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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谟城

发表时间: 2022-12-22

一众人聚在会议室中。

会议室显得异常奢华,米白色和金色为主体色调,多伦亚风格的穹顶画以及雕花装饰,用华胥国成语中的“雕梁画栋”形容最为贴合,一点一滴无不显露出制作者对这间房子的创作之用心,红色的天鹅绒帘子缀有金色流苏,聚拢在一起给人华贵厚重的感觉,墙壁上一幅名叫《静谧》的画作是从某个小国的藏宝室中抢来的,经过鉴定的真迹,头顶的灯光温暖,将整个大厅照得透亮,随处可见的银烛台,银杯盏,琉璃花瓶,青瓷器,以及金光闪闪的包角桌边,恐怕只有多伦亚贵族的房间才能与之相媲美。

【《静谧》:一幅凯伦亚无名画家创作的巨幅画作,讲述了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多伦亚国一位贵族的女孩与一位邻国王子相爱,后邻国破灭,王子死于自己亲生父亲剑下,女孩相思成疾,终于在一天晚上,她身着红色连衣裙,从窗台跃下。该画作定格在女孩跃出窗台那一刻,画家用青色颜料为主体画出了王子浮在半空中的灵魂,而女孩用红色颜料为主体,男女形象生动,画家着重表现了两人的色彩关系,作者表现出的强烈的色彩对比使这幅画成为多伦亚艺术学院的教材之一,不过很遗憾的是画家没在画作的任何地方署名,因此画家没能靠这幅画作出名。】

今天早上从钟楼上发现的尸体,是总官的。

十几个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一半贵族一半军官,无非都是在担心自己或是家人的安危而进行的争吵。

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烂摊子。

正中间坐着一名中年男人这么想着,在一众争吵声中正扶着额头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外表上看,中年男人不过三四十多岁,穿的是常见的堪沙斯军服,与在座各位军官不同的是,中年男人身上披着一件大衣,上面的肩章说明了他是仅次于总司令的军官——那么,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情况下,我们暂且称他为副官。

“所以啊我说了,你们这帮吃皇帝饭的废物们,我爹死了就算了,连我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猛地一拍桌子,又粗又短的五根手指上分别戴着戒指,身上的金丝天鹅绒长袍也遮不住他的肚子,裹在身上像整个人装在一个麻袋里,“肥头大耳”这种词可能就是为了形容他来发明出来的。

啊,对,这就是那个领主的儿子。

“你是在质疑军队的实力?”另一个瘦的和猴子一样的军官猛地站起,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领主的儿子。

“怎么?自己司令还能被杀了,不正是说明你们这帮家伙是一群废物?”领主的儿子从桌上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亮的发光的油脂,不屑一顾地说:“背地里收了我爹那么多钱,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争吵。

副官不想被这场战斗波及,连忙给自己释放了个阻碍屏障。

他看向窗外,盛大的雪景中一颗老树孤然挺立着,每个可以承载的枝丫上落满了雪,一众孩子正在门外欢快地跑着,手里拿着弹弓,从地上搓起雪球,射向正在休息的禽鸟。

不一会,在一声盘子的落地发出的声音后,两边人都得到了信号一般,贵族的矜持和军官的体面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碗碟飞舞,酒水四溅。价值连城的一整套华胥国的青瓷器连同里面千金难购的华胥国茶叶被砸在红木地板上,“哗啦”碎开,从多伦亚皇室中购置的琉璃器皿被掷出,可谓是一掷千金,银杯盏,银烛台,都丧失了他们本来的功能,被当做武器一样狠狠扔向对方。

一瓶陈年果酒砸向那名中年男人,在他面前像撞到了东西一样碎开,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紫色的珍酿一滴一滴地滴到地板上。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可惜了这一瓶好酒。

这么几天开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副官都习惯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一帮扭打在一起的军官和贵族,肥硕的身躯导致他们行动不便,脸上的横肉在灯光的照射下倒显得更为令人恶心。

除了副官和他旁边的一位青年军官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卷入了这场战斗之中。

“碰————”

一股外力将厚重的雕花木门踢开,本来需要两个成年人拉开的门翻转了一百八十度,撞在墙上。

坐着的,站起来的,伏在地上的,摁住别人手里东西正要砸下去的,都停止了动作,望向门口那位不速之客。

年轻女性仍然保持着右脚踹开门的姿势,见到众人看过来,放下脚,一步步走了过来。

女性走进房间,环顾了一周,嫌恶地说了一句: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穷奢极欲四体不勤的废物,公国才会变成如此颓废的模样。”

