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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公主的自我奋斗旅程

琉璃倾冷月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日为公主,终身是公主。以美貌闻名西域的琼华公主恃宠而骄,时常以天山雪莲自居,和讨厌的庶妹柔嘉公主自小不对付。然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国破家亡,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幸沦为破落户,被迫投奔母舅,遇见了那位清风霁月的汉家少年郎陆鸣峥,一眼误了终身。羞羞答答表心迹,“郎君,可愿带我回中原。”陆鸣峥忙不迭逃走,“公主请自重!!”哼,君若无情我便休,前面的男人更帅气!!从寄人篱下的亡国公主,到异国宠妃,再到王后,继而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太后,本以为从此可以开启悠闲的养老生活。不料,城头变幻大王旗,大军来犯兵临国都,诶,这回我可是坚决的主战派!谁再说本宫是祸国妖姬,狗头铡伺候!天可汗帖木儿:“牡丹虽艳,不及江山似锦。”旧贵族顾淮之:“毒妇,我顾家世代...

主角:安琼华,陆鸣峥   更新:2022-12-22 09: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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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安琼华,陆鸣峥的其他类型小说《一个公主的自我奋斗旅程》,由网络作家“琉璃倾冷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日为公主,终身是公主。以美貌闻名西域的琼华公主恃宠而骄,时常以天山雪莲自居,和讨厌的庶妹柔嘉公主自小不对付。然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国破家亡,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幸沦为破落户,被迫投奔母舅,遇见了那位清风霁月的汉家少年郎陆鸣峥,一眼误了终身。羞羞答答表心迹,“郎君,可愿带我回中原。”陆鸣峥忙不迭逃走,“公主请自重!!”哼,君若无情我便休,前面的男人更帅气!!从寄人篱下的亡国公主,到异国宠妃,再到王后,继而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太后,本以为从此可以开启悠闲的养老生活。不料,城头变幻大王旗,大军来犯兵临国都,诶,这回我可是坚决的主战派!谁再说本宫是祸国妖姬,狗头铡伺候!天可汗帖木儿:“牡丹虽艳,不及江山似锦。”旧贵族顾淮之:“毒妇,我顾家世代...

《一个公主的自我奋斗旅程》精彩片段

姑苏城外,珞珈山裴府。

郁郁葱葱的柏树在草坪上投下重重阴影,淙淙的流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流动在纵横整座花园的金色水渠中,每隔一小段便有一个银色小喷泉,在中轴线的白色凉亭前又汇聚成一方水池,幽深的柱廊两侧布满了蔷薇花。

凉亭内一位身披头绯色莎丽头戴珍珠小冠,高鼻深目,银发鬓霜的老妇人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贱人!!你不得好死!”

“母后,你为何救我,儿臣死的好惨呐!”

“公主,公主,快救救我们!”

是谁?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来找我晦气?快滚!!老妇人坐在榻上,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拐杖,想拼命的驱逐掉这些魑魅魍魉。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铁青的男子飞扑过来,“毒妇!你还我命来!”

“你的死纯属意外,与我无关,莫来找我!”老妇人躲闪不及,直往尽头方向躲去。

忽然,老妇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凉亭外的草坪上。

“啊!!痛死了!!快来人啊!!”

“老夫人,您快醒醒,您怎么样了。”两个别着双螺髻穿着藕粉色襦裙的丫鬟焦急地喊着,其中一个丫鬟推了推老妇人的胳膊,试图把她给唤醒。

老妇人从噩梦中惊醒,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半晌,情绪才慢慢缓过来。

她吃力的站起来,定了定神,看着四方柱上的贵族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庆的壁画,又艰难的抬头望向穹顶的联珠纹饰图案,视线久久不能挪移。

直到日暮降临,天色黯淡,老妇人才挥挥手示意侍女准备离开。

金碧辉煌的宫殿外,一位披着玄色外套,内着藏青色劲衣,头戴玉冠,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的英俊青年早已背着手站在露台上等候多时。

那青年正是如今的裴府家主—裴攸宁。

见到老妇人归来,裴攸宁快步走下石阶,恭敬地上前点头问候了一声:“母亲!”

他从丫鬟手中接过老妇人的手,小心地搀扶着母亲往宫殿内走去。

“如今荆州匪乱四起,王师不利,太后凤体抱恙,宫中波澜又起,今岁的秋宴,儿可否北上一探虚实,再做打算,还望母亲明示。”裴攸宁忧心忡忡的询问道。

姑苏地处天元王朝东部,三十年前,天元王族于塞外崛起,草原铁骑南下,先收服西域九部,后征服西凉,及后吞并南夏,一统九州,并按照征服时间的先后顺序把全国臣民分为四等人。

姑苏裴氏原为南夏旧贵族,前代家主裴熙川为保家业,和原西凉王太后—现如今的云罗郡主联姻,成为胡汉通婚的典范之家。

“汝兄乃圣上肱骨之臣,汝阿嫂亦为太后内侄,京中若无消息传来,我儿不必轻举妄动。”云罗郡主摇摇头,并不赞同儿子的想法。

“若吾儿近来实在乏味,可前去襄阳一趟,与汝次兄祝寿。”

裴攸宁的次兄顾子渊为襄阳顾家当家主君,一叶知秋,顾家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荆州局势的安危情况。

裴攸宁暗自佩服老母亲的目光如炬,眉心舒展,心头大石落地,又陪着母亲说笑一番方才离去。

此时垂垂老矣的云罗郡主疲惫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

那时的云罗郡主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豆蔻年华大好青春,她原名安琼华,是莎车王莎车王备受宠爱的掌上明珠,底下还有个讨厌的异母妹妹安柔嘉,如果说安琼华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那安柔嘉则像是在天山顶上生长的天山雪莲,清泠幽美,惹人怜爱。

再过几日便是莎车王四十大寿之日,届时西域各国使臣皆会前来祝寿,明为祝寿,实为联姻结盟。

是以,即便两位公主打小不对付,此刻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一起编排舞蹈为莎车王祝寿。

琼华公主生的如蔷薇花般明艳动人,她有着一双迷人深邃的大眼睛,在薄薄的红釉之下,桃心般的朱唇妩媚动人,身穿着黛紫色短袖紧身丝绸胸衣,下着长及足踝的藕荷色宽松衬裙,披着一身金丝银线编织成的带有荆棘花图案和星月纹饰的绯色纱丽,头戴眉心坠,脖颈间带着钻石点缀的项链,手上绘着图案繁复的曼海蒂,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裙摆随风飘荡,好似轻飘飘的彩云。

柔嘉公主身批一身黄色镶翠莎丽,蛾眉皓齿,眉目如画,精致娇美的脸蛋,娴静温婉的面容,远远望去,犹如圣洁的天山雪莲般,让人不敢直视,唯恐多看了几眼,就不小心亵渎了天山下凡的神女。

西域最娇媚的两朵花,此刻正在莎车王城的漪罗殿内大眼瞪小眼。

“想必近来新月殿的高昌厨子手艺下降,饿着了二王姐,可怜见的,王姐你今儿跳起舞来总是有心无力,踩不到音乐点上。”看着琼华今日心不在焉的舞姿,柔嘉忍不住出言讽刺。

“父王寿辰将至,合宫上下忙碌,我与母后需常去皓雪殿谨听大王后吩咐安排,自是不如你们宜芳殿落得清闲,还请妹妹多见谅。”琼华毫不客气的怼回去,话里话外,处处彰显嫡公主的优越。

“今日我也乏了,排练到此为止吧。”琼华说完,也懒得理会柔嘉愤怒的神情,带着宫女们步履匆匆走出漪罗殿。

这时,一个小宫女迎面奔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公主,公主,我。”

“在宫中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快速速随我回宫。”琼华急忙打断了宫女的话,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回到新月殿内,琼华吩咐宫人备好瓜子点心,接过春嬷嬷手中递过来的花名册,让方才的小宫女桃若把在驿馆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

“不出公主所料,宜芳殿那边已经出动,二王子和于阗太子来往密切,这段时间频繁在城内逛大巴扎,造访城内有名气的那几家酒肆和玉烟阁,此外,穆家那纨绔的三少爷也偷偷的和龟兹使臣搭上线,有人看见,有两个妖媚的舞姬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酩酊大醉的龟兹使臣走出穆府,上了马车,一起回到驿站。”

琼华左手翻看着此次前来祝寿的西域使团肖像花名册,右手拿着一块点心塞入口中轻咽,听着宫女桃若的情报,忍不住嘚瑟了自己的神机妙算。

“于阗城国力雄厚,又是宜芳殿看好的人选,于阗太子可以保留一旁。”琼华决定摸着对手过河,在于阗太子的画像册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

“大宛王已娶妻生子,且末太子尚且年幼,西夜素来与莎车不对付,这三国都不是联姻首选。龟兹太子长的倒是不赖,奈何龟兹国力弱小,不值得考虑。若羌兵强马壮,但大王姐已嫁过去,若羌这条路也是不成了。疏勒一向富庶,疏勒三王子亦生的气宇轩昂,只可惜非嫡非长,难登储君之位,实非佳婿。”接着她又在花名册上陆续打了几个叉。

“乌孙二王子那边有何情况?”

