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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穿唐:盛世霓裳

流年慢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被父母之命逼进服装学院的穆念遥,却对考古情有独钟。在大学期间,她将自己的专业学得一塌糊涂。她家几代都经营服装公司,她又是独生女。所以,她无法逃脱接手自家衣钵的命运,这让她时常觉得闷闷不乐。这天,考古系的楚浩天约她一起去对新发现的一座唐朝旧宅进行考察。在考古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玉镯和几件衣物。看着这些物件,穆念遥觉得似曾相识。尤其那玉镯,似是对她发起召唤。她忍不住偷偷将那只玉镯试戴了一下,谁知,眼前景物越来越迷糊。一阵晕眩,她已身处一间斗室,耳畔有嘤嘤哭声。她朦胧欲醒,脖子处却传来阵阵疼痛,且让她无法发声。就在她虽神志清醒,可口不能言的空档,一些人物登场。从她们的言谈举止中,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穿越了。而她的新身份,竟是这家新纳的...

主角:林婉儿,唐风   更新:2022-12-13 17: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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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婉儿,唐风的其他类型小说《商女穿唐:盛世霓裳》,由网络作家“流年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被父母之命逼进服装学院的穆念遥,却对考古情有独钟。在大学期间,她将自己的专业学得一塌糊涂。她家几代都经营服装公司,她又是独生女。所以,她无法逃脱接手自家衣钵的命运,这让她时常觉得闷闷不乐。这天,考古系的楚浩天约她一起去对新发现的一座唐朝旧宅进行考察。在考古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玉镯和几件衣物。看着这些物件,穆念遥觉得似曾相识。尤其那玉镯,似是对她发起召唤。她忍不住偷偷将那只玉镯试戴了一下,谁知,眼前景物越来越迷糊。一阵晕眩,她已身处一间斗室,耳畔有嘤嘤哭声。她朦胧欲醒,脖子处却传来阵阵疼痛,且让她无法发声。就在她虽神志清醒,可口不能言的空档,一些人物登场。从她们的言谈举止中,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穿越了。而她的新身份,竟是这家新纳的...

《商女穿唐:盛世霓裳》精彩片段

“念遥,别睡了,快起来,老师叫你了。”同桌陈贝贝正一边死命地用胳膊肘捅着穆念遥,一边压低声音紧张地企图叫醒她,而此时她正睡得口水都在桌上汪成了池塘,。

可穆念遥突然弹起,对着陈贝贝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同时嘴巴里大喊:“我让你咬我,打死你。”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陈贝贝算是将穆念遥彻底弄醒了。穆念遥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茫地望着陈贝贝,问:“我面前不是一只对着我龇牙咧嘴,频频袭击我的大狼狗吗?怎么是你?”

一阵哄堂大笑,将迷迷糊糊的穆念遥彻底惊醒。

陈贝贝见状,将身子使劲往桌子下面缩了缩,拿书遮住脸,然后偷偷对穆念遥说:“你快扭头看看自己在哪里?这是学校的大课堂,不是你跟周公相会的地方。”

穆念遥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上大课。因为她刚才的失态,整个教室现在正哄笑一团,且都扭头望向她这边。她再望向讲台,发现老师正浑身僵硬地站在讲台上,明显地因为教学被打断,正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她觉得窘迫忐忑,就也学陈贝贝,准备将身子往桌子底下滑,可并未能如愿。

讲台上,老师站的威严、笔直。他一本正经地道歉,语气像是暗潮汹涌的平静海面:“这位同学,首先我向您道歉,我的提问,打扰了您的好梦,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穆念遥听了,不得不立即站起身,向老师道歉:“老师,对不起,我…我昨晚学习太晚了,就…就不小心在您的课上睡着了。我以后一定改正。”

老师听了,依然操着谦虚的口吻,说:“这位同学学习刻苦,精神值得表扬。那就请把刚才我提问的问题回答一下吧。”

穆念遥慌忙向陈贝贝求救:“什么问题?快告诉我!”

陈贝贝忙低声传达:“服装色彩的文化性和历史性涉及哪些方面?”

穆念遥磕磕绊绊地回答:“服装色彩…涉及……”

她一边压榨她那混乱的大脑,一边用一只手不停地捅陈贝贝。而陈贝贝正全力以赴地帮她翻书,企图找到问题所在的页面。

此时,老师挖苦冰冷的声音不耐烦地追了上来:“看来秉烛夜读,也并非读的我这门课。既然这样,你以后可以不选我这门课,免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穆念遥听了,不禁来气,在心里疯狂地怼着:你以为我愿意上你的课吗?要不是父母逼我,非学什么纺织服装专业,将来好继承家里的产业,打死我都不会天天跟这些布啊、服装啊、款式啊纠缠。

心念至此,她豁出来了,说:“服装色彩的历史文化性,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题目。首先,各朝各代都有自己的服装色彩和文化。比如唐朝,就偏好艳丽和大气的颜色,好彰显其盛世和洋气。大唐的服饰不止颜色华丽,且款式也端庄大气。问题我回答了,肯定不符合标准答案。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适,想请假回宿舍休息。您的课,我既然选了,就会肯定读到底的。”

说完,她收拾起自己的书包,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留下老师继续站在讲台上木立,脸色铁青。

穆念遥知道,自己这样做没好果子吃,这门课的学分,别想顺利拿到了。可天天读着自己不喜欢的纺织服装专业,她感觉生不如死。

从教室里出来,她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手机,像是企图给自己糟糕的心情和现实找到一个逃生缝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是楚浩天,她心中一动,连忙把电话接起:“喂,太好了,你这时能给我打电话。”

对方说:“又惹事了吧?贝贝都告诉我了。哎,总那么任性。”

穆念遥一听,不高兴了,说:“你也要来跟我说教?那还不如不要理我呢,我心情都糟糕死了。”

对方语气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不讲你了。打电话,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保准你听了心情就好了。”

穆念遥似是没有期待,语气灰灰的:“什么好消息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对方妥协,说:“好吧,我们导师有个考古项目交给我负责,是对大唐的一处旧宅进行考察。你不是一直对考古感兴趣吗,而且尤其喜欢唐朝?我想聘你做我这个项目的助理,不过,没什么报酬啊,就是顶多请你吃几顿饭。”

果然,穆念遥的好心情回来了。没错,她爱好考古。当初要不是父母逼着她改掉专业,她现在就不用这么痛苦地在纺织服装学院受苦了。

大学里,那么多人追求她,可她唯独接受跟这个考古专业的研究生楚浩天来往。所以,究竟她是喜欢楚浩天这个人还是喜欢他所学的专业,穆念遥自己根本就说不清楚。

他们来到现场,一座刚出土的废宅,在地下。面积不大,有两个工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挖掘着。

楚浩天递给穆念遥一双手套、一个口罩,然后将一个头灯小心翼翼地套在她头上,说:“你跟在我后面,注意安全,不要乱摸乱动,小心破坏了古物和现场。”

穆念遥给出确认手势,跟在楚浩天后面,小心翼翼地循着工人掘出的参差不齐的台阶,下到了地下现场。

目前,这个旧宅只挖掘出一方房间样的残垣。里面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家具,还有两个斑驳古旧的匣子。

工人手里拿着勺子大小的铲子、刷子等工具,在一点点地扩大着继续挖掘。楚浩天跟穆念遥,则对已挖掘出来的古董进行小心翼翼的清理、辨识和拍照。

他们聚精会神地工作。穆念遥更是心情雀跃,神情投入,跟大课堂上昏昏欲睡的那个穆念遥完全判若两人。历史的片羽鳞爪,似乎都能治愈这现实的拧巴。

一会,几样家具就清理出来了,楚浩天一边给家具拍照,一边问穆念遥:“考考你,这几样家具,你可能识别出来是什么?”

穆念遥一边记录一边笃定地回答:“这个缺了两条腿的,应该是一张桌子。你看它一边卷翘,另一侧虽被腐蚀磨损,但感觉也有卷翘的痕迹。所以,这应该是古代的书桌,叫“翘头案”。浩天,你觉得对不对?”

楚浩天看着她亮晶晶兴奋的眼睛,忍不住拿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地说:“怪不得被老师赶出教室,看这心思全用在这里了。”

穆念遥嘟起嘴来,不高兴地反驳:“哪是被赶出教室?是我主动离开教室的好不好?”

此时,楚浩天已经将眼睛盯在那个斑驳的铜制妆奁上了,可穆念遥还在一样样辨识着其他家具:“这几个应该是月牙凳,你看它们有弧度,而且凳足都是云意头装饰,虽然都已经残破不堪,但其纹理还是依稀可辨……”

楚浩天打算了她:“念遥,先不管那些家具。你过来看,这个妆奁里都有什么?”


