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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娇小仙闹皇宫1

柳扶疏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对于杨淙淙来说,生活的终极意义就是‘吃睡’二字。没想到自家的仙君大人某日一脸正色地说:“你去人间历练一番吧,顺便帮我寻件东西!”人间?这人间也太险恶了吧!好在身边有两位新朋友相伴。等等!我并没有要去皇宫里生活的意思啊!什么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这个让人惊为天人的家伙竟是皇帝?一路惊涛骇浪过后,风云渐息,又是谁的泪坠落在江河之低,谁的梦沉寂在眠龙之渊?

主角:   更新:2023-08-07 23: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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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俏娇小仙闹皇宫1》,由网络作家“柳扶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对于杨淙淙来说,生活的终极意义就是‘吃睡’二字。没想到自家的仙君大人某日一脸正色地说:“你去人间历练一番吧,顺便帮我寻件东西!”人间?这人间也太险恶了吧!好在身边有两位新朋友相伴。等等!我并没有要去皇宫里生活的意思啊!什么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这个让人惊为天人的家伙竟是皇帝?一路惊涛骇浪过后,风云渐息,又是谁的泪坠落在江河之低,谁的梦沉寂在眠龙之渊?

《俏娇小仙闹皇宫1》精彩片段

这世间的一切生物都是有灵气的,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若是勤加修炼,都可以获得许多的修为。大部分修炼的生物都可以获得精魄,通俗地说,就是成了妖。妖和人一样,都是有好有坏,好的自然还是占大多数的。成了妖之后,要么继续勤奋修炼数百上千年,要么在机缘巧合之下,就能修炼成仙。
杨淙淙就是这么一个绝对不勤奋,但恰恰比别人多了那么点“机缘”的洋葱小仙。
什么?你说见过花仙、树仙,为什么洋葱也能修炼成仙?
呃……其实杨淙淙自己也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在杨淙淙的记忆中,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还只是一颗小洋葱时的事情,也完全不记得是怎样修炼的了。似乎只是睡了一觉,一睁开眼就是现在这样了。
这样的话说出去,说不定会遭到无数修炼多年却还没得到的小妖的围殴,但的确是真的。杨淙淙也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锦澜仙君,仙君挠挠头,用无比真挚的眼神望着她,半晌说出两个字:“忘了。”
杨淙淙简直要晕倒了。
说起自家的这位锦澜仙君,实在是让杨淙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在三百年前她刚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到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蹲在自己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看了看他的年纪,嗯,大约二十来岁,还算年轻。她又看了看他的容貌,嗯,五官清秀,还算俊朗。就在她正想对他打个招呼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站起身来喊:“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刚出生的杨淙淙虽然身体只有婴儿般大小,但身为仙体,智力已经是成年人的水平了。看到眼前有这样一个人如此欢迎自己,不由暗喜,但还是故作淡定地说:“我……”
花还没有说完,就在这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没有穿衣服的!
虽然身体只是一个小小婴儿,但也不能这样吧,好歹她的心是个正值花季年华的大姑娘啊!杨淙淙尖叫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要看!你这个色狼,不要看!”
捂了一会儿,叫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发生,她听到那个人还在不停地感叹:“出来了,终于出来了,这么久的心血啊……”
杨淙淙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发现那个人的目光看上去像是在看着她,其实是从她的头顶越过,看着她的身后。她转过头去,发现自己身后的土壤里冒出了一点点嫩绿的颜色,看上去依稀像是一颗刚冒芽的大白菜。
原来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原来她刚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杨淙淙忽然觉得有点生气,气鼓鼓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那个人仿佛知道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她,立刻追上去说:“哎呀,杨淙淙,我刚刚只顾着看那颗翡翠白菜了,没有注意到你,别生气嘛……”
她原本正在生气,一听到这话,不由说道:“咦,杨淙淙?这是我的名字吗?还挺好听的呢。”
男子的脸色有一瞬间微妙的变化,不知道是无语还是尴尬,过了片刻才小声地说:“其实……我刚叫的不是杨淙淙,而是……洋葱葱……”
“什么?!”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原来她竟是一颗洋葱?!
这就是她和锦澜仙君的初次见面。
后来有一次,她一边吃着锦澜仙君亲手做的蒜蓉烤茄子,一边问:“仙君,洋葱就是洋葱嘛,干嘛还要叫‘洋葱葱’,肉麻死了。”
“以前我去人间,看到人间的父母叫小孩都是这样的啊,吃饭要叫‘吃饭饭’,喝水要叫‘喝水水’,睡觉要叫‘睡觉觉’……”锦澜仙君给正在烤的茄子上最后撒了点盐,夹到她的盘子里,说,“来,吃茄茄。”
杨淙淙“咕咚”咽了下口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同样认真地回答:“谢谢你,仙君君。”
锦澜仙君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对她说叠字了。
虽然最开始只是误会了锦澜仙君说的话的意思,但“杨淙淙”这个名字还是保留了下来。锦澜仙君甚为赞赏这个名字,说从中听出了气吞山河之势。杨淙淙在心里暗想:照这样说来,打个嗝也能从中听出对天下苍生的大爱无疆了。
锦澜仙君修炼了上千年,但是相貌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性格乐乐呵呵,偶尔有点健忘,似乎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但杨淙淙听人说起过,三百年前的他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修为高深,在天庭中掌管众神仙经历仙劫之事,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在普通人看来,神仙已经是神仙了,那就没什么可烦心的了,其实并不是这样。每个神仙都要每个若干年下界经历一次仙劫,若渡得过去,那么修为可增高数倍,但若渡不过去,后果将会是十分危险的了。掌管仙劫可是大事,每个神仙都不能避免,所以那时候在天庭里,没有哪个神仙是不来和锦澜仙君搞好关系的。
但后来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三百年前,锦澜仙君在经历自己的仙劫时受到重创,失去了大半仙力,险些丧命。自那之后他就不再担任原来的职务,如今只在天庭中挂个闲职,也没什么事做,平时最喜欢的事是在自家菜园里种些蔬菜瓜果,以及烹制美食,还有欺压杨淙淙。
“欺压”这个词是杨淙淙说的,锦澜仙君并不承认。但杨淙淙觉得,他长了一副看起来单纯无害的脸,每次眨眨眼睛,说几句软话就能让她毫无抵抗能力地去为他干活,这种“软刀子”比任何强硬的手段都有效,谁让她杨淙淙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呢。
杨淙淙在听说锦澜仙君威风凛凛的往事之后,有一段时间时常缠着他让他讲,但每次总被他用无比真诚的“下次再讲吧”一句话简单地打发掉了,但到了下次,也就没有下次了。时间一久,连杨淙淙自己也都忘了。
从起初在锦澜仙君的菜园中与他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百年的光阴了。杨淙淙的身体也从小女婴长成了妙龄少女,照她自己的话说,虽然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还是勉强能看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锦澜仙君默默地加了句:“也只是‘勉强’而已……”
杨淙淙喜欢穿浅紫色或者淡红色的衣服,这可能是跟她身为洋葱的本质有关,但她从来不喜欢别人提起她是一颗洋葱的事实。在天庭里,各种神仙都有,有的是从人修炼来的,有的是从花朵修炼来的,有的是从鸟雀修炼来的,怎么说都比从一颗洋葱修炼来的她说出来好听得多,况且如果要归根结底算起来,她还不算是自己修炼成仙的。据锦澜仙君说,他有一次无意路过人间的一个菜园,被其中一种圆圆的紫色蔬菜吸引了,于是拿了一个回到天庭栽种到自家菜园里。后来有一次他给洋葱旁边的那颗翡翠白菜锄草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划破了,一滴血滴落到了洋葱身上,于是杨淙淙就出现了。
杨淙淙本来对自己身为一颗洋葱的事实就已经够沮丧的了,如今听锦澜仙君这样一说,不由更加沮丧了。但锦澜仙君安慰她说:“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都是有用的,如果没有了洋葱,那很多菜都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味道了,对吗?”
杨淙淙觉得他的话分外有道理,于是她对生命意义的第一次思考就这样在锦澜仙君的一句话中不出意料地结束了。
锦澜仙君跟别的神仙不一样,他生活很简朴,从来不穿华贵的衣服,家里的布置也是简单朴素的。有一次他带杨淙淙出门,在路上遇见释白仙君,身后带着一个小仙,两人都打扮得华丽无比,杨淙淙以为他们是去赴宴的,最后才知道原来是去参加天界小仙比武大会。
释白仙君看到衣着简朴的锦澜仙君和杨淙淙,讥讽说:“哟,刚才远远看去,我还以为是个捡破烂的呢,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你们两个啊。”
他身后的那个名叫坞邕的小仙也随声附和着说:“原来锦澜仙君喜欢养一只洋葱当宠物啊,真是奇特的爱好呢。”神情嚣张,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杨淙淙要冲上去揍他,被锦澜仙君拦住了。
两人走后,杨淙淙愤愤不平:“仙君,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干嘛还拦着我?”
“我问你,以你的修为,打得过坞邕吗?”锦澜仙君说。
“打不过。”虽然十分生气,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自从出世的那一天来,她就没有好好地炼过一天功,总是想尽办法偷懒,仙君虽然嘴上说她,但也舍不得她辛苦,对于她练功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是有那么一点的修为,不过也全都用来收敛自己身上的洋葱气息了。
“那我再问你,以我的修为,打得过释白仙君吗?”
“这个……我……”杨淙淙不好说,她虽然知道自家仙君当年很厉害,但听说他三百年前因仙劫而失去了大半修为,实在是不好说。
“那我告诉你吧,我也打不过他。”锦澜仙君说,“既然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们两个,干嘛还要去挨揍呢?”