“回禀公主,乌孙二王子真乃仙人之姿,君子之德,真人比花名册上的画像的相貌尤胜三分,待人和善,温文儒雅,且自到驿馆后,洁身自好,甚少出门交际,公主您真的好眼光。”桃若狗腿的再次拍了自家主子的马屁。

看着画像上的丰神俊逸、皎如日星的乌孙二王子何彦舟,又反复对比了其他联姻候选人,琼华对其越看越满意,乌孙的大小王后均为车师公主,乌孙大王子为小王后所出,娘胎里就带了心悸,乌孙二王子虽非长子,但确是大王后之子,储君之争优势极大,琼华自觉这桩婚事极为妥当,满心满眼的打算先下手为强,后再禀告父母。

“吾儿粉面含春,何事如此开心。”这时,一位身披华丽的银白色纱丽的美妇人走入殿内,来着正是琼华的母后,原高昌王城的三公主曹姝,现如今的莎车小王后。

“无甚,只是为父王的寿辰来临倍感喜悦。”琼华放下手中的花名册,起身笑着向母亲迎去,随之目光一滞,视线落在了紧随其后的高昌四王子曹子晟身上。

“四表兄安。”琼华礼貌地问候一句,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弯腰微微屈膝行礼。

“表妹无需多礼。”曹子晟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忙将右手放置左胸,匆匆回礼。

“天色不早了,子晟早些出宫回驿馆歇息吧。”小王后宠溺地望向自家侄儿,适时打了圆场解围,放侄子离开。

待曹子晟出了新月殿,小王后目光一冷,语气不满的敲打女儿。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何心思,母后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嫁回高昌做个闲散王妃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嫁人后受了委屈,你小舅舅那边还能为你撑腰,如果不幸嫁去异国宫廷,宫内尔虞我诈的生活,有的是苦头够你吃。”

“母后安排的好婚事,您可真心疼女儿。”琼华对小王后的苦口婆心不以为然,不服气地质问道:“女儿乃莎车的嫡生公主,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王族血脉,理当成为一国之后,怎可配区区一个庶出闲散王爷??到时候莫不是要让宜芳殿白白看了笑话!”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面子不过是虚无的东西,母后只想让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安逸,那便足矣。”小王后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女儿,苦笑无奈的说道。她深知女儿的倔强个性,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女儿告退。

眼见母后的态度坚持,琼华的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打转,不甘心的话语含在嘴边良久,最终只是委屈地咬着唇角,双手合十向母亲行礼后离去。

哼,不想当王后的公主,不是好公主!母后只管瞧瞧看,女儿他日一定能当上好王后。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此时的安琼华并不晓得,因为这次的任性和虚荣,日后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吃尽了多大的苦头。


夜色如水,新月如钩,莎车王的寿宴在宫中如期举行。

莎车王举起酒杯,向各方使臣敬酒。

酒过三巡,太子安显扬起身拍拍手。

一队穿着妖娆美颜的舞姬鱼跃而现,紧随其后的是一红一黄两位蒙面舞姬。

只见那绯色罗裳的舞姬穿着用金丝绣编织成莲花和仙鹤图案的轻薄窄袖袄子,头戴一顶缀满了金铃的绣花卷檐虚胡帽,腰束镶嵌宝石和绣着荆棘纹的腰带,手持锣鼓,脚踏绯色珍珠锦靴,在锣鼓的三击下翩然起舞,眼波流转,含情脉脉,令人怦然。

而随着乐师们急促的弦鼓声起,那身穿鹅黄色罗裳的舞姬亦举起双袖,跟着旋律舞动旋转,霓裳在旋转中飞扬,仿佛莲花盛开。

两位舞姬用那柔若无骨的腰肢回旋舞动,时而左旋,时而右转,时而下腰,时而扭腰,时而如鸾鸟回眸,时而如游龙婉转,长纱袖在灯光中时而扬起,时而低拂,珍珠锦靴随着节奏时而踢踏,时而翘动,千圈万仄,鼓声急促,铜钹铿锵,帛巾如流动的电光飘舞飞扬,像绚烂的蔷薇花般美丽绽放。

曲声终了,只见领头的那对舞姬轻褪面纱,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点头弯腰齐齐向莎车王祝寿:“琼华(柔嘉)恭祝父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惹得莎车王哈哈大笑,连道三声“好!好!好!王儿们有心了。”

宴会继续进行。

两位公主弄妆梳洗,换好华服,重新亮相众人面前,一左一右分侍莎车王两侧,犹如光彩夺目的明珠般耀眼。

这场精彩的演出很快就得到了回报,不久,新月宫中就收到了各国王子送来的礼物,其中尤以于阗和龟兹送的勤快,看着于阗送过来的白玉玲珑棋盘,琼华百无聊赖的在一堆礼物中抽起于阗太子所作的那首酸溜溜的情诗打量起来。

“名花倾国两相欢,美人巧笑如花面,鬓拢春烟湿翠翘,石榴裙幔袅纤腰。”想不到这看似桀骜不驯骁勇异常的于阗人,也整这文绉绉的一出,琼华摇摇头轻声地笑了起来。

等她再拿起龟兹这次送来的精美盒子,打开后,一股浓郁的臭味扑鼻而来,这便是龟兹传说中包治百病的石驼溺,其状如膏,流出成川,闻之其臭无比。琼华略带嫌弃的捂着鼻子,挥挥手让宫女拿下去放入库房。

琼华看着礼物花名册没有乌孙的名字,不死心的在礼物堆里继续翻找,终是一无所获。

琼华颓然的瘫坐在躺椅上,不禁地对乌孙二王子的高冷感到羞赧不满,随即激起一股好胜心,让琼华十分想会一会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乌孙二王子。

御花园内,只见一群宫婢在慌忙地寻找东西,一位身穿华服宫装的漂亮小姑娘站在一旁焦急的盯着,泫然欲泣的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

前方的喧哗吸引了回廊里行走的一行人的注意,只见为首的那位长身玉立、面如桃瓣、目如秋波的男子眉头一皱,吩咐一侍卫前去查看状况。

不久侍卫回来禀报,原是莎车二公主丢了只波斯猫,此刻正命人在御花园内大肆搜找。

忽然,一声喵叫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

男子望向灌木丛中惊叫的猫儿,轻轻一笑,便吩咐侍卫前去捕获将其送还主人。

不久,猫儿的主人赶来,对着恩公施礼答谢。

“畜生顽皮,一时冲撞了贵客,让二王子见笑了。”少女的盈盈目光对着男子,温柔羞涩的说道。

“无妨,区区小事,公主不必挂齿。”男子礼貌的回答,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打算离开。

“二王子可是打算去阳晖楼拜访太子哥哥,吾可让新月殿侍卫送君一程,聊表谢意。”琼华闪着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说道。

“公主委实过于客气,盛情难却之下,彦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乌孙二王子接受了琼华的好意。

之后的那段日子,琼华顶着自家母后的压力,继续无视高昌表哥的示好,亦对于阗太子的邀约视而不见,不是今天感冒,就是明天身子乏了,后天嗓子疼了,总之,各种不凑巧,也不方便招待客人,尽地主之谊。

某天,龟兹太子忽然登门造访新月殿,原来龟兹的太王太后为高昌大长公主,如此一来,和琼华也算得上表兄妹,只见龟兹太子自来熟地和小王后叙起了姑侄之情,聊起了高昌的风土人情和特色葡萄酒,灼热的眼神时不时扫向一旁的琼华,琼华只当不知,亦不愿回应这份深情,只面上笑着听那二人叙旧,不时的跟着点头微笑,俨然一副温柔贤淑的公主典范。

然而,左等右等,乌孙那边依然杳无音信,眼看各国使臣返程的日子将即,琼华不愿坐以待毙,便亲自去央求太子哥哥代为拉媒牵线,在自家王妹泪眼汪汪的攻势下,太子安显扬妥协,甘愿做一回月老。

阳晖楼内,兄妹俩热情地招呼着何彦舟。

酒过三巡,安显扬切入正题,先从国事说起,细数了莎车和乌孙前几代的友好联姻历史,大谈两国间亲密的友谊,又从家事入手,乌孙大王后的母亲来自且末王室,和莎车大王后是至亲的表姐妹,如此论来,三人也算亲亲的表兄妹关系。

“听闻乌孙三公主素来知书达理,性情最是温柔贤淑,乃西域诸公主的典范,乌孙姨母教女有方,不像吾家二妹妹性子过于活泼,颇让人头疼,不如就劳烦表弟送去乌孙,也好让姨母管教一番。”安显扬笑着开启了月老生涯的表演。

“安表兄说笑了,琼华妹妹生的花容月貌,举止落落大方,得妹如斯,幸甚至哉。”何彦舟模棱两可的回答,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常听宫中的嬷嬷说道,乌孙是流着蜜和牛奶之地,深受长生天的祝福,美食佳肴也极为丰富,只要尝过了那仁和舒巴特的滋味,就连天山上的雪水都变得不再清甜,不知道妾是否有幸前往神的国度,去到天山脚下感受上苍的赐福。”琼华一脸虔诚地说道。

“下个朔月,乃家母生日,若公主诚心祭神,可随安表兄一同前往祝寿,彦舟必会尽地主之谊,尽心招待。”何彦舟嘴上客套无比,但内心仍旧不为所动,婉拒联姻的提议。

这话一出,安家兄妹皆是一愣,倍觉尴尬。

“哈哈,一定一定,表弟仔细尝尝我莎车酿造的葡萄酒,和你们乌孙的舒巴特比起来有何妙处,来人啊,还不快快给贵客们添酒,今晚不醉不归。”安显扬见状不妙,赶紧不动声色地打着圆场。