念遥起身,来到浩天旁边,发现妆奁已被打开。

奇怪的是,这个妆奁,从外表看,已经斑驳残破不堪了。可打开后,里面的物什却光亮如新。

东西不多,有几只步摇、一个玉镯、还有几枚银制和金制开元通宝。这几样东西,用一块绢帛包着。绢帛已经完全软糯如浸过水的纸,一碰就簌簌如絮,完全无法辨识其纹理和质地。可这几样首饰钱币,却完好如新。

楚浩天已经不再有心思去考念遥了,他自己兴奋地如获至宝,说:“念遥,我们真收获大了。你知道这几枚开元通宝可是稀缺的紧。这就像是我们现代一些人收藏的某个年份发行的钱币一样。这种金制和银制的开元通宝,正是古代收藏款的钱币。”

念遥的目光却被那枚玉镯死死地牵着,心不在焉地应付:“是吗?那有什么稀奇?收藏款钱币很多人家都会有吧?”

楚浩天听了,更加兴奋地卖弄:“那可不是,这种钱币,还不是专门发行的,是要靠皇家赏赐才有。说明这家人家,跟皇家有关联。所以,这个旧宅刚开始考察,就给了我们一个开门红。念遥,我们有的玩了,我要立即向我的导师报告,让他加派人手。”

念遥继续应付道:“嗯,好!”

这时,楚浩天终于发现了念遥的异样,他始将目光投向念遥,发现她正拿着那个玉镯,表情甚是迷惑。

楚浩天将玉镯拿过来,对着头灯的亮光照,顿时地下整个笼罩在一片绿莹莹的翠色里,玉镯晶莹剔透。

两个工人也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随着这一汪翠绿荡漾。

楚浩天忍不住赞叹道:“这玉镯成色顶绝,价值一定不菲。这家人肯定是大富大贵之家。”

念遥将玉镯从楚浩天手里拿过来,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摩挲,困惑地说:“很奇怪,我总觉得这玉镯很熟悉,像是我戴了很多年一样,好像就是我的!”

楚浩天忍不住又给了她额头一指头,调侃道:“我们可说好了啊,你是免费给我做助理的。我最多事后请你吃饭。你要实在喜欢玉石,大不了我到时候买个样子差不多的送给你。这是古董,你可别异想天开啊!”

穆念遥听了,忍不住笑骂:“你想哪去了?我就是觉得似曾相识而已。”

说完,穆念遥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那两个工人师傅正在聚精会神地挖掘着。她就凑到楚浩天耳边,压低声音说:“哎,我就想偷偷戴一下,别人也不知道,这没问题把?”

楚浩天看着她渴望的眼神,不忍拂逆,就将她拉到一堵残垣角落,悄悄说:“就一下啊?戴一下就赶紧褪下来,弄坏了,我们可就犯大罪了。”

穆念遥连连点头,内心雀跃兴奋,她伸出纤细的手腕,让楚浩天帮她小心翼翼地戴上。

玉镯顺畅地滑到念遥的手腕上,刹那间,穆念遥感觉似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从记忆深处翻涌出来,一时间挤在脑海里,纷乱喧嚣,像是火山要喷发,地球要爆炸一样。

她面孔惊恐痛苦,眼神求救地望着楚浩天,气息紊乱:“浩天,快,快帮我取下来,我感觉不对。”

楚浩天看她脸色突然间苍白痛苦,大汗淋漓,也立时慌乱,忙将手镯从她手腕上往下撸。可奇怪的是,明明很顺畅就戴上的手镯,此时却死活褪不下来。

穆念遥越来越痛苦,似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艰难地催促道:“快,快一点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楚浩天还在拼命想办法将手镯往下褪,这时,念遥只觉眼前像是一座山轰然迎着她盖了下来,将她砸在了底下。

地下考古现场,唐朝旧宅的一面残垣倾塌了。

穆念遥似是被吵闹哭声吵醒的。

“珠儿,你是怎么照看你家小姐的?刚来第二天就出这样的事,这不是害我们唐家吗?去,给我到日头底下跪着去,要是你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你打发给人贩子。”

说话的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语气恼怒威严。一直哭的该是那个叫珠儿的,她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老夫人开恩呐!自我家小姐嫁过来,不吃不喝还总是哭,我就日夜不离地伺候。昨天中午,我看她睡下了,实在是困的不行,就打了个盹。谁知小姐就想不开,上吊了。老夫人开恩呐!”

老妇人威严的声音再起:“你别哭哭啼啼的,先去跪着。你家小姐没事还好,有事谁都别想好。出了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唐家颜面何存?佩儿,去,把她带出去。”

一个女子的应声,不多时,哭声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穆念遥被这些嘈杂的声音越吵越清醒,她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床边垂着帷幔,帷幔被床头两角上的金色铜钩勾起,看起来,一切古色古香。

她试图转动脑袋看向嘈杂的人群,却被脖子处传来的一阵剧痛阻止。她试图发声,发现脖子像是被扼住了一样,吞吐困难。

她又抬起手臂,拽着帷幔,企图坐起。帷幔头上系着铃铛,被她的拽动振响,将人吸引了过来。

一张严肃的面孔,上了年纪,目光冷漠凌厉,正对着穆念遥的面孔横扫。她身后,一左一右两个女子,年纪跟穆念遥相仿,也看向她,面容似笑非笑,似是充满了鄙夷。

穆念遥觉得很奇怪,这几个人皆是古人装束,盘着古人发髻,发髻上插着步摇,身着宽大的襦裙。那个老妇人穿的是一件棕色襦裙,边缘用金丝线绣着花纹;而旁边两个女子,都着齐胸襦裙,颜色鲜艳,一个是石榴红,一个是桃红。露出里面穿的短上衣,领口处也绣着精美的花纹。

这些服饰,只有在博物馆,或者一些影视剧中才得见类似。所以,穆念遥心念电转,难道自己在什么剧组吗?

她张了张口,奈何依然不能发声。

老妇人开口了,语气既不耐烦又冰冷:“林小姐,既然你已嫁入我们唐家,那就是唐家的三夫人了。你的一言一行,就要顾及我们唐家的脸面和名声。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入我们唐家第二天,就上吊自杀?你这样置我们唐家于何地?”

左边那个女人也开口了,神色甚是鄙夷:“妹妹这是为何呢?是因为早晨去给老夫人问安时,老夫人给你立了立规矩就不高兴了吗?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唐家是大户人家,规矩自然要严苛些。你既成了三夫人,可就不能再耍你林家小姐的脾气了。”

老夫人听了,忍不住又朝着穆念遥睥睨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右边那个女人倒是言语温和的很,她体贴地说:“妹妹,断不可再行此自伤之事了。以后我们大家都是姐妹了,彼此要互相照应扶持,有什么幽闷之处,就来我跟余姐姐处多走动走动。我们姐妹说说话,排遣排遣。”

穆念遥只有听着的份,想发声却发不出来,心里又急又怕,忍不住眼角渗泪。

老夫人见了,语气缓和了下,说:“你看,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好说话之人。想必你是刚离家,不适应。以后,多听她们俩人的指点,断不可再行此等害人伤己之事了。”

此时,一个丫鬟样打扮的女子进来,对老夫人报告说:“珠儿已经跪在太阳下面了。恰巧碰见大少爷回来,对着珠儿盘问了半天。”

老夫人身旁的两个女人听了,忙敛容收束,往旁边退去。老夫人问:“大少爷呢,佩儿?”

那个叫佩儿的丫鬟忙应答:“他往书房去了。”

老夫人又说:“佩儿,你去把珠儿叫回来吧。就说,她的主子醒了,让她好生伺候着。”

佩儿应声离去。

老夫人对退到床两侧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说:“行了,我们也走吧。我儿唐风过会肯定会过来来。我们在这里,多有不便。”

穆念遥越听心里越觉得惊恐:难道,自己穿越了?