杨淙淙不得不承认锦澜仙君说得很有道理,但也不由很泄气。
仙界比武大会是三百年一次,修炼一千年以下的小仙可以参加,对于最后获胜的一个人,天帝可以满足他的一个愿望。这次的比武大会杨淙淙并没有去看,但比武结束之后获胜者的消息就立刻传遍了整个天庭,令杨淙淙甚为郁闷的事,这个获胜者正是那个小仙坞邕。他获胜之后,向天帝提出给他三百年修为的愿望,天帝答应了。
那些天,天界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之前比武大会的获胜者里面,有要珍宝的,有要升职的,但从来没有过要修为的。坞邕原本就有三百年的修为,这时又增加了三百年,到了三百年后的下一届仙界比武大会时他就有九百年的修为了,获胜者毫无疑问还是他。
杨淙淙听了,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也只能生闷气。她跟锦澜仙君说起这件事情,锦澜仙君一开始还坐在躺椅上听,最后竟然听着听着睡着了,让她非常郁闷。
所幸除了锦澜仙君之外,杨淙淙还有另外两个好朋友,那就是白猪小妖白珠珠和蒜头小仙白算算。
白珠珠的家在凡间的蒲罗山上,她最初是被一个婆婆从瘟疫后的村落后院中捡回去的,收养她,教她修炼,同时被收养的还有很多被遗弃的动物。哪曾想到婆婆收养她和许多动物并教他们修炼只是表象,真实的目的是取得他们的内丹来救自己曾经心爱的人,还好白珠珠侥幸逃脱。后来,婆婆失败了,魂飞魄散,白珠珠又回到了蒲罗山旁的平乐镇,和喜欢她的蝙蝠妖路飞一起过着简单的生活,虽然平凡,但却很开心。
白算算,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本体是一颗蒜头了。在天庭中,锦澜仙君有个好朋友,是太虚仙君。有一次,他为了气景若仙子,在她东莱花苑的水仙池里恶作剧地种上了一颗大蒜,景若仙子竟然没发现。那打算在水仙花的掩护之下越长越好,绿油油的很是喜人,却迟迟不开花。景若仙子心里奇怪,先去查看,却发现这颗大蒜本身很有灵气,又因为长期受仙气浸染,已经成了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望着她。景若仙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好气又好笑,又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心疼,于是就将她留在自己的东莱阁中了。
东莱阁虽然也属仙界,但并不在天庭之中,所以很久以来杨淙淙都没见过白算算,也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有一次锦澜仙君带着她到东莱阁中参加仙界赏花大会,她才知道原来除了身为洋葱小仙的自己以外,还有个蒜头小仙。在此之前,白算算身为一颗蒜头,也是收到了不少别的仙人的嘲笑,这次第一次见到杨淙淙,不由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两人一见如故,热泪盈眶地聊了许久,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把她们俩分开了。
一次,两人偷偷下界到人间的澜泠河去,听说其中有很华美的水下宫殿,想进去看看,但一直都没能如愿。白算算饿了,两人决定从河中捞鱼上来烤,第一网就捞了条全身火红的鲤鱼,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杨淙淙觉得这鲤鱼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可能得了什么病,吃下去说不定会拉肚子,于是就把它丢回了河里。
但是后来,两人怎么捞都捞不到鱼了,身上也没有银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到天庭去。这时候,白珠珠出现了,她刚从镇上买了酒菜回家,两人望着她手中篮子里冒着香气的烤鸡和红烧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白珠珠被看得浑身发毛,终于把吃的都给她们了。
从那以后,三人就结识了。两仙一妖能成为好朋友,在别人看起来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事,但是在她们这儿却心安理得。三人成立了“最佳损友三人组”,时常一起去玩,一起去吃好吃的,也一起去闯祸。锦澜仙君知道这件事,但他豁达得很,从来不多加过问。
这天,锦澜仙君收了孔雀仙子的邀请去她家赴宴。孔雀仙子对锦澜仙君有意,这是整个天界都知道的事,锦澜仙君原本不想去,但孔雀仙子说很多仙人都会来,于是他也就只好去了。这一次,一向对赴宴从来不含糊的杨淙淙却破天荒地说自己决定要好好修炼,不去了。锦澜仙君感动地看了她一眼,说:“淙淙,你终于觉悟了,我会替你打包好吃的回来的。”然后就一个人开开心心地赴宴去了。
锦澜仙君走后,杨淙淙开始忙了起来。打扫屋子,煮饭做菜……过了一会儿,白算算来了,给她扬了扬手里的金丹,两人神神秘秘地笑了。之后,两人来到南天门外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到了已经按照约定的时间在那里等着的白珠珠。
“珠珠,快点吃下去。”白算算把那颗金丹交给白珠珠,“这可是我给太上老君打扫了半天花园才得来的呢,那老头子可抠门啦,好不容易才只要到一颗。吃下去就会暂时掩盖掉你身上的妖气,我们两个用身上的仙气包裹你,这样你就可以进入南天门啦!”
白珠珠想在天庭逛逛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能如愿,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好闪亮的一颗金丹啊!”白珠珠端详了片刻,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杨淙淙问。
“没什么感觉……”白珠珠挠挠头,一脸无奈。这杨淙淙不问她感觉金丹有效吗,反而问她好吃吗,似乎搞错重点了吧……
“好了好了,快走。”在白算算的催促下,三人向南天门里面走去。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但白珠珠是妖,所以可以不受这个时间的落差。
按理来说,进南天门是需要腰牌的,但守门的天将一般不会盘查面熟的人,除非是在没有见过来人的情况下才会查看腰牌。但这也没关系,杨淙淙已经做了一个假的腰牌给白珠珠。
虽然心里十分心虚,但白珠珠还是做出一副无比淡定的样子向里走去。三人一边走边一说笑,聊的是之前听别人提起的坞邕喜欢一个仙子,但别人却根本不理他的糗事,这是几人早就商量好的,此时选这个来说,不仅是为了装作自然,也是为了解气。
“几位仙子,请留步。”眼看就快要走进去了,守门的天将却忽然叫住了她们,三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杨淙淙转过身去,问:“怎么了?”
天将说:“这位仙子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路仙家?”
太上老君的金丹竟然不管用!杨淙淙在心里暗叫,可被这个老头子害死了!擅闯南天门可是大罪,她自己受罚倒没什么,如果因此连累了白珠珠和白算算那可就惨了。
唉,都怪我!杨淙淙在心里埋怨着自己,绞尽脑汁地想着能有什么脱身之术。
“我?我……”白珠珠虽然心里紧张,但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表面还是很淡定。她正想着怎么说才能搪塞过去,忽然看到守门天将走过她的身边,视线直直盯着白算算。
“你问我?”白算算见是问自己,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正色说道,“我是东莱阁中景若仙子府上的白算算,有什么问题吗?”
“白算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当然没有见过了,你整天在这里守门,怎么可能到东莱阁去……白算算心里这样说着,表面还是做出一副娇憨动人的模样,说:“哎呀,天将哥哥,我平时都是在东莱花苑里的嘛,到天庭来得少,公务繁忙、为天庭每天尽心尽力的你自然没有见过我啦。”
白算算这马屁拍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还频频地向天将眨眼,连一旁的杨淙淙和白珠珠都受不了了。
“仙子你……眼睛不舒服?”
面对天将如此正经的问话,白算算悲伤地看着他,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一招是白珠珠教她的,她说她每次买东西要砍价的时候都会这样,屡试不爽,当然,前提是对方必须是男的。但同样的一招,效果也差太多了吧?
天将要白算算出示她的腰牌,可巧了,她刚才来的时候把腰牌忘在杨淙淙家里了,这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南天门外面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杨淙淙的仇家,坞邕!
之前释白仙君和坞邕嘲笑锦澜仙君和杨淙淙的事,几人都知道了,作为死党,白珠珠和算算对他们俩也是讨厌得牙痒痒。好几次白算算在路上碰到坞邕都没理她,可巧了,不是冤家不聚头,现在居然在这里遇见他!
杨淙淙有点紧张,这个家伙不会落井下石,趁机报复她吧?
“天将大哥,这位仙子我认识,的确是东莱阁中的白算算仙子,因为不经常来天庭,所以难免有些面生,还望天将大哥能放她进去。”
什么什么?没听错吧?坞邕居然在帮她们!
“既然如此,刚才是我失礼了,还请白算算仙子海涵。”天将说完这句话,转身正要回到岗位上去,忽然又补回过身来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了仙子,如果你的眼睛不舒服的话,还是尽早去看仙医吧,否则延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白算算表情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说:“好……多谢天将大哥。”
终于有惊无险地过了南天门,但杨淙淙的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坞邕真会这么好心帮她们?不会吧,说不定有什么诡计!
“这个……算算仙子,我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到寒舍喝杯茶?”走到了一个长廊边上,坞邕停了下来,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吧,一向以嚣张、好战著称的坞邕居然也会这么局促?
白算算原本对坞邕也没什么好感,此前也只是在仙界赏花大会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之后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坞邕忽然这么说,让她吓了一条。
他该不会是报复她前几次见了他都没理吧?
“这个……我、我……”坞邕的脸憋得通红,“其实在仙界赏花大会那次见到你,我就想认识你了,奈何一直都没机会……”
听到这句话,杨淙淙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原来坞邕喜欢的那个仙子就是白算算?
显然,连白算算自己也被惊到了,一向以豪放著称的她此时也别扭起来,完全没了刚才向守门大哥抛媚眼时的潇洒,老半天才说:“啊,那个……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和我朋友约好了,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这件事情下次再说。”说完,拉着杨淙淙和白珠珠就走。
“好的好的,一言为定。”坞邕显然把白算算的婉拒当成了答应,有点羞涩又很郑重地说,“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眼睛的病,千万不能再拖了。”
白算算强力忍住想掀桌的冲动,笑了一下,说:“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坞邕不由感慨:“算算仙子真是气质特别、蕙质兰心啊。”
已经走到老远之外的白算算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在被杨淙淙、白珠珠贼笑着“恭喜”了一路后,几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开始了“天庭一日游”。
说是天庭,其实主要的目的地还是锦澜仙君的府上。白珠珠是第一次到天庭来,看到无数美轮美奂的宫殿不由啧啧称赞,每经过一处华美建筑的门口都问:“淙淙,是这里吗?”白算算看着她那满脸期待的神情,想告诉她实情的想法涌上来了几次,终于还是被压下去了。
走了很久,路边的建筑也渐渐稀少了,还是没有到。白珠珠不由问道:“怎么还是没有到?”
