠢笨玩意,不好不好!”墨狄说着从背包的底部捻出一根牙签来。

“这个最实用了!”墨狄边说边闭目凝神,对着手里的牙签含混不清地默念了几句。然后,就把这根牙签递给了何不非。

“老板,您有了墨大哥给您独家定制的传道灵器,就能随机获得一项墨大哥的神通。”鹿琳琅在一旁给满头雾水的何不非解释起来。

“何老弟,你只要拿着这根牙签,念一句咒语,就能启动我独家的“非攻”技能,暂时把对方定在原地。”墨狄拍着胸脯说得吐沫星子横飞。

“打架最重要的是什么?”墨狄狡黠地笑着,问何不非。

“逃跑?”何不非盯着手里的牙签,想了想墨狄刚刚说的奇葩技能,狐疑地问道。

“何老板聪慧!就这一个技能,让我老墨几千年来,打架从来没吃过亏!”

“墨大哥可真是实在人。”何不非由衷的称赞。他对眼前这个糙汉子倒生出了不少好感。

“那咒语是什么?”鹿琳琅问道。

“你个笨蛋!”

“你骂谁呢?”鹿琳琅怒目瞪着墨狄。

“不是骂人,我是说这个牙签的咒语是:你个笨蛋。”墨狄赶忙解释。

“这咒语霸道!只要我家小老板没跑掉,就得挨一顿胖揍。”鹿琳琅打趣道。

“鹿姑娘见笑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嘛。”墨狄讪笑着自己找台阶下。

何不非被这两人一说一笑,逗得轻松了不少。既来之则安之吧。于是,便问道:“墨大哥,我们何时出发?”

“明天中午如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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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不非第一次晚睡晚起,等他睁开眼,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同宿舍的于宏已经出门去了。这是一间四人宿舍,不过常住的只有何不非和于宏两人,另两个室友出去租房子住了。

吃着好基友于宏给自己留的早餐,何不非翻起了那本由神秘字符写就的《魂师通鉴》。

按书中记载,魂师属于旁门左道,因有违伦理纲常,再加上修炼不易,太过依赖天赋,数百年也难出一个。因此这门绝技早已不为人所知。

一旦有天赋魂师面世,这本《魂师通鉴》便会现世寻找主人。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便是那百年难遇的奇才啊,何不非看到这里,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除天赋之外,魂师宝箱更是难得,里面的魂刀、魂针乃九天陨铁炼成,出世不过三套,早已零落各处,不知踪迹。说到底,这是一门无法传承的绝世技艺。

手法倒不难,有魂师根骨的人,器械在手即可操作。一切在于一个熟能生巧,简单的补魂织魂,基本上有手就行,能修补一些残破缺失的灵魂。

虽然这技能听上去有些鸡肋,但这魂师可通过修炼来提升技艺。共有5个级别,从低到高被称为:补魂人、织魂师、养魂师、精魂仙和元性仙,要是能修到后两层的魂仙级别就有点逆天了。仅靠一丝残魂就能逐渐精养出完整的三魂七魄。如果再和墨狄一样,能找到一副合适的肉身,岂不是能起死回生?

难怪这绝技会失传,的确是与天道相悖。不过按书中记载,至今还没有一人能修成魂仙,具体如何逆天也只是推测。

吃完早餐,看完书,已经接近中午了。何不非简单收拾好背包,来到了滨城火车站。

何不非老远就看到了逆着人流向他走来的墨狄。在阳光下,他除了邋遢些,穿得像个乞丐,与正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滨城到漠县要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明天下午才能到,接着再转乘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就到了出事的村子。

鹿琳琅提前给他两买好了软卧车票,还一人支了10万块钱作为差旅费,看来这酒楼真不缺钱。

墨狄一上车就跑到车厢外面找人聊天去了,不一会儿整节车厢都荡漾起他爽朗的笑声。

“你们是去漠县的斗鸡大会?”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看了眼墨狄,又转头看了眼斜卧在床铺上的何不非。

“什么斗鸡大会?”墨狄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最近在网上炒得可火了。”一个大约20多岁,满头卷发的年轻人边说边吃惊地看着墨狄。

胖子赶忙给墨狄科普起来:“漠县出了一种黑羽鸡,据说是一个留美回国的教授培育出来的。全身乌黑发亮,连鸡血都是黑的,散养在大寒山的原始森林。这鸡啊,是踩着大寒山的终年积雪,吃着密林里的野生草药长大的,野性未蜕,凶得很。但是口味特别好,还营养丰富,现在是漠县的一大特产。”