几个女人都走了,珠儿双颊绯红,眼睛也通红,出现在穆念遥的视野里。

她喊了一声“小姐”,接着,眼泪就簌簌而下。

穆念遥心里恼火的很:你哭什么哭?我喉咙里都起火了。

珠儿见穆念遥只能用眼睛焦急地望着她,张嘴却不能言,哭得更凶了:“小姐,他们唐家真是欺人太甚。你都这样了,也不给你请个医生。老夫人说是这事不能外传,而且,刚才唐少爷问了你的情况,也没有为你延医问药的打算。没人管你的死活,我又出不去。”

穆念遥一听,这是直接穿了个受虐的命,气的喉咙里呼噜噜响,然后觉得嘴巴里一甜,竟吐出了一口血。

然后,才勉强可以吐出一个字:“水。”

珠儿见状,也忘了哭,忙去倒水。然后将小姐扶起来,一点点把水喂上。穆念遥喝了一杯水后,觉得舒服了很多。她在珠儿的帮助下,靠在床头,开始慢慢打量这个房间。

不得了,全是古董。

一张翘头案书桌,就摆在房间一侧。书桌旁是一个精美的梨木书柜。

另一侧,应是一个“板足案”样的餐桌,看来并非当做餐桌用。因为“板足案”周边,摆放了四把月牙凳。

还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一面铜镜。

穆念遥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她跟楚浩天正在考察的那座地下唐朝古宅吗?难道,自己直接穿越到了这个大户人家。

珠儿见穆念遥似有恢复,忽然来了胆气,说:“小姐,你且歇息。我这就去找姑爷。求他来看看你,帮你叫个医生来。我要是能出去,就一定立即跑去通知林老爷,告诉老爷和少爷,唐家是如何欺负你的。”

穆念遥听了,急忙抬胳膊想摆手,阻止她去。自己这还躺着呢,见什么姑爷。奈何嗓子疼痛如火,发声艰难。未及阻止,珠儿早已跑远。

唐家大少爷,也就是她的夫婿?且看看是个什么人吧?不会命这么悲催吧?看起来,这一家的女人没个善茬,唯一的指望,就在这个唐家大少爷身上了。

穆念遥正自暗暗祈祷,珠儿就垂头丧气地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瓶药。

穆念遥拿目光向珠儿问询,珠儿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小姐,姑爷他…他说,小姐此时想见的人定不是他,而是胡公子。不过,姑爷给了药,内用的桂枝汤,还有外敷的花油,让我仔细照料小姐。”

穆念遥心里不禁骂道:完了,这一家没一个靠谱像样的依靠,以后就得靠自己了。

她对珠儿比划着,把药拿给她吃。珠儿见状,忙伺候穆念遥服药,神情大为放松。

穆念遥吃了药,觉得体力不支,跟珠儿比划自己要睡一觉。

珠儿忙点头,伺候她睡下。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耳听得有人呼唤:“小姐,小姐,醒醒。”

穆念遥翻个身,用腿夹着被,嘟囔道:“别吵,让我再睡会。”

可唤醒她的声音特别执着:“小姐,你可是觉得大好了?都能说话了。快起来,姑爷来了。”

穆念遥继续闭着眼,烦躁地说:“别吵了,我不要去上那个破课,给我请假。皇帝来了我也不起来。”

说完,将被子拉上去,把头蒙住。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洪亮地响起:“你家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吗?能说能睡的?珠儿,你下午去我那里哭哭啼啼的,是何算计?”

珠儿忙扑地回复:“姑爷,不是的,小姐下午确实话都说不出来。可能,可能姑爷给的药特别好用,所以,才恢复如此迅速。”

穆念遥呼地将被子掀开,迷惑地念叨:“姑爷。”

然后睁开眼,目光触及床慢、案几,才慢慢回忆起来自己的遭遇。

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一个男子身上。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屋内烛光摇曳,在每个人脸上都投下了暗影。穆念遥发现 “板足案”旁的月牙凳上,坐着一个神情冷漠的男子。看起来面容俊俏,身量高挑。

这就是她的夫君了,她想,长得还行。

珠儿此时已帮她坐起,珠儿还想帮她下床,可穆念遥觉得身子还是发软,就对珠儿说:“我没力气,你还是帮我靠在床头吧!”

珠儿着急,低声对穆念遥说:“小姐,你得下床拜见姑爷。”

穆念遥听了,不禁生气:“为什么我要下床?我没力气。他都不来看我,我还得下床,哪有这个道理?”

虽然穆念遥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都清晰地传到月牙凳上坐着的男人耳朵里。他冷哼一声,说:“林婉儿,你不必如此骄狂,我知你心意。既然你无意做唐家三夫人,为什么还要答应这门亲事?”

穆念遥听了,迷惑地望着珠儿。珠儿一直喊她林小姐,想必,这是她的新名字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珠儿只垂头听着,不敢言语。

唐家大少爷继续说:“既然你属意胡家公子,我自不会对你强求。你且耐些时日,等时间长一些,我们唐家自会找个由头,我跟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合离。在此期间,还请你不要再生事端,以给我们两家留些颜面。毕竟,你也是我唐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在此期间,希望你守住你的本分。”

什么?合离?穆念遥心想,这可真是衰到家了,胡公子又是谁?

但是他的态度,说话的骄狂语气,着实让人生气。念至此,穆念遥,不,现在是林婉儿,也冷冷地回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你一口一个唐家颜面,看来,活得甚是虚伪。”

大少爷听了,气得腾地从月牙凳上弹起,将珠儿吓得赶紧跪下。

他向着林婉儿的床前逼近了几步,林婉儿看着他气愤的脸,不禁有些心虚,不由地往床深处缩了缩。

他在床前几步远处止步,愤怒地说:“放肆,是你不守妇道,新婚之夜就羞辱于我,且第二天还上吊自杀,羞辱我们唐家。此时还敢言语如此放肆!”

林婉儿见他如此盛怒,再不敢搭言。

他说完,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林婉儿叫跪在地上的珠儿起身,问:“珠儿,你快起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啊?”

珠儿地盯着林婉儿看了一会,疑惑地问:“小姐难道将一切都忘记了?”

林婉儿只得撒谎说,之前的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让珠儿给她细细讲来。

珠儿说:“小姐,也不怪姑爷生气。你昨晚在洞房大闹,差点没伤了姑爷。气得他当场离去,在书房睡的。老夫人知道了,今早对你立规矩,惩罚了你。你就…就想不开,上吊自杀。”

林婉儿一听,确实挺闹腾,就又问:“那我为什么要大闹洞房,而且还上吊自杀呢?”

珠儿忍不住喊了起来:“小姐,你…你难道连胡公子也忘了?你在跟唐家大少爷的洞房里,拿着剪刀自卫,说你生是胡文斌的人,死也是胡家的鬼,骂姑爷是拆散鸳鸯的恶人,让大少爷不能近身。你说,这哪个男人能忍得下呢?”

林婉儿一听,这还有个胡文彬,又是个什么人呢?

哎,够乱的了。

她疲惫地对珠儿说:“哎呀,不管这些了。珠儿,哪里能找到吃的,我饿了。”

珠儿将目光转向刚才他坐的地方,那个几案上,摆着一碗粥和一份小菜。

珠儿小声说:“刚才姑爷来时,吩咐人送过来的。”


穆念遥,不,以后应该叫林婉儿,经过一夜昏昏沉沉的睡眠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她看了看手上那只玉镯,心想,都是它惹的祸。然后就使劲把它褪下,奇怪的是,当时楚浩天死命都褪不下来的镯子,她轻松一撸就褪下来了。

她闭眼等着,看能不能再穿回去,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小姐,你醒了?”

她睁开眼,见是珠儿。正惊喜地上下打量着她,高兴地说;“小姐自己都能坐起来了,看来是大好了?可是要起床?我服侍小姐穿衣梳洗,然后,去老夫人处……问安?”

林婉儿颓然叹了一口气,说:“嗯,除了脖子处还有些发紧疼痛,也没其他不适的感觉了。你且帮我把这玉镯收起来,别丢了。”

珠儿麻利地接过玉镯,说:“是,小姐。这是夫人在小姐出嫁时亲自给小姐带上的,可是林家的传家宝,我一定给小姐好好收着。”

说着,珠儿就走到梳妆台处,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捧出一个小小的妆奁。妆奁花纹精美,看起来精致华贵。

林婉儿眼前一亮,立即跳下床,来到梳妆台处一把将妆奁拿在手里,说:“这,这不就是那个斑驳古旧的古董吗?原来在这里。”

她急忙打开妆奁,发现只有一片颜色鲜艳,质地细密的绢帛,里面包着一只步摇,一副玛瑙耳环,还有两只玉簪。

她疑惑地问:“怎么只有这点东西?”

珠儿忙道:“小姐的首饰,我都帮小姐收在一个柜子里。妆奁里只是平时常用的几件而已。小姐想用什么,我这就给小姐去取。”

林婉儿听了,摆手阻止。

珠儿将玉镯放进妆奁,然后打开梳妆台旁边一个非常不显眼的橱柜。

刹那间,眼前一片云霞灿烂。原来是个衣橱,里面挂满了颜色鲜艳的衣物。

珠儿说:“唐家开着京城顶大的制衣局,这些衣物,早就为小姐准备好了。”

在珠儿的帮助下,林婉儿内里穿一件绿色短上衣,领口处绣着芍药花枝,绣工极为精美。

外面穿一件粉红色齐胸襦裙,脚蹬一双精致绣花鞋,襦裙的裙摆直接落到了脚背上。

林婉儿望着铜镜里的模样,像是一株正在开放的杏花,或者说桃花。心想,如果在大学里穿成这样,肯定是俗气的贻笑大方。可此情此景,却是让人觉得煞是大气好看。

正想着,珠儿又给她罩上了一件杏色大袖衫,说:“外面天有些凉,再搭一件。小姐,一会我们去给老夫人问安,接下来肯定是要一起用早膳的。今儿个,小姐可千万顺从着些,别像昨天那样,白白吃亏受气了。”

林婉儿一边穿好大袖衫,自个在铜镜前转了一圈,欣赏着这大袖衫的轻薄飘逸,一边顺嘴问道:“我昨天哪样了?”