“快了快了,”杨淙淙伸手指向前面,兴奋地说:“就是那里!”
白珠珠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边有一座简朴得甚至有些寒碜的宅子,门口种着一颗歪脖子柿子树,树上挂了几颗不怎么红的柿子,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什么?就是这里?白珠珠惊得简直连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杨淙淙显然把她的惊讶当成了赞叹,一脸自豪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很有仙气?”
“唔……特别么的确是很特别……”不过有仙气,白珠珠实在是不敢苟同。这宅子看上去分明跟她们村口那个卖肉的张屠夫家无比神似啊!
这真的是神仙住的地方么?
杨淙淙热情地招呼两人:“快点进来啊,别在门口站着了。”说完自己先转身进去了。白算算走上前来,拍了拍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白珠珠的肩膀,无比感同身受地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你这种反应。”
白珠珠紧紧地握住了白算算的手,忽然有了一种找到组织了的感觉。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但打扫得很干净,这是杨淙淙为了迎接好朋友的到来而特意打扫的,这对于一向好吃懒做的她来说可着实不常见。杨淙淙带着白珠珠四处参观,俨然有了一副主人般的架势,但却被白算算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锦澜仙君家里的人不多,除了他自己以外,也只有杨淙淙一个了。他有一次说:“淙淙,我在这世上再没谁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丝伤感的意味,而且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边吃边说的,此情此景让杨淙淙想爱心泛滥都没办法。
说到这里,杨淙淙实在有些气闷。那颗翡翠白菜,对,就是在她出世的时候锦澜仙君一直盯着看的那颗白菜,它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特别,总之锦澜仙君对它宝贝得很。即使那白菜三百年来只长了一丁点儿,还是那副黄不黄绿不绿的颜色,他也依然每天给它施肥浇水,丝毫都不含糊。杨淙淙时常怀着醋意暗想:其实这棵白菜才是你唯一的家人吧。
之前有一次,杨淙淙在和别的小仙聊八卦的时候听她们说起过锦澜仙君的往事,听说锦澜仙君的仙力之所以散去了大半,就是为了保留住他深爱的人的一丝魂魄。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杨淙淙听了都有些难过,原来自家仙君是这样的深情之人。回去以后,她很认真地问锦澜仙君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结果却被他不屑地否认:“坊间传言你也信啊,都能把猫说成老虎了。”
杨淙淙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总而言之,锦澜仙君对那颗翡翠白菜绝对是疼爱无比的,所以当杨淙淙看到那颗白菜被白珠珠踩了一脚之后,心里立刻浮上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锦澜仙君前些日子有事出外,交代杨淙淙要好好给菜园里锄草,但是杨淙淙忘记了。虽然是仙界,但杂草也是长得特别快的,没多久就长满了整个菜园,郁郁葱葱的也还蛮好看。白珠珠在屋里屋外参观了一番后,注意力很快就被后院的菜园吸引了,当她见到这一园子的杂草时,两眼都要放光了,激动地喊了一声:“车轱辘菜!”然后就冲到菜园里拔草去了。
杨淙淙忽然想起来,白珠珠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车轱辘草,她说那是草,白珠珠一定坚称它是菜。不管是草也好是菜也好,总之白珠珠一见到它就把持不住了。
杨淙淙正想提醒她小心脚下,千万不要踩到锦澜仙君的那颗宝贝翡翠白菜了,就听到白珠珠“咦”了一声,然后抬起脚来看着地下,说:“这是什么?”
杨淙淙冲过去一看,那棵原本就长得不大的白菜已经被几乎踩扁了,叶子可怜兮兮地贴在了地上,她简直要晕倒了。三个人用尽了仙力、妖力,奈何这棵白菜就是不为所动,刚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白珠珠和白算算走后,杨淙淙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把这件事掩饰过去。她从门口的柿子树上折了几根细细的树枝下来,用它们撑住那棵已经歪七扭八的白菜,使它看上去能勉强精神一些。
菜园里的车轱辘草全都被白珠珠拔去了,菜园里又重新整齐了起来,但那颗白菜也因此显得尤为突兀。杨淙淙提心吊胆地等着锦澜仙君回来,祈祷着他不要发现她闯下的这个大祸。
不久后,锦澜仙君回来了,杨淙淙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殷勤地给他端茶倒水。锦澜仙君像看一个妖怪一样看着她,半天说出来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既没奸又没盗好吗,只是不小心干了点坏事而已……杨淙淙在心里弱弱地说。
“仙君啊,你今天在孔雀仙子家赴宴的情况如何?”她立刻无比明显地转移话题。
“我原本以为她真的邀了很多仙人去的,没想到只有我一个……”
“啊?”杨淙淙愣住了,“那你……没被她占便宜吧?”众所周知,这个孔雀仙子性格豪放,做事是出了名的不拘小节,而且对锦澜仙君觊觎已久。仙君他该不会……
锦澜仙君惆怅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去菜园里散散心。”
别人散心都是去花园,只有他是去菜园。杨淙淙一听这话急了,立刻冲上去说:“仙君,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
“我不饿。”
“那你一定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肩。”
“我不累。”
“那你……”
“淙淙啊,”锦澜仙君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怕我发现?”
“不不不,怎么会呢。”杨淙淙立刻一脸郑重地摆手,“那棵翡翠白菜绝对没……”
“翡翠白菜?!”听到这里,锦澜仙君惊呼一声,几步就跨出了屋子去,来到了菜园。杨淙淙呆呆地站在那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菜园里,所有的杂草都被拔得一干二净,那棵翡翠白菜就在菜园的正中心,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杨淙淙松了口气,刚想跟锦澜仙君解释,忽然一阵风吹过,刚才她好不容易用几根树枝撑起来的白菜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下了。
杨淙淙心说这下完蛋了,虽然仙君平时对她纵容得很,不过这次也的确是她的错,这棵白菜他这么珍爱……杨淙淙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低头站着,谁知道锦澜仙君却什么都没说,过了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淙淙啊,你在天界修炼有三百年了吧?”
“对呀。”杨淙淙不明白锦澜仙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被孔雀仙子吓过以后变得这么健忘,连这个也忘了?
“三百年了……”锦澜仙君似乎很是感慨,杨淙淙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就说道,“这三百年来,你修炼得如何?”
杨淙淙干笑了一声,说:“这个嘛……应该还说得过去……吧……”
天知道为了说出这句看似是自谦的话,她在心里斟酌了多久的词句,用了多大的自信。
“那就好。”锦澜仙君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么看来,你可以下凡历练一番了。”
什么?下凡?她杨淙淙下的凡还少吗,隔三差五地跟白珠珠白算算去聚个小会什么的,去凡间的次数也的确不少了。
锦澜仙君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在仙界,过得无忧无虑,并不了解凡间的事情。我已经认真地思考过了,为了让你更加有所长进,下凡历练是必须的。”
虽然之前在她做错事的时候,锦澜仙君也经常用“下凡”来威胁她,但她知道那是开玩笑的,不过这次情况跟以前不同了,从仙君的语气和表情中,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杨淙淙一下就有些慌了,说:“仙君,你也知道我这人不怎么长进,下了凡估计结果也差不多,何必浪费你一番心意呢,不如就让我留在……”
“淙淙,我何尝不想让你留在仙界,但是如果你不外出历练,就如同闭门造车,修为根本无法获得进步。仙人修炼其实也同凡人一样,每到一定程度就会遇到经历一个瓶颈,在这种时候是最困难的时期,但若是突破了,修为就能大为长进。依我看来,你已经到了瓶颈时期了。”
这么说来,我这三百年来一直都是瓶颈时期吧……杨淙淙虽然这样想着,但心里真的是十分着急:“仙君,我真的会好好修炼的!”
“你说好好修炼这种话,就跟说‘我饿了’一样,每天至少三次。”锦澜仙君很忧愁地看着她,“让你下界去,历练只是原因之一,促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你帮我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先下界去就是了,机缘到了它自然会出现的。”
看样子仙君心意已决,这个凡她是下定了,究竟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什么时候会出现,就真的看“机缘”吧。
“仙君,我舍不得你。”杨淙淙有点伤感了,毕竟这三百年来她最多也就是离开锦澜仙君几天而已,这一下界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了。
锦澜仙君一点都没感觉到杨淙淙好不容易涌上来的那点小伤感,说:“昨天我让你出门帮我送封信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杨淙淙顿时语塞。仙君啊仙君,在这种离别的场合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周围环境和气氛吗?
“仙君,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么?”杨淙淙可怜巴巴地望着锦澜仙君,听说别的小仙下凡历练,家里的仙子仙君一般都会给个护身法宝什么的,自家仙君怎么好像一点要给她东西的意思都没呢?
