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搭伴读书网 > 其他类型 > 众生相·寒渊

众生相·寒渊

想像大佬样码字的少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圣洲北部,一个压抑的国家终年飘雪,名字叫堪沙斯。一个城市,名字叫谟城,一个人,名字叫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在某时,革命的火焰升腾起,正如同她剑上的火焰一般。在某刻,一个从天而降般的孩子突然造访,从而决定了两人的“命运”。这是一场注定以悲剧收尾的反抗,也是一出只在细枝末节中反映出的众生相。

主角:艾比斯,艾丝戈尔   更新:2022-12-22 22:45: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艾比斯,艾丝戈尔的其他类型小说《众生相·寒渊》,由网络作家“想像大佬样码字的少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圣洲北部,一个压抑的国家终年飘雪,名字叫堪沙斯。一个城市,名字叫谟城,一个人,名字叫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在某时,革命的火焰升腾起,正如同她剑上的火焰一般。在某刻,一个从天而降般的孩子突然造访,从而决定了两人的“命运”。这是一场注定以悲剧收尾的反抗,也是一出只在细枝末节中反映出的众生相。

《众生相·寒渊》精彩片段

【镒石】

一种工业化中必不可少的能源,被誉为“工业的粮食”

其出现的历史过程已不可考,据说在人类从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避难所”中走出时,便已经有着这种神奇的矿物。该矿物呈半透明淡紫色,有着微乎其微的放射性,在适当的处理下可以释放出比“煤”“石油”这种传统工业能源更加多的能量,而且分布地点众多,甚至在矿产丰富的堪沙斯有着直接裸露在地面的矿脉。因此,镒石变成了“人类”推进世界进化的工具之一。

在工业化的过程中,镒石无可避免地会引发几种疾病。

镒石具有“不可分解性”(使用后仍会以微小原素存在)“聚合性”(一定范围的镒原素会被互相吸引从而重新聚合),这两大重要性质从某种方面来说颠覆了“人类”思想中的“物质守恒定律”——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今,镒石仍作为一种重要的能源在被人们日常生活中应用着。即使它能引发多种无法治愈的并发症。

——选自著作《能源简略·镒石》(有删改)

【人类】

是于上上个世纪引发的“物种灭绝”的后代。

据悉,在世界战况愈演愈烈之时,一部分爱好和平的人类集合起来,在几乎各个国家修筑了大型的“避难所”。在臭名昭著的“大当量铀弹”被引爆后,他们成了唯一一批幸运儿。

此后经过近两个世纪,中途“人类”内部也爆发了不小的战争,有相当一批人被“记忆清除”后送到了充满放射性物质的大地上。

在两个多世纪之后——也就是距今约400多年前,“人类”走出了“避难所”,之后凭借着自身的科技领先逐渐称霸世界。种群占比最多。

不过,似乎由于着世界“规则”的改变,导致相当一部分科学原理被推翻,“人类”的科学理论几乎是从“蒸汽时代”开始发展的。

——选自论文《物种杂谈:人类的胜利》

【兽人】

是于“物种灭绝”后至“人类”出现的两个世纪之间诞生的物种。

外表上,该物种拥有着明显的兽化特征——与其说兽化,不如说是能直立行走,有思维的动物。身体素质强大,但智力普遍较低,甚至有着处于未开化的情况。(不排除特殊个例)

在陆地上“人类”尚未出现的两千多年内,他们是世界的统治者。“人类”出现后,因为科技上的差距,“兽人”族群逐渐无法支配世界,如今兽人分布地极少,现仅有马尔拉大森林中有着大量“兽人”居住,世界各地也有一些零散的,当地政府规定的“兽人”居住地。

——选自论文《物种杂谈:兽人的现状》

【异人】

具有着某些动物特征的人型物种。

其祖先可能是被“人类”族群赶出“避难所”的“人类”,在生存环境严酷的条件下,自身进化出了某些适宜生存的非人器官。因其身体的特殊性,被“疫病”感染的概率比一般人要低,同时拥有“人类”特征的他们可以比“兽人”更加熟练地操纵和使用机械。

某种意义上,他们和“人类”是同一物种,但被“人类”片面地收入进了“兽人”一栏,地位和“兽人”近似,种群占比较少,多被当作奴隶售卖,不过近来一些大城市[以弥留斯(Milions)为主]逐渐开始接纳“异人”。

——选自论文《物种杂谈:异人的起源》

【疫病】

全名为“镒原素呼吸道及肺部失活症”。

是一种工业化生产所带来的,无法治愈的疾病。患者一般从事于矿工业产区或大工业生产车间,工厂等。镒石反应殆尽的粉尘通过患者口鼻进入呼吸道,从而蔓延至全身(最明显不适感于肺部)。

该疾病可以传染,主要通过空气传播,不过传染概率极低,而且很缓慢。

在感染之后,镒石粉尘通过呼吸道在人的肺泡上发生堆积,从而影响气体交换,人体各器官组织也会受到影响;中期,患者因为气管感染,会有气短,咳血等症状;最后患者的肺泡失去作用,肺组织全部纤维化,仅能通过呼吸机来维持生活。

上面的是最大众的例子,也是最好的结果。

由于镒原素的“不可分解性”和“聚合性”,在患者体内的粉尘会积攒下来,影响患者生理机能,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聚集起来的粉尘会像玻璃渣一样在患者的身体内随着血液自由移动。。。。。。说实话,我曾经亲眼看见过许多患者,他们挣扎的样子和惨叫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他们都是被活活痛死的。

目前,全世界没有能够治愈镒肺病的特效药,仅有ISU(International Security Union,国际安全联盟)一家有着能够抑制其病情扩散的药物及产业链,患了矽肺等于判了死缓——没有抑制剂最多在活个二十来年,还是在没有工业产品的条件下才可以这么活着。

挺期待哪天这个疾病可以被攻克的。

———某位医师

【感染病】

全名为“镒原素冗杂症”

是一种在“人类”研究“术法”这一无法用科学解释而又真实存在的力量时产生的疾病。和“疫病”一样无法被治愈。

该疾病会通过血液等体液接触传播。

在感染之后,高纯度的镒原素会迅速扩散至人体各处,导致镒原素无法被从患者体内根除。初期只会使人有轻微的不适感;中期血液内会有微量的镒原素出现,同时患者的不适感进一步加剧,时常全身肌肉酸痛,体内镒原素开始凝聚成团并进一步加剧病情恶化速度,但患者对“术法”这一力量将会有超出常人的适应力;感染后期,患者身体机能不断下降,有可能会出现骨骼消融,肌肉萎缩等现象,同时伴随着全身疼痛,记忆力下降;出现耳鸣,眼花等症状,通常还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该疾病出现的原因很简单:“人类”为了获取“术法”及其相关知识,挑选了一批孩童,从幼时开始“培养”,最终得到了一个体内存在着镒原素结晶而又健康生长的“0号实验体”。不幸的是,在健康生长几年后,孩童便出现了如上的情况,最终孩童因为精神上的压力彻底沦为一个半疯的怪物,并在关押时突破研究所,身上所携带的“感染病”也逐渐扩散。

不过“人类”也因这项极其不人道的实验了解了“术法”并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术法体系,也算是有点成果。

就目前来说,治疗这种病症的方法是不存在的,不过世界上已经有了好几家企业开始着手研发疾病的抑制剂并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进度最快的,ISU的“中心医药研究”已经在着手生产试验药剂。

说到底,还是人类自己作出来的,妄图控制世界却被这个念头遗留的产物折磨得苦不堪言,真庆幸我不是那帮疯子......

——ISU“医药部”副部长 威廉

【龙九嗣】

也称“龙九子”,目前一共有九位。

据说起源于华胥国,在人类还没有迈出“避难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们的存在(《九州记》《帝释螭龙传》等华胥国古代著作中都有他们的身影,相传《乐章》《千里江山图》等也是由他们中的两位创作的),有着可以改变世界,颠覆世界的力量。

目前,世界主要的几大国家几乎都有着“龙嗣”以此来互相制约。

“瓦斯堪纳”

对于目前这个“世界”及构成这个“世界”的,五大板块的总称。

在“人类”躲进地下的这两个世纪间,大陆板块一直在移动,原先的“七大洲四大洋”的地面模型在这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目前,“瓦斯堪纳”由“圣洲”“关隘”“莱海涅瓦”“伦斯库尔”“埃尔诺豪斯”五大洲及其周边海域组成。

值得一提的是,“埃尔诺豪斯”的中部以南,是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的,毫无人烟且温度奇高的荒漠,而根据“人类”的地域知识来分析的话,“埃尔诺豪斯”并不是星球的南极点,因此可能在“埃尔诺豪斯”南部还有着生命迹象。不过受限于人力不可能穿过,无人机技术不足,太空计划因为“规则”改变而难以实施等问题,目前“另一边”是什么,是否真的有生命存活,暂时无人知晓。

【国家】

“华胥国”(华胥国政府)

大部分国土在“圣洲”,部分国土在“关隘”的,一个公民民主党派执政的国家。

处于“圣洲”东部,“关隘”西部的位置,与堪沙斯,城邦区接壤,拥有丰富的人文文化,山川秀丽,并孕育着不同风格的文化,文化底蕴深厚鲜明,农业发展极为昌盛。

“古老的国家注视着一个个角逐的对手,或而消失,或而强极一时而后分崩离析,只有自身在这片大地上屹立了数千年,守望了数千年。它期待着,期待着能有一位与之交谈的旧友,一位足够使它兴奋起来的宿敌。”

——《国说》

“堪沙斯公国”(“皇帝”)

国土全部位于“圣洲”的。一个君主专权治理的,帝国性质的国家。

位于“圣洲”北部,由于近年来的扩张,其国界几乎占据了整个“圣洲”的三分之一。

地处高纬度地区,常年冰雪覆盖,多为冻土平原地区,重工业科技发达。

“至高无上的,白皇帝的命令,吾等遵循并恪守其中,以吾血肉之躯宣誓:吾将以寒铁捍卫公国的千年不朽,接受白皇帝的册封,成为其大地上蔓延的意志”

——堪沙斯入伍宣誓词

“马尔拉”(无)

占据马尔拉板块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地区,内部细化为成百上千个氏族。

位于“马尔拉”的氏族为应对外敌而联合形成的,统一名为“马尔拉”的国家。与“圣洲”隔江相望,多为高大乔木阔叶林地带,林业资源丰富。

“如上,一千二百三十二个氏族,自次日开始合并为统一氏族——马尔拉。跟随森林的意志,向光而生,向风而动。”

——《马尔拉地区第三改革法》

“巴勒坦斯”(巴勒坦斯政府&巴勒坦斯暴徒)

国土全部位于“圣洲”的,政府与当地人仍不和睦的国家。

处于“圣洲”中心偏东的位置,与堪沙斯相邻,矿产资源丰富,贵金属以及“石油”的丰富使巴勒坦斯常年受到外国垂涎。

“多伦亚民主联合王国”(“弗罗卓米亚”家系)

国土全部位于“圣洲”的,一个君主与宗族共同掌权的国家。

“圣洲”中部以西(除堪沙斯国界外),几乎全部都在多伦亚民主联合王国的范围内。仍在以“殖民”的手法来扩大国土,由于堪沙斯的不断侵扰使得其国土大面积流失。物流产业,奢侈品产业极为发达。

“三百二十二家系自此缔结同盟,为往日之荣华不懈奋斗,为传世之英明竭力同心。”

——《同盟法案》

“千代叶”(“绯樱家族”)

位于华胥国附近的,海上的岛国。目前由“绯樱家族”管理

位于“圣洲”东南方,华胥国正南方的国家,国土狭小,但岛屿众多。经历政变,大部分原先官员成为了“浮浪客”(千代叶俚语,意为“无业游民”)海运,渔业等规模十分庞大。

“樱卷花海,壮美如斯,难觅也,月满盈亏,流光幻影,安谧也。”

——《浮世记》

凯伦亚(凯伦亚政府)

位于莱海涅瓦的,凯伦亚政府执政的国家。

国土全部位于“莱海涅瓦”,几乎可以说独占整片大陆。(说是大陆,面积仅有当今堪沙斯国土的三分之一)崇尚“骑士道”,国民皆习武尚武,以著名的“角斗士”表演以及烟酒咖啡等娱乐品闻名世界。

“愿大骑士芬兰登·托利亚的光辉永佑这片乐土。”

——港口镌刻的铭文

“城邦联合众国”(“三方”)

占据了“关隘”大部分地区的,三方分权管理的国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该国和“马尔拉”相似,是由几十个大型城邦及周边地界组成的,不过行政体系更加完备。该国国土几乎完全贴近“华胥国”国境分界线。此外,国内有一些极端狂热分子推行“种族纯净政策”而抗议“人类”以外的生物在其国境内生存。

高新技术是“城邦联合众国”发展的重要渠道。

“携手并进,互惠互利,我们创造历史,未来,同样属于我们。”

——《公众谈话以及二十一座城市的联合宣言》

“弥留斯”(ISU)

国际安全联盟直接管辖的,不隶属于任何一方的独立城邦。

处于堪沙斯公国,华胥国交界处,千町国的跨海公路和多伦亚民主共和国的“铁路”皆直通弥留斯,是“瓦斯堪纳”中毫无争议的,唯一一座超大型城邦。在ISU的倡导下,弥留斯主要发展医药业,在同行内颇有建树。

不过,其强大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觑:曾经弥留斯一座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抵挡住了当时正如日中天的,堪沙斯帝国的“南下军”。

一城,二龙佑护,三台聚首,四骑如禁卫,五国界处,六城繁杂,七将镇魂守禹中。

八面,九省通衢,十方客商,百货似琳琅,千灯宵火,万般繁杂,无奇不有是珍珑。

——《行小令·万古城》

——以上材料皆选自《世界百相·地域篇》(有删改)


“术法”

一种以“人类”科学无法解释的能量放出现象。

“单量法术”

以纯态能量形式释放的术法。

一般来说,不论是什么种族的生物,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术法天赋,而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则直接决定了不同人之间在术法使用上会有很大的......差别。单量法术则是最基础的,也是最容易学习的一类术法。

单量法术的释放方式几乎全部为纯态释放(比如用双手聚集起能量形成能量球然后扔向目标什么的),所以一般人只要苦心钻研都可以学会。不过,即使是苦心钻研,没有天赋或天赋较次的人仍有可能花上个五六年才能熟练掌握并且运用。

顺带一提,单量法术是释放其他几种术法的基础——好比大厦的地基一样。

军队中往往也有着整队编制的单量法师组。因为单量法术施法快捷,所以经常被用于攻击目标的密集部队或遮挡的建筑物。

“他们手中凝着星光,在夜幕下,那一个个的,淡紫色的星星向着我们飞过来......”

“多量法术”

比一般的单量法术运用更深一步的术法。

多量法术是比单量法术更加难以掌握,但威力和效率更进一步的术法的总称。

比起单量法术,多量法术更加强大,并且破坏环境能力进一步加深——单量法术的术师往往需要成组施法,但多量法术的术师仅需一个人便可以做到七八个单量法术术师所造成的破坏量。

由于释放能量的方式变得多样,多量法术可以做到一般单量法术做不到的事情,比如通过术法加速细胞愈合能力,改变周围环境从而使地势变得有利,或者直接使用能量“附着”在武器上使其变得削铁如泥......

多量法术术师组并不常见——因为能熟练使用多量法术的术师少之又少,目前只有ISU和马尔拉众族有着庞大的相关的术师组,其他国家仍多依靠武器。

“拟态法术”

根据自身天赋,一些人可以在单量法术的基础上使用特殊的术法,这样的术法统称为拟态法术。

这里提一下几个经典的例子——ISU的公开领导人“溯”在抵抗堪沙斯“南下军”的战役中一抬手,出来了一面环绕弥城的岩石墙......

会用拟态法术的人......反正作者是除了“龙嗣”之外没见过几个,关于这个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毕竟真有这种天赋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节选自《术法诸论》

“铳枪”

现代战争的产物。

由于现代战争的需要,一种可以在安全距离外攻击目标的武器是各国急需的物品,在此基础上,“铳枪”被城邦联合众国率先研究了出来。

“铳枪”的工作原理是——每款铳枪的内部置有一个“镒原素反应堆”,会在注入能量的时候高速运转,同时将内置的,尾部经过适当处理的弹药经过滑膛发射出去。在战争中,这种武器真的是“备受欢迎”,不过很快,各国也都拥有了一定的技术和理论,也都有着各自的,研制“铳枪”的方式。

顺带一提,发射“铳枪”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练习的,甚至要求会一些单量法术,不然的话“镒原素反应堆”不会运作,子弹也发射不出去。

“弹药”的研制也十分的麻烦且苛刻,因而价格很高。

(城邦联合众国的原型铳枪在完全不懂理论的情况下使用可能会“炸膛”,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有改掉,而且作为率先研发出“铳枪”的国家,其境内枪支走私反倒极为猖獗,令人不解。)

“火炮”

“镒原素粉尘在一定空间内剧烈反应会发生猛烈爆炸”在这一理论上,人们创造性地研制了一种武器。

“火炮”一般是大型战争或者是城邦攻防战中所频繁使用的一种武器。原理几乎与“铳枪”相同,不过驱动“镒原素反应堆”的能量更加强大,其破坏力也不负众望的更加强大......

(据悉,其名字来源是因为发射时炮口会有火光所以得名。)

“我说怎么这个大家伙不要点火名字里有个‘火’字的来着......”

——某位ISU武器研制所职员

“爆破物”

一类不稳定的,极易发生“镒原素坍缩式爆炸”的物品总称。

最初,城邦联合众国旗下企业“迅武”武器研究所对镒石进行了超压研究——约31千克的镒石被放进相关仪器中进行特殊处理后强制压缩。最后,一块被压缩至拳头大小的,由淡紫色变为亮橙色的镒石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过该形态的镒石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便分解了,释放的能量顺带着摧毁了整座武器研究所并带走了上万人的生命。

在沉痛的教训下,城邦联合众国开始了反思,并且着重于制造“可控爆炸”的武器......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不知多少次实验场地被爆炸抹平后,他们终于使爆炸变得可控(届时,多伦亚科研人员已经提出了“镒原素粉尘在一定空间内剧烈反应会发生猛烈爆炸”这一理论并且取得了相关的成果......)

之后,这种会爆炸的物品或武器统一称为“爆破物”,这里举几个例子:亚特兰的裂水豚,马尔拉的爆爆果,ISU的触发式镒原素炸药,堪沙斯的火炮......

现代战争中,爆破物明显发挥了巨大作用,不是么?

“弩具”

以弓类武器融合“铳枪”构造而形成的一种独特的武器。

其发射方式和铳枪类似,仅仅扣动扳机就可以发射出弩箭,而且(一般来说)不会和铳枪那样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些有利的条件使得弩具成为一些臂力不如其他人而且不大熟悉铳枪的人最佳的武器——毕竟只需要有些准头就可以,扣扳机谁不会啊。

不过,弩具体积一般比铳枪大上一些,而且组装不如铳枪类武器方便,保养起来十分麻烦,威力也比不上铳枪——大口径lande牌铳枪装配上穿甲弹的杀伤效果明显比重型双发弓弩搭配破甲矢优秀得多......