胖子说到最后还咽了咽口水。

“这鸡现在被炒得可贵了,在网上一只能卖到一千多。到了南方广省那边,甚至能卖出好几万一只的天价。”卷毛补充道。

“这辆火车上恐怕有一大半人都是去炒鸡的,这玩意太赚钱!”卷毛说到这里眼里放光,看来他此行也是想去赚上一笔。

“普通人已经赚不到钱了!”胖子讳莫如深的笑着说道:“鸡早就被内部渠道订走了。”

“咳,不指着赚大钱,能挣点零花钱也行啊!老哥这是有路子?留个联系方式呗!”卷毛呵呵笑着跟那中年人套起了近乎。

“这买卖短期内的确没啥风险,稳赚不赔。不过也就是一阵风!”胖子说着打开自己微聊的二维码,让卷毛加他好友。“我也没啥路子,就是有个亲戚在养鸡场打工,知道点内部消息。”

胖子边说边举着二维码,也加了何不非、墨狄以及车厢里其它两个一起聊天的人。

“我倒是听说漠县那边有些不太平。”何不非问到,有意想打探点消息。

“就是邻县几个眼红的养鸡户在传漠县闹鬼。漠县这黑羽鸡越来越火,抢了周围养鸡户的生意,恶性竞争呗。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反正我是不信。”胖子摆了摆他肥嘟嘟的小胖手,满脸的不屑。

他们又闲聊了一些漠县的风土人情、旅游景点,半天时间不到,相邻车厢的这四个人就熟络起来。软卧车厢是两个人一个小间,何不非和墨狄一个房间,胖子和卷毛就住在他两隔壁。

胖子大名李东来,性格很好,为人慷慨,买了几罐啤酒请大家喝,墨狄还去餐车炒了几样小菜,一路上他们有吃有喝,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

四个萍水相逢的人,因为说话投机,一直畅聊到列车熄灯才各自回去睡觉。

然而,这一夜似乎并不太平……


半夜里,列车越往北走气温越低,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车厢里的温度急剧下降,变得阴冷阴冷的,冻得何不非浑身直哆嗦。

半夜被冻醒,何不非迷迷糊糊地想起身看看是不是包厢的门没关严,漏风了。刚坐起身,嘴就被一只粗拉拉的大手捂住,吓得他一激灵,一下子清醒了。

黑暗里何不非努力睁大眼睛,原来是墨狄。墨狄一只手捂着何不非的嘴,一只手指了指车厢外面,示意何不非不要出声。何不非点了点头,墨狄慢慢放开了手,整个人贴在包厢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列车这会好像停了。这很常见,他们坐的这种专门跑省内路线的普快列车为了给快车让路,半夜在铁路的侧线上待避,有时候一停三五十分钟的都有。

“哒……哒……哒……”

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缓慢的脚步声,是那种类似于塑料拖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骨碌碌……”

不时还有弹珠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配上墨狄趴在门上的动作,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渗人。可车厢走廊上铺的是地毯啊,这声音有点不合常理!

何不非四下看了看,轻轻拆下车窗旁的应急锤,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也像墨狄一样趴在门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走了一个来回,在何不非他两的这节车厢门口停了下了。何不非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们现在跟外面那个人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门板。

何不非与墨狄对视了一眼,默默举起了手里的应急锤。他看到此时墨狄手里竟凭空多出了一把乌黑的长剑,看上去还真像一名古代的侠客。

“咳——”

门外那人发出了一声空灵的叹息,那声音仿佛是带着共振的冰柱,从耳朵直刺入脑仁,让听见的人从内到外,从灵魂到肉体发出一阵阵的寒颤。

无声地对峙了大约1分多钟,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人又走到了隔壁车厢门口,隔壁睡的是胖子和卷毛。

“咔!”

推拉门滑动的声音。他进去了!

何不非瞪大了眼睛和墨狄对视了一眼,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心里默念着“3……2……1……”何不非拉开门,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冲了出去。

胖子的车厢门是开的,何不非朝里面看去,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的北国女人,正坐在右边睡着的胖子身上。她肩上随意地搭着一件白色的狐皮披肩,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脖颈和一截白藕似的手臂,一双光脚丫就像在溪边戏水一样随意摇摆着。

如果不是在深夜昏暗的车厢里,如果没有她身下,胖子闭着眼痛苦扭曲的表情,眼前这景色可真算得上是一幅绝美的西方油画。

那女子看见他两,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狐媚的笑意,咯咯笑着站起身来。何不非看到她的脚下竟是悬空的,那一双雪白光洁的赤足根本没有踩到地面。

“咯咯……咯咯……”