女性从外貌上看,约莫有二十多岁左右,及腰的头发白到反光,两颗眼睛黑的部分和黑松石一样闪闪发亮,眼角下垂,鼻梁高挺,身上贴身的堪沙斯军用制服完美地展现出了她的身材,左手和右手各带着军用护手,腰间挂着一把剑。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她的右腮处一直划到右眼眉骨上方,有点像烧伤,又像是锐物砍劈造成的,在这副几近完美的面孔上留下了一笔极大的缺憾。

女性右手拨弄了一下刚才踹门时稍稍乱了的头发,随后径直走向离门最近的位子。

包铁的靴子在木质地板上行走,发出声响,并不清脆,沉闷又有些骇人。

女性拉开了无人坐着的长椅,坐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把椅子是属于领主的,包括她也知道。

“艾多娜·伊凡·艾丝戴尔,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她不以为意地举起一个做工上乘的杯子,细细打量上面晕染出来的青色花纹一般,同时说道:“以伟大的白皇帝之命,从现在起,我将着手接替谟城的各项事宜,希望各位配合我,有哪位先生存在异议呢?”

没人说话。

“既然都认为我能胜任这项工作,那么,我就正式上任咯。”艾多娜悠哉地说道:“整治谟城的不良风气,当然要由各位来做表率。”

“那么,谁先起的头?”艾多娜问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正在地上被瘦猴军官打的那名领主的儿子。

领主的儿子趁机将瘦猴军官推向一边,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摆弄了两下沾满酒和茶水的长袍,非常没有礼貌地盯着艾多娜的胸部,舔了舔嘴唇,不难看出他在想一些猥琐的事情。

“你挑的头?”艾多娜仍是悠哉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领主的儿子搓了搓肥大的手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色眯眯的眼睛始终盯着艾多娜,嘴咧着,看上去和那些常年厮混在妓院里的家伙没什么两样——除了身上多了一件长袍。

下一秒,领主儿子的头像一个水气球一样,碰的一声,炸开。

短暂地沉默后,“扑通”一声,失去头部的领主儿子肥硕的身躯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艾多娜手中的杯子已经不见,掸了掸手,似乎在向各位没反应过来正处于惊愕状态下的各位贵族军官说明:刚才那件事是她做的。

“安静。”

艾多娜拍了拍手,示意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刚才那个家伙很近的一名贵族,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粘稠的混合物,在确认这东西的成分后,失声尖叫了起来。

随着那名贵族,在场的所有贵族乱作一团,和另一侧坐得笔直的军官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说了安静!”

“咚——”

随着艾比斯握紧的拳头落下,桌子表面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出现了一条条裂纹。

“......”

“很好,那么,各位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艾比斯笑盈盈地说,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见识到了这位“监察特使”的手段,再也没一个人敢乱动,十几名贵族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显然,离领主儿子位子最近的那两人光是坐下就有不小的心理压力。

“好的,那么,我们继续吧。”

.........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令艾多娜满意的是,因为这场会议,她对整个谟城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以及谟城的一些其他的东西。

“很好,感谢各位的理解与支持。”艾多娜这么说着:“辛苦各位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一众人就好像早就等着这句话一般,一阵响动,争相跑了出去。其中有一个冒失鬼把领主儿子的椅子弄倒,后续又有个不长眼的被领主儿子的身子绊了一跤,甚至没有再爬起来,向门口赶过去。

“这位有什么事情么?”除了那名副官之外,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显然艾多娜是在说谁。

艾多娜躺在椅子上,和那名副官对视着。

显然,那名副官对艾多娜的所作所为并不算满意,艾多娜也知道,毕竟充满敌意的眼神她也见过不少,比起一些家伙,这名副官显然是“比较有礼貌”的那一批。

“为什么会来这里。”副官问道:“艾比斯已经不在这里了,叛军在上个月刚从附近撤离。”

“当然是奉皇帝的命令,来这里进行‘残党清剿’。”艾多娜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折叠的板板正正的文书“喏,皇帝的手谕,需要给您念一下么?”

“不用了,既然您是奉皇帝之命前来,我也不好说什么。今早没能去迎接你,非常抱歉。”副官起身,略略欠下身子后,从容地走了出去。

“以及,这里的工作比您想象地要复杂得多,祝您好运。”副官经过艾多娜的身边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多谢提醒。”艾多娜有礼貌地回应道。

“咔哒”一声,厚重的木门关上,被艾多娜这么一折腾,门竟然还能正常运作,多多少少让艾多娜有些吃惊。

。。。。。。

“喂,听说了没,谟城要变天啦!”