“兵武”

一些在曾经的历史上大放光彩,现如今仍是备受追崇的武器的总称。

一般来说(当然是一般来说,正常人谁会这么称呼),“兵武”代指一些近战类的武器,用华胥国的话概括来说就是刀枪棍棒斧钺剑戟之流。

现代战争中,大部分国家或地区都有着自家的“兵武者”,比如华胥国的“禁卫军”,ISU的“护卫队”,马尔拉的“御林军”......虽然在地势开阔的大型战场上一般都是远程武器的天下,但是这些拥有一身本领的“兵武者”总是战场上最骁勇善战的,而且最不易死亡的一批。

——以上摘自ISU职员内参书籍《诸武杂论》


175年1月5日,伟大的艾比戈尔·瓦西里皇帝击溃了来自南方蛮族的威胁,建立堪沙斯公国,自此,我们的皇帝带领堪沙斯公国走上了强国之路。

205年,由皇帝提拔的“贵族派”对有关于堪沙斯公国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规划,伟大的瓦西里皇帝对其进行部分实施,效果显著,因此“贵族派”深得皇帝信赖。

214年,以凯文迪许为首的,反对皇帝统治的一部分徒冠有贵族姓氏的不忠君者组织所谓的“元老院”,企图对抗皇权。

219年,年事已高的皇帝将权力下放,“内阁”获得政事权,“元老院”获得了军政权,“内卫兵”获得了监察权。

222年,伟大的艾比戈尔·瓦西里不幸与世长辞,他的子嗣将永浴在他的荣光下。同年,瓦里西二世继任。

259年,日益壮大的“元老院”企图发动政变,很快被镇压,不过仍把持着军政大权。

269年,传说中“九子”之一的“影”成为堪沙斯公国的一员,同年,“火月政变”发生,阻碍皇权的“元老院”解散,军政大权回归至皇帝手中。

307年,瓦西里二世逝世。

309年,帝国边境遭到入侵。虽然最终地块被夺回,但这场战斗使得公国元气大伤,曾经只采取“太古时期”工业的王室也注意到了镒石工业的先进之处。

312年,瓦里西三世决心发展近代镒石工业,以身作则,前往多伦亚学习镒石工业技术,大量新兴事物在堪沙斯公国兴起。

345年,瓦西里三世皇帝决心对外反击。

373年,瓦西里逝世,年幼的瓦西里四世在忠于皇帝的伊凡亲王的辅佐下,继续追随着皇帝的荣光,让世界为公国之颤动。

385年,被誉为“威国”将军的艾比斯·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殿下违逆公国,对伟大的皇帝刀剑相向,并亲手杀死了与皇帝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王,其举动与叛国无二。同年,公国内部出现了许多叛乱分子。

......

——摘自《堪沙斯公国史实》

。。。。。。。。。。。。。

关于堪沙斯的历史,我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手段不限一种,发现这本被命名为史实的记传里根本没有更多的细节。或者说,堪沙斯公国这个帝国性质的国家根本没有把史实写进去,对许多方面也隐瞒了不少。

贵族派元老院与皇权抗衡时,身患疾病的患者在社会上的地位明显好转了一些——最起码不必像之前那样被处处排挤,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从而沦落到出售自己成为农奴......之所以元老院可以在成立到被“影”及卫士联合消灭这四十年间发展的如此顺利也正是这个原因。凯文迪许家系出自中下层社会,所以非常理解中下层社会人民生活不易的现状,正是这个原因使当时的家族元老——凯文迪许·艾萨克切能够敢于站出来反抗王权。

我个人认为,当时的瓦西里心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国家和爱戴自己的人民,不然也不会对社会上分化的社会形式不管不问——或者说他沉迷于享乐而不想打理国事。不过好在贵族派中有几个有点脑子的人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来稳住并缓解了社会冲突,不然估计“大滔乱”早爆发个200年也有可能。

而且,据我所了解的,“影”也不是自愿为皇帝效力的。

在内阁工作时,我特地翻了翻卷宗,发现就在“影”成为皇帝手下的那年有一次保密权限最高的行动纪录,在我付出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后,赤龙标倒是很迅速地获悉了相关情报捎带着给我搞来了一些东西(不得不说这帮家伙是真厉害)——白色的粉末闪着点点星光的一小袋东西,我猜测这可能是他们用来控制“影”的某种药物。很抱歉,即使是我也没办法研究出来那是什么物质组成的——或许有夜鬼的东西,我也说不准。

不过近似的仿制品我倒是弄了一点,给我讨厌的邻家一直冲我汪汪叫的犬兽用了一点后其反应和平时那些社会杂碎因为快感而追求的静脉注射一样。为了证明这东西的威力,我买了不下十条犬兽,逐一试验后,我发现了这东西具有极强的上瘾性,如果没有规定期间服用一次甚至可能会导致神经死亡,这也能解释清楚“影”为什么会屈服于皇帝了。

艾比斯将军和所谓的众多叛乱者叛乱的原因,这一点堪沙斯史实上也没有过多的描述。究其原因很简单:从第三代皇帝开始发展镒石工业后,大量的资金直接来源于当地税务局对中下层人民的剥削。更讽刺的是,因为镒石工业的开展,原来各个地区人员流通量突然增多,导致原来相对稳定的疫病人数突然增多,开设的大工厂大设施产生的烟尘也是不少人患病的原因之一(虽然这完全怪技术部门的家伙没把外国那一套净化设备搬过来就急于开展生产线),由此各地才开始进行以剥削压迫贩卖屠杀患病者为主要目的的“净除”。隔壁华国人嘴边经常挂着一句话,叫:兔子急了也咬人。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身体机能远超他人的患者们呢?

至于艾比斯将军,我倒是有幸和她打过几次交道:自尊自爱自强自重的女性在上层社会真的不多见,而且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之后我们也有频繁的书信往来,不得不说她有着非常独到的政治目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个国家的弊病——以患者组成,建立在患者尸体之上的军事侵略的帝国。因为这句话,我特意去翻了翻关于她的事迹,发现她没有参与过一场对外攻打的战争,就连上次和华胥国的冲突她也没来(说实话我挺欣赏她的性格的)。总之,以我个人的了解来说,艾比斯将军绝对不是那种会公然宣布自己叛乱的人。

关于将军的父亲伊凡亲王,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毕竟趁着四世年幼以辅佐皇帝为名安插党羽架空皇上权力,自己手握实权的亲王,他在堪沙斯公国的历史上倒是头一个。

说了这么多废话,总结一句:堪沙斯的历史是一部其他国家的血泪史。

大概就是这样。

。。。。。。。。

真的是晦气,一查二查查到了我头上,还好我先跑了出来,不然我有可能和我珍爱的研究器材,花了不少时间整理的笔记和那一二十只病狗一起去见老天爷了。说真的,刚才去买东西,发现别人在找我,捏着我的传单,1500银加隆!我的天!我在皇家学院图书馆干上一辈子全年无休不吃不喝的钱!讽刺的是,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受用,毕竟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都准备上门拜访我,只不过他看到被烧毁的房屋之后脸上那种惊诧表情......恐怕这辈子我不会忘。

为什么我没有被抓?很简单啊,我头发一撩起来连我妈都不认识我,那些凭着画像的人凭什么找得到我?

有关于公国的历史,官方记录的太过模糊,以至于到现在人们还认为堪沙斯是个“爱好和平的国家”,自己的儿子“只是去参加仪仗队”或者“去帮皇帝做工”,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长,哪有给别人做工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七点三无穷的......

我从我们亲爱的赤龙标朋友那里搞来了一张假的护照,当然是要收费的,不过因为我是他们的“优质客户”,所以有着一定程度上的优惠......管他呢,反正弄得倒是挺像的,今晚看能不能靠着这个东西出城门,我身上的钱还有很多,只是可惜银行里的存款再也取不出来了,那帮混蛋肯定会冻结我的账户,等我去取钱把我抓住,我辛辛苦苦交了三十九年的养老金啊!难道这不足以说明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

艾比斯将军叛国倒是牵连了不少人,虽然我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我那两封......笔调锐利的信,倒是会成为某些家伙指认我的依据,虽然我觉得当权者不会那么没有脑子看不出这两封信并不能成为证明我是艾比斯同伙的依据,不过华胥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不与小人为伍”还是学那些隐士一样躲远点好。

半夜我试试能不能出城门,能出去的话一切都好说。还有,旅馆的床太硬了,灯太暗,这点等我回来得好好说道说道。

。。。。。。。。

感冒了,头有些晕。

证明倒是挺有用的,不过更有用的还是夹在证明里的两沓纸票,不管怎么说,我出来了,不过在第二道关卡里边有个眼尖的黑皮狗一眼就看到了我,迫不得已跳了河,上来被冷风一吹差点冻死,第二天,也就是现在,我终于感冒了。

身为一个成年堪沙斯人,竟然感冒了,说真的,要是传出去我怕不是会被亲戚朋友笑话个半死......

休息了一天,精神好多了,呼,还好从小体格不错。

趁着闲着没事干,我找到了个警察厅,把我在树林小屋的举报信投了进去,顺便附上了收赏金的的地址,相信那1500银加隆很快就能送到我母亲的手上。

这几天的逃亡让我想了很多,我不会再逃了。

我整理的著作都在我眼前,像我的孩子们一样,可惜他们就要像那些年轻人“一时冲动”生下来的孩子一样见不到光明。现在是第五天了,我躲到郊外一处隐秘的破屋写完了这篇字数不多的记事,希望有人可以把这个记事本传下去,给更多人看到,不要再被所谓的“皇帝的恩泽”蒙蔽了自己的视野——哪怕有一个人获悉真相,哪怕这篇记事能激起一个人的反抗精神——反抗这该死的,白色大地上的黑色国度,我的牺牲就不是白费的......

敲门声响了,看来这次来的是个有礼貌的家伙,还知道敲门。

说实话,真的好想再吃一次华胥国的烧鸡啊.....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血迹)

。。。。。。。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两名焚烧队员看着面前燃着大火的木屋,升腾起的火焰在暴雪中格外显眼。

“别装了,怀里揣着的是刚才那个学者的笔记吧?平日里一本书不看的你竟然会看这种东西。”

“你不也是一样——平时干完活尸体扔火堆里一烧就完事了,这次还喊我给那个学者挖了个坑埋了起来。”

“在某种层面上,他和我们是一样的。”

“......”

“那本书,打算怎么办。”

“留着。”

“嚯,长本事了啊,这玩意算是禁传阅的吧?”

“帝国不需要反叛者,但总得有人传达真相。”

“行吧,要是哪天上头发现有这么个东西,说不定下次给你下葬的就是我了。”

“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白色的雪原。

来自极地的寒流夹杂着如砂砾般的雪花——不,应该叫“冰砾”——肆虐在堪沙斯的大地上。

寒风猎猎作响,天空一片铁色,阴沉,和地上洁白的雪原相映。

拖车不知何处传来噪声,和着话匣子(无线收音机)的“滋滋”声。

祸不单行。

虽然华胥国的这句古语很有历史价值及实用性,但放在这种局面上来说......

男人坐在车子上,把耳朵贴近,听着话匣子里发出来的异响,多年来维修小家电的经验告诉他这东西已经彻彻底底歇菜了。

得,这下唯一的信息来源也断咯。

男人向着车旁吐出了嘴里含着的一小截叶子烟,烦躁地把话匣子搁在一边——其实也没有什么一边——从几乎要把他双腿埋住的雪堆里站起,掸了掸身上的雪,伸了个懒腰。

虽然能坐着休息一会是一些人的特权,不过男人快被冻成风干肉的现象来看,他并不是非常喜欢,或者说,这种天气不如他下来走两步路,还能暖和一点——为了保持冻不死的体温他已经牺牲了了大概八支烟了。

“这*堪沙斯粗口*的风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一列长长的队伍走在这片几乎没有生物能够生存的白色雪原上。

队伍的行进很缓慢,杂乱无章的组成者——老人,孩子,汉子,妇女——十几匹苔原矮种马各拉着车子,车子上堆满着各式各样的物资,少的可怜。

【苔原矮种马:一种驼兽的称呼,比一般被称为马的驼兽要矮上一些,其抗寒的体质和不易打滑的,宽大的蹄子使其适合在雪原上运送货物。

据记载,在“太古时期”前便有名为“马”的生物,这么说人类取名的技术过了几千年还是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呢(笑)】

队伍中的这一部分被围在最中心,前后两头则是穿着堪沙斯标准军服的青壮年汉子们。黑色的军服在白色的雪原里非常显眼,不用担心会被别人伏击,因为不会有人傻到穿越十一月的雪原。

【注:堪沙斯的月历比现在大陆的月历要相差13天左右,用公月历推算应该为十月】

“喂!老烟枪!过来帮下忙!西洛的车子又坏了!”从队伍中传来这样一声。

“估计又是哪个‘兔子’耍滑头坐车上压的,这帮该死的*堪沙斯粗口*......”被叫做老烟枪的那个中年男性用粗口默默在心底骂了弄坏车子的人不下十遍,一个翻身下了车子,一边答应着“就来”,把矮种马惊了一惊。

男性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算太高,但身板很结实,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老油条;身上穿着的堪沙斯制服比起其他的人来说更加有历史的厚重感——不如说是已经停止生产的上一届款式;暗黄色的头发向后梳着,一对不甚符合他气质的胡狼耳长在头顶,毫无争议是一名“异人”,上面落满雪花;胡子茂盛,不过留的倒不是很长,泛黄色的牙齿和指甲上的烟斑说明了他是一个老烟民。

十五六分钟,许多人从他身边经过,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能打招呼的,有见面连眼睛都不瞅一下的,都像没有魂一样向前走——确切地说,是向前倒,在要扑向雪地的那一瞬抬起脚撑住,再重复这个动作。

两天。

这个队伍已经在雪原上慢慢行走了两天,中间的平民倒是能偶尔靠在缓缓行进的大篷车上小憩一会,但那些全副武装背着十几公斤重装备的堪沙斯军人没合过一次眼,除了中午吃上一点暂时能果腹的土豆以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不久,路旁一个小山一样的东西映入他的眼帘。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并不结实的土地上。

“喂!格洛尔别洛夫!这儿!”靠近时,小山旁一个正在垂头丧气的人影向他招了招手。

他快步跑上前去,给了那个正在向他挥手的家伙胸前一拳头,力道不重,完全就是开玩笑一样。

“*堪沙斯粗口*的家伙,老子是不是说过别*堪沙斯粗口*直呼老子的名字?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是?嗯?!”

那个被挨了一下的男性跌坐在雪地上,索性一下躺了下来,哈哈大笑着。他看了看眼前在雪地里打滚的家伙,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像一个孩子。

他伸出手,拉起不成样子的那家伙,帮他掸了掸身上的雪。

(马嘶声————)

拉起那家伙后,他看了看旁边那匹栗色的矮种马,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马嘶声——————)

他把头靠近马的头,理了理马的鬃毛,温柔地拂了拂马的头。

“西洛,乖孩子,真是个乖孩子......”

(响鼻声——)

他弯下腰,看了看车子的情况。

“怎么样,还能不能用?”刚才被扶起的青年人好奇地凑了过来,他猛地一抬头,差点撞到青年人的鼻子。

“用是肯定不能用了,中轴断了,承重轴也快报废了,连将就用都用不了”他直起腰,掸了掸手,撑着腰,叹了口气,总结性的说道“估计是长时间超过了额定载量,是不是有几只‘兔子’上车上歇脚了?按理来说这种车子不能坏得这么快啊......”

“咳!”

青年人忽然站直,眼神一个劲地向他发着暗示。

“如果只多一个人的话应该不能坏啊,到底是谁偷歇去了......格洛列斯宁嘛......也不大对,那家伙一下能把车子坐塌,不应该只坏个中轴啊......”他低头想着。

“咳咳!”

“车上的货物应该是刚刚好不至于使车子损坏的,除非有人坐在上面......而且吨位估计应该很大......”

“咳!”

“是大姊啊!......也难怪,毕竟大姊那么重......”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喊出,抬起头发现面如死灰的青年。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来例假了?还是说大姊就在我身后?咱还得赶工修车子呢,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他又低下头看了下坏掉的车子,对青年人说:“帮个忙,从赌鬼那把他剩下的那根剩下的轴承借过来,还有......”

“给。”

被他称为“大姊”的女性递过来一根用来替换的轴承。

“啊,谢......”

转过头,双膝跪地,脸贴在地面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真是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议论有关人士私人问题的请原谅我这一回艾比斯小姐!”

“哦,这样啊,那就原谅你了......”

“不过呢......你刚才说我重了,对吧?”艾比斯笑着,脸上如冰谷初阳,一对龙角赫然醒目,黑色的披风在寒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银白色的披肩发在老烟枪的眼里显得格外恐怖。

(人生建议: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当着女性的面讨论体重。)

。。。。。。。。

黄昏,雪势似乎小了一点,风却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卷着冰砾打在近乎百年被大自然修饰的岩壁上,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绯红色的夕阳晕染着天边的云,金黄的光透过空中飞舞的大小冰砾向着雪原泻出,金瀑一般,洒在这片洁白而又灰暗的土地上。

岩壁纵横交错,乱石林耸立在一片光秃秃的雪原上中间一处开阔地。

“全体注意!”在队首,一名英姿飒爽的女性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后,转过身,对身后的队伍喊道。

女性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银白色的头发,灰色的眸子,以及头上的,被其他人称为“龙角”的东西,丝毫不含蓄地向外界透露着是一名塔多纳。

拥有着“皇蛇”血统的,被尊称为“皇帝的血缘”的种族。

【注:塔多纳,堪沙斯公国贵族中的一支独特的血脉,天生的白发灰瞳是其最大的特征。其家系内多习武尚武,因其强壮的体魄被誉为“天生的武者”。】

而塔多纳中,同届中最强的人会被冠以“艾比斯”的称誉。

所以,理论上来说,女性的名字应该是:艾比斯·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

黑色的队伍停了下来。

“今晚在这附近露营,做好该有的警戒,明天6时赶路,解散!”

一众队伍散开,从马车上取下东西,不一会十几座和小山一般的物资被搬得干干净净。

取完东西后,身着黑色军服的众人散开,搭灶台,围炉子,支帐篷,恭候着后面运送物资的车子及随行的难民;将矮种马牵至岩壁避风处。马抬了抬头,摇两下尾巴,交换一下前蹄,喷着响鼻在清理好的冻土上休息;白色的炊烟冒出,篝火已经点燃,在这片罕无人迹的雪原上,不用隐藏烟和火光或许是唯一好处。至于为什么补给车队在身后,一方面,补给车队要照顾随军平民,另一方面则是赶路需要——平民速度自然不如常年行军的军人,在军人队伍物色好沿途适宜休息的地方时,先把营地扎好会稍稍节省下来一点扎营的时间。

“......”

艾比斯环顾四周,登上高处的一块灰质岩,掸了掸上面的雪,坐下,从高处俯瞰着。

“那个......艾比斯将军......”

一名打扮与其他军人无异的人气喘呼呼地跑了过来,到了艾比斯面前。

来者约二十来岁,正值青年。皮肤微白,一头金黄的卷发被黑色的头盔压着,纤细如剑的眉毛下,一双湛蓝似海的眼睛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向外传达一种忧郁的气息;脸型如刀削一般,挺翘的鼻子下有着两片薄嘴唇,如果将身上的那件军队制式作战服换成考究的多伦亚贵族服饰,再配上一小枚宝石胸针足以让任何宴会上的女孩失声尖叫。

“这么高的地方,你爬上来干什么。”艾比斯不以为意地回道,将身上的佩剑摘下:“格洛列斯宁那家伙又犯浑了?”

“呃......那也是一部分,不过我是来和您商量另一件事的。”来者挠了挠头,说道:“有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最近几天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的队伍......”

“你的意思是,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在没有大型物资,不用运输工具,不生火的情况下从两个星期前的补给点,穿越雪原,跟着队伍一直来到这里?”艾比斯抬起头,盯着眼前的这位士兵。

“......我可以以我侦察兵的名誉担保,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有时会出现,远远地跟着队伍走,有时候像是消失了一般,完全找不到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最近他跟的越发紧密了......就在白天我甚至看到了他的身影。”

“我给了他至少两个攻击我的机会。上午10点左右第一次修整时,还有下午车子出了问题不得不停下修理的时候,两次。他向我扔了两次东西,一次是雪球,一次是石子。”

“......这么说您是判断他对我们没有敌意的情况下才放任他的?”