珠儿叹气道:“昨天早晨问安时,因老夫人知道了小姐洞房之夜对姑爷的所作所为。在小姐奉茶时,老夫人命人将茶托抽走,让小姐双手捧着滚烫的茶,就是不接过去。小姐吃痛,将茶水泼在地上,当场负气请求老夫人放小姐自由。”

林婉儿抬起手,发现指头肚处,确有发白颜色,且似有灼痛感。她接着问:“之后呢?”

珠儿开始给林婉儿梳发髻了,一边梳一边说:“你想啊,老夫人哪里能罢休?她就让她的丫鬟又倒了一杯滚茶,让你捧着,在众目睽睽下跪着,且让佩儿在旁边监督,整整跪完了一个早膳。小姐在家哪受过这等屈辱,所以,才会想不开……唉,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熬呢?”

林婉儿不禁觉得手指头更加灼痛了。此时,珠儿已将最后一只步摇给她插在了发髻上。她望着镜中的这张面孔,如水欲滴,高高的发髻,精美的头饰,实在是堪称美人了,甚至令人觉得惊艳。

林婉儿心想,还好,这副皮囊,还算满意,也不算衰到家了。她端详了一会,对珠儿说:“将步摇换下,只插个玉簪即可。”

待一切收拾停当,林婉儿吐了一口气,勇敢地说:“走吧,今儿个,咱们正式来个丑媳妇见公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珠儿见状,不由地将担忧也卸去了不少,说:“小姐今日看起来是大不同了。今儿个,定能一切顺利。”

林婉儿走出自己房间,发现眼前是一个宽阔的院落。院子里有假山、池塘、游廊,像是自己时常游览的那种私家园林。

刚站在门口,没有看见对面。现在,她们正走到院落中间,过了假山,眼前的布局即可尽收眼底了。院子四周,都是房间,整个像是扩大版的北京四合院。

林婉儿不禁惊叹:“这么大的院子啊!而且设计颇为古朴精致,紧凑俏皮。珠儿,这该往哪走?看来,唐家是个大土豪无疑了?”

珠儿上前引领了,疑惑地问:“大土豪?唐家是有名的京城富绅。不但经营京城最大的制衣局,而且唐家还有皇恩护持。当年,唐家本是白衣,后来大老爷唐博参军,屡立战功,军功赫然,且在军中已有军衔。后来,在一次战役中为保护太子,中箭身亡。待太子正位,对唐家赐爵,世袭罔替。可以说,现在唐家虽无人在朝为官,可实有皇恩加身,就显得格外殊荣贵气。”

珠儿一边说,一边引着林婉儿穿过一条游廊,来到北面房间处。只见门窗雕梁画栋,很是气派华丽。

她们在房间门口处停住,这时,从对面游廊,也走来两个女子,看样子也是一主一婢。珠儿小声说:“小姐,这就是唐家大夫人余氏,也是老夫人亲自选的正主。她们余家,是京城有名的织布世家。小姐须得尊着她。”

林婉儿听了,忙换上一副笑脸,站在门边,耐心地等待这个余大夫人款款走近前。

待大夫人余香也走到门边,她笑着伸出手,讨好地跟她打招呼:“嗨,姐姐早。”

珠儿见状,忙扯林婉儿的袖子,低声说:“要行礼,小姐。”

林婉儿有些蒙,忙扭头看珠儿,见她屈膝下蹲,双手交叠,低首敛容,就忙学着她的姿势。珠儿焦急地率先问安:“给大夫人请安!”

林婉儿也忙跟从道:“给姐姐请安。”


余香拿眼往林婉儿身上扫了扫,说:“妹妹快起,你身子不适,无需多礼。”

林婉儿听了,立即直起身,放松地望着余香。只见她穿一件紫色上衣,红色襦裙,外罩一件暖黄色大袖衫,另外还加了一条同色披帛。虽然颜色不算很艳,但整个人气场十足。再加她神情自然地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由地散发出一种距离感。

此时,朝阳已转了过来,光线细密,洒了她们一身。林婉儿觉得眼前有些光闪,但并不刺眼。她不由地眯起眼睛,再次细细打量着这个大夫人,突然灵机一动,说:“姐姐这衣料定有蹊跷,怎地如此耀眼,像是那种哑光面料。虽柔和,但实际上很是闪亮。跟姐姐头上的步摇辉映,显得端庄大气,奢华高贵。”

大夫人余香听了,忍不住重新对她打量了一番,眼神认真了好多。她面露笑容,正待说什么,一个热情亲昵的声音插了进来:“妹妹好眼力,余姐姐衣服的面料,都是她娘家专门为她定制的,很多都只有宫里人才能上身,当然尊贵了。”

说话间,来人近前,是二夫人杜鹃,她们互相见礼后,大夫人余香说:“杜妹妹也跟着瞎起哄,这衣料也没啥,关键还是靠丝线。要不是你杜家上好的丝线,哪能出来什么好衣料!我让爹爹早备好了今年的时兴衣料,下次回家,就带过来,送给妹妹们。”

杜鹃听了,忙矮身言语温软地道谢:“多谢姐姐想着,妹妹提前谢过。”

林婉儿也只得跟着道谢。

这时,屋里传出笑声:“既然都到了,怎地在门口说上了?还不快进屋说话。”

听了,大夫人余香和二夫人杜鹃,忙敛容端正,朝着门内应着:“是!”

门被丫鬟从里面打开了,林婉儿随他们入内。

这间房比她住的那间宽敞了很多。地上摆了一张又大又长的板足案,周围放了很多垫子。林婉儿一眼就看见昨天盯着她看的那张威严的面孔,想必这就是唐家老夫人。

她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旁边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年龄大些的,朝她瞟了一眼,脸色转暗,似是不悦。

林婉儿初见他觉得熟悉,待见他气恼的眼神,疏冷的表情,突然恍然。这不就是昨晚来房间的———她的夫婿唐风吗?

她不由地心里也生腾起一股怒火,心想:“这么多陌生人,连自己的丈夫都不帮忙,算什么丈夫嘛?直接不合格。”

正想着,唐风身旁那个年龄小些的男子跳将起来,对着她们躬身见礼:“见过各位嫂嫂,向各位嫂嫂问安。”

然后专门转到林婉儿面前,表情似笑非笑,言语可是有些压抑不住笑意了:“唐雨见过新嫂嫂。昨儿个,我不在府上,未能拜见新嫂嫂,还望嫂嫂见谅。”

林婉儿尴尬地招架:“好说,好说。你叫我嫂子,那你就是小叔子了?”

众人听了,不禁捂嘴偷笑。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给自己的丫鬟佩儿使了个眼色。

佩儿立即倒了一杯滚茶,放在茶托上,端至林婉儿跟前。一手拿起茶杯,想往林婉儿手里递。

没有茶托,林婉儿见状,将目光投向唐风处。唐风直接将头扭向别处,当做视而不见。

大夫人余香说:“新人给老夫人献茶问安,这不但是唐家的规矩,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个,妹妹不应该不知!”

林婉儿还站在当地,此时,杜鹃软糯的声音也起了:“妹妹,我们大家都等着妹妹敬了老夫人的茶,我们也好吃一杯茶,好用早膳呢。今儿个,妹妹可不要再像昨天那般,让我们大家的早膳用的忐忑不安。我昨儿个,一整天都觉得胃不适,难消化的很呢。”

林婉儿听了,接下丫鬟佩儿手里的茶,转身泼在了地下。

见此情形,唐风气得腾地站起,指着她手都颤抖了:“你…你简直无礼至极。”

老夫人脸色更像是泼了水的木炭,悄悄冒着烟,只待发作。

林婉儿嫣然一笑,拿着水杯,转身放在旁边的案桌上。然后又从旁边摆放的水果里,挑出一个橘子。

然后,她将橘子剥皮,对着茶杯挤出汁水,一连挤了好几个茶杯,然后又一个个倒满了热水。

然后,她双手捧着茶杯,跪在地上的蒲团上,恭敬地向老夫人递上茶杯,说:“老夫人莫怪,杜姐姐说,这是我们晨起之后,早膳之前喝的水。想来主要是清肠醒脾,唤醒肠胃之功用。据我所知,一大早就喝茶水,对胃有损伤,不如喝这橘子水,温和不刺激。老夫人,不如试试新妇的孝心。”

众人听了,有些呆怔。老夫人迟疑着接了茶杯,试探着喝了一口。似乎味道还可以,就又喝了几口。面色开始缓和,似是浇灭的木炭,重又温热。

她点头赞许,对着唐风和几个夫人说:“还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胃也暖和了许多。你们试试呢!”