阳晖楼践行回来后,琼华像霜打的茄子般,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扑面而来。

琼华委屈地拿起了铜镜,心酸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好一张艳群群芳的脸蛋,顾盼生辉,唇若丹霞,肌肤胜雪,光彩照人。

“为何乌孙二王子却偏偏瞧不上自己,莫不是他看中了宜芳殿的那位老冤家?难不成他是嫌弃自己生的太过妩媚妖艳,不如那小蹄子般淡雅脱俗、空谷幽兰?若是喜欢这种类型,其实,其实自己也可以变得人淡如菊的。”想着想着,琼华的泪珠子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流下来。

夜深人静时,偌大的新月殿内万籁俱寂,四周一片静悄悄,然而仔细一听,就会发现,富丽堂皇的内殿中,还有个委屈的小公主站在窗边,咬着朱唇,泪眼婆娑地望向天上的星月,小声地哭泣悲鸣,窗外的大露台上的冷风呼呼吹进来,不着痕迹地掩盖住了哭声,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今夜,失恋的人注定难以入眠。

第二天天一亮,琼华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斗志满满,昨晚的悲伤不见踪影。

“东边不亮,西边亮。西瓜捞不着,捡颗芝麻也好。”琼华一边在头上插着鲜花,一边想着,是时候对于阗太子抛出橄榄枝了。

琼华遣人送去驿站的回礼很快就有了回声。

于阗使臣康萨带着一尊雕刻精美的白玉佛和一对漂亮的玉镯子,和两匹珍贵的桑蚕丝素绉缎香云纱上门答谢,“于阗谢过小王后和二公主,明日我家主上赴宴时,必将亲自当面感谢莎车连日来的热情款待,两国友谊长存不朽。”

“君若无情,我便休。前面的风景更美丽!”琼华心里美滋滋,眼下这条鱼可不能再跑了。

过了今夜,莎车王连续半个月的寿宴就要结束,西域八国再次集聚一堂,尽情的享受珍馐之美味,歌舞之乐趣。

莎车王正坐高堂,大小王后分立两侧,穆贵妃次之,太子位于下首,琼华的席位紧挨着太子。

柔嘉公主和胞兄显荣二王子的席位靠近生母穆贵妃一侧,莎车王室一派和睦相容景象。

任谁也想不到,这场盛宴竟是西域诸国最后的狂欢。

御花园内,年轻的贵族男女们齐齐围着篝火跳起了节奏欢快的胡旋舞。

空气中不时飘来烤羊肉和孜然的香气,草坪上铺着一块装饰华美的巨大圆形舞筵,周边摆满了五层灯台,篝火周围四角各置三层灯树,女子们上身多穿着艳丽的窄袖袄子,下身穿着浑裆裤,脚踩皮靴,披着绚丽的帛巾,随着琵琶和横笛的节奏,翩翩起舞,耳环、镯子、戒指等金银珠玉首饰在碰撞中璀璨玲琅,男人们则披着发辫,项戴璎珞,臂佩银钏,腕套铃锱,下着长裙,飞速旋转的跳起了胡腾舞,只见男子们或转圈,或踢腿,或倒立,或下蹲,或一跃而起,舞步腾踏多变,在弦鼓合鸣的音乐声中,众人双袖高举,迅速起舞,轻盈旋转,如雪花飘摇,蓬草飞舞。

只见琼华慢慢靠近于阗太子,二人默契地转换舞曲,合跳起了双人舞,只见于阗太子单臂上举、单脚提膝外翻,尤似翻旋飞舞、左右生风,琼华一会双手交叉置于下颚灵活地扭动着脖子,随着于阗太子的动作,边舞边跳,手心不停翻转,一会置于胸前,一会旋至头顶,相向而舞时,四目相对间火花四射,暧昧的火苗飞溅而出。

不久后,西域各国纷纷修书请求联姻,一家有女百家求,莎车王看着手中如雪花般的书信发了愁,不住地懊悔,没有多生几位公主,不知道现在努力造人,是否还来得及?

此时,新月殿和宜芳殿围绕着择婿的斗争也拉开了序幕。


琼华对于阗的联姻志在必得,但宜芳殿上下亦对这门婚事虎视眈眈。

而小王后仍不改初衷,强烈希望女儿嫁回高昌,各方人马暗斗不断。

新月殿内

母女俩再次为联姻的事激烈交锋。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小王后呵斥女儿。

“如今边关紧急,战火将至,只有最东边的高昌方可保你平安,更何况高昌是母后的母国,子晟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有你小舅舅照料,你俩未来才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平淡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大月和鄯善联军势力虽大,可现如今西域各国抱团,亦可与之一战,只有和大国联姻,成为一国之后,这场联姻才能为莎车带来莫大的好处。偏安一隅一心求自保的想法太过迂腐。”琼华对局势持乐观态度,只觉得母后在杞人忧天。

“西域各国并非铁板一块,一时的联姻未必能换来长久的联盟,一旦联盟关系破裂,届时作为一颗废棋的你将如何在异国他乡熬过下半辈子。”小王后语气愈发焦虑道。

“但,那时的我至少还是嫡王子的母亲,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两国关系恶化,夫妻情散,可只要忍辱负重熬下去,等到太子继位一切即可否极泰来!”

“想的太天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怕到时候沦落到母子双双暴病而亡的下场。”小王后出言打碎了女儿的幻想。

“母后您总是把事情想的太坏,过于惊弓之鸟,可您有没有替女儿想一想。”琼华依旧听不进去劝告,反而对母后的态度愈发不满。

“如今大王姐已是若羌的王后,宜芳殿那边对于阗的婚事也是紧咬不放,倘若女儿真的如您所愿嫁去高昌,那日后女儿还有何脸面见人,后世子孙亦跟着坠入了泥潭,母后您在宫中也会被人耻笑。我们真的有必要为了那个不确定的最坏将来,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吗?”

“罢了罢了,你现在是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但,即便你恨我也罢,总之,你和于阗的亲事我绝对不会答应。”小王后说完便愤怒的拂袖而去,不再理会女儿的怨恨和不满。

在新月殿和宜芳殿联手操作下,柔嘉公主成功和于阗议订亲事,而在琼华的绝食抗议下,她和高昌的亲事不得不暂缓敲定。

御花园内

柔嘉拦住了琼华的步伐。

看着昔日艳光四射的老对手如今消瘦了一圈,就像那落败的斗鸡,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柔嘉难得与气和缓,“听说你前阵子大病一场,如今应该好些了吧。”

“不曾,你还是离我远点,免得沾上病气晦气,触了新嫁娘的霉头。”琼华看不惯柔嘉的怜悯,戒备心起,语调骤然升高,精神也恢复了大半。

“随你怎么想,这回我是真心希望你好。”

面对琼华的冷嘲热讽,柔嘉没有选择针锋相对怼回去,而是对老对手谆谆教诲。

“虽然你我斗了小半辈子,但如今瞧见你落难了,说实话,难受多过喜悦,毕竟咱俩还是亲亲的姐妹,都是莎车王族的后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说不定,未来还有机会成为亲家呢。”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这次是我输了。”琼华冰封的心开始融化,她艰难地给出祝福,“不管怎样,祝你幸福。”

“谢谢,我一定会幸福的,我想,你也是如此。”柔嘉开心的笑着。

“谁说得准呢,没到七老八十,都不好盖棺定论。”琼华虽然还是嘴硬,但态度明显缓和不少。

姐妹俩相视一笑,画面莫名的和谐起来。

三个月后,局势开始变得紧张,乌孙抵抗了两个多月后,乌孙王携百官出城投降,乌孙二王子娶了大月公主为妻,乌孙除国名,俯首称臣。

不久,若羌边境告急,若羌派人来求救,莎车联合其余六国组成联军,赶赴若羌助阵。

莎车和于阗的婚事也加急提上议程,两国商议,待开春后便举行婚礼。

由于现在已将近腊月,距离婚礼时间不过月余,时间匆忙之下,只能一切从简。

一个月后,七国联军惨败的消息传至莎车,举国哗然,大月王朝兵马乘胜追击,紧邻的疏勒城亦岌岌可危,此时的莎车王城内一片愁云惨淡。

昊宸殿内莎车朝臣集体商议,就是否仍继续支援若差,又或者退守疏勒城整军以待的提议吵成一团,局势非常严峻。

“父王,唇亡齿寒呐!我莎车与若羌为姻亲之国,如若若羌真亡了,那么疏勒也必将不保,紧接着是我们的邻国且末和西夜,届时,大月王朝数万大兵压境、战火势必烧至莎车,我们又能过几天安稳日了?与其坐以待能,不如主动出击,救若羌,就等同于救莎车!”太子安显扬据理力争,主张积极应战。

“大王,万万不可!吾国孱弱,倘若连乌孙、若羌等大国都无法抵挡大月王朝的铁骑,我们若是横加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微臣惶恐,恐国将不国。”宰相穆勒闻言大声反对。

“依臣之见,不如作壁上观,倘若疏勒能守住,我们可联合且末、于阗、西夜和龟兹的力量再次组成联军,举国之力拼死一搏,如若疏勒失守,我们到时再做打算,以免生灵涂炭。”大司马亦跟着附议。

最终莎车王采纳了主和派的意见,对战争继续观望。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莎车城内此刻还是沉浸于过年的氛围中,节日的氛围再浓郁,百姓们脸上的担忧越也难以散去,大人们神情肃穆的表情,连三两岁的奶娃娃也能察觉到了,莎车是否还能平安的过下一个年呢?