“哎呦,真的假的?”另一名无所事事的市民附和般地问道。

谟城的经济目前处于半瘫痪状态。艾比斯掀起的战火将这座老牌的工业古城烧的面目全非,人员大量的流失导致这里连工厂重新开工都变得异常艰难。得益于工业古城的后备储量,供电厂和供水厂还在正常运作,或许半年内保证供应无虞,不过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座工业起家的,数一数二的城市可能会变成像以前的城市一样野蛮,毕竟镒石这种东西用一点少一点。

【以前的城市:在现代供水,供电,排水,公众网络等一系列城市系统尚未完善之前的城市。特点是人口容纳量少,道路错综复杂,环境污染严重,噪音大,土地利用率低。

“......大街上随处可见人们的厨余,工厂的废弃用具,甚至一块块被冻结实的排泄物......大人小孩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据统计,仅315年——320年间,一座城市中的患病人口已经达到百分之六十三......”

——节选自《堪沙斯史实》】

城外倒是有不少镒石矿,不过,少了那名技工,机器开采设备只能等着朽坏,少了那些被称为“感染者”的家伙,没人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开采矿物。

“真的!我儿子在城门口当班,今天早上,他亲眼看见的,一辆挂了旗的车开了进来!”

“快快快,和我说说是什么样的!”

几个同样在广场上等着什么东西似的人也围了过来。

其实,不止几个,在费多利广场上站着许多许多人,很多,多到貌似站不住脚。

【费多利广场:为纪念一位名为费多利·阿里克赛·伊万诺夫(300——360)的企业家而建造,他率先倡导人们引入镒石科技,并开办了堪沙斯境内第一所大型镒石矿场,第一家以工业产品为主的工厂,并使得谟城成为第一所工业古城。于340年被瓦西里三世颁发“荣誉国民”称号,后被一名小作坊的作坊主刺杀,抢救无效后身亡】

那个刚想聊些知情的“内部情报”的路人,张开嘴。

“军车来啦——”一个声音如此喊道。

刚刚死寂的人群立马沸腾了起来,熙熙攘攘伸头探脑地望着来的那几辆军车。

风雪中,十几辆军车,或是几十辆军车开了过来,破开风雪。

“快看啊!补给真的到了!皇帝还深爱着他的子民!”一名平民高声喊着,随后便是广场上长时间的欢呼,庆幸,不同的靴子鞋子卷起地砖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如同多了一层白雾。在这所断了公众网络的城市里,物资来得是如此突然。

军车慢慢驶过来。

人群已经迫不及待,向着车的方向涌过去,欢呼声夹杂着一两声“万岁”(音译为“乌拉”)的喊声响彻天际。

。。。。。。。。。

“......”

军官正走在走廊那几乎能没过脚面的红毯上,身后跟着的是从开会伊始便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军官。

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着坠着流苏的照明灯,即使是中午也仍然开着,右手侧开着一排排几乎落地的窗户,单面玻璃两侧装上白色的窗帘,一扇扇窗户中间隔着柱子,原本每个柱子面前还有一盆半人多高的盆栽,不过现在换成了艾多娜带进来的皇卫军。左手边是长达五十多米的壁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老领主斥巨资请大概三十多个画匠画出来的,关于艺术这块他也不甚懂,不过确实画的很像。

整栋楼的室内风格和刚才那个会议室一样,奢华而又不显庸俗的格调令人十分舒适。

如果这些皇卫军不在的话可能更舒服一点。

【皇卫军:堪沙斯的最高力量代表之一,直接听命于上层机构,小队作战配合专业严谨,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部队的精英士兵团。

值得一提的是,连副官都没有把握能从五个以上的皇卫军手里活下来,这也是副官觉得“令人不适的原因”。】

“......”

·在这侧走廊可以俯瞰整个广场,自然副官官会被广场人头攒动的情况吸引过去目光,不过,只一眼副官就断定了他们是在发放物资,令他一愣神,步伐慢了一拍。

“怎么了,父亲?”

身侧的年轻军官问道。

“.......没什么。”

他可不会傻到在一众皇卫军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似乎还是艾多娜这个家伙领的头。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物资或补给要送达谟城的消息。

一般来说——不,不是一般,从堪沙斯建国开始,关于地方受灾的补给都是要先将消息传达给军队,经过检查分配之后由军队统一发放。

“为了保障供给品的安全,就算白皇帝来了也不能打破这一规矩。”这是开国皇帝瓦西里一世亲自下的命令。

而这一批物资送来的时候,自己的军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是那家伙动的手脚。

目的是什么?

又因为什么?

不过,比起那个稳坐在会议室的女人,这些同她一起过来的家伙更加危险。

副官瞥了一眼其中一个人,几乎是同时,那人黑色的头盔面向了他,头盔底下传来的目光饱含杀意。

......一群疯子。

他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如久在监狱中的囚犯忽然得到别人家的保释从而走向自由的天地一般。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已经笼罩在谟城上空,随着时间构成的齿轮和绞索一点点收紧。

“谟城要变天了。”

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