“对哦,我怎么忘了!”锦澜仙君仿佛忽然记起来了什么,“在凡间的时候,你可能会经历一些困难和危险,在这种时候不要慌张,我给你一样护身符。”
杨淙淙两眼顿时放光。
锦澜仙君认真地说:“这个护身符就是句口诀。当你遇事自己实在不能解决的时候,对着天空大喊三声‘锦澜仙君最帅’,这样一来,你就会感到好像我在你身边一样,就会浑身充满力量了。”
真是贴心的宝物啊……杨淙淙简直要泪流满面了。
人间,飞絮城。
之所以选择来飞絮城,是因为杨淙淙之前虽然在人间的很多地方玩过,但却一直都没能来过这里,这下正好有了机会。此时正值初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万物生的时候,杨淙淙走在郊外,脚下是软绵绵的像地毯一样初生的小草,踩上去很是舒服。这一切都令杨淙淙无比惬意,开心极了。
天界有什么好?一年四季都是那副样子,八百年都不变样。看上去祥云缭绕,气宇恢宏,其实无趣的很,处处都是规矩,稍不留神就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对杨淙淙这种天生喜欢自由的人来讲,说实话,若是能够选择,她一定不会选择生在仙界。可惜出生在何处又岂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不管生在哪里,是仙还是人,最重要的是把握现在,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才对。
有一条河流从郊外流过,水流宽阔而平静,清澈得很。这条河叫做湄泠河,源头在北方雪山之中,流经了好些个城镇,流经飞絮城的时候已经是下游了。春天温暖的阳光撒落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整个河面都被染成了一种金灿灿的颜色,实在是美不胜收。杨淙淙来到河边,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走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就像锦澜仙君说的那样,随缘吧。
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杨淙淙发现前面有个人。
那个人在河边站着,低着头,一动不动。微风吹来的时候,他的衣襟才微微地动了一下,但整个人依然像根木头一样。杨淙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非常忧愁、伤感的气息,仿佛与这明媚的春光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她看到那个人又往河边迈进了一步,只要再稍微往前一点,就会坠入河中。
不好,他要跳河自杀!
“不要跳!”这个念头冒上来的一瞬间,杨淙淙来不及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上去,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呢?
男子被杨淙淙这么猛扑之下,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两人一起掉进了河里!
“救命啊!我、我不会游泳……”杨淙淙被呛了好几口水,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她真的是一点游泳都不会,虽然有一些仙力,但是下界的时候已经被削弱了好多,此时也没办法自救了。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杨淙淙惊慌之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要救她,她本能地在水中不停地挣扎着,几次挣脱那人的怀抱,又几次再度被抱住。当又一次杨淙淙从那人怀中挣脱的时候,背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个手肘敲在她的后脑勺上。
杨淙淙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她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此仇不报非女子!”
“姑娘,醒醒,醒醒!”
昏迷中,杨淙淙依稀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姑娘”这个词是人间对未婚女子的称呼,她觉得很好听,喜欢得紧,尤其是听到人世间那些穿着长袍的书生小哥施施然地叫一声叫“姑娘”时,简直心都要化了。
但是现在耳边的这声“姑娘”,听起来却似乎并不怎么美好。
杨淙淙想醒来,但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竟然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躺在草地上正在睡觉,天上却忽然下起了冰雹,好大的雹子稀里哗啦全砸在了她的脸上,她一痛,醒了。
眼前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生得还挺俊朗。若是在平时遇见了俊秀公子,杨淙淙是无比乐意和其搭话的,但是现在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她却如论如何都对他生不出一分好感来。
为什么?因为她终于明白刚刚梦里砸在脸上的冰雹是怎么回事了——是眼前的这个人在扇、她、巴、掌!
凭什么啊?她好心救人,却反被人打,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杨淙淙愤怒地一坐而起,胸口却感觉闷得慌,好像被什么堵着一样。她也不管这些,一心想跟这人理论,刚一张嘴就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大口水。
“你终于醒了,水也吐出来了。”见她醒来,男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刚看你昏迷不醒,我还怕你会出什么意外呢。”
“会出意外的是你吧!”杨淙淙怒吼一声,一巴掌就往男子脸上扇去,谁知男子却早有所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疼疼疼疼疼!”杨淙淙拼命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疼得呲牙咧嘴。这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么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姑娘见谅,刚才是我失礼了。”男子说。
“只是失礼而已吗?”杨淙淙气不打一处来,“我救了你,你却反倒打我,真是岂有此理!”
“之前在水中我几度想救你,但你总是拼命挣扎,我只能把你击昏,这才将你拖上岸去,否则你性命堪忧。后来我帮你按压胸部让你吐出了一些水,但你还是昏迷不醒,无奈之下,我才出此下策。”
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了。原本想救人,却反被人救,杨淙淙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给对方道歉,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里的一句话,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
“后来我帮你按压了胸部让你吐出了一些水……”
按压胸部!
杨淙淙尖叫一声,往后跳出老远,像看着一个瘟神一样瞪着眼前的男子。男子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你你……”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她好歹是个天界小仙,如今却在人间被一个男子这样,实在是……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男子看着她那局促的样子,终于明白了:“我知道了,姑娘,你一定是因为身上盘缠不够,所以十分担忧对不对?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一些银子,应该够你用了,就当是感谢姑娘对我的救命之恩吧。”
男子拿出几锭看上去颇有分量的银子,白花花的特别可爱。
“这怎么好意思呢……”杨淙淙一边嘴上客气着,一边没有丝毫犹豫地把银子收入囊中。这也实在不能怪她,下界的时候锦澜仙君只给了她一点儿银子,还是从孔雀仙子那儿讨来的,就她家仙君这副两袖清风的样子,能给那么点银子都实在为难他了。她并不是贪财的人,但是在凡间生活,没有银子实在是寸步难行,饿死都说不定,更别说历练了。
在给自己做了这么一连串的思想工作之后,杨淙淙心里的那点愧疚终于淡了一些。
“刚才看你在河边站了很久,好像有很多烦心事似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如说出来……”
“让你开心开心,是吗?”男子接口。
“不是不是!”杨淙淙连连摆手,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还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把烦心的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说到这里,她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周围静悄悄的,这一声显得尤为响亮。
杨淙淙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这种时候肚子叫,真是太丢人了啊……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她早已经饿得很了,只是一直都在说话,没留意而已。
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杨淙淙的脸更红了。她低头站了许久,然后悄悄抬头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个人笑呢……他笑起来的样子,还真的是挺明媚的。唇红齿白,眼睛里盛着细碎的阳光,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湄泠河面。他得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好闻得紧,有一种淡淡的温暖。
还真是一个挺好看的人呢。
“御江山”是飞絮城中最知名的小吃楼,其中有各色美食,令人目不暇接。之前他说要带她来吃饭的时候,她的本意是吃一碗面或者馄饨就够了,没想到他居然带她来到了这里。要知道,她杨淙淙对美食的抗拒能力可是零啊!
椒盐鸭下巴,千层叉烧酥,窝蛋牛肉粥,椰奶红豆糕,水晶虾饺,泡椒凤爪,酱香牛肉,姜汁撞奶,杨枝甘露……一大堆好吃的很快就端上了桌,顿时香气扑鼻。面对着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佳肴,饿了很久的杨淙淙再也顾不上形象,埋头猛吃起来。
杨淙淙时常念叨一句话:“人生在世,吃睡二字。”只要吃好了,睡好了,就会烦恼全消,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美好了。此时此刻,在美食面前,她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奥义。
吃饭的时候,杨淙淙问对面的男子:“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沈,大名么……很久都没人叫了,你叫我沈仪心就好。”
“沈仪心,这名字挺好听的,很文雅。”杨淙淙表示了赞赏。
“那你呢?”
“我叫杨淙淙。”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沈仪心居然狂笑起来!
“什么?洋、洋葱葱……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但还是在笑。
“我叫杨淙淙!杨树的杨,流水淙淙的淙,不是洋葱葱!”杨淙淙气得跺脚大喊,但沈仪心还是在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让你笑我,让你笑我!杨淙淙一口咬住一个奶皇包,气鼓鼓地塞在嘴里狠命地嚼着,想象这就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家伙。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沈仪心终于止住了笑,说,“杨淙淙,嗯,这名字真是取得好,其中蕴含了气吞山河之势。”
等等……这句话,怎么跟锦澜仙君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
吃饱了以后,杨淙淙想到之前沈仪心还没回答的问题,就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呀,我帮你想想办法。”
沈仪心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就暗淡了一下,过了好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说:“你帮不了我的。”
“那可未必,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呢?”
沈仪心想了一会儿,说:“我的家在京城里,当年爹在世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但我十岁的时候,爹过世了,留下娘带着我艰难度日。我有一个叔叔,表面上他对我们母子很好,事实上是想夺取爹给娘和我留下来的家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难道还怕你叔叔不成?家产是你娘和你的,那就是天经地义,他怎么夺也夺不走。他这样做,难道不怕街坊邻居戳他的脊梁骨吗?”
“话虽这样说,可实际的情况真的很复杂。你说对了,他就是不怕街坊邻居戳他的脊梁骨,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才不会在乎这些。”
那事情真的有些难办了……杨淙淙蹙眉,她没想到他家里的情况这么复杂。人间有这样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说明家庭矛盾真的是很麻烦的。
“这些事情暂且可以放到一边,但是眼前的一件事才是燃眉之急。”沈仪心说,“我娘为了对付我叔叔,想拉拢当地一户很有权势的人家当靠山,让我娶他家的小姐……”
“那小姐长得如何?”杨淙淙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长得……很有特点。不过相貌什么的倒是在其次,重点是我虽然自小跟那小姐认识,但也一直都是把她当妹妹,当朋友,从没有过那种想法。现在娘忽然这样提起来,我真是……”
“真是很矛盾,对吧?”杨淙淙理解,一边是家业的兴衰、母命难违,一边是自己的幸福、要和根本不喜欢的女子成亲,真是太矛盾太痛苦了。
“事情还远不止这些。半年前,我叔叔介绍了一个女子给我,那女子生得十分貌美,又很有才华,但是我根本对她无意,无奈迫于叔叔的压力,我只能被迫娶了她,但从来都没碰过她一下。她是我叔叔派来的人,表面上是照顾我,其实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真的觉得生活太没有希望了。”
“那你这次离家出外,是……”
“逃婚。”沈仪心说,“我娘之前已经给我定好了日子,但是我实在不愿自己一生就被这样锁住,所以就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了,他们找不到我,就拿我没办法了。”
杨淙淙觉得沈仪心真是挺可怜的,要面对那么多的家庭矛盾,承受那么多的压力,怪不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那么惆怅了。这也坚定了她要帮他的念头,仙君说过,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帮助别的人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增加修为,这也是修炼的一种方式。
杨淙淙拍了拍他的肩,很仗义地说:“你救了我,又请我吃了一顿这么好吃的饭,你的事情,我帮定了!”