是年冬日,若羌王携全族男女出城献降,若羌不复存在,数日后,疏勒城门高竖白旗,大开城门,不战而降,大月王朝的将帅在具有两百年古老的历史,疏勒人引以为傲的承德宫内接受疏勒王的受降仪式。

这天,是柔嘉公主的出阁日子,柔嘉公主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着盛装打扮的婚礼吉服,戴上精美的鼻钉,画上连心眉,脖子上挂着鲜花串成的圆形长条花圈,手上涂满了吉祥纹饰的曼海蒂,捧着莎车王室供奉的长生天神像拜别父母。

莎车大王后双手拿装满五色粉的托盘在空中上下左右划了四圈,然后用左手手指从托盘中的沾了些红色粉抹在新娘的额头,寓意着这个家族最尊贵的女性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莎车王、小王后、穆贵妃、太子、二王子、琼华公主等人左手紧握置于胸前下方位置,右手并拢高举在眼睛前方,依次说着对新娘的祝福语。

“父王,王后,母妃,女儿不孝,不能在你们身边侍奉终老,还望兄长们代为照料,今后女儿在于阗会为你们默默的做祷告,祈愿族人们能够平安。”柔嘉热泪盈眶地说着伤感的道别语。

“我的孩子,愿你今后一切安好,幸福平安。”莎车王满眼不舍的望着女儿。

“到了于阗,记得常写信回来,受了委屈,缺了什么,别藏着掖着,一定要在信上和母妃说说。”穆贵妃红着眼眶,用帕子捂住嘴抽泣地叮嘱自己的女儿。

“别担心妹妹,日后若一有时间,我便会去于阗看你。”二王子安显荣安慰道。

“柔嘉妹妹,今后多保重,你一定要幸福。”这一刻,琼华发自内心的希望眼前的这位血脉相连的亲人在乱世中能够平安和获得幸福。

“时候不早了,是该启程了,还请诸位放心,吾国定会好生照料好于阗尊贵的王后殿下。”康萨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弯腰向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愿长生天赐福莎车。”柔嘉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用力地挥着手向亲人们道别。

马车越行越远,众人看着渐渐远处的马车,心情格外凝重,明天,莎车将何处何从。

这日,昊宸殿内,且末和龟兹使者来朝,连一向交情不深的西夜也派来使臣。

“若羌、疏勒已降,其余诸国若再不团结,只怕会一一沦为亡国奴。”且末使臣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龟兹愿与莎车歃血为盟,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共同进退,御敌救亡。”龟兹太子言辞激烈,提出了血盟和联姻要求。

“西夜亦愿举国之力为同盟驱使。”西夜使臣也郑重表态。

“诸位,我们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理当团结一致,合力抗敌。”莎车的国丈,当朝的宰相穆勒振振有辞地大声呼吁。

“穆相所言极是,那么从今日起,四国同盟军成立,由吾国兵马大元帅安涛将军担任总指挥,诸位可有异议。”莎车王一锤定音。

新月殿内

“龟兹太子心悦于你,吾儿可愿为了莎车百姓,应下这门婚事。”莎车王坐在塌上,一脸慈爱的看着琼华。

“女儿身为公主,为国奉献,义不容辞。”琼华目光坚定的回答。

惟有小王后神情复杂,一言不发。

“姝儿,这次委屈你和华儿了。”莎车王拉过小王后那双柔润白皙的手,轻声地安慰道。

“这大概便是王族女子不变的宿命吧。”小王后悲伤的合上双眼,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和亲的遭遇,还是因为无力改变女儿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感到痛惜难过。

夜幕降临,新月殿的主卧内,琼华紧紧的抱住母亲,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一段浮木般。

“母后,你那时,也是这般委屈不甘的嫁到莎车的吧。”

“或许这便是我们王室女人的宿命,谁也无法改变。”曹姝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细腻柔软的头发,轻声地安慰道,“但你父王是个好人,这些年对我一直挺好的,其实和亲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可怕。”

“只可惜没能把你早点嫁回高昌,你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如今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曹姝半开玩笑的埋怨道。

“母后,你又在笑话我!讨厌。”琼华羞臊地直往母亲怀里钻去,嗅着母后身上的梨花香味,一脸满足,她又抱紧了母后的手,把头靠在母后的肩膀上,感觉拥有了整个天下,只要有母后在身边,前面的路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怕了。


龟兹太子刘煜回国前,特地前往新月殿探望自己的未婚妻一趟。

“琼华,可许孤今后这般叫你。”刘煜的语气停顿了片刻,“如今两国婚事已订,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了,想着,关系总比从前亲密些,称呼上断不能生分。”

“太子所言极是,那吾以后,唤你做煜哥哥,可好。”琼华微笑地点点头。

“龟兹虽不是大国,恐委屈了你,但孤发誓,孤将会用余生来守护你,守护莎车。”刘煜坚定地说道。

“能得煜哥哥如此厚爱,是琼华的荣幸。”这段以国之许的承诺,让琼华无比感动,也让她更加期待这场婚姻的早点到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暴风雨终究来临。

尽管有军事经验丰富的总指挥带领盟军,但西域诸国承平日久,军队的作战能力孱弱无比,而大月王朝整合了若羌和疏勒的势力后,大月铁骑力量得到空前强大,四国盟军不敌大月军队的消息再度传来,更为诡异的事,作为莎车的姻亲之国,此次于阗只提供了物资,并未加入四国同盟的作战,同盟的力量已开始分化,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已去,被吞并不过是迟早的事,西域诸国已无力再抵抗入侵,等待昭武九姓的命运,不过是一个个待宰割的牛羊罢了。

五月,且末国王出城投降,且末城无血开城。大月军队所向披靡,兵临西夜城门下,西夜国君力排众议坚决迎战,未几,忽然暴毙于宫中,年仅九岁的新帝登基不过数日,西夜权臣已先下手为强绑了新帝和太后这对孤儿寡母,开城献敌,西夜王室成员被集体赶入了罗布泊湖祭河神。

西夜王族的悲剧让其余诸国王室人人自危,君臣之间的默契和信任被打破,事到如今,是战或降已不再是重要议题,而如何体面的下台,以保住全族性命,反而成了头等大事。

“父王,儿愿出城应战。”以太子安显扬和亲王安涛为首的主战派,不愿苟活,仍在积极争取。

“吾等生而为王族,就应该为了王族的尊严在战场上光荣死去,万不可像蝼蚁般偷生,况且,百姓何辜,吾等贵族即便投降了,依然能享受锦衣玉食的待遇,可百姓们将沦为大月麾下的奴隶贱民,试问,尔等于心何忍?”

莎车王的心在颤抖,作为一国之君,他又何尝愿意俯首称臣沦为阶下囚呢,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治下百姓保留为人的尊严继续过着安宁平静的日子呢,可族人们的命也是命啊。

最终,莎车王无力的挥挥手,宣布退朝。

前朝的事不多时便传入宫中,身为女眷,琼华没有过问朝政的权利,然而,如果能让她选择,她也愿意如太子哥哥般,为尊严而战,作为一个贵族般体面的死去。是以,她亲自去了东宫,给太子打气。

“琼华,你会不会觉得孤太过于任性,没有顾全大局。”安显扬不自信地问起了妹妹。

“不,太子哥哥,您说的对,我们是昭武大帝的子孙,生而荣耀,一个王族,理当为了他的荣誉去战斗,哪怕有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忍辱偷生这等鼠辈途径可不是一个王族该有的行为”琼华摇摇头,目光坚定地回答。

安显扬望着自家妹妹掷地有声地话语,内心的火苗愈发坚定起来。

翌日,安显扬便下令召集有意抵抗的青壮年郎成立敢死队,统一把青年组分为白虎队,由他本人亲自带领,中老年组分到玄虎队,由亲王安涛负责,另外以大王后的名义征召全国妇女走出家门,肩负重担,加强武艺练习,并把其中参军意念深厚的女子组成朱雀队,由琼华公主率领,莎车尚武之风浓郁,三岁小儿都能上马骑射,女人也不例外,琼华公主本人的骑射能力就非常精湛。

七月三日,大月铁骑逼入莎车国境,一路攻城掠地,不日便打到莎车王城。

七月十日,亲王安涛抱着必死的决心亲率领玄虎队出城一马当先,为莎车军队开路,两方人马在城外靡战不休,面对敌方数倍的兵力,仍死战不降,在亲王的英勇举动下,莎车兵团一度士气大振,连斩对方几员大将,几度逼得对方连连撤退数十里。

七月十八日,大月五千援军赶到。

七月二十日,大月军团重振旗鼓向莎车王城进攻,大月主帅二王子谢弥下令弓箭手对着安亲王齐齐发射,安亲王寡不敌众,万箭穿心而亡,玄虎队员死伤惨重,其余残兵仓惶逃入城内。

七月二十三日,太子安显扬率领白虎队少年扼守城池,安琼华带着娘子军齐齐登上城门,作为弓箭手对抗敌军入侵。

七月二十五日,大月敌军久攻不下,便用巨石筑坝,切断莎车城内水源。

八月二日,莎车城内水源长期断绝,粮食也将消耗殆尽,太子安显扬和父母弟妹一一告别,随后义无反顾地出城应战。

只见太子安显扬身穿盔甲,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手拿一柄长刀,带领着身后的白虎少年们出城后,利用安琼华领导的娘子军弓箭手的威力,把敌人一度逼退,后引至城外二十里地交战。