她脸上的笑极尽妩媚,但是无端的透着一股阴冷幽怨,她就这样笑着向何不非飘来。

何不非看到迎面走来的女人不禁惊呆了,迎面走过来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黑色蓬松的云鬓下,是一张澄净安然的脸,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总是闪着盈盈的光。她脸上的笑容,每每绽放,总是能让这世间的阴霾尽数消散。

母亲举起右手,像往常一样,爱怜地抚向何不非的脸颊。何不非太怀念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了,那久违的,能温进灵魂里的暖是他整个童年最柔软的记忆。

何不非愣愣地站在原地,侧着脸颊,静静地等待着那双白皙纤长的手越来越近。就在那手即将如愿抚摸到他的脸时,何不非流下了两行泪水。

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触碰到时,那只手突然变得瘦骨嶙峋,皮肤也变成了渗人的青白色,指尖生出黑色的指甲,肉眼可见地爆长到十多厘米长

与此同时,何不非如同装了弹簧一般向后弹出,一下子站在了几米开外,那女鬼满脸惊疑地看着眼前悬空站在魂骨之上的何不非。

何不非其实早就看出刚刚是那女鬼造出的幻境,但是他太思念母亲了,哪怕他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想多流连一会。

眼前的女鬼,鬼相尽显,早已没有了刚刚的绝美模样,青面赤目,呲着獠牙,伸着两只鬼爪,向何不非抓来,速度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一把捏住了何不非的脖子。那双手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还没等那女子手上发力,墨狄的长剑就已经刺出了,黑色的剑气直刺向女鬼的后心,女鬼为了躲避剑锋,只得扔下何不非,虚影一晃,再出现时已经退到车厢尽头。

车厢里胖子那边喘着粗气,浑身剧烈颤抖着,“啊……”得一声,猛然从噩梦里惊醒。

“鬼啊——”

胖子一声撕破了喉咙似的喊声在车厢里骤然响起,几乎惊醒了半个车厢的人。

“咯咯……咯咯……”

那女鬼在车厢里快速的飘荡着,看了眼面无血色的胖子,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何不非使用魂骨还不熟练,速度上远远不如那女鬼。他甩着胳膊徒劳的弹跳了几个回合,被墨狄一把拉在自己身边。两人分别收起了魂骨和长剑,只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女鬼把整节车厢的人都吵醒了。

等大家陆续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那女鬼又像风一样,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真的有鬼!”胖子还在抖个不停。

“你是不是做梦了?”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叉着腰问胖子。

“我也好像听见了!”一个女人声音发颤。

“是真的,是真的!一个穿白衣服的女鬼,刚刚就站在那儿!”胖子指着自己车厢中间刚刚女鬼站着的地方,哆哆嗦嗦的喊道。

“我怎么没看到?”跟胖子同一车厢的卷毛睁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看着胖子和围在门口的一堆人。

“大家都回自己车厢!哪里有什么鬼,不要传播封建迷信!”值班的列车员过来了,把聚在一起的人都请回了各自的车厢。

胖子也在卷毛的安抚下重新躺下了。不一会,车厢又归于平静。


“墨大哥,你刚刚的剑呢?”何不非问道。

“呛……”

墨狄当空一抓,故意弄出一声金属的脆鸣声。墨狄将手中长剑递给何不非。

这是一把纯黑的铁剑,一米多长,通体墨黑无光,没有任何装饰,剑身也未开刃,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握在手上竟有些温热之感,毫无冷兵器的凌厉杀气。

“此剑名为墨阳,是我的生死兄弟!”

“这就是传说中九大名剑之一的墨阳剑吗?”何不非有些难以置信得问道:“传说中的墨阳剑,剑气遮天蔽日,剑出天昏地暗。可这把其貌不扬,看上去跟柴火棍似的。”

“呵呵,人不可貌相!”墨阳说着从何不非手里接过墨阳剑。

“呛……”

又是一声脆鸣,剑身猛地爆出一蓬黑色烈焰,整个车厢气温骤升,何不非离得太近,脸上被烤的火辣辣地疼。

“哇!酷!”何不非打了个响指。禁不住在心里想,什么时候他也能得一把神兵利器?这才配得上自己的新身份不是,哈哈哈。

“这把流星弩赠于你防身,看来漠县的事比预想的要凶险!”墨狄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弩递给何不非。

何不非闻言,心中大喜,想啥来啥啊!

