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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明是怎么死的2

发表时间: 2022-12-26

我在长廊上站了很久,光打在白雪上,晃了我的眼。

“发什么愣呢?”

“啊?”

感觉有人在身后叫我,我便回头。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我还站在教室的讲台上,手里拿着板擦。

我同桌慵懒地靠着讲桌,“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周身的温度告诉我,现在是夏天。那我刚才的,都是幻觉。

“我,你!”我语无伦次道,“我刚才好像回到了高考一百天,那个案发现场,你也在,你还告诉我这是他杀!”

同桌单眉一挑,连扮无辜都一脸牛逼哄哄的。

“真的,没骗你!会不会那个死者是冤死的?托梦?幻境?我还看到那个死者和我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我毛骨悚然,拔腿冲出教室。毕竟刚才的幻境真实得过分,甚至动摇了我的科学信仰。

我执意要回家,同桌也不打算安抚我,沉默地跟着。我俩一前一后走在空荡的走廊里,试图压抑的恐惧感却不自控地勒紧我的胸口。

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一般地面上会有光块。因为光线是直线传播的。但是我眼前的光块没有落在地面上,光线在穿过窗子后被硬生生改变了路径,光块全部落在了——

我仰起头,房顶上。

人处于高度紧张时,就容易一惊一乍的。我嗷一嗓子喊出来,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下飞奔。

跑到二楼我简直要哭了。因为我同桌没有追上来!

更可怕的是,我往上一瞥,居然看到了他的一双眼睛正透过楼梯中间的缝隙向下盯着我。我被这眼神惊起恶寒,飞一样的,我就奔到了一楼。门因为封楼被锁住了,我准备跳窗逃。

然后,我跪了。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女厕所洗手的时候水凉了。也知道厕所的窗子为什么有喀拉喀拉的声音了。

那是结冰的声音。

在室外温度38℃的盛夏,我教学楼的所有门窗都被坚冰冻住了,窗子根本打不开。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令我诧异的是,在这种理应惊慌的绝境,我又变回那种没有感觉的心情了。——就像我在幻境中望着窗外死者时的心情一样。恐惧、惊慌、兴奋,都是没有的。

我的耳边也变得特别安静。

我泰然自若地踱步到一楼女厕所,拧开水龙头,水管果然被冻住了,没有水流出来。在墙角拿了一个拖布杆,卸掉布头,实木的,很趁手。走到一面大窗子前,用力一挥,纹丝不动。

我又努力了一阵,未果。

干!

我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你他妈是谁啊??”

啪嗒!

有什么滴在了我的脖子上。是液体,热热的,粘粘的。我用手一摸,触感是真实的,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缓缓抬头。什么也没有。

啪嗒,啪嗒,啪嗒。液体滴落的声音频繁起来。

我迈开步子,感觉地板砖特别黏脚。空气里弥漫的腥涩味告诉我这多半是血,这让我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一楼的门窗被冻得太结实,我打算去二楼碰碰运气。前脚刚在二楼站稳,我整个人都被周遭的轰鸣声震住了。

二楼所有教室的门都大敞着,里面的电风扇全部开到最大档,齐刷刷地转着,整个楼层都被风扇声搞得轰轰响。

我壮着胆子走进一间教室,抬手关了这间教室的风扇开关。二楼窗子的冰果然薄一些,我抡起棍子开始砸。

砸着砸着,我停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上本来安静的电风扇被无形的力量带着转动起来,还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我呆呆地仰着头,它越转越快,我一愣,赶紧闪身。

轰!

木屑四溅。

我重重地倒在一旁,扑倒了一片桌子。那个老电扇就这样高速旋转着掉了下来,那里的课桌被风扇敲碎,我仿佛能想象到我的脑袋被坠落风扇削掉的样子。好险!

还没来得及庆幸,我胸口一热,大片的鲜血毫不客气地让我湿了身。我的脖子竟被木屑划了一个大血口,我赶紧爬起来,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很生气,又很委屈,无力地趴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仰头看着正对楼梯口的三楼露天长廊的门怒道,“做鬼有什么了不起!等我死了我玩不死你!”

话音刚落,喀拉,长廊的门开了。

我赶紧闭嘴,甚至不敢眨眼。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顶端俯视着趴在楼梯上的我。

噢好的,是我同桌。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蠢比。

我懂。

他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警惕地盯着他。

他,总算有点表情了。

他弯了眼睛,忍笑道,“真闹鬼啊?”