沈仪心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在听说情况复杂后不但没退缩,反倒更加坚定地要帮他了。这种情况他以前是根本没有遇见过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了,过了半晌才说:“谢谢杨姑娘的好意思,不过……我实在不想让你趟到这趟浑水中来。”
“姑娘我最喜欢的就是趟浑水了!”杨淙淙有点兴奋,她骨子里的古道热肠已经完全被沈仪心的遭遇激发出来了,“不要再姑娘姑娘地叫我啦,怪见外的,叫我淙淙就好,我家仙……”
她原本想说“我家仙君就是这样叫我的”,却忽然想到在人间是不能提到这些的,于是顺势说道:“我家先前的一个跟班就是这样叫我的。”
仙君啊……不是我要故意把你说成跟班的,实在是这话没办法接下去了呀,不然要怎么说,先前的爹?先前的娘?都不行吧,只有说成是跟班了,你可千万别怪我……杨淙淙默默地在心里忏悔着。
“原来你之前也有跟班?”
“是啊……不过后来他不干了。”
“为什么?”
“他喜欢种菜,种了一大园子的瓜果蔬菜,当宝贝似的对待,连我都比不上那些菜,所以后来他就回家种菜去了。”杨淙淙说着,心里想到了锦澜仙君,不免又把他对号入座了。
“那你现在没有跟班了?”
“是啊。”
“那我做你的跟班怎么样?”
杨淙淙正在吃着一个小笼包,被这句话一惊,整个包子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不由连连咳嗽,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沈仪心连忙拍她的背,老半天那个包子才被吞下去。
她没有听错吧,他这样一个富家公子,竟然主动要求做她的跟班?
“这个……咳咳,”她喝了一杯水,嗓子终于舒服了点,说,“我可没有工钱给你啊。”
“我不要工钱。”
奇怪了,这个世上还有干活不要工钱的人?
“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那你为什么要做我的跟班?”
“我嘛……”沈仪心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说,“我之前一直都在家里生活,习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现在想尝试一下伺候别人的感觉,体会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而且呀,你为人热情善良,又开朗率真,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这个马屁拍得不露痕迹,让杨淙淙的心里非常受用。她刚想说什么,又听到他说了一句话:“在此之前,我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开怀大笑的。”
看来做大户人家的公子还是挺憋屈的,一点都不自由,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到限制,真不如和自家仙君去种菜来得开心呢,杨淙淙心想。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做我的跟班?”
“决定好了,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杨淙淙快活地答应了,反正她在人间也是要闯荡的,与其一个人孤零零地四处去走,倒不如和沈仪心一起,遇事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杨淙淙之前一直都是被仙君“压迫”,没想到忽然间就翻身做主人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俊逸的小跟班,表面上无比淡定,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但是,很快地,杨淙淙就知道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照例来说,跟班是要照顾主人、按照主人的命令去做事的,沈仪心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也努力去做了,但是做出来结果往往不怎么尽如人意。就比如那天晚上,杨淙淙说走了一天脚很累了,沈仪心听了后自告奋勇地要给她打洗脚水来。杨淙淙心里感动得不得了,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要给她打洗脚水啊!她说要热水才有消除疲劳的功效,沈仪心满口答应地去打来了满满的一盆水,上面还漂着几片玫瑰花,看上去好看极了。杨淙淙早已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挽起裤腿就把双脚结结实实地放了进去,然后,热泪盈眶就变成了泪如泉涌。
老天啊,她只是说要热水啊,这家伙居然给她打了一盆开水来!
还好她的脚只是在其中放了一瞬间都不到的功夫,不然一定被烫成猪蹄。尽管如此,疼痛还是免不了的,一阵阵痛楚不停袭来,幸好房中原本就有一盆凉水,杨淙淙立刻把脚泡在凉水里,这才好了一些。
“怎、怎么……很烫啊?”
杨淙淙真是无比生气,不过一看到沈仪心那一脸纯真的表情,有怒火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把两脚在冷水中晃了一下又一下,心里默默念叨着要淡定、淡定。
又比如另一次,沈仪心非要去城中的一个地方——媚香楼。
那是一个晚上两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经过媚香楼的门口,只听得里面言笑晏晏,丝竹彻耳,阵阵香风从门里溢了出来,拂在人的脸上,让人的心里好像猫抓一样痒。沈仪心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杨淙淙没想到他居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印象中,那些富家公子不是应该经常去这些地方寻欢作乐的吗,怎么他居然还不如自己这个时而偷偷跑下凡间玩的人知道得多?
面对着沈仪心充满着纯洁的求知欲的眼神,杨淙淙艰难地说:“这、这是酒楼……”
“酒楼?那为什么门口有两个穿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啊,还笑得那么灿烂?”
拜托……那是好看吗?那分明是艳俗好不好!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把脸蛋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戴了一头的大红花,身上一件红一件绿层层叠叠穿那么多层啊?
“那……那是因为她们要为酒楼招揽生意呀。”
沈仪心点了点头,脸上疑惑的表情终于消失了,就在杨淙淙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他说:“那我们去这家酒楼里吃饭好不好?”
杨淙淙顿时有了一种想把这个呆子揍上一顿的冲动,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之前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还挺正常的,怎么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他其实好多事情都不懂,比她还“不食人间烟火”。难道是常年高门大户的生活让他变傻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得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这家酒楼里的饭不要吃,我以前来过的,回去就拉肚子了。”杨淙淙无视门口那两个女子频频冲她翻来的白眼,说,“我们还是去别家吧,我请客!”
沈仪心还是不愿放弃:“可我觉得这家很好啊,你胃口那么好,说不定是吃了别的东西拉肚子了。”
杨淙淙无奈了,只能拿出作为主人的权威出来,说:“我命令你,不许到那里去吃饭!”
沈仪心不说话了,站在那里,一脸委屈。
“好啦好啦,”她耐着性子安慰,“我保证去一家比这家更好吃的地方,好不好?”
沈仪心满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被杨淙淙拉扯着走了,走了好远了还频频地回头看,依依不舍的样子。之后的半天,他情绪一直都有点低落,杨淙淙想尽了办法逗他开心,好不容易才使他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她已经累了个半死。
杨淙淙在心里哀嚎,她真的是收了个跟班吗,怎么好像收了个小祖宗一样?
但是很快,杨淙淙就对沈仪心刮目相看了。
那天两人去著名的穹川瀑布游玩,在进山的路上遇见一位老爷爷带着小孙女也来玩。走到半路,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路上滑得很,老人一不小心滑倒了,脚踝肿得老高,没办法行走。这时节山里的人不多,又是在半山腰上,没办法救治,只能暂时躲到一处山洞中避雨。
沈仪心观察了老人的伤势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叫也叫不住,气得杨淙淙大骂他没有良心。谁知过了半个时辰,他抱着一束草药回来了,浑身已经被雨水淋了个湿透。他找来一块石头把草药捣碎,给老人敷在了伤处,等下午雨停了的时候,老人脚踝的肿已经消了大半,但依然不能走路。沈仪心二话没说,背上老人就走,杨淙淙也抱上了小孙女,几人走了很久,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山下。老人无比感激地邀请两人到他家里去住,两人不好推脱,也就去了。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老人的家里是当地一户颇有名望的书香世家。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来到了老人的家里,年老的年少的都有,穿着的衣服也是各式各样,三教九流都有。院子中间搭了一个大擂台,那些人就聚集在擂台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擂台上面。
杨淙淙是个天生喜欢热闹的人,拉着沈仪心就往人群中挤,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说:“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三天的比赛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前两天,秦公子已经战胜了所有的对手,如果今天还是没有人能战胜他,那么他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说话间,秦公子走上了擂台。锦衣华服,看上去有几分风度。
中年男子说:“还是老规矩,挑战者和应战者轮流出对子,对不出来的那一方就失败了。”
原来是比文大赛呀。
下面有人来挑战秦公子,秦公子摇着折扇,不疾不徐地应对,一连击败了好几个人。下面有人高呼秦公子真厉害,势头已经被他占尽了。
杨淙淙悄悄地对沈仪心说:“那个秦公子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我们在媚香楼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他在里面对着几个姑娘左拥右抱的。”
沈仪心愣了一下,他终于明白媚香楼是什么地方了,也知道那时候杨淙淙为什么死活也不让他去里面了。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强烈地要去那种地方,他的脸不由微微发烫,还好杨淙淙正专心地看着上面的比赛,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那个秦公子洋洋得意地站在上面,说:“奉劝诸位还是不要跟我争了,在这方圆百里,没有谁的诗文比得上我秦霸天的。”
原来叫秦霸天……杨淙淙心想,果然是个恶霸的名字。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走了上去,看上去是个书生。秦霸天冷笑一声,说道:“又是一个自取其辱的来了。”
书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淡淡说道:“请出题。”
秦霸天出:“风云三尺剑。”
书生对:“花鸟一床书。”
“不错嘛,能对上我对联的人可不多。”秦霸天说,“到你出题了。”
书生朗朗道来:“古木枯,此木成柴。”
秦霸天对:“女子好,少女更妙。”说着,望身后的小阁楼上瞄了一眼,得意极了。
下面围观的人听到这句,全部叫好起来。
秦霸天又出:“闲看门中木。”
书生对:“思间心上田。”
“对得真棒!”杨淙淙在下面拍手较好,但是周围的人却没一个人附和。杨淙淙有点为书生鸣不平,书生对得明明比秦霸天雅多了,那些人却只奉承秦霸天。
书生向杨淙淙投来感激的一眼,又出题道:“绿水无忧,因风皱面。”
秦霸天终于被难住了,一直在摇的折扇也收了起来,支着脑袋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汗都要留下来了。杨淙淙心里暗自高兴,看来这个书生应该是最后的冠军了。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擂台下面一个声音传出,所有的目光都向那里聚去,原来是沈仪心对出来了!