二王子安显荣则带着御林军冒险出城挖开巨石畅通水源。

八月四日,两方人马汇合,太子利用添兵减灶之法,好麻痹对方主帅,逐渐撤军回城。

八月六日,太子率队回城之际,被对方包了饺子,两兵于城外再次交战,双方杀红了眼,展开残酷的厮杀,太子安显扬多处受伤不肯退却,敌方主帅亦狼狈不堪,安显荣趁双方靡战之际,从侧翼出击,射杀敌方主帅,谢弥中箭倒地,大月军队仓惶撤退,莎车军队得以回城喘息。

八月十二日,太子伤重不治,莎车上下一片悲鸣。

八月十六日,大月仆从军赶到,与大月军队汇合,莎车再次陷入危机。

八月二十四日,莎车城破,一片生灵涂炭。

王宫内,莎车王和两位王后决意殉国。

任凭父母怎么劝说,琼华公主只是不停地摇头,决心和亲人一同上路。

情急之下,小王后狠狠地删了女儿一巴掌,怒斥道:“莎车王族的尊严由我们来守护便足够了,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没有必要陪着我们牺牲。”

“亲人们都不在了,女儿亦不愿独自苟活于世。”琼华哭红了双眼,仍旧不愿妥协。

“不,孩子,除了死亡,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莎车王打断了母女俩的争执。

“经此一役,莎车虽然不复存在,但余下的百姓们还要生存,如若龟兹和高昌都容纳不下你,吾儿大可逃往西凉避难,你的堂姑姑嫁到了西凉,她会帮你,你要记住,你永远是莎车的公主,莎车的子民需要你的庇护,无论你身在何处,当你站稳脚跟时,记得要肩负公主的重担,救助你的子民。”

莎车王交代了遗言,便召来侍卫把公主带到龟兹,远离王城。

侍卫们得到吩咐,强拉着拼命挣扎的公主离开昊宸殿,随着宫门的合拢,莎车王和大小王后满怀眷恋的最后看了一眼心爱的公主,便义无反顾地自尽。

宫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万物付之一炬,二百五十二年辉煌历史的莎车王宫毁于一旦。


琼华等人赶在敌人进入王宫前成功逃离。

一行人奔走了几日,终于到达塔卡拉马干沙漠边缘,遂在原地安寨扎营,只要明天越过沙漠,就能到达龟兹。

琼华刚坐下来里休息,桃若让银杏捧着水壶轻轻地倒水,她则拿着手帕在壶口接水沾湿手帕,给公主擦拭脸上的灰尘。

未几,只见侍卫郭坤来报,“二公主,远处似有马蹄声传来,我们得赶快撤退。”

郭坤吩咐侍卫把火架推倒,分开散落在四周,以此迷惑敌人,营造出一种人多势众的假象。又让十余个身手敏捷的侍卫带着公主等人往沙漠深处走去,他则带着另外的几个侍卫负责垫后。

郭坤带人躲在一旁的沙丘,他从腰间抽出弯刀,侍卫们拉好弓箭,众人盯着前方,摆出战斗姿态。待来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才发现是穆贵妃和二王子安显荣以及穆家一行人。

郭坤松了一口气,警报解除。随即让两个侍卫跑去把消息带给公主。

劫后余生的琼华看到眼前熟悉的亲人,忍不住掉泪,她抱住安显荣嘤嘤地哭了起来,仿佛想把满腔的委屈苦楚一下子宣泄而出。

从前为了权利,彼此斗来斗去相互憎恶的敌人,如今随着莎车王室的灭亡,一切的怨恨烟消云散,彼此又变成了血脉相连的亲密一家人。

“琼华,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前往龟兹。”安显荣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如今我已是亡国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恐怕去了龟兹也落不着好,更何况,大月的铁骑随时来犯,到了龟兹又能安稳几日。”琼华沮丧的摇摇头。

“这几天大月军队一直驻扎莎车城内,并没有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往下打,这可不像他们的一贯风格,呵呵,也对,那大月主帅谢弥早已被我射中要害,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也回天乏力,谢弥一倒,大月王都内乱,定无暇东顾。”

安显荣给琼华详细地分析了下目前的局势,语气坚定的说道:“目前来看,龟兹和于阗还是安全的,但保不齐哪天,大月的铁骑就会兵临城下,依吾之见,高昌乃大国,又背靠西凉,相对安全,琼华不如前往高昌。”

“乱世之中的女人如浮萍,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以汝孤女之身份前去龟兹,前途不容乐观。”穆贵妃亦跟着附和。

“此次莎车保卫战,龟兹竟袖手旁观,同为姻亲,太过于冷漠。”安显荣愤恨的说道。

琼华心想,大难临头之下,龟兹选择自保也实属情有可原,何况,同为姻亲的于阗也没有出手,这有点双标了,但此刻也不好公开点破,只好岔开话题。

“母妃和二王兄此番,是否打算前去投奔于阗的柔嘉妹妹,不如一同去西凉碰碰运气。”琼华建议道。

“西凉的沁荷姑姑恐怕不会待见我们这些破落户亲戚。”安显荣苦笑道。

“当年大爷爷早亡,按照宗法,理应由大爷爷的嫡子继承王位,无奈太祖母偏心幼子,绕过太孙,让我们的祖父继位,父王上台后,为了制衡长房的势力,又把沁荷姑姑远嫁西域之外的西凉成为亲王妃,如今安涛叔叔惨死,新仇旧恨之下,想来沁荷姑姑断不会施以援手。”

琼华觉得,既然父王临终之前,特意交代可前去西凉投靠,想来也是极为认可沁荷姑姑的人品,但既然宜芳殿有了好去处,她也不再坚持。

“虽然龟兹不仁,但吾莎车不能无义,既许以国婚,吾理当坚持履诺赴约,若龟兹毁约,届时再往他处。”琼华最终决定先前往龟兹。

第二天,三人道别,穆贵妃分与琼华一些物资,又和琼华说了些体己话。

“孩子,愿你平安,你虽不是我吾亲生,但也是吾看着长大的,如今姐姐们都不在了,你也大可以把我当做母亲,今后如果有什么委屈了,也可修书一封与我们说说,一家人理当不分彼此,共同进退。”

“谢过母妃和二王兄,琼华就此别过,一路保重。”

乱世之下,过往的恩怨如何已不再重要,骨肉亲情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琼华心里暖洋洋的,内心被治愈了一半。

事情果然如安显荣所料,谢弥在战场上受了大伤,现已班师回朝,只留下部分兵马看守莎车,此次谢弥战功赫赫,必不会甘心俯首称臣,屈居兄长之下,围绕着王储之争,大月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这也给战火未波及到的于阗和龟兹暂时松了一口气。

待琼华等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龟兹时,只见城内喜气洋洋,琼华一行先找个客栈安置,随后差人去打听。

侍卫回来禀报,原来龟兹已于半月前另聘了于阗公主康雅薇为太子妃。

琼华倒吸了一口冷气,想到之前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逃难时,穆贵妃母子纷纷力劝自己前往高昌,想来他们早已收到风声,只不过没有直接点破,猜到了真相后,琼华只觉得自己心凉了大半截。

“ 也对,到底不是亲母女,自然不会掏心窝子对待,她们才是亲亲的一家人。”琼华这会如坠冰渊,只觉得这会真真成了孤家寡人。

琼华随即吩咐侍卫不要声张,待休息几日,找几辆马车便前往高昌。

这天,琼华蒙上面纱带着桃若和银杏等人在郭坤的陪同下到龟兹繁华的街上采购物资,琼华选了几套精美的纱丽,又挑了几套首饰,看着镜中光彩依旧的自己,想着就快要见到高昌的亲人,只觉得心情极佳。

待琼华等人走出商铺,看到沿街一群狼狈不堪的难民在乞讨,听到难民口中熟悉的莎车口音,琼华只觉内心一酸,便吩咐郭涛把身上所余的钱财悉数布施,又让银杏去买了馕饼分发给饥肠饿肚的同胞。

难民们听着恩主口中熟悉的方言,受着恩主的施舍,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纷纷给琼华等人行了大礼。

就在琼华等人准备离去时,只见大街上马蹄声四起,尘土飞扬,带头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贵人,只见他挥舞着马鞭,厌恶的看着这群衣衫褴褛的难民,眼中的嫌弃不言于表。

琼华见状,只觉如鲠在喉,心里堵得慌,流离失所的难民们,没了祖国庇护,可不就是卑贱如斯,难民们如此,那自己这个落魄的公主去了高昌,又能受几人待见,寄人篱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琼华到了高昌,一路打听,来到小舅舅曹威所在的诚亲王府。

曹威和琼华的母后曹姝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弟,生母出自国巫宇文家族本家,宇文家族为高昌世代国师,相传祖上为仙人后代,具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因此备受高昌人尊崇,是以宇文蓉虽以贵族身份嫁入高昌王室,但地位可与王后比肩,其所生的一女嫁莎车成为小王后,一子是为高昌如今的诚亲王。