当然是。

艾比斯可不会蠢到把类似赏金猎人,所谓的“侦察兵”或者是反叛军的探子活这么久。队伍里的大家精神状况都不怎么样。举个恰当的例子,好比一杯水,很满,满到再多哪怕一滴水都会决堤。

净除,屠城,剿灭,追击,骚扰,饥荒,风雪,通缉,赏金猎人。这些东西已经把水杯装得满满当当。

所以,艾比斯的责任当然是防止最后一滴水滴到杯子里。

这个道理,那名士兵也知道。

“唉,您带的队伍总是这么麻烦......”士兵挠了挠头,又说道:“对了,关于物资尤其是食物匮乏的事......”

“缩小平民的补给量,战士们的补给正常供应。”

“但在物资匮乏的节骨眼上缩小平民的补给的话,会不会......”

“战士需要保持随时可以战斗的最低能量,最起码不能因为拿不起武器亦或不能施法从而成为俘虏或死亡,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这个涉世未深的,虚有其名的‘护国公’要懂得多吧?凡尔利亚?”

“我只是担心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将只负责传达命令。”名叫凡尔利亚的士兵叹了口气,回道:“但愿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说完,凡尔利亚从十米多高的石壁上跃下,走回了乱作一团的营地中。

风在耳边刮过,艾比斯身上的衣服不算多,站在高处似乎不觉得冷。

她神情漠然地看着一点点从地平线坠下的橙红色圆盘,从身侧取下一柄收在鞘内的剑。

这把剑,是一个从华胥国来的贵族送给皇室的。似乎有点来头,当年这把剑作为斗技比赛的奖品颁给了她,想来应该有十三年了吧。

她将剑放在大腿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

她抚摸着剑鞘,似与老友攀谈一般。

(“......”)

(——扔——)

艾比斯左手接住掷过来的石子,用力攥住,化为粉末的石子从她掌心流出。

(“......”)

一颗石子又飞了过来。

艾比斯拔出剑,黑色的剑脊上蔓延着不祥的花纹,一道红色的放血槽在雪花中显得阴森恐怖。

剑长三尺,名煋刃。

聚气凝神,艾比斯右手持剑,竖劈一下,飞过来的石子连同飞过来石子方向的石柱一同被劈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空中的雪顺着一个方向诡异地飘去,石柱裂开,落在地上溅起大片的雪。

相传,身为原“伊凡亲王”的总将军,被誉为“威国”的艾比斯,其引以为豪的剑技,甚至可以在不使用术式的情况下凌空劈开岩石。

至少这一下,验证了这件事情的真伪性。

(“......”)

一个低矮的人影躲在正好能不被营地发现的,间隔大概十几米远的另一个高地上,因为遮挡物被劈成两半的缘故,整个人暴露在艾比斯的视野中。

似乎在庆幸自己终于被注意到一般,那人高举着双手,为了引起艾比斯注意一样挥舞着。

艾比斯将剑插入剑鞘,收起敌对架势,把想要补上第二刀的想法放了放,取而代之的,则是对面前不足十几米处那个人的好奇——各种意义上的。

“......”

十几米而已。

艾比斯收起剑,身体直立,披肩猛地张开,隐隐能在身后看到什么东西。

跃起,甚至没有助跑的动作,整个人飞了出去。

伴随着声响,艾比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人所处的高地上。

落到高地上的一瞬间,煋刃出鞘,艾比斯离那人不过三米左右,右手持剑,剑锋架在那人脖子上。

然而下一秒,艾比斯才看出来他是一个异人小孩子。

破旧的,由芦苇编成的像是披风一样(听说华胥国的人称这种东西为“蓑衣”)的东西被孩子当做披风披在身上,里面衬着的是一件连帽披肩,身后背着的是一个几乎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破旧的帆布包,装的满满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孩子约在7岁左右,看肤色有点像华胥国的人,大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头部,光从外观上看,身材瘦弱单薄而又皮肤细腻,实在无法准确判断ta的性别。

ta伸出手,奋力地将兜帽从自己脑袋上摘下。

一头乌黑蓬乱的头发很长,披着的披肩挡住了,不过应该到了ta的半个身子。很脏,似乎从出生就没有洗过一般。大概是为了方便被随手编成了大小不一的辫子——说是辫子,不如说是一撮撮被强制聚拢起来的头发;略微赤红的瞳子像华胥国过“年关节”时挂出的灯笼般,安在ta姣好的面貌上显得格外不搭。总体来说,除去那双泛赤色的眼睛外,ta长得倒是挺符合一般华胥国,不,应该是所有一般人审美的。

【年关节:华胥国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在年份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无论用什么方法,华胥国人总会和家里人团聚,即使回不了华胥国,也会在其他国家使用高额的费用租用临时基站来和家里人通话。被老一辈的人称为“过年”。

所以,如果一个人在国外年底时开始焦躁不安,频繁请假,亦或六神无主,那么这个人多半是华胥国人】

显眼的是,那孩子顶着一对角,在自己头顶的地方,鲜红色。

除了看不出男女的秀气程度外,从外表看来就没有多大特征了。

“姓名。”(堪沙斯语)

艾比斯保持着这种有利的姿势,剑抵在那孩子的脖子上。

在其俄诺斯克军校毕业的凡尔利亚仅仅是在最近几天发现了这孩子的明显踪迹。哪怕是自己也不可能做到的事,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到。

“将军!您出什么事——”

凡尔利亚一路小跑了过来——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被注意——仰起头,惊讶之余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顾不上喊疼,左顾右盼,从旁边三两下跃了上来。

“呼......呼......”凡尔利亚登上来后,喘两口气弓着腰,手撑在膝盖上:“不行了让我歇会......”

毕竟凡尔利亚本来就不大爱运动,一路百米冲刺加迅速攀岩,普通人做上一组也要大喘气。

突然出现的凡尔利亚让那孩子一下回过神来一般,睫毛颤了颤,转过头看了看爬上来的凡尔利亚,又看了看艾比斯。

“最后问一遍,姓名。”(堪沙斯语)

艾比斯习惯问别人两遍问题,一般来说,两遍问完没用的话,艾比斯就会尝试用拳头来和被问的人交谈——当然,往往直接选择后项会让事情更简单。

那孩子仍没有说话,安静,眼睛注视着艾比斯。

“......我说,将军,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奇怪?”凡尔利亚稍微喘两口之后,抬头看了看那孩子,一下子就注意到那对角。

凡尔利亚看了看艾比斯,看了看那孩子,又看了看艾比斯,又看了看那孩子。

“将军,什么时候的事啊......”

“滚。”

“好叻。”

......

艾比斯和那个孩子就这么对视坐着。

虽然不大肯定这家伙是否安全,还是顶着一营地诧异的目光把这孩子带过来了。

营帐里的炉火燃着,木柴劈啪作响,泛出微弱的光,帐内稍微暖和了一些。

赤色的瞳子在温暖的壁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硬要说的话,就和皇室展品里那枚镶在皇冠当中那颗大红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这家伙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万一ta听不懂堪沙斯语怎么办......保险起见用多伦亚语打招呼吧......顺便问问ta的目的是什么......

艾比斯这么想着,对着这个态度友好的孩子张了张嘴,刚想用蹩脚的多伦亚语打招呼时.....

“你好。”(华胥国语)孩子先打起了招呼。

............

此刻,艾比斯后悔自己没在宫廷学院里多待上两年——如果她不整天翘课去练剑的话,按照学院的教学进度早就该学到华胥国语来着。

应该是在说你好吧......应该是这样,对。

艾比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说话,你,听懂?”孩子看上去很高兴。

按华胥国的风格的话,下一句应该是问天气了吧.....艾比斯琢磨着,用多伦亚语回了一句:

“天气不错。”

“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信,有人给的,拜托我,在哪?”

好像......这个孩子听不懂多伦亚语......

“......”

“可以听得懂吗?”(堪沙斯语)

“这个地方,不好,雪太多,眼睛不舒服,人太少,没有吃的,很冰,风,讨厌。”

“我说,能听懂我说话嘛?”

想着千町离华胥国不大远,而且千町国的人和华胥国一样是以棕黄肤色为主,艾比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他用千町语问了一句。

“......”见面前这个银发灰瞳色的女性也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后,那孩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虽然艾比斯完全不知道这个孩子在说什么,从表情上能猜出来。

艾比斯叹了口气,从冻土层上起身,一只手伸出营帐,揪着领子把在外面正笑的乐不可支的凡尔利亚拖了进来。

“哈哈哈......谁叫你语法课不好好上,这下吃瘪了吧?嗯?大,将,军?”

凡尔利亚被拖进来之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的更加猖狂,甚至弓起了腰,捂着肚子,一副笑岔气的表情。

“......谁像你似的,天天在课堂上神采奕奕,真干架的时候连小列文都打不过。”

艾比斯回怼道,从后脑勺赏了凡尔利亚一记手刀,揪着他的后衣领往前一推:“该问什么你自己清楚,我出去等着,问出来了叫我一声,我去放哨。”

说完,艾比斯便出了营帐。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伴随着车队轮廓的显现,被一帮肚子早就饿瘪了的军人们心心念念的车队终于姗姗来迟。

“车队来了,醒醒。”

艾比斯坐在摞起来的木箱旁,将靠在木箱上打瞌睡的厨子唤醒,起身,抢先两步迎了过去。

“今天又出什么事了?”

一个男人坐在车子上,手中握着缰绳。

那名壮汉身高起码得有九公尺以上,身体健壮到在温度接近零下10度时还穿着背心而看上去一点都不冷;一双眼睛深陷进眼窝,络腮胡接着金黄的头发使他本来就方正的脸更加了一层坚毅感;鼻子很挺,嘴咧得很开,脸上一道刀疤从右边的太阳穴一路蔓延至右边嘴角,要是发挥一点想象力的话就能把他想象成在玛雅图斯库热带雨林里的长臂兽。

“伤口感染的那家伙没挺过来,虽然安德烈尽力了。”他回道:“还有,倒了两个,全都是因为那病。”

“安德烈怎么样?”

“亏了你买回来的那箱药,安德烈的病情还算稳定,那个老不死的......”男人“啧”了一声,吆喝道:“停车!卸货!”

刚刚死气沉沉的营地活了过来,一众人围了上来,熟练地卸着东西,没多久,烧开热水的锅里煮起了食材,洁白的炊烟从临时灶台升起又很快散去。平民们从军人手中领走每日的两片黑面包,一碗汤。争争抢抢推推搡搡,维持秩序也没用。

总是这样......

艾比斯有些烦躁地想着,虽然她能够理解。

。。。。。。。。

入夜,漆黑的天空中散落着满天繁星,远处依稀可见的群山在夜幕下起伏。雪已经停了,夜里更加寒冷。

黑色的天空下,洁白的雪原上,一处亮着微光的营地,一众无家可归的人,一队纪律严明而又忠于将军的军队,一位德艺双馨的将军。

以及一个陌生的小客人。

营地里,守夜的三三两两坐在升起的篝火旁——平时行军从没有生过这样的篝火,从没有这么亲切地聊过天,从没有看过平日不近人情的将军也有这么亲切的一面......给人一种“似乎做叛军的感觉也没这么坏”的感觉。

营地中心是几个并在一起的大型帐篷,里面紧挨着的,是受到战争波及的群众,是被缉查和“净除”的病人,想要活命的社会渣滓,对堪沙斯抱着不满心态的青年,被通缉的强盗,监狱里逃出来的死刑犯,普通的小偷,或是些其他的人。不同阶层的人聚在一起,因为他们被艾比斯救了下来,因为他们想要活命。

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

艾比斯盯着面前像调音台一样的镒原素监控器——各项指标趋于正常,也没有额外增多的目标,证明没有多余的家伙靠近营地。

虽然队里许多军士认为在这种环境中没必要再进行检测而让艾比斯去休息,但艾比斯仍执意要看着监控器。

说实话,看着这台笨重的大家伙可是个不轻松的活:设备有三个显示屏,每过五分钟得逐一检查一遍,其余时间就得紧盯着每五秒转一圈的圆周图,注意是否有多出来的目标出现。每过一会还得检查下机器是不是在正常运行(如果在市区,同样的设备,这样的操作完全可以省去,不过因为这台机器是为了便捷移动运输而赶制的,侦测范围只有五公里不说,还特别容易出故障,所以对于操作要求特别高。)

【注:现在战争中,以镒原素为主体的武器发展的相当迅速,导致这种武器占了绝大多数的军火市场,枪械类武器通过镒石反应堆发射子弹,弓类或弩类武器也可以在上面加装镒石反应堆使箭矢飞行弹道更加稳定,或者改装箭矢的箭头,爆破物(如导弹,掷雷之类的)也是依据“镒原素被压缩至一定状态后受到外界碰撞会分解并向周围逸散出大量能量”这一原理制作而成......总之,几乎所有的现代战争武器都会有相当的镒原素残留量,虽然这种镒原素在市区因为工业环境的问题几乎感知不到,但在这种无污染的旷野下可以被观察的一清二楚。出于对行军可能遇到的设伏和反设伏问题,艾比斯带上了当时只是试验品的这台机器。

这台机器的检测原理和那些大型城邦的检测器类似——通过一根镒原素超导体主动逸散能量,和周围能引发共鸣的镒原素引发共鸣,其产生的能量会在荧屏上被标记出。不过这台机器更加小巧,便于行军携带。

反正,这支队伍是堪沙斯境内首个把检测装置搬到战场上的,如果能确实有效的防住所谓的缉查队的奇袭,估计堪沙斯军备所得拼全力捣鼓这玩意了。】

艾比斯向自己颈部扇了一巴掌,打死了一只正在企图吸食她血液的飞虫。

“怎么还没完事......”

艾比斯一脸嫌恶地将那只飞虫的尸体甩在一边,抱怨着。

模模糊糊地,艾比斯看见凡尔利亚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假装散着步,和负责看守营地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后,,趁他不注意溜到了堆放食物的板车后面,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进了营帐。

“......”

艾比斯看了看周围,几步走到一名正在熟睡的军人旁,一脚踹上去,把他吓了一个激灵。

“喂,你,对,就是你,起来帮我看机子,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说完,艾比斯大步向营帐走去。

【注:以下对话艾比斯一句也没听懂。】

“凡尔利亚......哥哥?”

“对喽,学得真快,没吃东西吧?来尝尝这个......诶诶诶小心烫!”

(一阵嘈杂的声音)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算了,你也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肚子,暖和,很......”

(顿了好一会)

“舒服,开心”

“嗯......那你愿意告诉我,来到这里之前你经历些什么吗?”

“凡尔利亚,哥哥,好人,和你说,所有的事。”

艾比斯站在门口,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今天是她第二次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上课。

“等一下,在开始说之前,哥哥要喊一个姐姐过来,她也是好人,可以吗?”

“嗯,相信。”

“诶,要不这样吧,你还认得白天的那个白色头发的姐姐吗?”

“白......色?”

“嘶......怎么又把这茬忘了......就是和雪一样颜色的。”

“雪,知道,漂亮,刺眼。”

“对喽,那么拜托你,帮哥哥一个小忙,,把她喊来好不好?”

“拜托,事情,要做到,去喊,刺眼的,姐姐。”

......

怎么没声了?

艾比斯靠在帐外,疑惑地贴着营帐,仔细听了听,确实没有说话的声音。

奇怪了......

正这么想着,一个矮个子的身影冲出了营帐,没来得及反应,那个身影就撞到了在门外偷听的艾比斯的小腿上......

?????????

事实证明,由“太古时期”一名叫艾萨克·牛顿的不列颠国——现在应该叫多伦亚国了——的科学家发现的“万有引力”是真实存在的。

后人的经验再一次论证了这个动理界铁一般的定律。

艾比斯失去重心,身子倒向一脸惊慌的那个孩子,随后,在动理中“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她顺理成章地把那个孩子压在了身底。

黑色长发几乎拖到那孩子的脚边,被凡尔利亚细心地打理了一番,看上去不那么脏,被编成了真正样子的辫子,带着堪沙斯特有的编发头饰,完全不输给那些在宫廷中被所谓的贵族们选成妃子的富家小姐们。绯红的瞳子直视着艾比斯,如水一般,似乎能把艾比斯的样子倒映出来。大概是因为冷风的关系,因心急跑太快而喘出来的粗气变成白雾,喷出的雾气萦绕在艾比斯耳边。身上披着不合身的军大衣,被推倒后,勉强披上的大衣敞了开来里面衬着一件领口还没扣上的白色衬衣,琵琶骨清晰可见,下摆刚好可以遮住大腿根向下一点的地方,艾比斯被绊倒的左腿膝盖正抵在那孩子两条腿中间。两只手的手肘则支在那孩子的两侧。

“大姊,听凡尔利亚说你捡了个孩子,从我这要了几个土豆,刚......”老烟枪嘴里吊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两根手指夹住,一边往这边赶过来,一抬头看路便看到了这一幕。

“抱歉打扰了。”

“回来。”

“哎,好嘞。”

艾比斯从孩子身上起身,掸了掸,从老烟枪那局促失措的神情中艾比斯已经透过他的脑子看到了里面那些最为龌龊肮脏的想法。

在将老烟枪拽进营帐后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解释后,老烟枪这才相信自己的将军不是有某些特殊癖好的问题女性。

“不过啊这个孩子到底是男的女的?看样子那些贵族家的门面都不够看的啊。”老烟枪又转过身,细细地看着那个很安静的孩子,正在啃土豆的那个孩子很安静,俨然一位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门面:堪沙斯地区,有钱有势的贵族都会买一些样貌秀美的孩子或青年人(男女完全看喜好)来充当自己的“门面”,当然,自己也可以"享受"。】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说,凡尔利亚,你和这孩子这么熟却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老烟枪被震惊。

“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嘛?难道说你会对一个孩子动手动脚?要不你现在来检验一下那孩子的性别??”

“啊这就算了。”老烟枪实在无法忽视艾比斯盯着他的目光:很显然,如果是个女孩子,以艾比斯的性子来说,肯定会把他就地正法。

“凡尔利亚,哥哥,在说什么?”那孩子突然问道。

“......啊,哥哥正在和其他人说话,关于你的......额,性别问题......”犹豫了一会,凡尔利亚才一边纠结一边说出了目的:“小家伙,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不出意外地,那孩子歪着头表示没听懂。

“......算了,好人姐姐来了,小家伙,开始说吧。”

“嗯。”

那孩子点了点头,随口说出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人,很厉害,要我一直,那边(孩子指向了北边)走,把这个大袋子,给了我,说要我找,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我一直走,一群人,用......尖尖的片片指着我,然后,后面,嘴巴,很......不舒服,很多人,很吵,很多......像水,白色,不好吃,想吐。有一天,他们都不见,一个人,很高,把包给我,带我学,说话,好人。好人问其他人,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在哪,其他人说,在这个方向(孩子指向了东边),然后,我就一直,那边走,一直走,然后,雪一样颜色的姐姐,发现我。”

“。 。 。 。 。 。”

“喂,我说,你没事吧?”艾比斯似乎察觉到了凡尔利亚握紧的拳头——或者是难掩的杀气——问了一句。

.........

“由此,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并没有相关的伦理意识,或者说,这个孩子单纯到连谁是对他有威胁的人都分辨不出,所以才会被反叛军的那些杂碎们动手动脚......”