林婉儿听了,忙在珠儿的帮忙下,一杯杯递给众人。待欲递到唐风手里时,唐风正待伸手接下,她却故意手抖一下,水撒到了他的手上,有些烫。

林婉儿用表情向他甩了个冷哼。

早茶算是顺利度过,早膳开始了。

老夫人坐在案头,举著,停在空中。然后将筷子落到一盘糕点上,夹了一块,吩咐佩儿:“去,将这块桂花糕赏给新人吃。她从进门,可是没少闹腾,体力大是消耗,想必定是饿了。”

林婉儿盯着放在眼前的桂花糕,喉咙不由地又疼起来了。此时,她尚未全好,这种硬的东西,只看着就觉得艰难。

她又忍不住将目光漂向唐风,又是面无表情,心里不由地叹气。

这时,大夫人余香也递过来一个蟹黄饆饠,而坐在远一些的二夫人杜鹃,也不辞辛苦地让她的丫鬟玉儿送过来一块烧饼。

林婉儿不禁赞叹大唐食物的精致丰盛,奈何此时只看着,喉咙就疼。

她痛苦地吞咽着口水,表情不由地皱了起来。众人皆看着她,看来不吃是不行了。

她想,豁出来了。她拿起桂花糕,刚想下口。唐雨又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嫂嫂!”

林婉儿心里骂道:“不是吧,连你个小毛孩子也要欺负我。你们唐家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林婉儿恨恨地抬起眼皮,努力更换表情,结果是一副似怒似笑的模样。

唐雨也似笑非笑地一本正经地说:“嫂嫂,刚刚喝了嫂嫂调的橘子水,觉得甚是清爽。现奉上一碗乳粥,作为对嫂嫂的答谢。”

林婉儿一听,这是救命的。忙欠身,隔着案桌,将粥接了,傻笑道:“谢谢唐雨弟弟,我这就喝。”

此时,唐风终于说话了:“母亲,制衣局里,有一批衣料,除了问题?”

老夫人问:“什么问题?”

唐风说:“还是老问题,变色染色眼中。是戏服,下水几次,就没法再穿了。”

老夫人叹口气,放下碗筷,眼神又漂向了林婉儿。

林婉儿正无辜地小口喝着乳粥,心想,真好喝,又香又甜。

见她丝毫不关心,也没有任何反应,老夫人不由地又生气了,威严地问:“三夫人,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林婉儿疑惑地问:“什么问题?”

老夫人不再说话,大夫人余香说:“衣服掉色问题啊!你们林家,不是有可使衣物不掉色的染料秘方吗?”

林婉儿停下喝粥,迷惑地看着众人,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唐风脸上。他还是视而不见,对老夫人说:“母亲不必担心,我定会将此问题解决掉的,且无需靠别人。”


回房的路上,林婉儿跟珠儿在假山附近逗留。

林婉儿伸手从石榴树上摘下一朵石榴花,觉得艳丽。想起一些考古书籍上说,古人喜欢就地取材,看见漂亮的花,就会折一朵戴在头上。她让珠儿帮她簪在头上,问她是否好看。

珠儿老实地说:“真好看,小姐。你早晨要是就簪着花去,保证三个夫人中,数你最好看了。”

林婉儿听了,四处看了看,说:“那我不是找死吗?你没看那两两位,一整个早晨尽欺负我了。我要是去抢她们的风头,那不是自讨苦吃。”

珠儿叹息:“看来,我们的日子,还是不好过。不过,听她们的语气,想跟小姐讨要我们家的秘方。小姐给了他们,会不会我们日子就会好过些了?”

林婉儿回想早膳时那阵势,疑惑地问:“是啊,她们好像说什么染色秘方,那是什么?”

珠儿忍不住喊:“小姐,你将这个也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婉儿忙让她小点声,可已经晚了。远处两个人似是被声音惊动吸引,是唐风唐雨两兄弟。唐雨该是听见动静,见是她们,就拖着唐风,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待近前,唐雨问珠儿:“什么忘了?值得这样惊慌。”

林婉儿此时站在假山旁的石榴树旁,整个人显得天然娇艳。唐风似是被这番风景吸引,眼神一时未能移开。

林婉儿想到整个早茶早膳,她这个夫婿不但不帮她,甚至还故意看着别人整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直接问过去:“喂,你们要什么秘方?什么意思嘛?听着好像是你的工作遇到问题了,然后想怪到我身上。”

唐风听了,刚才刹那间的恍惚好感瞬间消失,气呼呼地就欲离去。

唐雨想将唐风挽留住:“大哥,你这又何苦?”

唐风不理,决然离去。

唐雨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他跺着脚对林婉儿说:“嫂嫂,你为何对大哥这样啊?他现在很难,染色问题不解决,他寝食难安。你是没见,他在制衣局里焦头烂额的样子。”

林婉儿不客气地盯着唐雨看,一个尚未成年的毛头小子,稚气未脱,却努力表现出老成模样。

心想,好像整个唐家,就这个小孩子还算不失天真。但是,他嘴巴里说的那些,跟她什么相关?

念至此,她依然敌对:“他怎样跟我什么关系?好奇怪啊,你们整个唐家全都针对我,这是对待自家媳妇该有的态度吗?你叫我一声嫂嫂,可你那个大哥又何曾视我为妻子?”

唐雨无奈地将自己的脚,伸出来给林婉儿看。

一双青色靴子,上面隐隐可见沾了泥灰。

林婉儿瞟了一眼,不知是何意,不理。

唐雨叹息:“一个早膳,我的脚都快被大哥踩断了。你那碗乳粥,可不是我这个“小叔子”的心细。”

林婉儿听了,依然不领情,说:“听着不过是为了什么染料秘方,豪门婚姻,历来是利益的捆绑,我见多了,不稀奇。”

唐雨急急地说:“不是的,嫂嫂,你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娶你吗?你还记得有一次,在俞福记,大哥他……”

正在说话的唐雨,突然被抓住脖领,拖了个踉跄,话自然也就断了。

待他好容易扭身,发现是大哥唐风正阴着脸。他哀求地叫:“大哥,你放手,我自己走。”

可并未叫软他大哥的手。唐风虽是不再拖了,可手还未从唐雨的脖领处放开。他命令道:“给我走,回去做功课去。”

唐雨忙应着:“好,好,我这就走。可是,今天你不用我去制衣局帮忙了吗?”

唐雨又被粗暴地推了一把,身子不由地踉跄前扑,听唐风在身后粗暴地说:“不用!”

望着他们兄弟离去的身影,林婉儿将手里把玩的一朵石榴花一片片摘着气愤地往地下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粗暴!”

待回到东院,林婉儿让珠儿关上门,问:“他们说的染料秘方,究竟是什么?”

珠儿见小姐是真的不记得了,只得压低声音说:“小姐,我们林家虽不是京城大户人家,可我们有一个小小的染坊。就是规模太小,只能染些个人或店铺的小件。但是,我们染出的布料,无论入滚水、皂水、还是浑水,都不会掉色。渐渐地,我们家的染色技艺,传到京城一些大商户耳朵里,他们都想想收买我们家的秘方……

听至此,林婉儿生气地“啪”一声,将玉簪拍到梳妆台上。玉簪断成两截。珠儿见了,忙可惜地说:“可是珠儿说错了什么?这又坏了一件首饰,妆奁都要空了,我等再从柜子里拿几件出来吧。”

林婉儿没在意珠儿所说,犹自气呼呼地说:“就知道是一桩有目的的婚姻,否则怎会逼得你家小姐上吊自杀?这家人家根本没法待。珠儿,我们收拾收拾,离开!”

珠儿惊异地盯着林婉儿:“离开?小姐都已经嫁过来了,怎么离开?”

正说着,门突然被粗暴地打开,唐风站立门口,脸色铁青,并没有跨进屋内,就站在外面说:“早晚都会离开的,不用那么急。珠儿,告诉你家小姐,收拾准备一下,明天我送她回家归宁。”

珠儿忙欠身应是。

唐风又唤珠儿到门口,递给她一瓶昨天的桂枝汤,说:“伺候你家小姐服下,想必,她也不想让自己父母看到她寻死觅活的战绩吧!”

说完,都没抬眼看林婉儿,径直走了。

林婉儿听了,对珠儿说:“你看他,这么没礼貌。这个家,我一天都不想呆。”

珠儿无法接话,小心翼翼地问:“那,小姐,我准备下,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娘家了。”

林婉儿听了,心里又是一惊:娘家又得是什么样啊?林家又有什么规矩要守呢?

她突然软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珠儿,说:“好珠儿,你再给我讲讲,林家又是个什么情况吧!”

珠儿更加诧异,眼睛瞪得溜圆,问:“小姐不会将林家的人和事,都忘了吧?”

林婉儿小声嗫喏着:“就是说呢,怎么办啊,珠儿,你帮帮我吧!”

珠儿只得将林婉儿在林家的一些事,娓娓道来,最后,珠儿担忧地说:“不知道,明日胡公子会不会出现?”

林婉儿此时已服了珠儿递上来的药,准备躺下,听了珠儿的所述的一切,淡淡地说:“谁知道,那个胡公子会不会是另一个唐风呢?”