杨淙淙真的很想把他摇醒,老天,他什么时候对对子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对……这个公子哥到底要干什么啊?
台上的中年人已经知道了沈仪心的姓名,说道:“沈公子对出了对子,秦公子败了。现在,守擂的一方已经换成了李公子,沈公子身为挑战者,请上来应战。”
秦霸天灰溜溜地下去了,沈仪心走了上去,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姓李的书生显然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很是意外,不过恢复了平静,他依然礼貌地冲沈仪心拱了拱手,说:“请赐教。”
按照规矩,是守擂方先出题,书生说道:“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沈仪心略一思忖,正想回应,只听得擂台下的杨淙淙忽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她浑身发抖地蜷缩着,看上去是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沈仪心一看,脸色就变了,立刻就要冲下台去。
“沈公子,这是擂台赛,如果你下了擂台,就算输了。”中年人急忙在一旁提醒。
“我不比了,算我输!”沈仪心头也没回,箭步冲了下去。
“小、小跟班……”杨淙淙连说话都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我肚子好疼,送我回房间……”
“好!”沈仪心二话没说,抱起杨淙淙就往房间冲去。
在他的怀里,杨淙淙偷偷抬头望去。
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沈仪心,她才发现原来他的睫毛好长,甚至比她的都长。长长的睫毛下是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眉头紧蹙,满眼焦急。
杨淙淙在心里窃笑,但同时又很感动,还有一点小愧疚。
小跟班的怀抱很温暖呢……杨淙淙抓着他的衣袖,竟有点不愿松手。
到了房间里,沈仪心把她放在床上,急忙给她盖被子、倒热水喝。说也奇怪,这个小跟班平时做事笨手笨脚的,现在反倒麻利极了,没有一点做得不妥当的。
片刻后,主人——也就是昨天的那位老人来了,同行的除了大夫外,还有刚才擂台上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气质出尘的姑娘。
大夫替杨淙淙诊了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又问了问她现在情况,她说就是刚才那一下非常疼,现在已经好了。大夫说没有大碍,可能是刚刚情绪波动较大导致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沈仪心听了,终于放下了心来。
中年男子是老人的长子,也就是昨天和老人在一起的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对两人自我介绍以后,又向两人介绍了身旁的姑娘:“这是舍妹紫涵,听说两位昨天救了父亲,今天又在擂台上大放异彩,特地来探望两位的。”
原来是这家的小姐,名叫紫涵。
几人寒暄了一阵,见杨淙淙没什么事,便说让她好好休息,依次离开了。紫涵最后走,她走到门边的时候,看到前面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于是回过身来施了个礼,说:“今天多谢两位了,两位的大恩大德,紫涵终身不忘。”
说完,她就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杨淙淙和一头雾水的沈仪心。
“她为什么这么说啊?我们今天做什么了吗?”他疑惑地说。
“你这个呆瓜!”杨淙淙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险些拆散了一桩大好姻缘!”
沈仪心不明所以。
杨淙淙说:“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今天的那个比文大赛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而是比文招亲!”
“啊?!”沈仪心完全惊呆了。
“在下面围观的时候,我就听到旁边的人说,这个紫涵小姐和一个姓李的书生情投意合,那书生很有才华,只不过家境贫寒,紫涵的家里怎么都不愿意她嫁给他。最后他们商议,召开一场为期三天的比文招亲大赛,谁是最后的获胜者,谁就能娶得紫涵。”
“那你怎么知道最后的书生就是紫涵喜欢的那个人?”
杨淙淙说:“比文招亲的时候,紫涵就在后面阁楼上的窗边观战。别人比赛的时候,她都是躲在帘子后面的,只有那个书生出现的时候她才掀起了帘子一直在看。况且她哥哥也说了,那个书生姓李,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沈仪心不说话了,原来竟然是这样,可惜他当时光顾着听他们对对子的内容了,根本没注意别的。如果他知道这是一场比文招亲,怎么也不会上去对对子啊!还好还好,最终没酿成大祸。
“多亏我足智多谋,在最后一刻灵机一动装病倒地,不然你……”
“什么?”沈仪心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是装病的?”
杨淙淙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嘴巴,过了半晌才小声地说:“你是不是气我赶走了你的桃花运啊……”
沈仪心原本正在生气她骗他,一听到这话顿时笑了:“你担心我啊?”
“你臭美!”杨淙淙立刻反驳,“你家里都有一个半老婆了,我是怕你阻碍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前程!”
“一个半老婆?”
“一个是在叔叔的压力下娶的,一个是在母亲的压力下即将要娶的,不是一个半吗?”
沈仪心被她的话逗笑了,不过笑容有点苦涩。在和杨淙淙在外游历的这段时间里,那些烦心的事情原本他已经忘记了,此刻又忽然全部涌了上来。很多事情,逃避只是暂时的,不管逃避多久,都终将要面对。
杨淙淙看出了他情绪的变化,立刻岔开了话题:“对了,最后的那副对子,你究竟对出来了没有啊?”
一说到这个,沈仪心立刻就精神起来:“当然对出来啦。他出的是‘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我对‘观海沧,沧观海,海海皆沧观沧海’,工整吗?”
“工整是很工整,而且很大气,不过就是少了几分生活气息。”
沈仪心挑挑眉:“这么说,你是有更好的下联了?”
“那当然,你听好了。”杨淙淙清了清嗓子,说,“饭好吃,吃饭好,好好去吃饭吃好。”
听完她对的下联,沈仪心愣了几秒钟,然后伸出了大拇指:“……这是我此生听过的最有生活气息的对联了。”
难得被他夸奖,杨淙淙开心地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感悟?”
“感悟就是……”沈仪心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我饿了。”
杨淙淙跟沈仪心在外游历已经有段时间了,两人的关系说起来是主人和小跟班,其实就是实实在在的朋友。
刚下界的时候,杨淙淙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锦澜仙君让她在历练的同时顺便找的那个东西,但一直都没有任何发现。在人间的日子实在是多姿多彩,加上有沈仪心一路相伴,杨淙淙觉得比天界自由和快活多了,也就把它忘了个一干二净。
和沈仪心相处久了,杨淙淙渐渐觉得这个小跟班有些不一般。他对一些生活常识的掌握虽然差强人意,但是在学识方面可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常常能说出一些让她很佩服的话来。除此之外,他对国家大事也特别关注,有时候他们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谈起当朝皇帝平庸无能,朝政被摄政王把持的时候,也是颇为愤慨的,很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意味。杨淙淙建议他去参加科举,他也不置可否,耸耸肩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行走的线路很简单,基本是沿着湄泠河走着,从下游逆水而上,一路上经过了很多地方,也遇见了很多的事情,经历不可谓不丰富。在沿着河边走的时候,杨淙淙时而往水里看,仿佛总能看到一抹火红的颜色从眼角边划过,再定睛一看,就什么也没了。
一路往上走,地形从开阔平坦变得陡峭难走,到了河流源头的建州附近的时候,已经无法再沿着河走了,于是两人决定不再沿着河走,改去附近最近的镇子——辰宁镇。
辰宁镇是个不大的镇子,说是镇,其实比有些村落大不了多少。两人来到镇里唯一的一家小客栈吃饭,刚一坐下,小二就上来招呼。
沈仪心看着这家店里悬挂着的招牌,说:“来一斤手撕牛肉,再随便上几个素菜就行了。”
小二说:“客官,不好意思,手撕牛肉没有了。”
“那换成红烧蹄膀吧。”
“这个也没有了。”
“那油焖鸡呢?”
“还是没有……”
沈仪心无奈了:“这都是你们招牌上的菜啊,怎么都没有?”
小二有点为难地说:“客官有所不知,最近附近闹灾荒,好多田里都是青黄不接,颗粒无收的,虽然我们这个镇上还没到灾荒的程度,不过也挺紧张,这些肉啊什么的都没了,菜也只有萝卜和土豆两种,您看要不要?”
“什么,闹灾荒?”
“是啊,”小二说,“尤其是附近的建州,听说已经断粮好久了,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呢。”
“不可能!”沈仪心拍桌而起,“我泱泱天朝,向来以孝德恭俭治天下,虽然时而有灾情出现,但朝廷都会很快派人送去粮食赈灾,绝不可能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
“这位客官,小的所说的确是实话啊!”
杨淙淙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多谢小二哥了,麻烦你快通知一下厨房把我们的菜做好吧。”
小二走了,但沈仪心的脸色还是不好看。杨淙淙问:“什么是易子而食?”
沈仪心叹了口气,回答:“就是说灾荒非常严重,人们实在没有食物了,就相互交换小孩,然后把别人家的小孩烹煮来吃。说白了,就是人吃人。”
杨淙淙不由倒抽了口冷气,人吃人……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菜很快做好端上来了,一盘清炒萝卜,一盘清炒土豆,连一点油星也没有,两人都吃得食之无味。
沈仪心忽然说:“淙淙,我们去建州吧。”
杨淙淙其实并不吃惊,因为在吃饭的时候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仙君让她下来历练,绝不仅仅是吃喝玩乐而已,还要经历人间疾苦,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可是建州是灾荒最严重的地方,他们两个去那里,真的不要紧吗?
见她没说话,沈仪心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不会让你跟着我冒险的。”
杨淙淙撇撇嘴,这个沈仪心把她当成什么人啦。她也没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沈仪心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说:“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想跟你去啦?我作为老大,怎么可能让我的小跟班孤零零地一个人去呢?”