凡尔利亚顿了顿,接着说道“据他所言,他被一位华胥国的陌生男子委托送信给一位名叫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也就是将军——的人送信,并且被告知一直向一个方向走,途中似乎经过了我们离开后暂时未遭‘净除’的谟城,在当地人给予的我们的情报中,他询问到了我们的目的地,和我们一样选择径直穿过雪原去往东边的矿场。”

【净除:通俗来讲。形式上相当于医疗体系中的“隔离疗法”。感染上“感染病”或“疫病”的人(统称为“特殊人群”),会被缉查队联合当地的基层联合抓捕,分批次关押,以此来确保疫情的状态不会扩大。然而一个“特殊人群”基数庞大的军事化国家没有闲暇的精力来管理他们,所以处分权直接下放到当地的“亲王”手中,而那些只知道享乐的“亲王”仅要一点点利益就可以收买,这也直接导致了堪沙斯国境内尤其以谟城最为激烈的,针对“特殊人群”的财产掠夺以及人口贩卖,同时也是激起堪沙斯境内大大小小的起义频发的根本原因之一。

“皇帝的伟大覆盖着整个国度,却无暇兼顾脚边的草屑”】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那个浑小子——还是小姑娘什么的——敢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独自穿越雪原?开什么玩笑?!”

刚才赶车的那名壮汉说,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把钢刀,湛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劈啪作响燃烧的木柴,以及靠在旁边熟睡的那个孩子。

五名军人围坐在一起,最显眼的地方坐着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艾比斯。

“看来你还是没能理解我说的话,格洛列斯宁。”凡尔利亚不急不缓地回答道:“我说过了,那孩子十分单纯——或者说像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的婴儿一样,在他不知道这样做会经历什么的前提下,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可能在他所想中,穿过雪原是离东矿场最近的路,所以才会冒死穿过暴风雪正盛的苔原。就和新生的幼鹿不惧熊一样,在他不了解暴风雪的恐怖前是不会产生恐惧心理的。”

“那么,回到我们最开始的话题,关于这个不知名的孩子的处理方案......”

“等一下。”另一名看上去若有所思的中年男子打断了凡尔利亚的讲话。

中年男子体型中等偏高大,一顶蓝色的工人帽斜着戴在他头上;穿着与队伍中的普通难民无异;一头散乱的棕色微卷发从中间梳开,两边的头发遮到耳尖,棕褐色的瞳子安在狭窄的眼眶里,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刻在瘦削的脸上,左边的下巴处贴着一张止血带,身上一股浓浓的液化镒石的气味。

“有什么问题么?叶夫尼根·安德烈先生?”凡尔利亚问道,炉火映着他秀气的面容。

“你说过了,你和他交流过,刚才这些情报是从他嘴里得来的,这点我不质疑——毕竟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样的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但是,也是如你所说,对连基础社会知识都不知道的,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来说,他是怎么可以从两个星期前开始就跟踪我们到这里来的?要知道,有不少拥有先进设施和补给的科考队都曾亡于这片雪原。”安德烈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凡尔利亚,问道。

“作为这里唯二的知识分子,我不得不说您一下找到了问题根本的所在。”凡尔利亚一脸戏谑地回应道:“事实上,关于这一点,他本人也没和我说明,只是简单地一下带过而已,毕竟或许那个孩子有什么独特的‘门道’。”

“不过”凡尔利亚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盯着安德烈说道“我在取得他的同意后,翻找了一下他包内的物品——其中有大量的信件,都是随军的难民家属写的;许多的食物和能量棒,其中似乎已经消耗了一部分;而且其中还有着不少当量的现金和首饰,最起码那个孩子不会因为在路上饿死。”

“取得同意”这四个字,凡尔利亚着重的念了出来。

“接着是这个。”凡尔利亚示意旁边的侍卫将那个巨大的帆布包抬过来。

包几乎有那个孩子一样高,由很普通的黑色防水帆布制成,看上去除了大了一些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一旁充当侍卫的士兵举着这么个大家伙,抬着,放在了炉火旁。

黑色的帆布上一个红色的羊角骷髅头被框在一个三角形中,狙击镜般的准星对着骷髅的眉心,一柄利剑从骷髅头盖骨上刺入穿过整个图案。

“赤龙标”。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赤龙标”:地址不详,成员不详,活动地点不确定的一家雇佣兵公司,主业务为雇佣兵雇佣,或私人安保活动,其雇佣兵单位质量在业界内首屈一指,无人能出其右,恐怖的实力甚至可以抵挡堪沙斯对华胥国的进攻并进行针对性的反击。】

“安静。”凡尔利亚拍了拍手。

在场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正如大家所见到的一样,这个孩子是受到‘赤龙标’保护委托的目标,显然不会有任何人来动他——至于那个不懂行的反叛军队长,估计尸首都不知道被扔进那个粪坑去了。按理说过了这么多天,在有难民的情况下应该已经轻易被追上了才对,可是我们已经平安行军了两个星期,显然是反叛军内部出了问题。”

“至于生存问题,我想这你们可以完全不用担心:被‘赤龙标’所保护的人在自己的委托内容完成前可是会被全程保护的,想必以‘赤龙标’雇佣兵的身手,穿越雪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行了行了,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赶紧散了吧,真是的,屁大点事喊我起来开会......”老烟枪站直了身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似乎不耐烦的说。

“确实,如果‘赤龙标’在保护着这个孩子的话,那么也可以解释的通......”安德烈沉默了片刻“那么,现在‘赤龙标’的人不在,就说明......”

“‘赤龙标’的委托完成了。(华胥国语)”

多了一个人。


几乎是同时,艾比斯拔出剑,弓步持剑向着目标刺了过去。

来者不慌不忙,侧身躲过剑锋的同时右手抵住剑脊,左手飞出一把不足二尺的,刀身细长的小刀——看上去和街边的剖鱼刀无异——刺向艾比斯的太阳穴部位。

艾比斯保持刺出时身体前倾的动作,左手抄起剑鞘,双脚离地跃起,身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剑鞘抵住来者左手腕,剑刃横劈向那人胸前。

那人疾步后撤,躲过艾比斯的攻击,同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众人才在火光下看到来者的全貌。

来者身子被长到地面的黑色袍子包裹住,头上顶着一顶类似于大檐帽之类的竹编头饰,黑色的纱布从头饰边垂下。宽大的袍子和黑色的头饰在空中鼓动着,看不清来者面庞,就和华胥国那些武功小说里的人一样。

“等等啊......一上来就动手是不是有点太......(华胥国语)”

“*堪沙斯粗口*!”

体型庞大的格洛列斯宁像一头战兽似的大吼着,一柄锃亮的钢刀迎着那人的头重重劈下。

“(华胥国秘术,严禁外传)”

那人身子如同日照夕阳下的幻影般,不见挪动步子身体却早已避开在七尺开外的位置。同时右手亦飞出一把细长的小刀,直直刺向格洛列斯宁手腕部分。

在场的人随着格洛列斯宁的一声吼声也清醒过来,立即从旁观者的角度加入了这场战斗。

艾比斯踏前一步,手腕一抖,一个碗大的剑花便随着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那人。那人被迫放弃了刺向格洛列斯宁,身子扭出了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弧度跃了起来,以毫厘间躲开了这次攻击。

随即,艾比斯剑锋一转,改刺为劈,刺出的剑往上一挑,划了一个大弧,对着那人劈过去。

那人双臂交叉在一起,两把小刀硬是扛下了这次砍劈。

“嘶......手劲还真不小(华胥国语)。”那人嘟囔道。

悄无声息的,凡尔利亚飞身过来,手中一柄银色的雕花短剑对准那人咽喉划去,几乎是正常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

手臂还在挡着艾比斯的剑,正常来说应该是没有逃跑的可能性的。

那人上半身后仰,在空中的身体诡异地向后退去,黑色的纱布被划下来一大片。凡尔利亚的短剑和艾比斯的剑反倒撞在了一起。

一把钢刀飞了过来,冲劲和一枚炮弹一般,目标很明显是滞留在空中的那人。

动作来不及收回,那人应该是没跑了。

这招,格洛列斯宁在政府军那帮家伙身上试验过(当时用的是木棍,对,就是那种普通的木棍),被打到的脑浆迸裂算是轻的。

那人却似踏空而行般,垫了下步子,手腕一发力,握着空气一样躲过了这次致命的投掷,钢刀飞过,帐篷顶被撕开一个大洞。

老烟枪急忙后退,试图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不过刚进行到第一步,一道弧光闪过,自己手中的烟被细细削成九段,赶紧后撤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在。

麻烦的是,老烟枪的术法需要以烟雾作为媒介。

仿佛在戏耍他们一样,来者总能从他们看似凌厉的攻击中闪过,不论是凡尔利亚的攻击,格洛列斯宁的砍劈,甚至连艾比斯的剑技都能在毫厘间躲过。

“啧,都不听人说话......(华胥国语)”

不对。

从刚刚两三个回合交手中,艾比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家伙绝不是个善茬。

虽然自己还大概保留了八成的实力,但凡尔利亚刚才那一下确实是实打实的用了自己的看家本事——甚至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吃过瘪,而那家伙也是和格洛列斯宁一样一下就躲了过去......

更为疑惑的是,从一开始那人就完全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绕着整个营帐和他们四个人周旋。

可疑......

忽然,艾比斯想到什么似的。

“安德烈!......"

“别动(堪沙斯语)。”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声音。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正摆着架势,手上套着指虎的安德烈身后,手中两把刀的刀柄指着安德烈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再敢轻举妄动,这家伙的脑袋可要保不住了。”

下一秒,刚想狠狠地给那家伙来一记上勾拳的安德烈就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样,气息一窒,脖子传来撕裂的感觉。

线。

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安德烈的脖子被一根透明的细线勒住。

不仅如此,整间屋子似乎都有这种东西穿插着,一根根在亮光下闪着森白色的光。

这是什么......

凡尔利亚背在身后的,握着短剑的右手手腕处似乎也被这种东西扯住了,尝试抬了抬手,却因这个动作导致手腕被割出了一道道细痕。

“什么玄乎的玩意......”格洛列斯宁皱着眉头看着一道道死死勾住自己手上刀的细丝,空出的右手拔出配在腰间的匕首,朝着那一道道白线砍下去。

砍不动。

“没看过小说好歹也得清楚像我这样用丝线的一般线都很坚固吧?比如万年妖蛛线什么的......我说你们堪沙斯人连这个小说里用烂了的梗都不知道嘛?还是你们这些从军打仗的人都是不带脑子上战场的?所以我讨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华胥国语)”那人一边勒住安德烈的脖子一边感叹道。

艾比斯的剑被大概四五根这样的线钳制住,死死地拽着。

“哎呦,是煋刃啊......”(华胥国语)借着微弱的火光,那人看见了这把剑的全貌,似乎是艾比斯的错觉,那人的气势上倒先减了三分。

“你认识这把剑?”(华胥国语)凡尔利亚见右手挣扎不开,先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和那人问了句话:“那想必你知道你是在与谁作对。”

“废话,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华胥国语)那人回道:“不过小哥你啊,会说华国话,或许咱们可以坐下谈谈啊?”(华胥国语)

“他说知道您的身份,并且想要和您谈谈。”凡尔利亚对单手握住剑的艾比斯说道。

说真的,那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作为武者,面前那个女人干掉自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点直觉他还是有的。

“姓名。”(堪沙斯语)艾比斯问道。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需要问问题。他倒是觉得打仗比审讯更简单一些。

对艾比斯来说,这种小把戏一样的招数她轻轻松松就能破解——只要她稍微出一点力,恐怕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马上就能人头落地。

虽然那人操着一嘴叽里咕噜听不懂的华胥国语,说话语调也让人厌烦,不过那家伙诡异的招数,以及面对四个人围攻的情况下都能从容不迫还能反将他们一军的判断力,确实印证了这家伙应该有大来头。

反叛军里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终于能好好听人说话啦?所以我说你们这帮家伙啊,打仗都和不带脑子一样,啧。”(华胥国语)

“放下武器,不然五秒后,我可保不住你的脑袋”(堪沙斯语)安德烈嗤笑了一声,后说道:“没骗你,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堪沙斯语)

......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特别是在这种威胁到自己“朋友”的时候,艾比斯一般都不会对这样的人手下留情。

“看来这位先生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呀,现在被控制着的人可是你呢。”那人似乎不相信般,笑了笑。

或者说,那人知道自己赢不了只能以此威胁艾比斯?

“......”

以艾比斯为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热浪。

“呼————”

整个帐篷的进风口向外迸发出热气,猛地喷出,甚至因为出气的地方不够导致帐篷鼓了起来,空中飘着的雪花瞬间变成水,在空中又瞬间气化。

空中的那种线尽数迸裂开来,一阵响声,随着格洛列斯宁那把砍刀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结束,热浪消失,一切似乎没发生过,篷顶的雪花照样涌入,不过因为帐篷内的热量而化成水,滴滴答答的,似小雨一般。

自己不可能赢。

那人确信,正因如此,那人将安德烈挟得更紧,只有手中的人质才是自己保命的筹码。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自己随机应变就可以跑得掉......

自我催眠一般,那人这么想着。

“哎,打个赌,猜猜那家伙能躲过大姊几下?”老烟枪双手环抱在胸前,右胳膊肘捅了捅正在一旁看戏的格洛列斯宁“我赌,那家伙扛不过一剑。”

“这种打不赢的赌谁和你打”格洛列斯宁撇了撇嘴,同样是双手环抱胸前,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我赌,那家伙一剑都不会扛”凡尔利亚和他们俩做着相同的动作,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那家伙绝对会投降,还是秒怂的那种。”

“好啊,我赌,赌什么?”老烟枪问道,饶有兴致般。

在他看来,华胥国人都是那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士(虽然是在华胥国的武侠小说里了解到的),抱着自己必胜的想法,他答应了这次赌约。

“你明天的口粮,输了我把我的给你,双倍,怎么样?”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老烟枪点燃了一根土烟,深吸一口,吐出来,多到异常的白色烟雾将他整个人笼住。

对,有烟雾的情况下,老烟鬼的“术法”才能释放。

“5——”

艾比斯轻声数着,炉膛内跃动的火光映在她的剑上,灰色的眼瞳内。

“4——”

艾比斯右手握着的剑开始泛起火花,闪烁着,黑色的花纹剑脊被凭空而生的火花一下一下地照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3——”

煋刃身上开始有着温暖的亮光出现,剑脊中似乎有火焰流动般。愈来愈亮。

“2——”

艾比斯右手举起煋刃,指向天穹,一道火光从剑柄处窜出,无声,但那确确实实是火焰,甚至那人也能感受到一股热浪。

火焰如蛇一般绕上通体散发出火光的剑脊,凝成迸发出火苗的火焰。

附魔。

仅仅是武器附魔而已。

那人很清楚,却头一次对这种街头下等佣兵都会的招数产生了......恐惧。

“1——”

火光冲天,瞬间照亮了帐篷,帐篷顶被火焰撕碎,炉子里的火焰和这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火焰相比黯然失色。艾比斯雪白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瞳被这道焰柱晕染成红色。热浪一阵接着一阵,惊动了几个营地里还没有睡着的平民和守夜的士兵。

其实本来艾比斯是给这招起了个名字,叫烈火剑法,不过由于太过中二所以没有采用。(话说如果真的这么喊出来恐怕对面得先躺地上笑个三分钟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你手上还有个人在我这呢!你你你你你你你真的要动手吗?!真的要?!确定要?!”

那人慌了神,看着面前面无表情高举着不知道为什么附魔之后会有火焰的剑,结结巴巴地喊道,由于太慌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艾比斯没有理会那人(她听不懂),高举的剑劈向了那人。

成型的烈火划过帐篷顶端,嗤嗤地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焦黑的口子——灰白色防水布又不防火——一记仿佛可以斩钢断铁的挥砍携着火焰逼人的威压,势要划破天际一般劈向那人

疯子。

真*华胥国粗口*的是个疯子。

那人手中两把剖鱼刀抵住安德烈的脖子,斗篷下的双腿想挪动两步,却不听使唤一般,死死踩住地面。

当然会不听使唤。

“哎,安德烈,那你说,这个家伙这么有本事,硬扛这一下应该没问题吧?”老烟枪一脸坏笑地甩了甩手中的烟——烟雾凝成绳子一样蔓延向下,地板上没过众人脚面——那人被他使坏用了个术法牢牢锁在了地面上。

“什——”

那人抵着脖子的人质怎么到了那个术师身边?!!!

来不及多想,在火焰快要落下的时候,不能挪步的那人双手一用力——

“嗤——————”

那人的“人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火焰掠过“人质”头部时,“人质”化成了一团烟雾......

“我投降我投降!————————————————”

这句话用的是堪沙斯语,语速快到能在艾比斯砍到那人肩部的瞬间连说两句投降。

艾比斯的剑停在了那人黑色斗篷的上边大约二寸的地方,噼里啪啦的火焰在那人耳边烧着,本来故弄玄虚的大檐斗笠被贴着耳朵削下去一小半,剩下的半边在短暂的停顿后歪向了一边,倒显得那人十分可笑。

艾比斯淡定地收起附魔,火焰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临时壁炉中的火光,可以看到夜空的帐篷顶疯狂地涌入雪花,合着寒风要掐灭寒夜中唯一的热源一般。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老烟枪瞬间傻了眼。

自己赌输了?!

说好的侠客风范呐?!

此时的老烟枪似乎有点后悔把安德烈从那人手底下救出来了:如果安德烈仍被挟持着,大姊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劈下那一剑,那人说不定就......等等好像这样也没用。

总之,老烟枪充满怨恨地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揉着脖子的安德烈,一脸不爽地转过头,尽量不去看凡尔利亚小人得志般的表情。

该提前把那货嘴封上来着。

“总之,先来介绍下你自己,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艾比斯虽然撤去了火焰,剑却指着那人,斜眼看了一下那个正在一旁角落熟睡的孩子(估计是催眠瓦斯的效力没过),继续说道:“别想着耍花招,不然下一次,我保证你的身子会和这顶帐篷一样。”

那人将剩下勉强可以遮住面容的另一半斗笠摘下,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黑色的短发,后边高高梳着一根马尾辫,黑色瞳子,下颔骨和脖子形成一道棱角分明而又完美的线条,脸型稍尖,右眼的细柳眉上方有一道不小的,竖着的疤,看上去和那些华胥国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些强大美艳而又豪爽的江湖女侠客几乎丝毫不差。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绍东,是赤龙标安保公司特别护送队队长。”她说的是堪沙斯语,语速很快,并无语法错误,和堪沙斯本地人几乎一样。

自称绍东的那名女性抬头看了看被劈到几乎不存在的棚顶,心里一阵恶寒。

“这是我的身份证明。”绍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是一个黑色的封皮本,巴掌大小,上面有赤龙标的烫金图案和她本人的照片。

“......为什么不直接出面说明而是选择这种方式?”艾比斯将剑收回了剑鞘,问道。

“因为我还没解释你就和我打起来了呀......”她辩解道:大白天又不能靠近你们的队伍,毕竟我们都带着武器呢,万一被你身边那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发现了不得直接招呼法师赏咱们一套法术弹幕......

......

这么一想,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

艾比斯这么想着,发现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

“本来坐下来谈谈就行的是被你搞得这么过火。”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咳!”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般,艾比斯轻咳了一声,然后接着问:“你刚才说‘咱们’,意思是还有别人在这里?有多少人?”

“不多,五六个人左右吧......”她挠着头:“应该是五六个人。”

“所以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干什么。”凡尔利亚望着始终不能切入正题的艾比斯,插了句嘴:“不只是单纯的来送那孩子的吧?”

“额......确实是这样......啊、啊、阿嚏!!!”

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后,绍东揉了揉鼻子:“小哥要不咱换个地方谈谈吧,咱这身衣服穿着太冷了......”

......