他赶忙接了过来,定睛一看。墨狄还真大方,这小弩一入手就知道不是凡品。只比巴掌大一点,分量却不轻,像是某种合金打造。中间的机关箭匣里藏着十二支食指大小的短箭,弩弓还可以收起来。

“这把流星弩是老墨我两千年前捣鼓出的一个小玩意,用的是九天玄铁和夔牛的牛筋,非常结实。一次能出一箭,可连出十二箭。虽比不上诸葛连弩的十箭齐发,但胜在精巧。这箭头上涂了噬魂蛇的毒液,一般修为的鬼怪也能轻易射杀。”

“谢谢墨大哥!我没有啥回赠的,就请你喝茶吧,墨大哥来茶楼喝茶终身免费。”何不非没有跟墨狄客气,他现在太需要这个了。有了这把神弩护身,何不非心里一下子踏实多了。

“何老弟别客气,老墨与你甚是投缘,既然兄弟相称,就不要见外了!”

手里这弩太过贵重,何不非捧在手里,抬眼看向面前这个蓬头垢面,一如乞丐模样的人,心里有一股暖意。

这些年自己埋头读书考学,挤过一座又一座的独木桥,反倒把自己困在了方寸之间。他甚至可以几天不出实验室,几月不出宿舍,终年不出校园。

一想到毕业之后要面临的就业难题,以及以后不可避免的平淡生活,娶妻生子,生老病死……想到自己的生命终是这样一个跳不出的循环,便感到深深的悲哀。

他沿着众人都在走的那条路只一味地拼命奔跑,从未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忘了曾经的自己想要走更远的路,想去看更美的风景,想过不一样的人生。

墨大哥这般潇洒不羁,以及这两天的遭遇,都让何不非大开了眼界。这魂骨在身,如针芒在背,让自己时刻陷于从未有过的危机之中,但也如荆棘鞭笞,让何不非再一次充满了斗志,奔赴一场不可预见的未来,这可能就是年轻的意义吧!

早上6点不到,车厢里就闹哄哄的。经过昨晚那么一闹,有相当一部分人准备下一站就下车,立即返程,不去漠县了。

“你昨晚真的见到鬼了?”卷毛坐在过道边上的折叠凳上问胖子。

“嗯,是个女鬼!白衣服,黄头发。脸上刷白刷白的。”

“兄弟,你两昨天是不是也看到那女鬼了?”胖子突然想起来,何不非和墨狄当时就站在过道里。于是,便来到何不非的车厢,求证似的看着他两。

何不非和墨狄互相对视了一眼,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咱们要不要回去啊?”卷毛搓着手有些担心。

“我不回!”胖子沉声说道:“我侄子在漠村养鸡场打工,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打电话过去也不接,联系不上了。如果那地方真闹鬼,我更要去把他接回来。”

“你两呢?”卷毛抬头看向何不非和墨狄。

“我两……”何不非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随意编了个理由:“我两是去漠县出差,跟客户都约好了。”

“既然你们都不回,那我也不回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卷毛一拍大腿,决定也继续往前,去漠县。

“那咱们就结个伴,人多胆子也大些,你们说呢?”胖子问道。

“好好好,去你侄子的养鸡场看看,能不能搭个线,弄些黑羽鸡,咱哥几个一起赚一笔。”卷毛一下子来精神了。

下午两点多,列车就到了漠县。他们四人一起打车去往漠县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明天斗鸡大会举办的地方。沿途的户外路牌,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上,以及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上都挂着大会的宣传广告。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黑色大公鸡,旁边是一句霸气侧漏的广告语:漠县黑羽鸡,吃鸡界天花板!

到了地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胖子抢着付了车费,何不非有些不好意思,微聊转了个红包给他,他也没收。

办完入住,胖子微聊喊何不非和墨狄一起吃晚饭,说要请客,吃黑羽鸡。何不非也没客气,既然说好了几个人一起走,礼尚往来的机会多得是。连续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还真是饿了。

四个人又打了辆车,直奔城北一家鸡肉馆,当地大众点评得分最高的一家店,准备尝一尝传说中的美味黑羽鸡。

到了地方一看,门面还真不小,老大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老田家鸡公煲。这是一排平房小院。院子里露天摆了几张桌椅,都已经坐满了人,后面的四间平房算是包房雅间,这会也都坐满了人。

老板见胖子他们4个来了,就叫了一个伙计从柴房里搬出来一张油腻腻的折叠桌,支在了门口,又拉过来4个塑料凳,临时加了一桌。

胖子和墨狄两人都是常年在外闯荡的人,对这简陋的就餐环境毫不介意,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点了招牌鸡公煲,几个小菜和一箱啤酒。

卷毛借着等菜的当口,溜达到后院想看看黑羽鸡到底长啥样。胖子则拿起啤酒,给何不非和墨狄倒满,三个人先喝了起来。还没等他们第一瓶啤酒喝完,后院传来了卷毛的惊叫声。

因为昨晚的事情,他们三个人都心有余悸,一下子精神紧绷起来,直冲到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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