珠儿给林婉儿盖被子的手一滞,接着叹息:“看来小姐真是健忘的很彻底,之前每每提到胡公子,小姐都会激动不已。”

林婉儿似是没听见,翻身朝床内侧,睡着了。


傍晚,唐风铁青着脸带林婉儿回到唐家,林婉儿则像是一个被抓住的逃犯。

唐风一路将林婉儿拖到了北院老夫人处,说是归宁回来得向婆婆叙话。

北房,大夫人余香和二夫人杜鹃正围着老夫人,手里捧着衣料丝线,几个人相谈甚欢,连丫鬟都叽叽喳喳的,笑闹一团。

见林婉儿她们进来,笑声顿断,老夫人立即收起了笑脸,重新拿出了威严,问:“三夫人归宁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林婉儿甩开唐风的手,揉着被抓疼的手腕,见礼答话:“回老夫人话,一切顺利。”

老夫人听了,似是不以为意,继续问:“亲家可有话让你带过来?”

林婉儿心里冷哼一声,高声回答:“回老夫人话,家父家母除了一再叮嘱我在婆家也守好本分之外,并无其他话。”

老夫人不再问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大夫人和二夫人处,对唐风说:“今儿个你陪三夫人归宁,我就打发你大房和二房也回娘家走动走动。现在,让你三个夫人说说话,你陪我去看看唐雨的功课怎么样了。”

唐风应着,起身扶老夫人出门了。

往后院走的路上,老夫人问唐风:“今儿个去林家,可有什么不顺利之处?你那个媳妇,可曾对她父母哭哭啼啼?”

唐风不言,似是压着怒火。

老夫人停住脚步,面罩寒霜,说:“她竟如此不知深浅吗?”

唐风见母亲生气,忙道:“那倒没有,是儿子觉得跟她并非良配。”

老夫人不明所以,疑惑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风突然跪地,当场行跪礼,说:“母亲,儿子想跟她合离。我知我们新婚才三日,但儿子跟她实在难以同处一室,还望母亲同意。”

老夫人听了,气的原地转了一个圈,才定住说:“走,回北院,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唐风见状,忙抱住母亲双腿,恳求道:“还请母亲不要发作,此事是儿子的主意。”

老夫人拔不开腿,无奈地舒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涌的怒气,对唐风说:“风儿,哪有刚结婚就合离的?别忘了,她还带着她们家的染色秘方。就算合离,也要等秘方到手再说。”

唐风咬咬嘴唇,笃定地说:“母亲,我早晚自己会研究出不掉色的配方的,无需她林家的秘方……”

老夫人听了,气愤地打断他:“你这叫什么话?她已经是你的三夫人了,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我们唐家的。一个秘方,你还要不出来吗?走,跟我回房。”

唐风还想阻拦,可老夫人不再搭理。

老夫人房间里,杜鹃手里拿着一块布匹,对着夸赞不已:“姐姐的衣料,果真是京城难找。我定要找最好的裁缝,给我缝制一套衣裳,留待节日庭宴时,穿出来撑场面。玉儿,你跟着我不亏吧,每次都能得大太太的赏赐。”

二夫人杜鹃的丫鬟玉儿赶紧跪礼谢恩:“谢大太太赏,谢二夫人。”

余香受用地笑笑,说:“二妹次次都这么客气,环儿,你手里的丝线哪来的?就这么没眼力见吗?可是对我这个主子不满意?”

大夫人的丫鬟环儿赶紧笑意盈盈地跪礼致谢。

林婉儿一看这架势,又看看自己和珠儿手里的布匹和丝绦,跟珠儿相视一眼,一同起身,珠儿行跪礼,林婉儿只是欠欠身,说:“多谢两位姐姐送的礼物,我们林家,不如两位姐姐家世显赫,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赠与姐妹们,实在是惭愧的很。”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老夫人裹着怒气进来,掷地有声地说:“三夫人哪里话?你林家的宝贝,丝毫不比他们两家的布头丝线逊色。三夫人要是将礼物拿出来,定能让你两位姐姐的礼物更加大放异彩。”

林婉儿知道老夫人所说何事,可她继续装傻,说:“老夫人高抬了我们林家,我们哪有这样的宝贝?”

大夫人余香说:“妹妹,你林家的染料秘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夫人说得对,无论是二夫人的丝线,还是我手里的布匹,不能过好的染整,色彩终会花掉,无法持久。我们今儿个手里这点东西,只能算作抛砖引玉。”

林婉儿想起今天父亲说的话,咬咬牙,再次笃定地说:“姐姐说的什么秘方,我并不知晓。听着像是传说一样,如若有此良方,我们林家染坊也不会惨淡经营了。不然,待我下次回家,再跟父亲仔细问询。”

唐风突然不耐烦地说:“母亲,我们唐家制衣局正在研究染色配方,已大有进展,我们无需抛转,去引什么破玉。太晚了,余香,走,我们回南院休息。”

老夫人脸色更加阴沉了,对大夫人厉声数落:“老大怎地这么不懂事?三夫人新人,你夫君新婚,你现在就要拆散她们的鸳鸯梦温,就这么耐不得寂寞吗?”

余香听了,立即跪地告罪:“媳妇不敢。大郎,我今晚身子不爽,还请到三妹房里歇息。”

林婉儿和唐风见状,都很抗拒,可也无奈,只得一前一后往东院走。

鸳鸯帐暖,可帐前人儿心却一点也不缱绻。红烛摇曳,映照着两张紧张又愤怒的面孔。

珠儿早已退下,林婉儿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

就这样枯坐了半晌,林婉儿绷不住,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说:“我困了,要去歇息。你…你不可造次。”

唐风嘴角上挑,露出鄙夷地笑,恶狠狠地说:“林婉儿,到了现在,你还如此骄矜。身为唐家的媳妇,公然在大街上跟人家拉拉扯扯的,你在我心中,早已下堂了。”

林婉儿听了,气的睡意都没了,想起白天的事情,忍不住又揉了揉手腕。

她恶毒地说:“不过看中我林家的染色秘方,还规矩不少。我不过是跟故人说几句话,你就反应这么大。我有交友的自由,并不是你们唐家的囚徒。”

唐风气的腾地从月牙凳上弹起,脸上的愤怒似乎褪去,转而换上了一抹邪恶。他步步紧逼林婉儿,讥讽道:“是吗?你有交友的自由!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我唐家的媳妇,还是我唐风的夫人呢?看来,需要我好好教教你。”

林婉儿惊怒,被唐风逼着步步倒退,一直退到床前,最后跌坐在床上。可唐风颀长的身躯还是继续朝她压迫。

她退无可退,双手乱捣,急得快哭了,声音颤抖:“你…你要干什么?我…你不是说..说要跟我合离的吗?你们唐家,就只会…仗势欺人吗?”

此时,林婉儿已被逼得躺在了床上,而唐风几乎附身逼近,只用手撑住了床。见林婉儿紧闭双目,惊恐哭泣,嘴里不停地喊:“妈妈,救我;浩天,快来救我。”

唐风听了,气愤地起身,心里暗骂:“简直水性杨花。”

然后扔下一句警告的话,就起身离去。

唐风警告她:“只要你林婉儿在我唐家一天,就不允许今天的事重演。”

待唐风摔门而去,林婉儿望着悄然张张合合的门,迷茫又痛楚地喃喃自语:“今天的事,今天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嘛?还不能重演。我是来到了阎王殿吗?楚浩天,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我。”

穿越第三天,林婉儿哭了半宿。


白天,林婉儿归宁。

那么,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就像林婉儿说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除了,林婉儿见了她自家的染坊,并听了林父一番话。

还除了,她在街上“偶遇”了胡文斌,这个一直存在于珠儿嘴上的人物。

林家染房确实很小,小得都称不上是一个作坊。也怪不得唐家人不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望着自家后院没几个染缸的染坊,且院落里疏疏落落晾晒着的几批布匹,林婉儿深刻体味到了什么叫落寞和凄凉。

林父满脸沧桑,无奈地对林婉儿说:“孩子,别怪为父,将你嫁到唐家大户为小。刚才你娘询问你唐家如何,我直接给打断了,你可知为何?”

这个陌生干瘦的老人,以后就是她的父亲了。她虽无法直接跟他链接起来感情,但不知为啥,此时见他如此一副凄清模样,不禁产生一丝同情。

他不提起,她倒也不以为意。

刚进门,林母,一个慈祥的胖女人,就忧心忡忡地上来一把抓住林婉儿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并盯着她的脸,双目蓄泪,担忧地颤音问:“我儿终于回来了?可把为娘想死了。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我身边,这些天可还习惯?”