这家伙的性格有够大条的。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

“啊——活过来了——”

绍东手中捧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甘蓝土豆汤,身上盖了一层被子,席地跪坐在地面上,围着火堆感叹地说了一句。

绍东,艾比斯,凡尔利亚,格洛列斯宁,安德烈,老烟枪,以及那个被刚才那个喷嚏惊醒的孩子,七个人围坐在火堆旁,火堆升在在艾比斯专用的帐篷中。

帐篷不算大,七个人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放不开。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那群反叛军杂碎的追兵已经正在赶过来,速度几乎是我们的两到三倍,再过几天就能赶上我们?”艾比斯挤在绍东旁边一边示意一旁的老烟枪往一边靠靠一边问道。

“根据咱们伙计的观察来说,是这样没错。”绍东闷头喝了一大口散发着浓郁香料气味的汤,左手捧着碗,右手一抹嘴,接着说道“搞不懂那帮人渣为什么会这么快的组织起来,明明前两天刚把他们首领的脑袋挂在钟楼上来着......”

“脑......袋?”孩子问道,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解。

“别听那个大姐姐说话,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坐在格洛列斯宁旁边的凡尔利亚用两只手堵住孩子的耳朵。一边斜眼撇了一下看着那孩子满脸......猥琐面容的绍东。

“喂!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喜欢可爱的小孩有什么错吗?信不信咱把你的头揍进肚子里啊?”绍东似乎发现了凡尔利亚警戒的目光一般,说道。

“少吵吵两句,耳朵快*堪沙斯粗口*的炸了!”坐在绍东身边的格洛列斯宁突然吼道,把绍东吓得缩了一头。

“问题是反叛军的人有多少,他们的行军速度有多快,在我们到达东矿场城区之前他们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威胁,粮食物资的消耗问题,以及我们是不是能在盛雪季到达地方。”看着一群不着调的家伙各说各的,安德烈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跟错人的同时提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系列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有些在意。”老烟枪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今天车子故障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车上物资的储备量,面包够平民们维持大约五六天,算上菜品的话饿个一两顿也勉强够用,不过可燃物确实有些少了,换句话说,可能再过几天我们都生不起火了。”

在半夜的温度可以到零下四十多左右的雪原上,每个人都知道没有火会发生什么。

“......”

帐篷内的空气显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缺东西?好办啊,后头不是有那帮反叛军吗?和他们打一架不就有了?”绍东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

“不行,他们突进的速度如果真和你说的一样,那肯定是轻装上阵,只携带了来回一次的物资,打不打得过另说,如果真的抢走了他们的物资,在这片雪原上无异是让他们去死。”艾比斯立即分析道。

她是叛军首领,但她也是堪沙斯的异人,让同为堪沙斯的人去死,她肯定不会这么做。说到底,如果当时那个讨人厌的领主听了她的话,让她来接管谟城“净除”的有关事宜而不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骂她是个“低贱的异人”的话,她绝对不会把煋刃捅进那家伙充满脂肪的肚子里的。

“我倒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堪沙斯军队里那帮*堪沙斯粗口*的混蛋都该去下地狱,让他们冻死在雪原上算便宜了他们。”格洛列斯宁低声说道。

绍东作为计划的提出者似乎也呆住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粗鲁的汉子。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凡尔利亚说道:“首先,对方的综合实力肯定是比我们稍稍强一点的,况且我们还带着许多的随行平民,在展开战斗的那么一瞬间就已经处在劣势地位了。”

孩子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

“我也觉得不大妥当。”安德烈也回道,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和凡尔利亚达成共识。

“我倒认为这是个可以一试的方法......不过就和大姊......将军说的那样,如果会有牺牲者出现的话,那对他们的家庭是莫大的损失。”

“我说你们这帮刚开始打仗的毛头小伙子啊,就是心太软,真的,要不是头儿和我说你们是堪沙斯境内起义军的精神象征,我是一点不会信的。”绍东感叹了一句:“战争可不是什么友好的事,从来不分谁好谁坏,只分谁胜谁负,虽然这样说,胜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好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好比谟城吧,你们看到的是谟城的人民被狠狠地欺负,想要改变这一切,但你们没看到的是谟城没被堪沙斯占领之前的样子,那叫一个乌烟瘴气痞气流行,被堪沙斯占领之后谟城才有人管理,是,领主是欺负了人一些,但他最起码不会让人吃不饱饭什么的。所以说你们这帮小年轻啊,真的是一点不懂战争,满脑子的想为低级阶层谋福利,就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啧啧啧......”

“是个士兵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还是你根本没打过仗只会耍嘴皮子?!”格洛列斯宁双手揪起她的领口。

“格洛列斯宁!”艾比斯警告道。

格洛列斯宁仿佛一下子失了神一般,松开了手。

“抱歉......”

“行了,消息传到了,任务也报告过了,我也该回去了,这单生意可真是费时费力的,要不是头儿让我做,鬼才会来,还捞不到什么油水......”绍东说着,整了整被衣领,将半碗剩下的汤搁在地上——刚才被揪起衣领另一只手竟然还能端稳住汤保证不撒——站了起来,一路“借过”,从艾比斯一侧走出了帐篷。

“哦,对了,奉劝那位大将军一句”走到门口时,绍东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流血的战争,是不可能称为战争的。”

“等一下。”在绍东走出帐篷的前一刻叫住了她。

“怎么?想要额外雇佣的话得加钱的。”

“这孩子,真是你送过来的么?”艾比斯问道。

“......”

刚才还笑嘻嘻的绍东,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关于这个小子,我可以笃定说,我从没有看顾过他,因为他比我们提前出发了一个多星期,我原本以为这个小家伙已经葬身雪原了,不如说,这个小家伙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奇迹。”

没等艾比斯追问,绍东先一步走出了帐篷,一吹口哨,外面泛白的天空下几个人影随着绍东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啊,对了,这封信是那个孩子说要给您的,我想,叫做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的人,整个堪沙斯没有第二个。”其他人陆续钻出营帐后,凡尔利亚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私人信件,我无权查看。”

“谢了。”艾比斯单手接过信,拆开,借着火光,逐字逐句地看着。

致赛莲娜·伊凡·艾丝戴尔:

近来身体是否安康?距上次见面很久了吧,听说你在堪沙斯掀起了一场叛乱,这才惊觉我们已经有三年没有书信上的往来了,赶忙拟信一封,没曾想送到府上时差点被当做同伙抓起来......没办法,抽出了一部分佣兵,终究是找到了点你的踪迹,让孩子送信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孩子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能力甚至略胜于我。

很遗憾,在你举行叛乱的时候没能帮上什么忙,彼时正忙于弥城初有起色时的各种问题,无意间就把你想要雇佣堪沙斯境内的佣兵申请回绝了,不过,我想现在补救也不算晚:东矿场的城主和我是老相识,而且,东矿场那里也有一批规模不算小的佣兵组织,和他们说一声是“溯”的命令,不花钱也能让他们帮忙——他们看重钱,但犯不上为钱违抗命令然后被其他佣兵追杀,毕竟只是雇佣兵,又不是敢死队,把自己小命搭出去他们不会干的。

还有,绍东那个家伙应该是和孩子一起到的吧?她性子太开朗,我猜你们两人肯定是过了过手,不过,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心眼也不坏。

总之,简短叙述下近况。

自从上次交谈,受益匪浅,我购置了一块华胥国公开拍卖的土地——就是有名的废城——来尝试进行改革。多亏有龙嗣的帮助,建设城区的速度比预期的快了不少,唯一的难点是:几乎九成的佣兵被我召回当成了泥瓦匠,再加上建材补给品之类的购置导致财政上出现了好几笔赤字......不过,城区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了,换句话说,现在的城区已经开始有人入驻,这倒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个计划因为财政上的问题搁置了很长时间,还好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有空的话一定要来这里看看,我一定会欢迎你的到来,啊,前提是我还活着。

另:这名孩子,是我的血亲,请带着他一起进行你的革命,我相信他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祝君前行畅通无阻。

“溯”

(看完加热)

这个老家伙,又忘写了日期。

艾比斯内心笑着,将信纸团成一团,扔进火堆中,火舌一舔,信纸顷刻间化作灰飞,估计是他加了什么劳什子“仙法”在上面。

话说,这家伙竟然是个小男孩。

艾比斯的眼睛瞥向正在迷糊的孩子。

“怎么办?”凡尔利亚问道。

“那个老家伙给我的,养着吧,到了地方给这个小东西找个收养它的人家。”艾比斯坦然地答道,从凡尔利亚手中领过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迷迷糊糊跟着艾比斯一同走了出去。

远方,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罕见地刺破了铅色的,厚厚的云层,阳光倾泻在下了半夜雪的大地上,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似的。

走出帐篷,碰巧遇上了这一幕。

难道是这个小家伙带来的好运?

没人知道。

哦,对了,得给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取个名字。

艾比斯蹲了下来,视线与他齐平,轻抚着他的头。

“艾比戈尔,怎么样?”

【艾比戈尔(Abby Gore):堪沙斯文化中的一位上位神,代表着命运,审判和制裁,在各种 戏剧文化作品中常以青幼年男子形象出现。

在神话中,艾比戈尔推倒了被神所忌惮的“高塔”,从而被封为“十五官”中的“极护”,主司命运。】

孩子歪着头,似乎并不能理解这个刺眼,白色的大姐姐所说的。


到清晨钟声敲响时间了。

敲钟的男人像往常一样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令人眩晕的阶梯。

这个可怜人的耳朵因为常年处于这种工作环境,已经有了些许的耳鸣。本来他是不想敲钟的,毕竟谟城本来没有多少人,革命革命的,革过几次后就更加荒无人烟了。哦对,听说这座城的领主被人捅破了肚子,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要死的不是他,自己仍能每天敲钟,每天到楼下的教堂领取一日三餐,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一边哼着小曲,想到楼下教堂里的那个每天都会来祈祷的女孩,那可爱的脸庞让他的身子充满了干劲。是啊,他是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但他才年轻,还没到三十呢,身体正强壮着,模样也不算太差,自己干完今天这一次,就辞了这个工作,帮工厂的忙去——据他所知,工厂那边正缺人呢,好像是因为一个头号的技师跑了,而那个技师干的活得十几个人忙活来着......他这样的青壮年,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人也长得不错,那个平时总会找机会和他聊上两句的女孩又会有什么不乐意和他在一起呢?

不一会,他便走到了一口大钟面前,拽起早已磨出纤维的绳子,深吸一口气,左右摇晃起来。

奇怪,钟怎么不响了?

他又用力晃了两下,有腥红的液体顺着那根绳子流下。

“!”

一个东西从钟里掉了出来,身上穿着的是“军爷”的衣服,浑身是血,没有头。

这天,他的惊叫代替了钟声。

............

“太阳——”

“对,太阳——”

艾比斯在队伍前,看着身边一边赶路一边教艾比戈尔说堪沙斯语的凡尔利亚和在车上跟着凡尔利亚学说话的艾比戈尔,心中泛起一阵无语。

总觉得,这个场面带娃感满满呢......

“来,跟我念:漂亮的白发姐姐——”

“漂亮的白发姐姐——”

......

艾比斯随手赏了凡尔利亚一个爆栗。

“怎么什么话都说,万一艾比戈尔和你学坏了怎么办?”

“就是就是,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净和你学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老烟枪也在一旁附议道:“带坏小孩子。”

“不三......不四?”艾比戈尔模仿着,因为语调的关系“四”说出口时有些漏风。

“别管他,我们学习我们的。”凡尔利亚捂着被敲过的头,用华胥国语说道。

“好的,哥哥。”

得到回应后,凡尔利亚冲着他们俩做了个鬼脸。

......

在确定反叛军会来追击之后,凡尔利亚的工作瞬间轻松了许多——毕竟由原来的不确定变为了确定,而且能算出来大概四五天后就会追上来,那还需要侦测什么。

“话说,你这家伙怎么也跟过来了。”同样赶路的安德烈在一旁看着车另一侧正挑逗着艾比戈尔的绍东,极为不悦地问道。托了她的福,自己的脖子现在还是疼着的。

“艾比斯小姐临时加了个价,说是到了东矿场城区后那里领主的财物分给我一半。我觉得价钱倒是正合适呢。”绍东回应道,一边走路一边不间断地摸着艾比戈尔的头。

“刚编好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艾比斯伸过手,护住艾比戈尔:“当女流氓也要有个度好嘛?

“你骂谁是流氓呢?喜欢可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绍东毫不留情面地回应道。

默默拉车的格洛列斯宁一脸无语地看着身后一团像春游的学生似的家伙,心中泛起一阵无语。

话说那个叫绍东的家伙不是刚来嘛?还是个佣兵,怎么就混得这么熟了?

好在这种像早茶会一般的聊天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厚厚的云重新遮住阳光的时候,每个人便按照分工散开了。

艾比斯是在队伍前半部分的位置上,这里大多是军人,在这种环境下人的精神往往最容易出问题,说真的,艾比斯在这片地方更多的是充当一个“精神慰藉”的作用——我们的将军都和我们一起步行,我们又有什么怨言呢?——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不过这次将军怎么带个个小孩子?还有说有笑的?)

凡尔利亚则是处在队伍最前端,和着其他十几个善于测量的军人充当方向标。没有多少人踏足的冻土不可能像其他路径那样有着什么商道指引别人,每走一小段路凡尔利亚都要确认路径是否正确,这种情况下一旦走错了路或是绕了远路,那这队人都得和他一起成为雪原上的亡灵,因此,凡尔利亚的活应该是几个人里最重的。

老烟枪负责看管物资,照顾牲畜,修缮车子什么的也是一把好手,因此平时都和格洛列斯宁一道走着。像之前那样车子坏了的突发事件都会找上老烟枪,所幸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尤其是在明知道后面有追兵的情况下。

格洛列斯宁主要是负责看管车队,同时用他那大嗓门吆喝着车队该往哪边走——军人的赶路速度稍微快一些,而后半段为了照顾平民走得稍微慢了一些,格洛列斯宁充当起了追着前面军队路径的“追尾虫”。暴雪天气,能见度低的情况下前面队伍的足迹容易被掩盖,好在格洛列斯宁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犯过浑。

安德烈负责关照平民。这种情况下,平民不满的情绪自然会有,不过安德烈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安静下来。同时他负责照顾每个平民的身体健康情况,毕竟他曾是“工人派”的副会,在谟城这所工业发家的城市还是有些声望的(那个偷跑的技工也是他)。

至于绍东嘛,则是完全没有任何工作,因为是临时加进来的人,也不大好分配什么任务,只是被艾比斯警告别离开队伍太远。

而现在,她似乎正着力于熟悉这支队伍中......

“看上去都不像什么好说话的啊......”

绍东前前后后地在一众队伍中观摩着,似乎企图寻找出来一个好说话的人。

堪沙斯军队制服都是上身加绒长袖双排扣的黑色大衣,领子无一例外地竖了起来,有些有条件的会在外面围上围巾;下身是黑色的裤子,一般来说膝盖部分会有缝在上面似的的护膝,不影响活动,但同时导致很难清洗;脚上一般都是黑色短靴。

而且,这些人毫无区别地戴着能把整个脸都能给蒙起来,外面还是那种可以把两侧放下来的,非常大但是很保暖的棉帽子,加上堪沙斯人体格健壮的特征,使得每个人都像是那些军队里出生入死的老兵。

黑色的队伍上,星星点点的落雪无声落下。

这些军人脚步不如那些操演兵齐,但队伍始终保持相对一致,从虚浮的脚步上,绍东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已经处于一种忍饥挨饿的状态很久了,以至于他们选择向前倒然后才抬起脚跟上的这种省力的赶路方法。

【操演兵:一种以训练观赏类军队节目为主的兵种,一些地方也称其为仪仗队】

但每个人漏出的眼睛中又都有着一种希望,一份坚决。

亦或是对一场胜利的渴望。

挺怪的。

这种目光,绍东从来没有在其他堪沙斯军队眼中看到过。

绍东逐一浏览着,那些被口罩遮住的脸上,找不到一点害怕的神情。

在神行步赶路来的时候,绍东确确实实地看到过不下于一百个前方插着武器的雪堆,也就是说这些人在行进过程中,已经被雪原吞噬了不下于一百个人左右了。

【神行步:华胥国古武术的某种“功法”,关于具体原因难以理解,不过修习后似乎赶路会快上不少。】

他们难道就不会对这片雪原感到害怕么?或者说,他们已经像一群疯子一般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怎么会有人是为了牺牲而行动的?

绍东边走路边这么想着。

或许,这个叫艾比斯的女人真的有些本领也说不定......

所以这才是她被“溯”派过来的原因啊。

绍东叹了口气,敏锐的目光锁定了一个似乎“挺好说话”的人。

“哟,早啊兄弟!”绍东很熟练地和一个人攀上了话。

这人是绍东经过“精挑细选”才敲定的——身子骨不是很健壮,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出头,相比其他人来说他走路要更加无力一些。

那人看了艾比斯一眼,跟着队伍行进的脚步没有停下,不同的是戴着手套的右手握住了腰间别着的刀刃。

“哎别别别,我是你们头儿雇来的佣兵,赤龙标的。”绍东急忙解释道。

那人松开武器,右手放在左肩,之后又移到头部,拇指,食指,中指伸出放在额头上,算是向她问了个好。毕竟如果真是什么危险分子,将军根本不会让她靠近队伍。

“话说,你觉得你们将军怎么样?”绍东见他给自己打了个招呼,接着厚颜无耻般的追问道。

这套话的方式连绍东自己都觉得耿直过了头,不过在堪沙斯这是最好问话的方式——如果她在酒馆里,靠着温暖的壁炉,温控器吹着暖风,在请上一杯烈性伏特加之后,他绝对会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说出来。

这也可以说是堪沙斯人的性格特点——不熟悉的人看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坚忍汉子,但是如果你拿他当兄弟,他也会掏心掏肺地对待你,而在堪沙斯人眼中似乎没有比被请上一杯伏特加更加开心的事情了。

可惜她手头没有这几样东西。

“我说,陌生人,如果你需要打听情报的话,可以去找赌鬼或者是老烟枪,或者你直接去问将军本人也可以,我这里没有什么情报,只是个和大家一起赶路的人罢了。”

那人似乎对问话方式有些无语,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口罩下传出来的声音是低沉的。

“......谢了,兄弟,咱俩多唠两句不行么?刚到这来人生地不熟的,认识个人好歹能照顾一下。”

“......我不拒绝。”那人回到。

说实话,不知道那名看上去不甚强壮的军人是怎样做到在零下十五度的天气在漫过脚踝的雪地中一边跋涉一边讲话的,可能是堪沙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吧,毕竟那是一帮能把高浓度白酒当水喝的家伙,在堪沙斯呆几年之后也见怪不怪了......

托了这名军人的福,绍东也将艾比斯“反叛”的前因后果加上自己搜集来的一些情报穿在了一起:

艾比斯是原“威国”将军,是“白皇帝”得力的助手之一——另两名分别是她的父亲“伊凡亲王”和“龙嗣”。

在艾比斯造访谟城的时候——实际上此前艾比斯就已经对谟城的情况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并且希望控制谟城暴乱的一幕——艾比斯带去了随他一同征战的,号称“白皇帝之剑”的铁卫(也就是面前这一批人)。

到了谟城后,艾比斯在谟城亲王统治不力的情况下,及时以自己的身份化解了数场暴乱,并且解决了谟城驻城兵无节制压榨“特殊人群”这一现象。然而脑子缺了根弦的亲王认为这是“对他统治地位的挑战”。

在之后,过了大概两年时间(期间艾比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站在堪沙斯公民以及“特殊人群”一方的。),亲王毫无征兆地扣押了艾比斯的军队(其中包括凡尔利亚等一众人),派遣军队“镇压”工人派,并且出动了数千人围在艾比斯所住的房屋,而原因仅仅是因为艾比斯在前一天晚上的晚宴上提出“接管谟城的‘净除’权”。

(接下来的叙述可能掺有个人情感,请按需阅读)

没穿护甲的艾比斯仅凭一人,手里握着“煋刃”在团团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路,从居住地走到领主宫殿前大约有三条街,艾比斯用剑开了路,火焰的痕迹蔓延了三条街。

最戏剧性的是,领主手下最精锐的“百人卫士”临阵倒戈,反倒为艾比斯开路。艾比斯也是不负众望,在城堡外平民,倒戈的士兵以及“百人卫士”的欢呼下用煋刃捅穿了领主的肚子,并且将他的头踢了出来。

但是这个领主和“白皇帝”有些血缘关系——虽然是近乎八竿子打不着那种,然后,在艾比斯妹妹——艾多娜·伊凡·艾丝戴尔。的带领下,周边城邦的军队被紧急调集起来并意图对谟城进行集中攻击,而艾比斯带走了部分军队,自己的铁卫军以及愿意与艾比斯同行的“特殊人群”和平民,匆匆收拾收拾便出发了。在此之后艾比斯以游击的战术袭击了不少车队并救下了许多因为“净除”而即将被贩卖到世界各地矿场的“特殊人群”和“异人”,被下层人民成为“徘徊于雪原的龙”。

此次的目的地是东矿场,艾比斯的目的大概是想要通过雪原甩开追兵的同时依靠东矿场城区和反叛军来一场正面决战。

“......”

