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八月的夜风依旧不减热度。
雁容睁着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皎洁的月光从窗缝间倾泻而下,清冷又朦胧。
她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拿起桌案上的一坛酒,翻上屋顶。
微仰着头,漫不经心地望着半明半昧的月亮。
封着酒坛的布头已经被掀开,香醇的酒味沾上了衣摆。
须臾间,大半坛酒下了肚。
雁容单手扣住坛底,抬起来往嘴里倒酒。
唇边渗出的酒水被不甚在意地拿袖口擦拭。
她的眼神却是清明莹亮。
“燕楚…”
她呢喃着,晃了晃头,“真是个好名字”
方才手下在耳边提起过那皇后是暴毙身亡的,全身经脉断裂,就算是内家高手,也忍受不了这种凌迟般的痛苦。
更何况,皇后腹中还怀有帝王的血脉,那种痛是常人不能承受的。
雁容倒完最后一口酒,起身拍了拍外衣沾染上的灰尘。
明日就该出发去北国了。
不过她还没逛过京城的青楼。
*
雁容进了京城最大的一家花满楼,她随意定了个雅间,老鸨笑眯眯地数着手里的铜钱,给这位客人叫了个小倌伺候。
雁容常听手下说燕国京城的小倌生得比女人还秀致,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燕国皇帝,那模样才叫人称绝。
雅间的隔音还不错,门一关上,外面的那些吵闹声便隐去了大半。
此时一个小倌正半伏在紫檀雕花椅前,面容清秀雅致,尽显柔弱之感。
“你叫什么名?”
“奴家名唤竹怜”
竹怜,竹怜,我见犹怜。
她止住了小倌向自己靠近的动作,对方的神色变得有些委屈。
不过雁容可没这功夫安慰美人,她喝了口茶,“你在京城多久了?”
“奴家自幼便在京城”
小倌安分地退回到原位。
雁容拧了拧秀气的眉,“那你可知,燕国的皇后是哪来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奴家…”
见他这副模样,雁容算是明白了,燕国的子民怕是不能随意议论那位已故的皇后。
“这件事不会有人第三人知晓”
她从袖间掏出一把金石玉,色泽是明亮的金黄,一眼就知是上品。
小倌闪了闪眸子,“客官此话当真?”
这犹豫不定的样子不由叫雁容失笑,那帝王在这帮人眼里是有多凶神恶煞。
不过,确实叫人恐惧。
她也见识过了。
于是她又拿出一颗夜明珠,叫那小倌顿时两眼发亮。
那可是夜明珠啊,不可多得的珍宝。
“奴家不知,皇上立后那天才知晓有皇后这个人,之前并未听说过”
见雁容的艳红的唇瓣紧抿着,他又觉得不太妥当,声音低弱下来。
“不过皇后似乎是个孤儿,没有双亲……”
问了半天,线索寥寥无几。
她摆摆手,“退下吧”
“那这些…”
雁容半垂着眸,声线没什么起伏。
“拿去”
小倌笑开了,忙搂住那些东西,放入衣兜里。
他正想抬步离去,雅间的门猛然间被撞开。
冰冷的剑架在脖子上,他一时间惊惧地哆嗦起来。
屋里围满了侍卫,看那打扮是宫中的。
门外的侍卫整齐地排成两列,姿态恭敬的低垂下头。
烛光穿透浅薄灯笼纸纱侧映在那人身上,高挑又挺拔。
微翘的眼睫盖落在眼睑处,打下浓密阴影。
雅间的光线并不强,这般设计原是为了客人能更沉溺于美人的温柔乡中。
微黄幽光打在他苍白绝艳的脸上,明暗交织。
那人从墨黑薄袖中探出一苍白,骨节轮廓漂亮修长的手。
手背上青黛色的筋脉清晰可见。
在门推开的那一刹那,雁容就推开窗准备跳下去。
在看到窗外那些被月光照的泛闪的弓箭时,她停住了。
这会跳窗,怕不是要被扎成一个刺猬。
真是大意了。
这回是栽在那皇帝手里了,只是她那帮小弟,明日要是发现她横尸街头或是被挂在城墙上,得有多大阴影。
感受到身后那股无法忽视的气息,眉心跳了跳,还没回头就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打在后颈。
这么狠?
一上来就打架。
偏偏自己还没有反抗的余地。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最后的意识里,是燕楚沉冷的眼神,骇人的可怖。
“不过一缕残魂,孤念你有几分相似便想多留几日,既然不安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苍白漂亮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划过雁容的眉眼,无端生出几分深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