沈仪心有点意外:“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不过那地方可能有些危险……”
杨淙淙叹了口气:“以你的智商,一个人去更危险啊。”
沈仪心顿时气结。
客栈小二知道他们要去建州,劝他们不要去,毕竟现在那个地方是人人都敬而远之的,但两个人心意已决,任小二怎么说也还是要去。小二没办法,最后只能建议杨淙淙扮成男装去,因为一个外乡女子去到那里可能会比较危险。
杨淙淙换上了沈仪心的一套衣服,头发束了起来,看上去还有几分英气,连沈仪心都说她男装比女装好看,杨淙淙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
出发前,杨淙淙问他要不要买一些粮食带去发放给灾民,沈仪心说不用了,整个建州城几万人口,这点粮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去建州的路并不远,但因为大都是山地,所以很不好走。一路上沈仪心都没怎么说话,杨淙淙跟他说话,他也只是简单地应一两句而已。
三天后,两人到达了建州。
建州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两人的想象,说是饿殍满道都不为过。曾经繁华的城镇现在无比萧条,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破破烂烂的如同荒废了很多年。路边有很多饿死的人,整个城里散发着一种腐朽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道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空荡荡的,如同一座死城。
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此刻真真切切地将这些情景看在眼里,杨淙淙还是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人间啊……这就是人间的另一面?
沈仪心的脸色自打听说建州闹饥荒的事之后就一直沉着,真正到了这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沉”来表示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悲愤,怎样的一种哀恸,触目所及是哀鸿遍野,连心仿佛都坠入了无底深渊。
杨淙淙想安慰他,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也是枉然。
就在这时,寂静的街道那端忽然传来了人声,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几个人追着一个少年向这边跑了过来。那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了,但还是拼命地向前跑着,怀里的衣服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看到杨淙淙和沈仪心,仿佛终于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拼命跑来,一边跑一边嘶喊着:“救命啊!救命——”
后面的人很快追上来了,沈仪心跨出一步,将少年挡在身后。
“你们是谁?”追赶的那群人中为首的是个精瘦的汉子,语气非常不友善,“把这小子交出来!”
“不、不……”少年躲在沈仪心的身后直打哆嗦,“他们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也是活该!”汉子说,“你狗胆包天,居然敢偷我们姚家的东西!”
“几位兄台请息怒,”沈仪心说,“不知道他偷了你们什么东西?”
汉子冷冷说道:“两个馒头。”
“什么?”杨淙淙惊呆了,“区区两个馒头也值得把人打死?”
“区区两个馒头?”汉子冷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在这年头,两个馒头能让人活,也能让人死!”
少年说:“我爹在去年的时候给你们家做短工,你们不但故意扣他的工钱不给,还无赖我爹说他偷你们家东西把他赶了出去,害得他含冤自尽。我娘现在病了,家里根本揭不开锅了,我去你们家拿两个馒头又怎样?这是我们应得的!”
“小兔崽子,再乱说话当心我扒了你的皮!”汉子怒吼道。
“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姚家为富不仁,和那狗屁州尹狼狈为奸。我早就听人说朝廷已经送了大批的赈灾粮食来,都存在州尹府上和你们姚家,你们却欺上瞒下,在这满城灾荒的时候硬是不开仓放粮,会遭天谴的!”
“胡说,哪有这种事!”汉子还在嘴硬,但底气已经显然有些不足,“你这小子满口胡言,今天我就送你去见你的老爹!”说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就要上来。
“住手。”说话的是沈仪心,刚才他一直都在听,现在终于开了口。杨淙淙本以为他一开口说话的语气一定是非常气愤的,但恰恰相反,现在的他无比平静。
几个汉子没有理会他,一起向少年冲了过去。
杨淙淙心说惨了,沈仪心一定要挨打了,她正准备拉着他和那个少年往旁边的一条小巷跑,忽然看到沈仪心出手了。
没错,沈仪心是会武功的,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见的那天沈仪心抓她胳膊时候的力气那么大了,原来他本来就是有练过的。刚才的那一瞬间,她没看清楚他是怎样出手的,因为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哀嚎着。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沈仪心沉声说道,眉眼冷厉决然。
虽然知道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合时宜,但杨淙淙还是觉得这时候的沈仪心实在是太帅了!之前她只晓得他读书很多,学识广博,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文武双全啊!
杨淙淙的眼里冒出了一个个粉红色的爱心泡泡,飞到空中,然后“啪”地破碎了,因为她忽然反应过来现在完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你、你们三个死定了!走着瞧!”精瘦的汉子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那几个人一瘸一拐地走掉了。
“玉生多谢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少年一下跪倒在地上,对两人连连磕头,原来他并没有认出来杨淙淙是女扮男装。第一次被叫做“大哥”,杨淙淙觉得有点想笑,但心里却沉沉的,笑不出来。
原来他叫玉生,多么好听的名字,看得出来他的爹娘一定是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的。
“好了,快回去看看你娘吧。”沈仪心说。
“哎哎,那么后会有期了。”玉生又再次谢了他们两人一次,从地上起来。他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掉了出来,是两个干硬的馒头,看得出来放了很久,都已经有点发霉了。玉生连忙把它们捡起,仔细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怀里,然后离开了。
看着他瘦弱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尽头,杨淙淙的心里酸酸的,一摸眼角,也已经有眼泪流出来了。
沈仪心叹息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枉我早就读过这句诗,却直到今天才直到它的含义。我之前走过了那么多地方游玩,以为百姓生活都是安定富足的,却到现在才看到人间疾苦,我真是太愚蠢了。”
杨淙淙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落的样子,连忙安慰:“你不用这么自责,愚蠢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当朝皇帝。做皇帝的自己在金銮殿里享乐,却让人民遭受这样的疾苦,还枉称什么天子。”
沈仪心苦笑道:“你说得对,他早已不配当这个皇帝了。”
“哼,就是!”杨淙淙说着,自己也愤慨起来,“这样的皇帝,早晚……”
“你们两个,站住!”
忽然间有吵闹的人声传来,原来是刚才的那帮人又去而复返了,而且比刚才的人更多,足足有几十人,各各都凶神恶煞的。精瘦汉子点头哈腰地站在一个矮胖男人身边,说:“员外,就是这两个人。”
这矮胖男人正是姚家的主人姚员外,他见到了两人,说:“把他们绑起来!”
以沈仪心的身手,对付这些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杨淙淙就不一样了。她的仙力因为被封住了而不能使用,身手也很差,只会那么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沈仪心为了保护她,处处跟那些人周旋,身上挨了好多下拳打脚踢,但还在坚持着。
那些人实在是阴险,居然从背后偷袭,杨淙淙看到了立刻高声提醒沈仪心,沈仪心猛地回头,把那偷袭的人一脚踢出去老远。杨淙淙觉得非常解气,正想告诉沈仪心干得好,忽然脚下一滑,“嗵”的一声摔倒了。
杨淙淙肺都要气炸了,这些人也太无耻了,居然往地上泼油!
受到她的牵连,沈仪心也摔倒了。那些人看到两人滑倒了,立刻上来拳打脚踢,沈仪心扑在杨淙淙身上将她护在身下,那些拳脚全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落在她身上分毫。
傻瓜!怎么这时候还想着别人!见到沈仪心这样,杨淙淙又气又急,眼角湿湿的又快哭了。
“把他们绑起来,架在火上烧了!”姚员外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两人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带到城外的一处破旧的院子里。院子里早已竖起了两个高高的木桩,下面堆满了柴,两人被绑在了木桩上。
精瘦汉子看着他们,得意地说:“你们刚才救人的时候不是英雄得很么,现在怎么不英雄了?哈哈哈哈……”
杨淙淙气愤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作恶多端,必遭天谴!”
“天谴?”精瘦汉子说,“那现在看看是你们先遭天谴还是我们先遭天谴了。来人,泼油!”
给木柴上泼油是为了让火烧得更快更旺,有几个人端来了一大桶油,往两人身下的木柴上泼着。沈仪心很淡然,似乎毫不畏惧。杨淙淙心里着急,却不怕,因为她有锦澜仙君给她的法宝——那几句口诀。
先前杨淙淙曾嫌弃过锦澜仙君给她的这几句口诀太自恋了,但现在她觉得它真是无比可爱。虽然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有点不可理喻,甚至可能以为她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还是照做了——
杨淙淙抬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锦澜仙君最帅!锦澜仙君最帅!锦澜仙君最帅!”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包括沈仪心和那个精瘦汉子,连泼油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杨淙淙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毫不在意,她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十几秒过去了,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你这小子是不是死到临头,开始胡言乱语了?”精瘦汉子说,“别说什么仙君了,就是佛祖来了也救不了你!弟兄们,点火!”
有人拿着火把走上前来,火苗呼啦啦的烧得正旺。杨淙淙心想,这次真的完蛋了,仙君啊仙君,我可被你害惨了!
这个时候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沈仪心。下界之前锦澜仙君告诉过她,她是神仙,是不会死的,如果在人间的躯壳死了,那么魂魄还是会回到仙界来,到时候他用仙力为她恢复身体就可以了。但沈仪心不一样,他是凡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慢着!”杨淙淙大喝,“你们放过他,我任凭你们处置!”
“哟呵,你这小子还挺重情义的啊,可惜你没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可惜你们是两个男的了,如果是一男一女,或许还能做一对绝命鸳鸯呢!”精瘦汉子笑得放肆无比。
泼了油的柴一下就被点着了,火苗“呼啦”一下蹿了上来。杨淙淙心里真的绝望了,她看着沈仪心,说:“对不起。”
沈仪心笑了笑,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如果我不让你和我一起来建州,你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杨淙淙想说话,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这个呆子,他不知道她其实是和他不一样的啊……
就在这时,柴上的火却忽然灭了。
“咦?奇怪……”点火的人转头对精瘦汉子说,“总管,火灭了。”
“再点!”