这个人患的病挺重的。

男人虽然没有太大的动作,不过咳嗽的频率是一般正常人患上喉炎的近一倍,更何况堪沙斯人怎么会患上喉炎。

“话说兄弟啊,你当初是怎么想着跟着你们将军的啊?”在和这名军人聊天的时候(尤其是聊到谟城的那一段)周围也有不少人插两句嘴,难得有向外人提起他们将军的机会,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插两句嘴放松下心情也是挺不错的。

“当初啊,我是被从前线调下来准备进行军法处置的,因为我放跑了一个华胥国的小孩,当晚我连队的营地就被突袭了,队长觉得我有通敌嫌疑......”那人叹了口气“明明是他自己指挥不当加上邀功心切,营地大量的军备物资以及士兵都被派向了前线,导致营地被突袭的时候没有支援......”

“大概就是在临时法庭裁决的前一天晚上吧,还是前二天......我记不清了”

“前一天晚上,你忘了?当晚你可是一边往嘴里扒着死刑餐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家里有老婆孩子还不想死来着”旁边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一边笑一边咳嗽了两声,说道。引得周围人也笑了起来。

“嘁,当时你也是将军从牢里捞出来的?”那名士兵怼回去了一句,接着和绍东说道:“我被判处通敌罪,要被枪决了吧,当时是将军把我从牢里捞出来的,从那时起我就跟着将军了,想来大概有五六年了来着......”

挺有意思。

“这么说,兄弟你在这呆了五六年?”绍东一脸不可置信(假装)地说道:“你们将军就没给你安排什么官当一当?”

“为什么要当官?”他倒是反问了一句。

“和你讲啊,这个人,死脑筋一个,和咱们将军一样,都是那种不求名利的。”旁边那人又打趣道:“他的老婆也不止一次叨叨过这事,说哪怕让他当个小队长什么的,不至于出门丢脸......”

“进了将军的队伍也叫丢脸?我老妈可是说了,他媳妇上早市聊天的时候常常和人炫耀说她丈夫在将军手下工作,那可是把那些其他年轻小妇女羡慕的哟,一个劲的怪自己老公没本事什么的......”他后面的人补了一句。

“......咳,总之,该问的也问完了吧?不知道问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没。”那名士兵低了低头,一阵咳嗽。

“问完了,兄弟,谢啦。”绍东拍了拍他的肩,变戏法般双手一晃,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没等他反应过来,绍东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那名军人看着手里攥着的这个一半装着溶剂,一半是一粒粒固体药片的,比巴掌稍微大上一点的盒子,默不作声。

“赤龙标的特效药,高级货,小子,交了这么个朋友,你运气不错。”前面一个话不怎么多的老兵仅仅瞥了一眼便断定道:“从赤龙标佣兵手里抢过来的用过的散装药,摆在市上都能卖到上十万,你这是没用过的,可能比你家的房子还挣钱。”

“喂,我说你们几个的嘴老实点,这是武库德尔救命的东西,别到处乱说。”一旁的人赶紧对周围几个人悄声说道。

那名叫武库德尔的军人仍是没作声,握紧了那个盒子,塞到衣服胸前的口袋里。

“......”

艾比斯牵着艾比戈尔的手,在军队中走着。

好尴尬。

作为一个私生活没怎么接触异性的人,如今却要像带孩子一样带着艾比戈尔......

最主要的是他还长着和自己相似的龙角啊!现在军中的人估计都传遍了她一夜生下来了个孩子吧!

“咳咳,将军,您......的孩子挺可爱的,什么时候的事啊?他来的时候怎么不和咱们兄弟几个说一声......”终于,一个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艾比戈尔黑发,艾比斯是银发;艾比戈尔的瞳色是红的,艾比斯则是灰瞳,说实话,两人相似的地方可能就那一对角了。

“......你是脑子有问题么?我们长得很像?”。

“像,非常像。”

“......”

今晚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和大家澄清一下。

艾比斯这么想着,虽然多半会越描越黑......

“他叫艾比戈尔,是一个赤龙标佣兵送过来的,说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托我照顾一下,所以说,他不是我的孩子,另外,这家伙是个小男孩,别再用‘她’来称呼了,明白?”艾比斯似乎略不高兴地说了几句。

“明白!”周围的士兵立即绷直了身子回道。

而引起这段话题的主人则是一脸好奇地仰着头打量着周围那些穿着黑色军装的,块头比他大上一倍的人,一边一路小跑地追着行进的队伍,靴子不合脚导致他赶路也十分辛苦。

艾比戈尔身上换上了一件大许多的棉衣——是艾比斯找平民队伍里一个孩子借的换洗衣服——衣袖长长地坠下来,和昨晚穿的衣服比起来倒是差不多;棉裤则被艾比斯粗手粗脚地改短了一下,又卷了一些裤脚,这才勉强合身;靴子没有合适的,艾比斯就想着法子找来了军队里最小的靴子,向里面塞了一些棉花,勉强能走路;因为没有借来帽子,艾比斯用自己的围巾把他的脸稍稍围了一下,漏出来的鼻尖冻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和塞进了一个棉花团里似的。

艾比斯的右手牵着他的左手,向前走着。

......

“漂亮的白发姐姐。”艾比戈尔出声说道。语调不大标准。

艾比斯并不知道是在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艾比戈尔主动找艾比斯交流,多半是沾了点凡尔利亚的光。

“漂亮的白发姐姐——”艾比戈尔拽了拽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今早凡尔利亚给了她这个“殊荣”,低下头,看着正仰着头的艾比戈尔,指了指自己,念了一遍“艾比斯”。用的是华胥国语,刚和凡尔利亚学的,说真的,刚接触两遍就能学得有模有样,要是当初认真学一学华胥国语说不定艾比斯就不用这么尴尬了。

“艾——不——是——”艾比戈尔模仿着

“艾比斯——”艾比斯倒是觉得自己说得挺标准的,不过用堪沙斯语调来读华胥国语就有些变了味道,导致艾比戈尔听着就像是“哎不是”

“艾——不——是——”艾比戈尔跟着念道,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叫“哎不是”。

而且,这个和那个“艾比斯”名字好像。

艾比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重新念了一遍他自己觉得是正确语调其实错到离谱的“艾比斯”。

“艾不是”艾比戈尔碎碎念叨着,看了看“漂亮的白发姐姐”又自己念了一遍,明白了什么似的,用华胥国语说“漂亮的白发大姐姐(堪沙斯语)叫艾不是......”

(完全可以想象到凡尔利亚在场会笑成什么样子。)

“艾比戈尔。”艾不是......艾比斯指着他,说道。

“艾比戈尔——”这次,艾比戈尔很流利地说了出来。

大概是从一早就听见艾比斯一直在念着这个名字,出于本能的学习意识,艾比戈尔已经非常熟练地掌握了这个词的发音。不过,他还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艾比戈尔。”艾比斯又念了一遍,指了下他。

“艾比戈尔。”

艾比戈尔已经知道了这个词的含义——大概和“小家伙”“小东西”“那孩子”一样,都是些“称呼”自己的代号。

从没有人给自己取这么拗口的“称呼”。

艾比戈尔在这时,突然对于面前的,这位“艾不是”有了些许的信任感。

也正是在这时,艾比戈尔突然发现,“艾不是”似乎正在用另一种自从他来到这片“让人眼睛和身体都不舒服”的雪原上,周围的人都会用而他所不知道的“语言”。

并且正在试图教会他。

艾比戈尔对这个发现感到非常欣喜,不自觉地,嘴角扯出了个小小的弧度,浅浅的酒窝在被围巾包住的脸下显现了出来,当然,艾比斯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能透过红褐色的围巾看到他的表情。

两人的这种形成的默契对于艾比戈尔修习堪沙斯语卓有帮助——仅仅一小会,艾比戈尔就认识了许多东西,例如“大大的铁片”是“剑”,“黑色的人”是“士兵”,“黑色的,直直的树枝”是“军用制式法杖”......

。。。。。。。。。。

“滋——滋————。”

老眼枪皱着眉头听收音机里的声音,右手一点点地拨着天线,左手托着收音机。

“滋——沙沙沙......”

老烟枪放下收音机,长出了一口气。

在经过一个上午的艰苦奋斗后,老烟枪成功地将收音机的报废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

“*堪沙斯粗口*的......”

老烟枪有些愤愤不平地将收音机摔在车板上,收音机无声地陷进雪堆里——自己为了修这个东西挨了一个上午的冻,在雪里坐了一个上午,没想到这个东西却是一点不领情。

“沙沙沙......话说那——沙——之前,有九龙铸——”

老烟枪愣了一下,在“铸”字还没完,一下子将收音机抢了过来,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忘记了维修这种技术产品的铁律:坏了就摔两下。

“不过,现在是铁山先生在讲书啊......”

【讲书:一称说书,是一种流行于华胥国的市井文化。据悉,彼时的华胥国不识字者众多,于是催生了一种以讲述各大经典或流行小说为业的“说书人”(步入近代后,华胥国国内文盲率显著降低,但这一文化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对晦涩难懂的文字进行口语化的表述。虽然赚不到大钱,不过会受到别人的评论或称赞才是他们的目的?】

虽然华胥国语老烟枪还没过四级,不过不得不说,铁山先生的表述能力确实很强,强到他这种对华胥国语一知半解的人竟然还能听懂,不愧是名家说书。

“哟,修好了?”格洛列斯宁听到声响,回头看了看,发现老烟枪一个人在那咯咯笑着,紧紧抱着收音机,随口甩出一句:“疯了?”

“你*堪沙斯语气词*才疯了。”老烟枪回怼道,跳下车子跺了两下脚,走两步,让快要僵死的双腿恢复了些许活力。

格洛列斯宁拉了拉绳子,领着矮种马走着,如果细细看去的话,他牵着的正是西洛。

“怎么把西洛牵过来了?丹德呢?”老烟枪瞟了一眼拉着板车的马,发现换了人。

“西洛腿受伤了,拉不了重车。”格洛列斯宁这么说着,老烟枪已经走到了他旁边。

没过脚踝的雪不甚好走,所幸前面的大部队将雪踏得平整了不少,速度没有降下来太多。

格洛列斯宁伸出两根手指。伸进老烟枪的上衣口袋,摸索了几下。

“这呢。”老烟枪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根刚点上的香烟:“自己走之前不带烟,结果只有我因为带了被大姊训,真有你的,毛熊。”

“还好意思说,大姊可是把我带的酒全部倒了!全部!”格洛列斯宁悲愤不已,从老烟枪手中接过,猛吸一口,感觉被冻住的五脏六腑重新暖了过来。

“怪我?”老烟枪没好声气地回到,势要从格洛列斯宁嘴里把烟夺回来。

“不怪不怪不怪!”格洛列斯宁赶忙补说道,护着烟。

......

又是寂静,天地间似乎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蹄和军靴踏着雪。这种安静一向令人不习惯,更何况在一片前没有人后没有村上下全白的世界里。

在这种情况下后边的平民队伍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估计安德烈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想到安德烈手忙脚乱安抚民众的样子,老烟枪开心到笑出了声。

压抑。

铺天盖地。

不过两个星期而已,一众人的精神似乎都有些不正常——就在昨天又有三个平民疯了——一个认为自己是一块石头,死也不肯动一下;一个在雪地里脱光了衣服跑了;还有一个一直神经兮兮地向前走,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再也没有起来。

很奇怪地是,没有军人患有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将军。老烟枪知道,格洛列斯宁也知道,或者说再大一点,士兵们都知道,不过,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或许在无形间加重了艾比斯的重担,不过也正是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使得他们有了一个精神上的引航员——哪怕是和“皇帝”作对,也不会害怕,不会怯懦。

“关于那个女人,你怎么看?”格洛列斯宁突然问道。老烟枪也明白他说的是谁。

“不好判断,但她的本事绝对不止昨天晚上的那样,作为佣兵还算聪明......”

有实力你不用出来还投降干什么啊混蛋!

老烟枪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一边捂着肚子——今天早晨他理所当然地没吃上东西,现在后遗症倒是发作了。

得先想个法子填饱肚子。


一众人聚在会议室中。

会议室显得异常奢华,米白色和金色为主体色调,多伦亚风格的穹顶画以及雕花装饰,用华胥国成语中的“雕梁画栋”形容最为贴合,一点一滴无不显露出制作者对这间房子的创作之用心,红色的天鹅绒帘子缀有金色流苏,聚拢在一起给人华贵厚重的感觉,墙壁上一幅名叫《静谧》的画作是从某个小国的藏宝室中抢来的,经过鉴定的真迹,头顶的灯光温暖,将整个大厅照得透亮,随处可见的银烛台,银杯盏,琉璃花瓶,青瓷器,以及金光闪闪的包角桌边,恐怕只有多伦亚贵族的房间才能与之相媲美。

【《静谧》:一幅凯伦亚无名画家创作的巨幅画作,讲述了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多伦亚国一位贵族的女孩与一位邻国王子相爱,后邻国破灭,王子死于自己亲生父亲剑下,女孩相思成疾,终于在一天晚上,她身着红色连衣裙,从窗台跃下。该画作定格在女孩跃出窗台那一刻,画家用青色颜料为主体画出了王子浮在半空中的灵魂,而女孩用红色颜料为主体,男女形象生动,画家着重表现了两人的色彩关系,作者表现出的强烈的色彩对比使这幅画成为多伦亚艺术学院的教材之一,不过很遗憾的是画家没在画作的任何地方署名,因此画家没能靠这幅画作出名。】

今天早上从钟楼上发现的尸体,是总官的。

十几个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一半贵族一半军官,无非都是在担心自己或是家人的安危而进行的争吵。

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烂摊子。

正中间坐着一名中年男人这么想着,在一众争吵声中正扶着额头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外表上看,中年男人不过三四十多岁,穿的是常见的堪沙斯军服,与在座各位军官不同的是,中年男人身上披着一件大衣,上面的肩章说明了他是仅次于总司令的军官——那么,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情况下,我们暂且称他为副官。

“所以啊我说了,你们这帮吃皇帝饭的废物们,我爹死了就算了,连我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猛地一拍桌子,又粗又短的五根手指上分别戴着戒指,身上的金丝天鹅绒长袍也遮不住他的肚子,裹在身上像整个人装在一个麻袋里,“肥头大耳”这种词可能就是为了形容他来发明出来的。

啊,对,这就是那个领主的儿子。

“你是在质疑军队的实力?”另一个瘦的和猴子一样的军官猛地站起,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领主的儿子。

“怎么?自己司令还能被杀了,不正是说明你们这帮家伙是一群废物?”领主的儿子从桌上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亮的发光的油脂,不屑一顾地说:“背地里收了我爹那么多钱,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争吵。

副官不想被这场战斗波及,连忙给自己释放了个阻碍屏障。

他看向窗外,盛大的雪景中一颗老树孤然挺立着,每个可以承载的枝丫上落满了雪,一众孩子正在门外欢快地跑着,手里拿着弹弓,从地上搓起雪球,射向正在休息的禽鸟。

不一会,在一声盘子的落地发出的声音后,两边人都得到了信号一般,贵族的矜持和军官的体面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碗碟飞舞,酒水四溅。价值连城的一整套华胥国的青瓷器连同里面千金难购的华胥国茶叶被砸在红木地板上,“哗啦”碎开,从多伦亚皇室中购置的琉璃器皿被掷出,可谓是一掷千金,银杯盏,银烛台,都丧失了他们本来的功能,被当做武器一样狠狠扔向对方。

一瓶陈年果酒砸向那名中年男人,在他面前像撞到了东西一样碎开,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紫色的珍酿一滴一滴地滴到地板上。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可惜了这一瓶好酒。

这么几天开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副官都习惯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一帮扭打在一起的军官和贵族,肥硕的身躯导致他们行动不便,脸上的横肉在灯光的照射下倒显得更为令人恶心。

除了副官和他旁边的一位青年军官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卷入了这场战斗之中。

“碰————”

一股外力将厚重的雕花木门踢开,本来需要两个成年人拉开的门翻转了一百八十度,撞在墙上。

坐着的,站起来的,伏在地上的,摁住别人手里东西正要砸下去的,都停止了动作,望向门口那位不速之客。

年轻女性仍然保持着右脚踹开门的姿势,见到众人看过来,放下脚,一步步走了过来。

女性走进房间,环顾了一周,嫌恶地说了一句: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穷奢极欲四体不勤的废物,公国才会变成如此颓废的模样。”

女性从外貌上看,约莫有二十多岁左右,及腰的头发白到反光,两颗眼睛黑的部分和黑松石一样闪闪发亮,眼角下垂,鼻梁高挺,身上贴身的堪沙斯军用制服完美地展现出了她的身材,左手和右手各带着军用护手,腰间挂着一把剑。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她的右腮处一直划到右眼眉骨上方,有点像烧伤,又像是锐物砍劈造成的,在这副几近完美的面孔上留下了一笔极大的缺憾。

女性右手拨弄了一下刚才踹门时稍稍乱了的头发,随后径直走向离门最近的位子。

包铁的靴子在木质地板上行走,发出声响,并不清脆,沉闷又有些骇人。

女性拉开了无人坐着的长椅,坐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把椅子是属于领主的,包括她也知道。

“艾多娜·伊凡·艾丝戴尔,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她不以为意地举起一个做工上乘的杯子,细细打量上面晕染出来的青色花纹一般,同时说道:“以伟大的白皇帝之命,从现在起,我将着手接替谟城的各项事宜,希望各位配合我,有哪位先生存在异议呢?”

没人说话。

“既然都认为我能胜任这项工作,那么,我就正式上任咯。”艾多娜悠哉地说道:“整治谟城的不良风气,当然要由各位来做表率。”

“那么,谁先起的头?”艾多娜问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正在地上被瘦猴军官打的那名领主的儿子。

领主的儿子趁机将瘦猴军官推向一边,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摆弄了两下沾满酒和茶水的长袍,非常没有礼貌地盯着艾多娜的胸部,舔了舔嘴唇,不难看出他在想一些猥琐的事情。

“你挑的头?”艾多娜仍是悠哉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领主的儿子搓了搓肥大的手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色眯眯的眼睛始终盯着艾多娜,嘴咧着,看上去和那些常年厮混在妓院里的家伙没什么两样——除了身上多了一件长袍。

下一秒,领主儿子的头像一个水气球一样,碰的一声,炸开。

短暂地沉默后,“扑通”一声,失去头部的领主儿子肥硕的身躯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艾多娜手中的杯子已经不见,掸了掸手,似乎在向各位没反应过来正处于惊愕状态下的各位贵族军官说明:刚才那件事是她做的。

“安静。”

艾多娜拍了拍手,示意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刚才那个家伙很近的一名贵族,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粘稠的混合物,在确认这东西的成分后,失声尖叫了起来。

随着那名贵族,在场的所有贵族乱作一团,和另一侧坐得笔直的军官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说了安静!”