天呐,我亲爱的同桌,你这种演技让我怎么肯心甘情愿被你骗啊,你绝对有问题啊!

“那你是人咯?”他居然又问我。

“我他妈才是鬼!”我气吐,我都这幅惨相了居然还被怀疑!我还怀疑你呢!

同桌大大看着我身上的大片血迹,终于没憋住,咯咯笑起来,“这鬼还伤人啊!这可太不能够了。”

哦。这么讨厌的嘴脸,绝对是我同桌没跑了。

妈妈告诉我打架是不对的。

所以我就哭了。

同桌把我捂着脖子的手拿下来,让我别乱动。然后他捣鼓出一张英语周报,啪,糊在了我的脖子上。

是的,我一个178英俊少年,半袖上都是血不说,脖子上还沾着一整张英语周报!——4开纸大彩页,Let us keep our environment clean and save our beautiful earth!

我又开始哭了。

同桌让我别哭,他说,这个报纸挺管用的,吸水,你看,你血不流了吧。

我哭得抓心挠肝,我说,我流血!好多血!都被报纸吸走了,你看,这张报纸都湿透了!

同桌赶紧安慰我,没事没事,你看,我这还有好几张呢。

我要挠我同桌了,我说,报纸都没消毒,我流好多血!我要死了!

同桌怒道,胡说!这些报纸都是干净的!

你才胡说!这些报纸明明是咱们班用来垫垃圾桶用的!你从那里掏出来的,我都看到啦!

总之,我大概用了三张报纸,血止住了。我把最后一张报纸叠吧叠吧,让它粘在我脖子上好看一点。突然,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因为我听到楼上有人在大步跑动。

“同同?”

“干啥?”

“朕崽?”

“滚。”

恩,是我同桌。

“是朕大哥,这里应该就咱俩吧,我说人!”

“Maybe。”

“那这楼上跑着的人,是谁啊?”

我看看我同桌,我同桌看看我。

我要尿裤子,Maybe。

之后,我简直把楼上那个人打得尿裤子。

楼上跑着的那个人是萧尧,今早上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大尧。我一边往他腚上踹,一边骂爹,“吓死你爹我了,吓死你爹我了!”

萧尧就躲,“明哥,明爹!错了错了真错了!”

和萧尧一起的,还有我们班的钱多多和王将。

他们三个是我们班著名的三贱客,这里忙着闹鬼,先不细说。

钱多多就是早上那通电话里的钱哥,他说,电话里我拒绝他们的饭局以后,他们三个也觉得无聊,就决定回老教学楼怀旧一把。和我们一样,发现闹鬼,出不去了。

王将那个人,我不了解,不过以我多年修炼于露天长廊的道行,掐指一算就知道我们年级组数得上名儿的,就有十来个妹子暗恋他。

其实我有点怵他,这个人沉默寡言目中无人,一脸的不高兴,我和他三年同学都没说过话。

我跟王将say hello,他果然无视了我。他又挑衅地瞥了一眼我同桌,我同桌则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地说什么露天长廊通外面,而且五层楼的教学楼中,只有三楼的露天长廊开着。

就是坠楼案件的那个。

闻言,我一马当先地冲到三楼露天长廊,开始对着街上的人大吼,果不其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手机信号也没有,我急了,看了眼楼下。——三楼,摔不死吧?!

我说,“兄弟们,那咱就跳?”

这时候我看到有四双眼睛对我说‘蠢比——’

这个长廊连通着我们高三教学楼和实验楼。萧尧窜到长廊对面,把实验楼的门打开了。

“正经中呢,实验楼没给咱锁诶!”萧尧操着一股碾子沟村民组的腔调说道。

王将和钱多多都跟着萧尧走进实验楼,只有我一个人抓着长廊栏杆不撒手。

同桌走到我身前,“从实验楼走吧。”

高三楼和实验楼。这个长廊,说不定就是刚从一个穴口走出,又要走向下一个。是否要退出游戏,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又往楼下看看,三楼,摔死了怎么办?

太阳下沉了,余晖照得整个学校昏黄。整座学校的影子投在地上,长廊上站着两个人。

那是我和我同桌。

同桌耐心地等着我,走吧,他说。

我松开栏杆,我同桌转身,我跟着他,走进实验楼。

从此,我的人生蜩螗沸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