甥舅见面,泪眼汪汪。曹威心疼外甥女的遭遇,嘱咐王妃好生为琼华接风洗尘,并划了一个漂亮的院子赏给了琼华一行人定居,因琼华的生母素爱梨花,便把该小院命名为梨香院。

诚亲王和王妃膝下有个年仅六岁的独子曹轩,是最爱粘人的年纪,尽管和表姐琼华差了八岁,但因为府上来了漂亮姐姐的缘故,有空就往梨香院钻,琼华对这个小表弟也很是喜爱,姐弟二人感情逐渐浓厚。

“华儿,明早舅父便带你入宫面圣,当今太后因为你外祖母的缘故,素来不喜我们这一脉,如若受到冷遇,心里也要做好准备。”诚亲王细心嘱咐。

“舅父所言极是,琼华明白,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身份不比从前,德蒙舅父收留,已是极大的福分,至于其他,不敢多做奢求。”琼华懂事的说道。

看着昔日天之骄女的外甥女如今小心翼翼的样子,曹威心里很不是滋味。“无论如何,咱们总是同气连枝的亲人,舅父定会护着你周全。”

景泰殿内,高昌王见了琼华,先是对其慰问一番,接着邀请琼华在宫中居住。

“琼华谢谢大舅舅的好意,外甥女如今在诚王府承蒙小舅舅和舅母的细心照料,已是莫大的福分,不好在宫中过于打扰。”

高昌王见琼华婉拒,也不再坚持,便命侍卫带琼华去福昌宫面见太后。

高昌太后见到琼华那张与宇文贵妃有三分相似的脸蛋,便想起了当年与宇文贵妃分庭抗礼的不快往事,昔日痛恨的情敌的外孙女如今匍匐于自己膝下,直觉心中一阵痛快。

琼华跪了一个多时辰,只觉膝盖又痛又麻,但面上仍作温驯谦卑状,低头聆听太后圣训,太后命人赏赐了一根凤尾流苏簪子作见面礼,接着又训斥琼华,“既已到了高昌,便好生守着规矩,莫生事端。”

“谢太后赏赐,琼华定会谨听太后教诲。”琼华恭敬谦卑的回答。

“时候不早了,尔等可早些离去。”太后心情舒畅了半天,这会子眼皮乏了,便挥手让众人退下。

琼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便随着高昌王后等人离开。

高昌王后出自若羌王室,也是琼华大王姐的大姑子,许是因着这层姻亲关系,又或者念在若羌和莎车一同灭国的份上,多了几分同病相怜,是以对琼华的态度多了几分热情。

但高昌二公主和三公主对着琼华可没了好脸色。

高昌二公主曹知薇也是位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但昔日莎车双姝的美貌名动西域,世人多称赞吹捧莎车双姝那沉鱼落雁的姿容,反倒忽略了高昌公主,曹幼薇觉得自己作为大国公主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她的知名度和大国公主的尊贵身份严重不匹配,是以看到艳若桃李的琼华在宫中晃来晃去,相当膈应和不自在。

三公主曹幼薇不待见这位落难表姐,则是为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曹子晟,她为自己那位出类拔萃兄长被琼华拒婚的遭遇愤愤不平,瞧不上琼华好高骛远的势利眼行径。

“世人都夸莎车公主美貌绝伦,如今看来是名过其实了,看来传言不可信。”二公主曹知薇不屑地打量着琼华。

“纵是再美丽的凤凰,没了华丽羽毛的点缀,和普通的松鸡无甚分别,横竖都是摆不上台面的畜生。”三公主曹幼薇出声讥讽。

琼华自知自己身份尴尬,不比往昔,但又实在气不过,便幽幽地开口揶揄:“姐妹们所言甚是,琼华日后只管远远的远离人群,可别让金枝玉叶的贵人们沾染了我身上的寒酸气。”

琼华怼完便不再理会这对姐妹,径直朝宫外走去,纵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本性高傲的蔷薇花,对着长辈,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对于年纪小的平辈们,没必要处处伏低做小,纵使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得看那条狗够不够资格。

曹子晟仿佛从未介怀琼华过去在莎车时的冷淡,平日里对这位表妹关照有加,隔三差五的差人送奇珍异宝和鹿茸人参等补品送至诚亲王府上,这天,曹子晟新得了几匹来自中原的上等苏绸,留了两匹给自己妹妹和母妃,其余的皆派人送往诚亲王府。

送礼的是位风姿清雅的南夏商人,自称姓郑名豪,有意来高昌做皮货生意,其人出手阔绰,广交权贵,近来频繁登门造访,曹子晟对这位善财童子也很是亲近。

琼华对曹子晟的照顾很是受用,如今自己落魄了,正是手头紧,平白得了这些名贵财物,用来借花献佛岂不妙哉。每次得了新鲜玩意,琼华不愿藏私,转手就拿去孝敬小舅舅一家,这次,她只留下一匹绯色苏绸留作自用,剩余两匹便吩咐桃若和银杏分别送去给诚王妃和大郡主,礼物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是否有心和懂感恩。


但惜花之人可不止一位,琼华的另一位表兄萧睿便是其中之一。

萧家乃高昌功勋之后,萧睿的母亲曹嫣是高昌太后所出的嫡公主,当年原本商定和莎车联姻的正是曹嫣,然而曹嫣不愿离乡背井,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是以姐妹易嫁,让曹姝做了和亲的对象。高昌太后爱女心切,便在世家勋贵子弟里头挑中了萧毅成为驸马爷,因着曹嫣的缘故,太后爱屋及乌,尽管萧睿不是王子,但在高昌也是显赫无比的存在,年纪轻轻便领了王城司指挥使的差事。

琼华知晓曹嫣素来跋扈,萧睿也是个爱好风月的主,虽未成婚,但生的风流倜傥,府上莺莺燕燕环绕,实非良配,是以对萧府一直敬而远之,对萧睿的示好也避之不及。

这日,时逢高昌太后六十大寿,举国庆典。

高昌王早早便吩咐礼官准备寿宴,因夏日燥热,王后命宫廷御厨制作大量的“清风饭”,即用糯米饭、龙睛粉(或琼脂)、龙脑细末与牛奶一起拌匀,垂到冰井深处,待其冷透后,清爽可口,祛热解暑,为解暑良方。

宴席上各色珍馐佳肴,如咄嗟脍、白消熊、拖刀羊皮雅脍、露浆山子羊蒸、金丸玉蔡臛鳖、帖乳花面英等珍馐名菜极为罕见。有一大半琼华都说不上名字,她忍不住心里默默感慨高昌的大国风范,并对眼前这碗以消熊栈鹿为内馅的玉尖面赞不绝口。

这时,只见舞台上一声异域腔调划空而出,台上几位南夏人打扮的戏子在卖力的演出,只见为首的花旦着一袭水袖丹衣,双手捏成兰花指尖状,一翘一点,行云流水中,藏着心绪的百转千回,恰似兰花般惊艳。她启口轻圆,唱着软绵绵的腔调,这种腔调软糯、细腻,好像水磨粉做的糯米汤团,收音纯细,似江南摇橹,悠悠缓缓,檀板慢拍间,一唱三叹。唱出那,草木荣枯,闺阁离愁,唱出那,儿女情长,家国离怨。

尽管琼华听不懂南夏的语言,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亦深深地为这首饱含情绪的南夏曲子所感染,这让她想起莎车城破的那夜,想起了一路上逃难的心酸,想起了那些离乡背井四处流浪的难民们,不由得低头垂泪。

四王子的这个寿礼送的极为精妙,寿宴过后,郑豪成功在高昌贵族圈打响名号,连日来,多番带着他的南夏戏班子出入宫廷表演,成为宫中的新宠。

因着寿宴,琼华出入宫闱的次数增多,尽管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萧睿,但还是被萧睿逮到机会亲近。

“表妹是否欲前往梨泰殿缅怀先姑母。”萧睿关心的询问。

“母后殉国时,那会我只顾着逃命,来不及带走其他东西,每每想起母后,心里十分难受,如今能来到母后儿时长居的宫殿,看看母后儿时用的物品,感受母后的气息,弥补内心的遗憾。”琼华深情的说道,因着萧睿的关心,语气也不由得亲热了几分。

“姑母二八年华便为了大义,远赴异国和亲,如今又逢遭不幸,魂断他乡,实属不幸,表妹需节哀,表妹的孝心可鉴,姑母在天之灵亦感欣慰,吾可向外祖母申请,允你取走些姑母旧时所用之物,以做纪念。”

“琼华在此谢过萧表兄大恩。”琼华闻言大喜,按照高昌的礼仪,双手合十举过额头,对萧睿行了大礼。

萧睿对此十分受用,对琼华的态度愈加殷勤。

李贵妃听到了风声,勒令自家儿子曹子晟让步,不与萧睿争夺,是以曹子晟这阵子对琼华生疏了起来。

这天,曹子晟从贵妃寝宫出来,穿过长廊,恰巧与刚从交泰殿拜访完王后准备离宫的琼华打了照面。

曹子晟望了琼华一眼,远远的行了个双手合十礼,便打算绕路离开。

“琼华又不是洪水猛兽,四表兄何必畏我于斯。”琼华心酸的说道。

“表妹说笑了,表妹如今年岁渐长,不再似小时候般,男女大防,瓜田李下,子晟也是为了表妹的声誉着想。”

“好一句瓜田李下,想来,之前我是误会四表兄的好意了。”琼华一语双关的讽刺道。

“无妨,如今误会解除,子晟也就放心了。”曹子晟微笑的说道。

呵,昨日还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珍宝,如今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看不惯曹子晟道貌岸然的嘴脸,琼华不愿与之再纠缠,也双手合十回了礼,淡然的说声“之前承蒙四表哥多有照顾,琼华在此谢过。”便离开了。

也罢,昔日我弃你一次,如今你负我一次,咱俩扯平了。

琼华再一次走进梨泰殿,坐在梳妆台上,摩挲着起了灰尘的首饰匣,拿起母后旧时用的象牙梳子,亲亲按压在脸颊,静距离感受母后的温度,当她抬头看了一眼铜镜,透过昏暗的余光,无意发现屏风处似有异物,她走过去仔细查看,发现屏风中间的把手上勾着一块碎布,碎布的花纹不像是西域服饰,倒和前阵子入宫表演的南夏人身上穿着有些许相似。

“醉翁之意不在酒?”琼华被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因太后忌讳,梨泰殿自外祖母故去后,便无人敢居住,昔日奢华热闹的梨泰殿如今成了人至罕见的冷宫,郑豪这个商人实在太过高调,不似寻常商户,他和那群南夏人接近王室,到底有何意图?