火又点了几次,每次都是刚烧起来就毫无原因地灭掉了,实在是奇怪。杨淙淙也觉得很奇怪,难道是锦澜仙君在帮他们?
“没用!让我来!”精瘦汉子拿过火把,亲自来点火。没想到这次的情况甚至比前几次还不如,火把上的火根本连柴都点不着。
“你们到底泼油了没有?”精瘦汉子怒道。就在这时,一直都是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风发出低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靠近一样。
下面的人顿时有些慌神了:“难道、难道是有妖怪作祟……”
精瘦汉子训斥道:“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妖怪!”
“谁说没有妖怪呀?”
一个柔柔的男声响起,听不出是来自哪里。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却多了些女子的阴柔,再加上现在这样的环境,听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快点滚出来!”精瘦汉子腿都发抖了,但还在虚张声势。
一道红色影子从他眼前掠过,倏的一下就不见了。
“你、你没看到没……一个红色的身影……”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啊。”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一次,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快跑啊!有妖怪!”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带头跑了。一个人跑了,剩下的人顿时全部慌了神,争前恐后地往外跑去,包括精瘦汉子在内,不一会儿就一个人都没有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杨淙淙和沈仪心两个人。
“还好我来得早,不然你们两个就要变成烤人干了。”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男子从角落里走出,笑吟吟地说,“那些人也真够蠢的,我只是捏着嗓子说话,再加上身法快了一些而已,就把他们吓成那样了。”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女子般的阴柔,但还是十分动听。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杨淙淙微微地蹙了簇眉。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火一样的红色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然而有一种妖异的美感。他的眼睛是细长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的魂魄摄去一样。
哼,妖孽。杨淙淙在心里暗暗说道。
“感谢兄台及时相救。”沈仪心说。
男子走了上来,正要给他们解绑,忽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听上去有很多人,还有马车的声音。杨淙淙说:“不好!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了?”
沈仪心却仿佛早已料到:“不怕,是自己人。”
有十几个身穿铠甲的人冲了进来,手上的刀明晃晃的,看到男子正在给沈仪心解绑,以为要对他不利,立刻冲了上来拿刀指着男子。沈仪心说:“不可无礼。”于是那几个人才把刀放下。
这时候,有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骑马冲了进来,一见到沈仪心就立刻跳下马来跪在地上,说:“属下蒋堃救驾来迟,恳请皇上恕罪!”
杨淙淙呆了一呆,她没听错吧,皇上?
沈仪心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他背着手缓缓踱步下去,看着跪在地上的蒋堃,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若是你们晚来片刻,如今这江山可就易主了。”
他的语调很淡,但蒋堃的身子已经发抖了起来:“求、求皇上恕罪……”
“平身吧。”
“谢皇上不杀之恩!”蒋堃惊魂未定地从地上起来,冷汗涔涔已经湿透了衣服。
杨淙淙这时才确信,沈仪心,这个跟她相处了几个月的人,这个有时候傻里傻气的小跟班,竟然是当今皇上,九五之尊!
不、不是吧,这比针尖还小的一点概率……竟然就恰好被她遇到了?
想到一路上她对沈仪心的各种欺压,杨淙淙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对皇上这样,岂不是杀头之罪?如果她在人间因为这个而稀里糊涂地死了,那也实在太郁闷了。
想到这里,杨淙淙决定找个机会悄悄溜走。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看到这个院子有个后门,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仪心身上,正是她溜走的好时机。
“啊,大哥哥,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咦,你要去哪儿呀?”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门边出现了一个瘦瘦的少年,正是玉生。他看到杨淙淙刚刚走到后门跟前,不由奇怪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哗”地一下全集中在了杨淙淙身上,杨淙淙这时的感觉就像一个小贼刚想伸手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一样。
“那个……我、我肚子疼……去一下茅厕……”
“原来是这样啊,这里我熟,茅厕就在不远处,我带你去!”玉生听杨淙淙这样说,很热情地要带她去茅厕。
一个男生要带她去茅厕……杨淙淙窘迫万分,只要好搪塞着:“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没事,过一会儿再去吧。”
这时候,蒋堃对沈仪心说:“皇上,自从几个月前您离宫出走后,太后娘娘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暗中发令全国寻找您,却一直都没有音讯。三天前,我们在辰宁镇的人收到了您的暗讯得知您要来建州,于是我立刻调集精兵前来,在刚入城的时候见到了这个少年,他告诉我说知道你们被抓去了哪里,我们在他的带领下才能顺利赶来。”
杨淙淙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些人要烧他们的时候沈仪心不慌不乱,是因为知道会有救兵前来。她也知道了之前玉生走了以后不放心他们又回来看,发现他们被抓走了,他暗中跟随那些抓走他们的人,得知了他们被抓去的地方,这样才能给在蒋堃带兵进城的时候给他报信。
后面又陆续有全副武装的士兵进了来,小小的院子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这时,外面的士兵忽然向两边散开,仿佛在给什么人让道似的。
“皇——上——”
随着这一声长而响亮的呼喊,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沈仪心的脸色就在这一声呼喊之中变了。如果说在这些人面前的他是无比有帝王威严的,那么在听到了这声呼喊后,他的表情顿时变得窘迫了许多。
这时,在两排穿着盔甲的士兵队列之间的尽头,出现了一大团颜色。
没错,是一大团。
如果用“一团”来形容一个人的体积的话,那么这时出现的这个人,绝对是一大团。
那是一个女子,体型说好听点是丰腴,说难听点就是肥胖。她的皮肤很黑,但身上却穿了一大堆颜色鲜亮的绫罗绸缎,显得极其不协调。
她在向这边跑来,由于跑得很急而且体型肥硕,所以显得分外沉重。杨淙淙觉得连地都在颤抖了,但她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她的错觉。
女子终于跑到了沈仪心身边,气喘吁吁地说:“皇上,看到你没事,金兰就放心了!”
这个女子,正是当朝宰相唯一的千金——李金兰,也正是太后想将她立为皇后的那个女子。杨淙淙看到她左手腕上戴了个金镯子,上面镶嵌着各种珠宝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仪心不漏痕迹地岔开话题:“看看你满头的汗,快擦擦吧。”
“谢皇上关心!”李金兰分外感动,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小小的罗帕来,拿指尖捏着文雅地擦额上的汗。从外表上来看,分明体型是很彪悍的那种,却偏偏要努力地做出一副仪态万千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和谐,但沈仪心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也来到这里了?”
“我之前听太后派来的人说皇上可能在湄泠河流域,于是就顺着河流找你,但一路都没有找到。后来在这附近遇到了蒋将军,知道皇上可能遇险,所以就赶来了。”
沈仪心很吃惊:“你找了我一路?”
“是啊,”李金兰“嘿嘿”地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不算太远。”
怎么能不远?沈仪心既吃惊又感动,他这一路,可是走了几个月啊!
“金兰,你看你,这么奔波劳顿,都瘦了。”他看着李金兰,态度显然比之前温和了许多。李金兰对喜欢他,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自小都一直把她当做朋友,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自从太后提出要立李金兰为皇后之后,沈仪心不自觉地就跟她疏远了好多,见到她就觉得心里怪怪的,但李金兰还是对他一样好,不管他怎么样对她,她都总是笑呵呵的。
“还是皇上英明,只有你一个人看出来我瘦了!”听到这句话,李金兰显然非常激动,“那皇上看看我哪儿瘦了,是腰细了,还是脸小了?”
呃……沈仪心顿时有点尴尬,他刚才那么一说只是客套,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
“你……”沈仪心实在打不出来,只好转移话题,“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吧。这位是我一路同行的朋友,名叫杨淙淙。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叫做……”他看了看红衣男子一眼,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下去了。
“江月明。”红衣男子淡淡笑着回答。
李金兰对两人施了个礼,说:“多谢两位一路上对皇上的照顾,金兰感激不尽。”言语间,仿佛把自己当做沈仪心的家人了。
杨淙淙原本对这个宰相千金没什么感觉,此时看她这么有礼,也不管身份高低就对他们这两个平民施礼,对她的好感不由多了几分。
“皇上,您出来了几个月,也该回宫了。”蒋堃说道。
沈仪心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有许多事情就是逃避再久,也终究必须面对。况且在这里,他见到了太多民间疾苦,知道绝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当初告诉杨淙淙他的身世时,他其实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小部分。他的父亲是先皇,他的母亲是当今太后,而他的叔叔就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睿王——沈越。
作为沈仪心的皇叔,在沈仪心的父皇登上皇位以后,沈越就被封为了睿王。沈越其实比沈仪心就大那么十多岁,但思想上分外老成,也十分会运用计谋。先皇去世以后,沈仪心登基,沈越作为摄政王辅佐了他六年的时间。六年间,沈越不断扩展自己的势力,妄图架空太后和皇帝。沈仪心自十六岁亲政至今已经有几年时间,但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实权,很多事情都得依靠沈越。
除了沈越之外,朝廷中有一位重臣,那就是当朝李宰相。因为李宰相在朝中的地位颇高,很多官员都是看着他的态度来决定自己的立场的,所以他就成了太后和沈越都要拉拢的对象,他的女儿就是李金兰。如果李金兰成了皇后,李宰相显而易见就是沈仪心这一方的人,对抗沈越就多了一重把握。
可是,沈仪心对李金兰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如今太后让他娶她,他自是不肯。至于那个迫于沈越的压力而不得不娶的女人,是娴妃蒋筎嫣。她名义上虽为后妃,但沈仪心对她丝毫好感也没有,也知道她是沈越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因此甚至有些反感了。
如此种种全部压在他的身上,令他不堪重负,因此离宫出走。但如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江山社稷……这个朝政大权,他一定要从皇叔手中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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