“咚——”

随着艾比斯握紧的拳头落下,桌子表面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出现了一条条裂纹。

“......”

“很好,那么,各位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艾比斯笑盈盈地说,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见识到了这位“监察特使”的手段,再也没一个人敢乱动,十几名贵族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显然,离领主儿子位子最近的那两人光是坐下就有不小的心理压力。

“好的,那么,我们继续吧。”

.........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令艾多娜满意的是,因为这场会议,她对整个谟城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以及谟城的一些其他的东西。

“很好,感谢各位的理解与支持。”艾多娜这么说着:“辛苦各位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一众人就好像早就等着这句话一般,一阵响动,争相跑了出去。其中有一个冒失鬼把领主儿子的椅子弄倒,后续又有个不长眼的被领主儿子的身子绊了一跤,甚至没有再爬起来,向门口赶过去。

“这位有什么事情么?”除了那名副官之外,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显然艾多娜是在说谁。

艾多娜躺在椅子上,和那名副官对视着。

显然,那名副官对艾多娜的所作所为并不算满意,艾多娜也知道,毕竟充满敌意的眼神她也见过不少,比起一些家伙,这名副官显然是“比较有礼貌”的那一批。

“为什么会来这里。”副官问道:“艾比斯已经不在这里了,叛军在上个月刚从附近撤离。”

“当然是奉皇帝的命令,来这里进行‘残党清剿’。”艾多娜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折叠的板板正正的文书“喏,皇帝的手谕,需要给您念一下么?”

“不用了,既然您是奉皇帝之命前来,我也不好说什么。今早没能去迎接你,非常抱歉。”副官起身,略略欠下身子后,从容地走了出去。

“以及,这里的工作比您想象地要复杂得多,祝您好运。”副官经过艾多娜的身边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多谢提醒。”艾多娜有礼貌地回应道。

“咔哒”一声,厚重的木门关上,被艾多娜这么一折腾,门竟然还能正常运作,多多少少让艾多娜有些吃惊。

。。。。。。

“喂,听说了没,谟城要变天啦!”

“哎呦,真的假的?”另一名无所事事的市民附和般地问道。

谟城的经济目前处于半瘫痪状态。艾比斯掀起的战火将这座老牌的工业古城烧的面目全非,人员大量的流失导致这里连工厂重新开工都变得异常艰难。得益于工业古城的后备储量,供电厂和供水厂还在正常运作,或许半年内保证供应无虞,不过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座工业起家的,数一数二的城市可能会变成像以前的城市一样野蛮,毕竟镒石这种东西用一点少一点。

【以前的城市:在现代供水,供电,排水,公众网络等一系列城市系统尚未完善之前的城市。特点是人口容纳量少,道路错综复杂,环境污染严重,噪音大,土地利用率低。

“......大街上随处可见人们的厨余,工厂的废弃用具,甚至一块块被冻结实的排泄物......大人小孩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据统计,仅315年——320年间,一座城市中的患病人口已经达到百分之六十三......”

——节选自《堪沙斯史实》】

城外倒是有不少镒石矿,不过,少了那名技工,机器开采设备只能等着朽坏,少了那些被称为“感染者”的家伙,没人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开采矿物。

“真的!我儿子在城门口当班,今天早上,他亲眼看见的,一辆挂了旗的车开了进来!”

“快快快,和我说说是什么样的!”

几个同样在广场上等着什么东西似的人也围了过来。

其实,不止几个,在费多利广场上站着许多许多人,很多,多到貌似站不住脚。

【费多利广场:为纪念一位名为费多利·阿里克赛·伊万诺夫(300——360)的企业家而建造,他率先倡导人们引入镒石科技,并开办了堪沙斯境内第一所大型镒石矿场,第一家以工业产品为主的工厂,并使得谟城成为第一所工业古城。于340年被瓦西里三世颁发“荣誉国民”称号,后被一名小作坊的作坊主刺杀,抢救无效后身亡】

那个刚想聊些知情的“内部情报”的路人,张开嘴。

“军车来啦——”一个声音如此喊道。

刚刚死寂的人群立马沸腾了起来,熙熙攘攘伸头探脑地望着来的那几辆军车。

风雪中,十几辆军车,或是几十辆军车开了过来,破开风雪。

“快看啊!补给真的到了!皇帝还深爱着他的子民!”一名平民高声喊着,随后便是广场上长时间的欢呼,庆幸,不同的靴子鞋子卷起地砖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如同多了一层白雾。在这所断了公众网络的城市里,物资来得是如此突然。

军车慢慢驶过来。

人群已经迫不及待,向着车的方向涌过去,欢呼声夹杂着一两声“万岁”(音译为“乌拉”)的喊声响彻天际。

。。。。。。。。。

“......”

军官正走在走廊那几乎能没过脚面的红毯上,身后跟着的是从开会伊始便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军官。

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着坠着流苏的照明灯,即使是中午也仍然开着,右手侧开着一排排几乎落地的窗户,单面玻璃两侧装上白色的窗帘,一扇扇窗户中间隔着柱子,原本每个柱子面前还有一盆半人多高的盆栽,不过现在换成了艾多娜带进来的皇卫军。左手边是长达五十多米的壁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老领主斥巨资请大概三十多个画匠画出来的,关于艺术这块他也不甚懂,不过确实画的很像。

整栋楼的室内风格和刚才那个会议室一样,奢华而又不显庸俗的格调令人十分舒适。

如果这些皇卫军不在的话可能更舒服一点。

【皇卫军:堪沙斯的最高力量代表之一,直接听命于上层机构,小队作战配合专业严谨,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部队的精英士兵团。

值得一提的是,连副官都没有把握能从五个以上的皇卫军手里活下来,这也是副官觉得“令人不适的原因”。】

“......”

·在这侧走廊可以俯瞰整个广场,自然副官官会被广场人头攒动的情况吸引过去目光,不过,只一眼副官就断定了他们是在发放物资,令他一愣神,步伐慢了一拍。

“怎么了,父亲?”

身侧的年轻军官问道。

“.......没什么。”

他可不会傻到在一众皇卫军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似乎还是艾多娜这个家伙领的头。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物资或补给要送达谟城的消息。

一般来说——不,不是一般,从堪沙斯建国开始,关于地方受灾的补给都是要先将消息传达给军队,经过检查分配之后由军队统一发放。

“为了保障供给品的安全,就算白皇帝来了也不能打破这一规矩。”这是开国皇帝瓦西里一世亲自下的命令。

而这一批物资送来的时候,自己的军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是那家伙动的手脚。

目的是什么?

又因为什么?

不过,比起那个稳坐在会议室的女人,这些同她一起过来的家伙更加危险。

副官瞥了一眼其中一个人,几乎是同时,那人黑色的头盔面向了他,头盔底下传来的目光饱含杀意。

......一群疯子。

他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如久在监狱中的囚犯忽然得到别人家的保释从而走向自由的天地一般。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已经笼罩在谟城上空,随着时间构成的齿轮和绞索一点点收紧。

“谟城要变天了。”

他这么说。


那么,让我们将目光再次拉向这片雪原上的敢死队。

上午,按太阳的倾斜角度来算应该在八点左右,应该用“早上八点”才合适。

今天也是堪沙斯的雪原上难得见到太阳的一天。

堪沙斯人嘴里说的“雪原会吃人”不是假话,如果不相信的话,看那片白茫茫空地上星星点点不属于这里的颜色。

不难看出那是一件保暖厚外衣,身边零散的是一些用剩下的东西,一片被风雪撕烂的帐篷布,周围甚至还有扎营的痕迹,不过面前横七竖八躺着的死物仍保持着自身的面容,或许是因为这里冷到连银狼这种生物也无法生存,冷到连空气中的微生物都能冻结。

因为这个生动且充满诱惑力的外景距离这股黑色的队伍不过几米远,自然也遭到了他们对剩余价值的合理运用。

艾比斯在意识到绍东要做什么之后,及时地捂住了艾比戈尔的眼睛。

绍东对准那个穿着棕色大衣的可怜家伙的头踹了一脚,“哗啦”一声,泛白的眼睛不再盯着前方,不如说,经历不知几次——或几十次盛雪季的脑袋真的是一碰就碎。

在这种东西的注视下怎么可能安心找东西。

这么想着,绍东安下心来,蹲下,从怀中摸出火石。身边一个人将收集出的可燃物放下,堆成一堆,漏出的指尖是木头的纹理。

“......你们几个,去把周围能烧的,能吃的,能用的上的,全部收集带走。”

艾比斯看着绍东一脸镇定地生起火,然后她身边的两个人——就绍东所言是她的“帮手”,不过艾比斯倒还没见过那个“帮手”是整个由木头制成的——一人抬起肩膀,一人抬起双脚。被冻硬的躯体被他们(或者是“它们”?)抬起,然后放在火焰上将那个人的躯体像巴勒坦斯人对付沙兽一样转着烤。

【注:这里讲述的是巴勒坦斯地区的一种特殊美食。先将猎物整个掏空,进行适当处理后用一端带有把手的棍状物穿过,然后架在火上,摇动把手烘烤。

值得一提的是,巴勒斯坦人并不将其称之为“烤肉”,这只不过是其他人对于这种烹饪方法的一种概括。事实上,善于饮食且不拘小节的巴勒斯坦人随身会携带一些香料或酱汁,所以那些标榜着“烤肉馆”的地方绝对吃不到正宗的“齐马思”(巴勒斯坦语音译)】

“当着艾比的面,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

一众人散去后,艾比斯对正蹲着的绍东如此说道。

“才相处两三天就艾比艾比的叫,一点戒心都没有可不像大将军的样子。”绍东用一根木棍拨弄了两下火堆“哦,确切说来是只有一天零十几个小时。”

“......”

“你就没有想过,这个家伙是别人培育的儿童杀手,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目的就是渗入到你们之间然后获取情报?或者直接干脆一点,接近你就是为了进行‘斩首’?”绍东有意无意般地絮叨着,又将火扑灭,旁边两人配合默契地将躯体放下来,绍东开始着手解开那副躯体上衣服的扣子。

“人死了还要扒衣服,真符合你们这群家伙的风格。”艾比斯并没有回答绍东的问题,而是简短地说了一句。

“嘁,随便你怎么说。”绍东回敬了一句,很利落地将那具躯体身上裹着的衣服脱下,顺便扒掉了那个倒霉蛋身上的裤子和皮靴。因为有着另两位的帮助,整个过程用时很短。

“看上去像是个有钱的家伙。”绍东在打量了一番那身衣服,一眼便看出来了上面缝制用途的线价格不菲——也就是其他人说的那种“金线”。

虽然没有多少市场,不过这身衣服在某些胆大的裁缝铺倒是能卖出个不菲的价格。

绍东将那套拔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起,然后将高筒皮靴搁在上面,左手边的那家伙过来捧着,像极了华胥国官员上任时由钦差递给就职官员官服的样子。

“......”

看着自己的士兵熟练地运用军用手斧破坏着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的遗弃营地,一点点足以成为佳肴的罐头,一块块漆黑的木炭,就连装罐头的木条箱,装木炭的桶都被拆开当成燃料,艾比斯似乎有些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

“为什么你们没有想过向那些死在这的先烈们借点东西呢?”绍东一边大口嚼着自己带来的便携食品,就着一碗稀到晃荡一下都能听出水声的汤,喝了一口,问道。

遮风的帐篷略显拥挤

“......这么做不大好。”半天,连艾比斯在内的几个人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直到最后老烟枪也只是说了一句半不着调的话。

绍东惊异地望着在座的各位,似乎把他们当做了不属于这个世上的人了一般,至少作为佣兵出身的她,简直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宁愿挨饿受冻节衣缩食也不愿意去拿伸手就能够到的物资,啊,虽然这些物资的来源可能不太道德。

不过绍东也能理解,毕竟堪沙斯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华胥国不大一样,价值观有些许不同也是应该的。

“在华胥国北边的荒漠,你们应该听说过吧?”绍东说了一句,咬了一口碗里沉着的的半个土豆,嚼了两下,咽进肚子:“荒漠最重要的是水,当然食物也少不了。”

“有一个绿洲,不论什么时候过去都会有些易于保存的食物在那里,没有写着谁的名字,也没人去抢夺,因为走荒漠的都知道,这些东西有可能挽救一对或几对商队。”

“久而久之,一些人会把多余的东西留在这里,每当偶尔会有商队出故障的时候,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取用一些东西,随后即使不运货也要单单跑一趟将自己用掉的物资补全,这种情况几乎成为了规矩,自打行商出现以来没人坏过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的军人去收集死人留下来的物资?”艾比斯问道,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绍东在意指些什么。

“我可没这么说。”绍东回了一句,将剩下的半碗汤喝了下去,拿起在汤里煮的软烂的土豆,咬了一口,站起,打了个响指。“我又没‘让你的军人去收集死人留下来的物资’,只不过是针对目前的情况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而已。”

“反正,这附近有个废弃的营地,翻个小雪坡就能到,我要去做一些饭后运动去了,说不定能捡到些值钱的东西。”绍东这么说完,三口两口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肚,伸了个懒腰。

“当然,我也不介意人多一点,或许这样速度会更快。”

。。。。。。。。。

艾比戈尔扯了扯艾比斯的衣袖,她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捂着艾比戈尔的眼睛,回过神,那两个跟在绍东旁的家伙已经挖好了一个不大的浅坑,将已经没有多少价值的躯体放下去,此时正在向里面填土。

艾比斯松开了捂着艾比戈尔的眼睛,艾比戈尔抬起头,仰脸望着艾比斯,表情充满疑惑,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事实上,艾比戈尔经过近来两三天的学习,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堪沙斯语词组,比如太阳,云彩,雪,食物,水之类的,甚至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语法组成句子,虽然一句话里错误连篇,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这些东西对一般孩子来说也不是很轻松。

看着周围一脸兴致昂扬拆东西的部下,艾比斯忽然有一种他们更适合当拆迁队的错觉。

“他们,做,什么?”艾比戈尔指着兴致勃勃拆家那一群人,突然蹦出一句,用的是堪沙斯语。

艾比戈尔知道那些“黑色的人”是“士兵”,也知道他们手里的东西是“武器”,不过似乎他并不能理解他们在做什么。

在有许多房子的地方,有很多人,和许多人一边喊一边跑,然后一声响声,那些人倒在地上不出声音,很多红色的,跳动着的东西冒出阵阵黑色的雾气,长在许多房子上,许多没见过的东西被从房间里搬出来。

他们的神情和行为,和另外一群“黑色的人”很像,不过那些“黑色的人”胸口前有着白色的东西,而且那些“黑色的人”可以把自己送到另一个地方:他们只需要一抬手,然后......

“呯——”

当时自己的眼睛一黑,醒来后就换了个地方,和原来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所以艾比戈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士兵和那群人一样拥有某些“神奇的能力”。

“他们,做,什么。”艾比戈尔再次问道。

正苦于该如何用有限的词语回答问题的艾比斯又被相同的问题问了一遍,短暂思索后艾比斯认为这是个很难的问题,甚至比让凡尔利亚徒手攀上公国大厦还要难上一些。

“他们在......呃......收集物资,对,收集物资。”艾比斯这么回答着,艾比戈尔暂时不懂“收集”和“物资”的意义,于是她蹲下来,做出用手拿东西的动作,一边重复着“收集”这个词。

接着,艾比斯随手从一边经过的士兵怀中拿过一个铁罐头。在艾比戈尔眼前晃了两下,嘴里重复念着“物资”。

为什么要去找这个东西呢?

艾比戈尔想不通,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做着和他们相同的动作,嘴里说的词语也和艾不是说的一样,难道将与外面隔着的木板打开只是为了这些很厚的,圆形一样的东西吗?

而且,他们也没有拿过这种东西啊?

艾比戈尔努力回想着,那些人拿走了什么东西。虽然他对于酒,食物,钱币,家具,金银以及女人一点不通(至少现在他认为以前见到的,被净除部队所押着的女性都叫做艾不是),但是他记得每个东西的样子,可以确定并没有艾不是所说的这种东西。

虽然艾比戈尔并不觉得艾不是说的是对的,但他马上又觉得“物资”一词就应该是指这种圆柱形的东西。

一定是自己先前看到的东西不对,那些人说错了,一定是。

“将军,差不多收拾完毕了。”其中一个人跑过来说:“算上您手里的这个,我们找到了32个肉罐头,33个蔬菜罐头,些许肉干,少量药物,两盏应急照明灯,两身衣物以及大约72千克的可燃物。”

“辛苦你们了。”艾比斯回道,虽然她十分确信肯定有一些家伙没有将找到的东西全部上缴——比如藏了一两个罐头什么的,不过这次收获仍是让她有些意外。

毕竟这样的营地在之前的行进路线上遇到的起码有四五个,如果次次都是这种收获,自己的士兵不知道要少吃多少苦头。

想到自己以前的士兵精力充沛的样子,再看看现在因为营养不良摄入不到充分能量的士兵,艾比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

“砸也砸完了,抢也抢完了,现在该回去了吧?大将军?”绍东这么说着,手中打着转的金链子坠着一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金怀表,不知道他从哪里摸来的,或许是那个倒霉人的身上的?

“跟不上了,等后面的队伍。”艾比斯简短地说了一句,领着艾比戈尔在一箱被整理完毕的木箱上坐下。箱子对于艾比戈尔来说有些高,他双手一撑,坐了上去——这个动作是和凡尔利亚学的——周围的士兵也开始找地方休息,虽然废弃的营地营地现在除了箱子就是光秃秃的一片。

“哈?跟不上?我的姑奶奶,你这和我开玩笑呢?”绍东这么回道(这句是华胥国口语化的表述,所以艾比斯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称为“太奶奶”。),伸出食指,带链子的金表绕了几圈,缠在食指上后被她抓住:“咱刚才可还在队伍中间,才过俩小时怎么就跟不上了?”

“当然我的士兵跟不上,以你的身手来说应该很轻松。”艾比斯补了一句,摸了摸旁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艾比戈尔的头。

艾比戈尔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很快艾比戈尔适应了这一举动。

看着周围的士兵没有一个打算起身的,绍东“啧”了一声,往来时的方向走,身边那两个傀儡似的家伙一声不响地跟了上去,直到三人的背影翻过那个小山头后消失在了艾比斯的视野中。

天又阴了下去,白天的堪沙斯一直都是阴天,可能只有在极地吹来的寒流的早上堪沙斯的天空才能迎来片刻的曙光,虽然随之带来的是几乎全天的寒冷,不知道那些街道上的绿色植物是怎么在几乎照不到阳光的堪沙斯活下去的。

刚刚还在欣赏早间阳光透过变幻莫测的云层散逸出道道金光的这一美景,只一瞬厚厚的大片云朵就飘了过来。风一阵接着一阵,一阵紧似一阵地刮过雪原,有一片雪花落下,被狂风吹得晕头转向,随后更多的雪花纷然而至,遮天蔽日般地在空中随着风的节奏狂舞。正在休息的士兵身上先是有星星点点的白色,随后这些白色逐渐变得密集,很快能堆积的地方便连成了一片。

最后一缕阳光被乌云遮住,一群人都很有默契地收拾收拾了东西,簌簌抖了抖身上积起来的雪,两人一组地将箱子搬起来。第一组人先往原路走,第二组接在后面。

艾比斯站了起来,将整理好的箱子连同在上面的艾比戈尔一并举了起来,跟在队伍末尾,离开了这片曾经有人驻扎的营地。

或许之后的千百年,再也不会有人来到这里了。

不过,这又不关艾比斯的事。

自己只负责将这一帮蠢到和自己一同共进退的家伙尽可能地救活,仅此而已。

“艾不是。”坐在箱子上的艾比戈尔忽然说道。

“嗯?”艾比斯回应道。

艾比戈尔目光望向地平线,没有再出声。

艾比斯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雪和风的构成物。

在冻土层上方沉浸了不知道千年万年的雪,石子,冰砾,随着一阵诡异的狂风,不断聚集起,重新焕发生机一般再次飞上天空,越飞越高,最后和雪的新生儿交接在一起,形成一段天地相接的灰白色漏斗。

雪龙卷。

【雪龙卷:堪沙斯地区的一种“天灾”级自然灾害,多发于堪沙斯中北部,通常爆发时间为11月至次年2月,破坏力巨大,每次爆发几乎都要对经过地区造成相当大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堪沙斯国境地广人稀,并且大城市多布局在西部的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事实上,堪沙斯地区的温度不具备出现这种气象灾害的条件,因此相关气象学者推测此现象和“极地带来的寒流”有关。】

“寻找避风处或者低洼处!是雪龙卷!”艾比斯当即命令道,当然,她知道,在旷野外遇上雪龙卷意味着什么。

士兵立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高声传达着艾比斯的命令。

当然,周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避风处”,唯一一个稍微能挡一下寒风的地方只有挨着那个废弃营地的,约三米多高的岩石凸起,这么多人,显然躲不下。

“*堪沙斯粗口*的倒霉运气......”艾比斯小声咕哝了一句,接着大声说“往龙卷行进垂直的方向撤!”