林婉儿非常窘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而旁边送她进来的唐风,此时不言不语地站立一旁,神情不耐烦。

林父见状,立即上前,跟唐风见礼:“让女婿见笑了,妇道人家,不懂收敛。小女自小在家,未见什么世面,不懂事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唐风谦逊还礼,然后托词说制衣局还有要事,不得不离开一会,待天色将晚,再来接夫人回府。

众人听了,都觉心下放松。林婉儿更是压抑不住兴奋,对他说:“你忙你忙,不用来太早,越晚越好。”

遭林父呵斥,忙跟唐风转圜:“小女言语无状,还请别放在心上。”

唐风盯了林婉儿一眼,只得离开。

待唐风离开,林母想拉林婉儿坐下,摆开唠叨的架势。这时,林父叹口气,说:“婉儿,跟为父来。夫人你且收起婆婆妈妈吧,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

林母听了,垂泪,无奈松手。

林婉儿只觉可以逃离窘迫了,也觉轻松,欣然跟林父走。

此时,他们就站在林家衰落的林家染房前。林婉儿望着林父严肃企望的面孔,忍不住问:“就是,父亲为啥要将我嫁给那唐家?”

林父叹口气,说:“婉儿,你自小就被父母娇惯,不懂庶务。我们林家,老早就落没了。以前,我们家染坊有这么三个大,可现在,养家糊口都难。”

林婉儿想到唐家老夫人他们说的什么秘方,就问:“好像,我们家不是还什么染色秘方的?”

林父紧张地说:“什么好像,我不是将秘方交于你了吗?难道你给弄丢了?那可是我们林家的未来和命运啊?你…你不会是……”

林父面孔已吓成土色,干瘦的身子,几乎弯曲触地。林婉儿一见此景,忙说:“父亲别急,秘方还在。女儿就是想,我们何不用秘方换取林家染坊的生机呢?”

林父叹气:“所以说呢,婉儿从小娇生惯养,不通庶务。京城大大小小的染坊很多家,谁希望我们这样一个小染坊起来呢?我们林家一没有官家可依靠,而没有雄厚的资金和财力,要想起来,谈何容易。如没有这秘方,我们连粥都喝不上。”

林婉儿似乎听懂了,又似乎还是不懂,就问:“可是,这跟将我嫁给唐家又有什么关系?”

林父说:“所以,为父请求你原谅。我知你中意胡公子。论财力和实力,胡家其实跟唐家旗鼓相当,可是,唐家有皇家恩赐护持,更胜一筹。背靠大树好乘凉,女儿啊,林家染坊的起死回生,就在女儿身上。”

林婉儿听了,不由地生气,原来,林父这是拿女儿来换取自家的利益,这不是牺牲她一生的幸福嘛?怪不得这个林婉儿新婚第一天就上吊自杀呢,原是对自己命运的反抗。

但是,她看着林父无助哀求的苍老面孔,也不好发作,只冷冷地说:“我知道了。父亲,我想出去逛逛,自入了唐家,连门都出不来。”

林父点点头,抬抬手,做了个无言相送的动作。

林婉儿在长安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原以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街道上会繁华无限,道路两边有各种摊位和杂耍,会非常热闹好看。

她问珠儿,为什么街上什么都没有,连个店铺都找不到,而只有一个一个四四方方的坊,什么曲池坊、长兴坊、永安坊……就像是现在的小区。

珠儿说:“一直就没有啊?小姐之前最常去的,也就是西市,现在还没开市,要到中午过后,才可以逛呢?”

林婉儿听了,说:“那也快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吃完,正可以逛街。”

珠儿想了想,说:“那就去小姐经常去的俞福记可好?就吃小姐最喜欢的“切脍”,外加胡饼可好?”

林婉儿听了,很是雀跃,就随着珠儿往她所说的“俞福记”走。可走了几步,林婉儿觉得异样,忍不住回头张望,可一无所见,她停住问珠儿:“珠儿,你可觉得有什么异常?我总觉似乎有人跟着我们。”

珠儿摇头,说:“小姐不必担忧,京城是很安全的。别说是大白天了,即便是晚上,到处都是巡逻人员。而且我们这里实行宵禁,晚上六点,敲了“闭门鼓”后,我们皆不可出门。”

俩人来到俞福记,伙计老早就迎在门口,笑嘻嘻地迎上来问:“请问,可是林小姐?”

林婉儿跟珠儿奇怪地对视,珠儿说:“没错!”

伙计说:“早为小姐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伙计将她们引到一个包间,帮她们打开门,门内有一男子站立窗前。

听见开门声,男子转身,珠儿惊叫:“胡公子!”

男子看着面容白净,行止儒雅有风。他将热烈的目光投到林婉儿身上,快步向前,将林婉儿的手牵起,握在自己手中。

林婉儿受惊,挣扎着将手抽回来,冷冷地说:“你干嘛?如此无礼?”

男子急切地说:“婉儿,你是生气了吗?你可知道,这些天,我多么痛苦,心焦,对你又是多么想念啊!”

林婉儿尴尬地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原来,这就是林婉儿的心上人,胡文斌,看起来,似乎确实比唐风懂得怜香惜玉些。

再看桌上,早就摆好了“切脍”、胡饼,还有其他丰盛的食物。


望着大快朵颐的林婉儿,胡文斌一边殷勤地一样样给她递送美食,一边疑惑地看着她。

林婉儿觉察到对方疑问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啊,胡公子。你不知道,在唐家,我这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现在饿得很,让你见笑了。”

胡文斌说:“婉儿,你受苦了。你怎地突然跟我如此生分了呢?我…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将你娶进家门。”

林婉儿不知该如何应对,避开他炽烈的眼神,目光落到了食物上,就立即拿起一个胡饼递上去救场:“胡公子,你也吃。只看着我吃,我不好意思。”

胡文斌轻轻将林婉儿的手推回,有些幽怨地说:“婉儿,短短几天,你就把我完全忘了吗?你忘记了,我不爱吃这胡饼。”

林婉儿听了,忙将手缩回,讪笑着说:“是吗?我…我可能是饿傻了,不好意思啊!”

然后,林婉儿风卷残云般,快速将肚子填满,嘴巴尚且还鼓着,就对胡文斌说:“胡公子,我饱了。我们得去逛西市了,谢谢胡公子的款待。珠儿,我们走。”

说着,林婉儿起身,就跟珠儿往外走。

胡文斌忙拦住她,说:“婉儿,我们这么些天没见了,你…你这么快就走?我以后要想你怎么办?”

林婉儿听了,心想,此人还真是大胆,看来对之前的林婉儿还真是真情一片,比那个天天横眉冷对的唐风好很多。说起来,我林婉儿算是被亲爹卖了钱,在夫家也处处受欺负,不知此人能否可作为我的出路?

念至此,她对胡文斌说:“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逛西市可好?我只有小半天时间,过会就不得不回唐家了。你知道,我也实在不想回去。”

然后,林婉儿故意挤出无奈幽怨的表情。

胡文斌欣然答应,几人兴高采烈地往西市进发。

林婉儿买了很多东西,珠儿和胡文斌都抱了个满怀。

夕阳西下了,他们三人疲惫尽兴地走到林家门口,将东西散落在地上。

林婉儿席地而坐,大口喘息。

胡文斌望着如此随意的林婉儿,大为惊异,不由地说:“婉儿,才几天没见,你真是大变了。之前,你可不是那么喜欢逛西市的,那里多是些日常生活用品。你更钟意东市,因为东市才有四方珍奇。而且,你以前绝不会席地而坐,丢了体面。”

林婉儿抬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汗,不以为然地说:“是吗?我以前这么骄矜?人都是会变的。我还是起来吧,这样席地而坐是不雅,虽然我累得恨不得直接躺下。你拉我一把。”

胡文斌伸出手,一把将林婉儿拉起。许是胡文斌用力过猛,林婉儿站立不稳,一把跌进胡文斌的怀里。

林婉儿忙挣扎想抽身,可胡文斌胳膊似是更加用力,将林婉儿搂得更紧。

胡文斌就势将她抱住,柔声问:“婉儿,以后,我想你了,该如何才能见到你啊?”

林婉儿无奈地说:“胡公子,快放手。以后我出来,有空可找你玩。”

突然,一双大手蓦地将他们分开,且一拳将胡文斌打出去很远。

林婉儿一看,唐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正铁青着脸,愤怒地对胡文斌说:“我警告你,胡文斌,你别太放肆。”

胡文斌不甘罢休,起身上前,拍拍身上的泥土,说:“林婉儿本是我胡某人的人,被你们唐家横刀夺爱,现在还说我放肆,究竟是谁放肆?”