琼华本想派人提醒曹子晟,但转念一想,人家刚刚才和自己划清界限,这会子又巴巴凑上去,没得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况且单凭一块碎布和一些无端猜测,也构不成证据,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会是余情未了,便只当没看见,不愿多生事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琼华并不想惹事,但事情偏偏找上了门。

自上次发现了南夏人的端倪后,琼华便多长了个心眼,她不敢再独自前去梨泰殿,便借口整理打扫遗物,央求王后指派几个宫女陪同。

这天,宫中气氛忽然紧张起来,路上多了许多面色凝重行色匆匆的侍卫。

琼华的藕目光不敢停留,带着几位宫女去到梨泰殿,仔细地打包好母后的遗物,心里暗暗打算,过了今天,以后不再过来此是非之地。

琼华在内殿唤了几声,迟迟不见外殿的宫女回应,心里害怕极了,便打算快速离开。

她刚起身,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赶紧躲在屏风处,右手抚摸着头上的簪子,打算一击必中。

“琼华表妹可在此。”听到熟悉的声音,琼华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

她走出屏风,看到萧睿,惊魂未定地问道,“表兄唤我何事。”

萧睿一见到琼华,心里一阵酥麻,接着便害羞地说道:“我今儿进宫,已向外祖母提起我俩的亲事,外祖母她老人家应允了。”

琼华只觉寒气攻心,脑子不停飞转的想着借口推脱。

“萧表哥的厚爱,琼华倍感荣幸。”琼华装出一脸喜出望外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低头垂眉咬唇,绞着手帕,话锋一转,神态极度苦恼。

“只不过想到父王母后尸骨未寒,琼华和小舅舅早早商议,决定为父母守孝三年,广修功德,尽为人子女的本分,待父母早登极乐世界后,再考虑个人婚事,琼华不敢耽误表哥姻缘,只能忍泪还爱。”

“是吗?竟有此事,我竟不知琼华如此孝顺,先前你对子晟可不是这般态度。”萧睿闻言冷笑。

“萧表哥想是误会了什么。”琼华故作一脸震惊。

“昔日在莎车时,母后对子晟表兄一见如故,十分疼爱,子晟表兄也因为感念母后恩德,又怜惜我这个妹妹孤苦伶仃,初到高昌之时,才关照一二,不想却让旁人误会了。”

“呵呵,即是如此,那便遂了妹妹守孝的心愿,只不过太后金口玉言,我俩的婚事已成事实,只怕她老人家可不待见婚事推迟。”萧睿并不打算退让,情绪激动的一把抓住了琼华的胳膊。

“表妹可是因为外面的传言,才对我有所误解,我承认,昔日确实有段荒唐的岁月,但自从遇见了表妹,就已经痛改前非,我也把那院子的莺莺燕燕全都遣散,今后只真心疼你一个,可好?”

琼华挣开了萧睿的手,不悦的说道,“男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即便当下说的情真意切,真到紧要关头,还不是说扔就扔。”

想起之前曾和自己有过婚约的刘煜,昔日的山盟海誓尤在耳边,好一句‘以国之许,江山为聘。’可莎车抵抗了两个月,龟兹非但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莎车一灭转头就新娶了美娇娘。再想想那可恶的曹子晟,初时对自己上赶着献殷勤,如今只不过因萧睿的出现,就做了缩头乌龟,当没事人一样,一句轻飘飘的误会便断了两人的所有过往。

“表哥对琼华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一到得到了,便会觉得也不过如此,之后便弃如草履,这样的喜欢,琼华再也承受不起了,还请表哥让一让,琼华是时候该回去了。”琼华冷冷地说道。

萧睿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捧在人面前,被撕的粉碎,十分愤怒,他拽着琼华的手,“不管你信也不好,不信也罢。你,我要定了!”

“哼,琼华如今虽是寄人篱下,莎车虽没了,但婚姻还未解除,我依然是名义上的龟兹太子妃。我可不是任谁摆布的女人。”琼华抬出刘煜,试图劝退萧睿。

“哈哈哈!”萧睿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狂笑不已。

“那可由不得你,表妹若是成了残花败柳,你猜龟兹还会不会要一个不干净的太子妃。”萧睿狠狠地盯着琼华,双眼渐渐升起了情欲。

“表哥你又在开玩笑了。”察觉情况不对,琼华干巴巴地笑着,试图缓和气氛。

萧睿不再理会琼华的推脱,右手用力一扯,把琼华紧紧搂入怀中,嘴巴衔住琼华的香唇,左手在琼华的身子上下游走。

琼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圈,待她反应过来时,又羞又愤,双手不停地捶打着萧睿的背部,试图推开萧睿。

萧睿见她反抗激烈,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琼华被萧睿的举动彻底激怒,打她出身以来,还没有人舍得动过她一手指头,当即用手抓起头上的发簪狠狠扎进萧睿的肩膀,又用膝盖顶了萧睿的裆部。

萧睿吃痛地松开手,倒在地上捂住裆部,不停嚎叫。

琼华趁机想跑出去,不想却被萧睿抓住脚踝推倒在地。

萧睿压在琼华身上,通红的眼睛狠狠盯着琼华,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这下,我看你往哪里跑!”


琼华此生未曾受到如此大的羞辱,她愤怒的盯着萧睿,手脚并用的推开萧睿,丝毫不肯屈服。

就在二人推搡之际,外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闯了进来。

萧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琼华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把萧睿推倒一旁,二人相互对视,顷刻决定化敌为友合力解决眼前的麻烦,个人恩怨暂且放一边,倘若被人瞧见二人衣衫不整,那么传出去可就名声扫地了,谁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睿和琼华小心翼翼地躲在屏风后面,待看清楚来人是一个侍卫模样的打扮,趁侍卫不备,萧睿一把推倒屏风,侍卫受惊快速弹开,抽刀防卫。

“你是何人,胆敢来此地。”萧睿大声质问。

侍卫没有回答,依然拔刀相向,全身戒备。

萧睿见此,已明白来者不善,他快步冲上前与侍卫扭打成一团,一时之间,两人缠斗的难舍难分,琼华假装害怕的靠近旁边的烛台,右手悄悄抓稳烛柄,眼睛不停地看着缠斗的二人,只待侍卫靠近,再奋力一刺,不想那侍卫一个激灵,快速躲开,萧睿避闪不及,琼华来不及收手,只见砰的一声,萧睿倒在地上,烛台正刺胸口。

琼华吓得赶紧扔掉烛台,蹲下身子察看萧睿的伤势,心里不自觉的后怕。

“表哥,表哥,你没事吧。”琼华的声音不住的颤抖,看到萧睿的面孔痛苦的扭曲,嘴唇发白,胸口上的鲜血不断喷涌。

“来人啊,快来人啊。”琼华大声呼喊。

那侍卫已从方才的变故中清醒反应过来,他拿着刀慢慢逼向琼华,思考着是否该留活口。

琼华看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弯刀,不由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心想,如今萧睿倒在地上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人是自己刺的,自己横竖逃脱不了干系,可如果把罪名全归咎于这位来路不明的刺客身上,岂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她决定先稳住这位刺客。

“壮士还请刀下留人!”琼华大声说道。

“吾可否与你做个交易。”琼华直直盯着刺客,目光逐渐坚定。

“方才殿内的打斗动静如此之大,想来周围的侍卫已经听到动身正赶过来,壮士不妨假装挟持于我,威逼吓退众人,趁机离开,待到安全之境,再放我离开。”

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正是乔装易容后的南夏商人郑豪,他看着眼前这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女子,思索着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琼华见对方还在犹豫,索性把心一横,全部摊牌。“想来方才壮士也应该听到和猜到,我被这狂徒所轻薄,倘若壮士再晚来一步,妾身的清白就保不住了,如今他被我用烛台重伤,眼看着就快不行了,妾身横竖是个死字,惟有求壮士相救,随壮士离开,方有活命的机会。”琼华泪眼婆娑的说道。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大批侍卫闯入,时间来不及仔细思考,勉强同意和琼华合作。

只见郑豪把刀架在琼华的脖子上,走出殿外威逼侍卫撤退,侍卫们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琼华看到领头来人是二王子曹子襄,喜出望外:“二表兄快救我!琼华好害怕,呜呜呜。”

曹子襄看着刺客手中的人质,十分头疼,生怕琼华有个闪失,到时候对诚亲王和宇文家不好交代。

这时,曹子晟也赶到,“二王兄,宫中库房失窃,兹事体大,不可放过刺客。”

琼华深恨曹子晟的冷漠无情,索性撕破脸,把刺客的身份透露出去。“二王兄,这群刺客乃是前阵子四王兄引荐推举的郑豪和那群南夏戏子,这群南夏人图谋不轨,方才,就是被萧表兄撞破他们的阴谋,萧表兄奋勇杀敌,不甚受伤倒地,如今在殿内生死未卜。”

众人闻言一愕,这才晓得原来萧睿也牵涉其中。

如若萧睿一死,那麻烦可真是无法想象,必须赶快送去医治,如此一来,琼华的安危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吾等可答应壮士的要求,放壮士离开,只是刀剑无眼,但求壮士切莫伤及妇孺。”曹子襄出声妥协。

郑豪不敢松开人质,继续挟持着琼华慢慢离开梨泰殿。

到了御花园附近,琼华试图和郑豪协商放她离开。

郑豪冷笑着,“方才我替你背了这么大一黑锅,如今劳烦姑娘多送几里路,就当作利息了。”

琼华干笑几声,“壮士的恩德,琼华铭记于心。”

“只不过刚刚壮士也瞧见了,琼华不过一介亡国孤女,性命安危无人在意,还请壮士高抬贵手,放妾身一条生路。”琼华可怜兮兮地打起同情牌。

见郑豪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人质在手,你的性命和安全算是保住了,只是你那些被抓的同党恐怕凶多吉少了。如果你想故技重施,拿我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威胁放人,那你就是异想天开,还是早早准备替同党们收尸吧。”

郑豪闻言微微动容。

“我倒是有一计,你大可一试。”琼华趁热打铁。

“想来梨泰殿的风声还没那么快传出去,你可以假装成我的侍卫,我替你打掩护混进天牢,事成之后再放我离开,但你切不可伤我性命。”

郑豪见识过琼华的狡诈,虽不敢轻信,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遂决定冒险一试。但他信不过琼华,便从腰封拿出一颗药丸,用眼神示意琼华吞下。

琼华见状,暗自后悔,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路上,果然无人发现异常,二人一路走到天牢门前,只见琼华拿出一小块红色方形麒麟铜质令牌对看守的侍卫吩咐几句。侍卫闻言,果然开门,引二人进去。

待二人靠近南夏人被关押的囚牢,郑豪只觉内心一动,正准备反悔挟持琼华。说时迟那时快,琼华一个箭步躲开,随即吩咐侍卫把郑豪团团围住。

好一个瓮中抓鳖!郑豪处处小心,不想还是着了琼华的道。

琼华命人仔细搜郑豪的身,然后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拿走。

临走前,还轻蔑地看了郑豪一眼。

原来,琼华方才拿的令牌正是宇文家族特有的令牌,宇文家族的世代国巫地位,备受高昌人尊崇,且天牢正是掌管内务府的诚亲王势力范围,是以,当琼华拿出麒麟令牌,并对侍卫眨眼示意时,天牢看守的侍卫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愿意跟着配合演出。

琼华命一个侍卫到诚亲王府报信,便走出天牢,快速赶到太医所,她必须尽快确认萧睿的生死,以便想好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琼华还未走到太医所,便远远的听见一个妇人痛彻心扉的哀嚎声,太医所内乱声嘈杂,见状,琼华不敢再进去,生怕大长公主曹嫣对着自己狠狠出气,本打算先离开,待小舅舅入宫后,两人商议好,再做打算。

这时,院里一个声音阻止了琼华离去的脚步。

“琼华表妹打算前往何处?”


二王子曹子襄刚出太医院门口,他眼尖的瞄到几欲遁走的琼华,急忙出声阻止。

他好不容易逮住老四曹子晟的把柄,琼华就是最好的见证人,这个大好机会怎肯放过。

“如今睿表弟伤势严峻,又是琼华表妹的救命大恩人,按理,表妹应该过来探望一番。”

“二表兄教训的是,琼华不是不懂礼数,只是事情发生的突然,小舅舅正在来的路上,琼华本想去宫门接待小舅舅一起入宫,由长辈备着厚礼亲自带着登门拜访致谢,方能表达我们的谢意和诚意。”安琼华故作一脸羞涩的回答。

“事急从权,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些虚礼,表妹快些进来吧。”曹子襄催促道。

琼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太医院。

琼华刚一进门,话还没开口,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个晦气的贱人,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曹嫣一见到琼华,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当心肝宝贝呵护大的睿儿,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如果不是这个妖女迷惑了儿子,儿子怎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琼华也不敢还嘴,只能硬生生的受着曹嫣的怒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怎样,萧睿总是在自己手上受的伤,是她对不住萧家。

“姑母息怒,此事也是全因老四带来的那群南夏人而起,与琼华表妹无关。”曹子襄把战火引到了曹子晟身上。

“好了,病人还在床上躺着呢,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高昌太后出声制止了闹剧。

“眼下睿儿的安危最为重要,至于谁是谁非,过后再定夺。”高昌王一锤定音。接着眼睛扫向了曹子晟,“老四,此事你的嫌疑最大,先回你母妃的寝宫待着,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外出!”

“诺,儿臣告退。”曹子晟双手合十后退下。

景泰殿内

侍卫们已把郑豪等南夏人五花大绑带入殿内。

“老四,你对此作何解释!”太子曹子烨厉声询问。

“启禀父王,儿臣无辜,儿臣原本一片孝心,恰逢王祖母大寿,儿臣听了几回南夏戏曲,见其声色韵味非同凡响,便想讨巧,让其进宫给王祖母拜寿,好让老祖宗高兴高兴,儿臣真的不知道这群歹人是另有所图。”

“哼,依儿臣之见,事实远没有老四说的那么简单,根据王城司的调查显示,南夏人和老四结交已久,南夏人还经常送豪礼贿赂老四,前阵子还送了老四几匹价值不匪的上等苏绣,其中两匹送入了宫内,也就是三王妹今日身上穿的这件,可有此事?”曹子襄添油加醋地把调查结果在大殿上汇报。

“父王,确有此事,只不过那都是些不值得一提的物事,而且南夏人也不只跟儿臣结交,与朝中不少大臣皆有往来,纵是儿臣收了些礼物,也悉数送与亲眷,并无藏私之意。”

琼华一听这话立刻打醒十二分精神,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父王,四王兄自小为人宽厚仁善,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如何,您也是最清楚的,怎可因为一时识人不明出了差错,就被人妄加指责胡乱猜测,伤了彼此的骨肉亲情呢。”三公主曹幼薇据理力争。

“便是那几匹布料,左右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诚王府上也送了几匹,总不好说,王叔也与那南夏人有密切来往吧。”曹幼薇把诚王府拉下水,试图摘清哥哥身上的责任。

看到这兄妹俩无耻的行径,琼华也不愿再顾忌情面。

“琼华初到高昌时,子晟表兄怜惜琼华孤苦,多有照顾,今天送鹿茸人参,明天送绫罗绸缎,后天送首饰玉镯,顾全了琼华作为亡国孤女的体面,琼华一直感激不尽。”

琼华向曹子晟行了合十礼,接着说道:“及至后来,萧表哥仁义,为琼华说清,让琼华得以常去梨泰殿走动,整理先母遗物,琼华对此十分感激,亦感念萧表哥的恩情,便主动婉拒了子晟表兄的示好。”

琼华偷偷看了曹子晟一眼,继续说道:“不想,不想今日在梨泰殿内遭遇贼人袭击,萧表兄为了保护琼华一介女流,如今命悬一线,呜呜呜,萧表兄的恩情,琼华无以为报,还请陛下准许琼华前往太医院侍奉照料萧表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为之动容,只曹子晟兄妹有苦说不出,只能愤怒地看向琼华,恨她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眼见琼华局势占了上风,这时,郑豪忽然开口。“我与四王子素不相识,前阵子才到高昌,之所以结交四王子,缘不过是想借着他入宫,以祝寿的名义混入库房盗取天山雪莲,以回去医治家中祖母。”

郑豪说完又望向琼华,“后来事迹败露,无奈逃入一偏僻小院,后萧大人推倒屏风,与我扭打作一团,至于萧大人身上的伤,亦非我所为,而是这位姑娘用烛台所伤。”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琼华见势不妙,连忙跪坐在地上抽泣,“当时贼人进来,我很害怕,便和萧表兄一起躲进屏风里,后来萧表兄出去与贼人缠斗,我,我害怕地连连后退,碰到了烛台,便想着助表哥一臂之力,怎料那贼人忽然一闪,萧表哥躲闪不及,便受了伤。”琼华捂着帕子不停地哭泣。

太后知道自己心爱的外孙,竟是这个满口谎言的女子所伤,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命人将她压入天牢,诚亲王正要求情。

忽然,门外侍卫来报,萧睿病危。

高昌王太后随即和高昌王等人快速前往太医院。

萧睿此时还剩最后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又用手握住母亲曹嫣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求,求母亲成全。”接着便断了气。

萧睿的最后遗言是迎娶琼华为妻,既然儿子生前不能实现愿望,那么就让这个贱人去地下陪着儿子吧!曹嫣用力抱紧没了呼吸的儿子,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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