人群渐渐聚拢了来,林婉儿见这架势,似是很快就有一场热闹可看,索性袖手旁观。

唐风见状,不便多言,狠狠地钳住林婉儿,一路将她拉回了唐家。

林婉儿念及她买得那些东西,很多都是头一次得见的稀奇玩意,一样都没能带回来,心里遗憾不已。

她恨恨地骂一句:“什么了不得的事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还是那个胡公子文雅。”

林婉儿很快就被唐家这座宅子吸引住了,里面简直是一个大型藏宝博物馆,从家具到瓷器到字画,甚至金银首饰,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她开始搜肠刮肚自己业余时间掌握的考古知识,对着唐家的家具器皿,一样样考察,品鉴。

吃饭时,她捧着手中的碗,兴奋地念:“唐代越窑釉碗,虽色彩古朴,质地粗糙,可价值不菲,极有收藏价值。”

然后又指着一个盘子念念有词:“唐代局部鎏金盘子,非大富大贵家不能藏有。大气奢华,极其难得。”

下至家具,上至衣物,林婉儿沉迷在考古知识里,旁若无人,天天嘴巴里念念有词。很快就把唐家上上下下赏了个遍。

日子倒也过得清净简单。而她的一言一行,也落到了唐风的眼中,心想:看她这般沉醉喜悦,还是喜欢这个唐家的。

一日,他走进东院,将几样首饰交给珠儿。珠儿拿给林婉儿看,是几只精美的玉簪和两只步摇,用料上乘,制造精良。

珠儿说:“姑爷心里还是关心小姐的,竟是那日听到小姐的妆奁要空了,放在了心上。”

林婉儿半信半疑,对珠儿说:“家里这些器物我也都看腻了,你去问他试试,能不能让你回一趟林家,将上次我们去西市买的那些东西,拿回来。否则,这日子要闷死人了。”

珠儿原话去请示姑爷,没想到唐风顺利答应了。

林婉儿心想,看来还算好说话嘛,要是再能出门就好了。

林婉儿就又让珠儿再去请示,问可不可以自己跟珠儿一同回去。

婉儿带回唐风的原话:“你家小姐新为人妇,尚需对新家熟悉适应。另外,鉴于之前有过行为的放肆,暂留府上,不可随意出门。”

林婉儿听了,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和刚灭掉的一点反感,瞬间都归零了,忍不住骂了一句:“阎王殿。”

傍晚,林婉儿跟珠儿在房间里一样样码放归置带回来的东西,一直忙到掌灯时分。

此时,夜色上涌,一片寂静。

珠儿将一张纸条偷偷放到林婉儿手旁。

林婉儿初时并未在意,她正忙着端详手里一个绣花样,就顺手将纸条扒拉到了一边。

珠儿见状,急忙将纸条拾在手里,硬塞到林婉儿手里。

林婉儿始觉诧异,抬头看看珠儿,发现她正神秘紧张地对她示意。

她这才将纸条打开,凑进灯烛看,上面一行字:“明夜后院,大榆树后有一门洞,希望小姐能屈身从出,渴盼一见。”

见林婉儿看完,珠儿忙将纸条置于蜡烛之上,直到其被火舌吞噬,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林婉儿轻声问:“是胡公子?”

珠儿点头。

林婉儿将目光投向夜色,后院方向。


第二天,晚饭时,老夫人突然发话,让大夫人和二夫人饭罢,去三夫人处说说话,彼此相熟起来,日后也好相处。

林婉儿无奈,只得引领她们来到东房,大家在板足案前的月牙凳上落座。

二夫人杜鹃看着房间塞满了琳琅满目的寻常物件,不禁掩口而笑,说:“妹妹怎地把自己屋子变成杂货铺了?”

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一幅薄薄的纸画,又忍不住扑哧一声,将画拿到无聊端坐的大夫人余香跟前,说:“姐姐你看,她将寻常人家贴的年画也弄了来,像模像样地摆着呢。”

余香瞟了一眼,掩口一笑,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嘲笑:“各有所好,不过,杜鹃妹妹,你看,画上的胖娃娃确实可爱。想必婉儿妹妹想要个娃娃了。”

林婉儿对她的耻笑不以为意,上前一把将杜鹃手里的画夺过来,说:“我本来想凑够两幅,给两位姐姐一人一幅,就是为着它的好寓意。两位姐姐贴在床头,定能早生贵子。”

余香听了,神色一冷,杜鹃也闷闷地不再发言。

林婉儿见状,心想,这下糟了,该是戳到她们痛处了。看整个唐家,年龄最小的就数那唐雨了,可他眼看也快成年了。不知这两位夫人,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子嗣?

她们闷闷地坐着,余香说:“天色不早了,我们改日再说话,这就散了吧。”

林婉儿本巴不得她们早散,可看刚才言语中可能有得罪之处,就想着转圜,说:“姐姐别忙着走呢,你看唐府上也没个夜生活,回去也是孤灯枯坐。不如,我们几个人玩牌吧?”

她们听了,面面相觑,问道:“牌?妹妹说的可是马吊牌?”

林婉儿兴奋地拿出一副细长的马吊牌,说:“正是,我跟珠儿研究了连天,基本摸熟了它的路数。过几天,我等再制一副我们那里的扑克牌,到时候,教姐姐们打扑克玩。”

余香和杜鹃似有所心动,杜鹃抢先犹犹豫豫地说:“可是…还差一人呢?”

林婉儿大大咧咧地说:“这有何难,这次让珠儿先顶上。下次,我们可以把老夫人叫上一起?”

余香清了清嗓子,严肃地批评道:“叫老夫人?这像什么话,怕不得挨罚。我们唐家是大户人家,难道也要像小门小户那样斗酒耍乐吗?杜鹃,我们还是早走,回去灯下好好读《女则》才是正经。赶明儿,我打发玉儿给婉儿妹妹也送一本。”

说完,俩人皆起身离去。

婉儿握着手里的马吊牌,遗憾地追送着她们:“这么早就走,玩几把又没什么!”

送她们离去的珠儿推门进来了。林婉儿似视而不见,只管坐在板足案前摆弄着细长的马吊牌,百无聊赖。

她懒懒地问:“将她们都送走了?怎么费这些时候?”

珠儿说:“是,一直送过假山。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我一直看见她们将灯烛都熄了,才回来。”

林婉儿望向窗外,除了天空有疏落的几颗星,漆黑一片。

宅子里虽有灯笼,但一到上夜,就会灭掉大半,只留稀疏的几盏。

她跟珠儿递个眼色,珠儿找出一身胡服,伺候林婉儿换上。

胡服像是现代的运动装,贴身爽利,比天天襦裙大袖衫得劲多了。

然后,她让珠儿拿上一个西市上淘来的灯笼,吹灭蜡烛,悄悄出门,离开东院,朝后院方向去了。

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院。

后院是唐雨的住处和唐风的书房,两处皆漆黑一片,看样子早歇息了。绕过房屋,再往深处走,有一棵老榆树,树干粗壮,需两人才可环抱,树叶繁茂。

林婉儿跟珠儿转到榆树后面,俩人觉得安全放松了许多。

林婉儿提着灯笼,让珠儿拿出火石,打火点着。

珠儿吓得手直哆嗦,划了好几下,都未能打着火,火石还掉在了地上。

林婉儿见状,将灯笼塞到珠儿手上,附身拾起火石,打了起来,说:“怕什么怕?真是没用,将灯笼拿好了,我来打火。”

林婉儿三下两下就把火打着了。她将灯笼点亮,凑到墙跟处照,果然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洞,有几块石头堵着。

这个洞不大,仅容一只狗容身而已,像是名副其实的狗洞,但洞又处在低洼处,估计是做排水沟用的。

林婉儿蹲下仔细照了照狗洞,发现可以畅通,就将灯笼塞到珠儿手中,让她好好照着。然后自己就附身趴下,准备穿行。

珠儿拉住她,担忧地说:“小姐,你真要钻吗?”

林婉儿不耐烦地说:“哎呀,你把灯笼拿好了,放低一点,我看不见。”

然后,林婉儿就附身在地,一点点往狗洞里钻,待整个臀部都没人狗洞后,她突然停住了。

这时,树上簌簌有声,珠儿听了,害怕地低声唤道:“小姐,快回来吧,我…我怕!”

林婉儿又一点点从狗洞里退了出来,然后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高兴地说:“真的能钻出去呢,太好了。走,我们回去。我拿着灯笼,你把几块石头再堵上。”

珠儿哆哆嗦嗦地堵好狗洞,吓得话都颤了,心有余悸问:“小姐不钻出去了?”

林婉儿一口气将蜡烛吹灭,说:“谁说我要钻出去了?我就是看看,这里能不能用。快走吧,太晚了,回去睡觉,我都困了。”

说着,林婉儿先行大步离去。

珠儿连忙追上,一边胆战心惊地走着,一边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待俩人彻底出了后院,老榆树上又一阵哗啦啦声响,一个人影跳了下来。

他扒开狗洞的石头,压低着声音对着墙外喊:“进来吧。”

不一会,一个细瘦的身影爬了进来,说:“恭喜大哥,我们一无所获。”

另一个身影冷哼了一声,语气轻松了不少:“谅她也不敢。那个胡文斌你怎么对付的?”

俩人正是唐风唐雨兄弟俩。唐雨说:“我将他打发给宵禁巡逻的卫兵了。他今晚根本无法接近狗洞。”

唐风帮唐雨扑打着身上的灰土,高兴地说:“好兄弟,做的好。走,我们也去睡觉吧。折腾了半宿,明早,我们要好好用一顿早膳?”

唐雨听了,调侃:“大哥不会又摆什么鸿门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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