龙卷直奔着这一行人。

雪龙卷所经之处,上方的雪都会纷纷扬扬地被吸入,将一片白的雪原犁了一层,漏出深褐色的,常年不见天日的冻土层。狂风咆哮,暴雪接踵,再次形成冰砾铺天盖地地迎面打来,又被似乎能撕碎一切生灵的雪龙卷通通吸入。途径的一块扎根于地的岩壁外表被打出数不清细痕,就像一柄铁刷子从上面刷过一般。

艾比斯将艾比戈尔护在怀中,用左侧身及自己的披风抵挡着从正面吹来的寒风以及扑朔而来的冰砾。

“快点!放弃物资!性命要紧!”艾比斯喊了一句,示意众人扔下箱子,顶着风雪迈出了两步。

一行人放下了满载着期望的箱子——这里的东西,尤其是木炭,足够他们坚持两个晚上。

箱子落在地上,溅起雪花。

风在此刻也大了起来,势要将一切扎根于地面的物体扳倒,夹杂着冰砾的风打在艾比斯脸上,艾比斯用另一只胳膊挡在前面,向着一侧迈开步子。

雪龙卷的速度很快,快到即使是列车也无法追上它,也无法从它的面前逃脱。

艾比斯往雪龙卷的地方看了一眼,粗略地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五分钟,雪龙卷就会过来,然后卷起在这里的一切可以脱离大地的东西,然而只需要从旁边奔出两公里,他们就可以完美地躲过风眼——当然是计算在雪龙卷不会移动的情况下。

“快点跟上!”艾比斯走在最前面开路,在原来驻扎营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没有一个人跟上她的步子。

怀中的艾比戈尔没有作声,从艾比斯的披风下钻出身子,仍是望向雪龙卷的方向。

艾比斯回头望去。

疲劳的士兵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刚才的行动让他们身心俱疲。跟在后面的人慢下去了了一个,被其他士兵搀扶着往艾比斯所说的方向赶。

饥饿,失温。

两座大山压在那人身上,寸步难移。

“......”

艾比斯开始往回走。

艾比戈尔的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的披风。

“等着我回来,一会就好。”艾比斯也不管艾比戈尔能不能听懂,丢下一句,将披风从艾比戈尔手中扯回,当然,艾比戈尔理所应当的栽倒在雪地。

“......等我。”

艾比斯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雪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反倒因为雪龙卷的迫近而更加猖獗,不得不说真是像极了那些狗仗人势的缉查队。大雪和狂风使得能见度极低,艾比斯根本看不清二十米开外的情况。

虽然自己也一样饿着肚子,不过自己身体好,抗饿抗冻力气还大,扛走两个走不动的家伙应该不成问题。

士兵的最好归宿应该是死在战场上,最起码,她要尽最大努力不让他们在这里成为一具无名尸。

“你们这帮没用的家伙,我来!”绍东这么说着,示意那两名架着的士兵去后边找其他人。

“抱歉,将军......”那人小声说道,被艾比斯搀扶着向前走,与其说是搀着,不如说那人是被艾比斯携着往前跑。

“给我好好走路。”艾比斯反手一句封上了那家伙的嘴“非得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女儿老婆是吧?还不和我说?”。

“您......都知道?”

艾比斯不再选择浪费体力和他说话,步子越来越快。

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她不愿意再浪费任何一分一秒。

还有五分钟。

即使步子迈的再快,艾比斯身上有个饿的半死不活的拖油瓶也使得她慢慢落后于其他人——更何况拖油瓶还是一个接近两百多斤的大汉。

27个,这是她前面的人数,也就是说,除了自己现在身上搀着的家伙,其他人都已经很安全了。

“将军,您把我扔在这,带着我只会......”

“*堪沙斯粗口*的给我闭嘴!”

艾比斯吼了一声,架起他又往前迈了好几步。

“再这样下去您也会被卷进去的!”那人低着头,大声喊了一句,刚想说些什么,被艾比斯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了回去。

还有三分钟。

“嘁。”

“肆虐大地的自然灾害,人们不可能与之抗衡。”

艾比斯小时候傻乎乎地问父亲的问题,被他用这个答案回答,当然,那个时候的父亲还是可以交流的。

不远处是那块岩石。

艾比戈尔登在岩石上。

他望着那道迫近的龙卷。

艾比斯耳边传来风的歌声。


城中心的一座大型的修道院,人来人往。

即使因为暴乱等一系列原因使得谟城动荡不安,修道院却仍像以往一样永远敞开着大门,并且人不减反增——因为失去房子的人也很多(这就要问那个毁了三条街的“将军”了),济贫院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没有空位,以仁慈著称的修道院自然也免不了类似的命运——正因如此,那名躲在彩色玻璃窗户下的少女才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今天的大钟仍然没有敲响。

少女望着手中的怀表,叹了口气。

来院子里浇花的修女穿着一袭黑袍走了过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名少女已经是连续三天来到这里了。

当然知道她在等那名她所倾心的的敲钟人——他们的恋情可是整个修道院都知道,甚至神父自己都说“在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希望能为你们主持婚礼,可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也找不到他在哪里,她又怎么帮得上忙?

“求求您,这位先生,您一定是见过我儿子的,他是这塔楼的敲钟人,大概长这么高,很瘦,长这样......”

那个敲钟人的母亲正在门外一张张发着传单(虽然一般来说,修道院附近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上面印有他详细的特征,相片也很清晰,从字到照片都是能让人一眼认出的。

当然老妇人比这名少女更加执着,没记错的话每每到夜深人静,路上再也看不见一辆车,连醉汉也会怕被冻死在街头而跑到避风处之后,年迈的她才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里。

修女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修道院的大殿内——实际上这里已经没有几盆值得照料的花,因为前段时间的折腾,需要白天搬出晚上搬回去的那种花因为疏于照料,在一个晚上全部冻死了,大街上也不见有一家花店开门,剩下的也只有这种随处可见的凌冬花,当然是经过特殊培育的观赏种,颜色比其他的凌冬花鲜艳一点。

少女身上做工细致的,厚厚的绒披肩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头上的毛绒帽子也是,从这两者的做工上可以看出这名少女的家境不算差。

街上比平时萧条了不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盛雪季的到来使得部分商路没法运行,不过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来这座城市,毕竟这可是爆发过暴乱的城市。

少女绝对不想再次回家面对自己父亲的那张臭脸,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即使在外边被雪狼啃食干净,骨头都被嚼碎也绝不想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还有大概三十几枚金币和几张皱巴巴的大面额钞票,这使得她放下心来。

【注:在堪沙斯的贸易系统中是允许金银币支付这一手段的,在这一点上有点像古时候的华胥国(值得一提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华胥国已经不再将金银作为货币而是全面采用“银钞”),不过正是因此,堪沙斯的货币汇率长期得不到稳定,因为比起没有重量的绿钞,堪沙斯的人们更喜欢用真金实银来作为货币,这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堪沙斯在国际上货币兑换率的稳定。】

这些钱还足够她在那个稍微有些破旧的小酒馆住上两个月。

今天也没有来。

他到哪里去了?

少女这么想着,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蹲姿使得她的双腿发麻,在起来的时候跌坐在地上。

她第二次尝试站起,跺跺脚。身上的雪簌簌地抖落下来。

双脚有些麻,不过并不足以影响走路。

“滚!谁让你在这里发传单的?!”

一句丝毫没有礼貌的话语打断了老妇人碎碎念似的话语。

“两位军爷,求求你们,帮我找找儿子,我的儿子长这么高,这么瘦......”

“啪——”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健壮的成年人,一个用力的巴掌打在老年人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那名可怜的母亲跌倒在雪地上,路边冻结的路面让她滑了一下,摔得更重,手中的传单“哗啦啦”地漫天飞舞。

少女立即惊恐地蹲下,躲在与大街相隔的,红砖砌成的矮墙后边,湛蓝的眸子中满是惶恐。

她不敢看矮墙的另一侧发生了什么,当然不用看都知道。

“两位军爷,行行好......”那名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当然老妇人并不知道,这些戴着袖章的家伙虽然是穿着堪沙斯的军服,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堪沙斯军人”。

因为谟城曾经发生过几次严重的暴乱,堪沙斯皇帝将谟城以及周边约二百里内所包括的小城村镇一并划为“危险区”。为了增加其安全性,雇佣了一大批佣兵负责管理和“镇压反叛势力”,这是堪沙斯公国解决这种问题的一贯方式。这些佣兵在危险区内活动时需要换上堪沙斯的队服,为了和本地军队区别开,都需要换上橙黄色的袖章。

事实上,这些外籍佣兵平均素质十分......低下,(当然其中不乏“赤龙标”这样的特例),危险区内佣兵成为地方一霸而问题得不到根除的情况时有发生,针对这种情况,历代皇帝都有想过制约,不过一直没有多大成效。

所以,这些外籍佣兵不会对这些堪沙斯人抱有可怜的心态,更何况这两名佣兵还是多伦亚人,绵延三代人的两国冲突使得几乎可以用世仇来形容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

当然,少女本来是想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站起来,像路人一样走开,不再理会他们的。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什么都听不见,或许是连出声的力气都用不上,亦或已经昏倒?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许多人围了上来,声音很嘈杂,不过都压的很低。

两名多伦亚佣兵肆无忌惮地用多伦亚语侮辱着老妇人——不,他们用的词已经不仅仅能用“侮辱”二字形容。

“请你们住手!”

回过神来时,少女已经站起了身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老妇人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额角出血,身上不住地发抖,身边散落一地传单。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似乎挺有用:两名佣兵愣在原地,不久,其中一个佣兵将势要踢向老妇人的军靴收了回来。

“这位小姐,你怕不是昏了头了,还是说你作为一名‘土拨鼠女孩’刚刚爬出地面还不太了解情况?”另一名佣兵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屑。

【“土拨鼠”:,多伦亚俚语,是多伦亚北部人对于喜欢偷听别人说话的人的蔑称。】

“没有,我现在很清醒,堪沙斯公共法大全里明确记载了你们这属于犯罪行为,治安官会来将你拘捕的!”

短暂的寂静后,两名佣兵一齐大笑起来。

“我的天主!戴多!你听见没有?这个*多伦亚粗口*说什么‘治安官会来将你们拘捕’?天哪!妈咪!我要回家!我好怕!”刚才那名和她说话的佣兵肆无忌惮——这么形容有些收敛——地笑着她,笑着她的愚蠢。

另一名佣兵听到了世间上最好笑的笑话,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从他长着那茂密的络腮胡死命往上翘,漏出一嘴黄牙的表现不难看出。顺带一提,这家伙笑起来像鸭子叫。

“你以为你们这样的人能猖狂多久?!你们不过是皇帝被‘恩准’到这里的,最下贱,最肮脏的一类人罢了!”

在她的印象中,佣兵们(尤其是荒原佣兵,也就是目前这两位所属的组织。)身上都穿着破烂的衣服,喝着肮脏的自然收集的水,吃着连家里宠物狗都不吃的,又硬又酸的黑面包,十几个一堆的塞进八人乘坐的那种大车里,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在荒原上飞驰,顺便干着抢劫的勾当。

“......”

随着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两名佣兵拿她寻开心的想法消失了,换种说法,他们被激怒了。

血小了,声音也小了,围观的群众没人再说话了。

“*多伦亚粗口*的家伙,有种你再说一遍。”死寂一段后,名叫戴多——也就是鸭子笑声音那个——的佣兵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嘴张开,颤抖了两下,发不出一个音节。

棕褐色的眼瞳看不见光泽般,又像千把刀,令人步子不敢挪一下,她知道那种目光,她只在那种恐怖的野兽身上见过,那种荒野上的豺狼,连同族都不怜惜的猛兽。

荒原会净化一切孬种。

“......肮脏的家伙......”

词句没有说完,一股极强的力量摁住她的左肩,随后世界天旋地转,紧接着一声闷响,在后背传来一阵几近撕裂的痛感后,面前的是一把淬过火的匕首。

左肩被施加的力量捏住,下一秒都会连同骨头一起变成碎块。

“听着,小妞,你让我觉得有趣,所以我赏你一个痛快。”戴多凑近她的耳根轻轻说道,胡子刮过她的脸庞。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刚才不加思索便脱出脏话的嘴现在老实了许多,喉咙卡着什么东西一样,眼前有些许的模糊,泪腺不争气地分泌出了些许液体。

“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饭店里放血台上等死的狗。”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同时一个尖锐的东西顶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尖尖对着的地方是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生命流动的地方。

想哭,想喊,想跑。

“喂,戴多!用这个!这姑娘可比你那把老处女强多了!”

一柄匕首飞过来,死死地钉在她身后的墙上,紧贴着她右边的太阳穴,可以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冰冷的触感。

眼睛不敢闭上,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利器。

“喂!你差点送这小妮子去西天!”戴多回头,对着后面吼了一声,手上开始发力。

“那家伙太残忍了,给我用的这把刀放血厉害,但是捅不死人,还是我比较仁慈。”他自语一般说着,望向原本一张美丽的脸,如今因为恐惧和混乱而显得狰狞的她,似乎有着满足的意味。

“乖,只会痛一下的,这活我做过不少回,从不失手。”最后一句话像是恶魔的低语一般,之后便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动脉被压住。

她不想死。

。。。。。。。。

,不用紧张,剧情进行到这里,总会有一些转折的。这是小说里常见的手段,或者说吸引观众的手段?

“两位,咱们好好谈谈?”

一名年轻男性的声音隔着人群传过来,想帮忙却又不敢管闲事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年轻男性,正如写的这样,很年轻,模样不坏,身上穿着皱巴巴的堪沙斯军服——似是刚从一团的形态展开之后没经过熨烫就穿在身上——脚上趿拉着一双棉毛拖鞋,脚踝还漏在外面,整个人的形象和他之前在会议室英姿挺拔的样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此时他的右胳膊肘处很自然地挂着一个大袋子,右手捧着一把壳果,左手将壳果送入嘴边,咬开壳,吃进核,之后将壳吐在一边,从石板上那一堆不少的壳可以看出这名年轻男性在这里已经挺长时间。

【壳果:一种有坚硬外壳的坚果类食品,这里年轻男子是在吃名为“瓜子”的种类坚果。】

“两位,有话好说,何必在这动刀子,把人家吓着多不好。”那名年轻男性见目光聚集了过来,随手将手中没吃完的壳果装进口袋,右前臂垂下,右手的四根手指顺便勾住袋子,拎起,左手伸进袋子,一边找着什么一边走过去。

“小哥,当好人是要有代价的,都是同一路人,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另一名佣兵先拦住了他,那种姿态就像是在说: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边那个大个子,过来一下,我这有些你想要的,先把家伙放下聊聊天。”年轻男性见自己被拦住,不再往前走,只是招呼那名佣兵。

“......”那名佣兵没有说话,抽走了匕首,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这点事而已,生气什么的不值当的,两位还是要大人大量一点嘛。”年轻男性一边陪笑一边掏出了个小瓶子:“华胥国有句话,叫‘化干戈为玉帛’,您看看......”

“这可要看看你要有多少‘玉帛’。”戴多如是说,眼睛直视着年轻男性,令人吃惊的是,年轻男性并不比这个壮到可怕的佣兵矮几分。

年轻男性掏出的瓶子只不过比一个巴掌大,铁制的外壳,上面印着花字:“安多叔叔”

【“安多叔叔”牌威士忌:原产自多伦亚境内最为知名的酒庄兼农庄“安多农场”,(因为其领主姓安多而得名)其生产的威士忌和龙舌兰酒品质上佳的同时价格亲民,因此远销海外。】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年轻男性将这个小瓶子塞进戴多怀中,又拿出一包品相不算太差的叶子烟,顺手递给了拦住他的另一名佣兵:“还有这个。”

“......这个真的是给我的?”愣神了好一会,戴多试探性地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很简单,对于两个月沾不到一滴酒的酒鬼和三个月没有烟抽的老烟民来说这简直算得上是一笔意外之财。

目前来说这种东西买不到的,毕竟连日用品都买不到的商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虽然对于堪沙斯人来说酒精也是一种日用品,也正因为如此不论有多少酒都不够抢的,所以说烟酒糖之类的东西几乎算得上是硬通货。

“小意思,我这还有一瓶,刚从政府那领来的。”年轻男性刚想伸手去拿。

“......这就够了。”戴多说了一句,看着这个小瓶子,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卷在一起的绿的和几张灰白的,点都没点塞进了年轻男性的手中:“拿着,就当交个朋友。”

【注:“绿的”纸币面值为一百,“灰白的”纸币面值为五十。】

“当然能交上朋友最好,不过这钱我......”

“小兄弟,我这位朋友信仰有点特殊,他可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另一边的人给了年轻男子一个暗示。

【注:这里是指戴多的个人宗教信仰,戴多是信仰“地神教”的,而且大多数荒原佣兵也信仰地神,在日复一日的劫掠和战斗中这个教派逐渐得到发展和壮大。

地神教教众的特点都是讲究“对等”,从不轻易从别人那里得到恩惠,但会慷慨帮助他人,所以如果年轻男子不收下这些钞票的话戴多可能会生气。同时他们也向往“自由”,对于皇帝,领主之类的人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那好吧,看在新交朋友的面子上。”年轻男子说了一句,伸手抓过:“我叫特雷,奥罕多·特雷。”

“戴多,你应该也知道了。”戴多这么说了一句:“旁边这家伙也没名字,叫他多普,我们都这么叫。”

“所以?”特雷说了一句,挺期待接下来戴多会说什么。

“......那个姑娘先动的嘴,打那个老婆子纯粹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还有事么?”戴多回道,没等他回话便大踏步走到墙边,拔下钉在墙上的匕首。

“感恩戴德吧,满嘴脏话的小屁孩。”

低声说了一句之后,戴多招了招手,示意多普跟上,两人大踏步离开,周围像躲瘟神一样闪开路。

一场危机自然而然地解决,代价不大也不小。

紧绷的神经忽然一下松开,泪水决堤,即使身子靠近墙面发抖的双腿也支撑不起她的身子。

“喂,土拨鼠小姐,没事了,哭什么?”特雷这么安慰道,显然没用。

他抬头环顾四周,人走得差不多了,那名老人家也被不知哪个好心人扶走,除了地上由于那场冲突而形成的,雪地上的擦痕和脚印之外没有任何发生过一场冲突的证据,因此现在的场面像极了那些狗血爱情故事片里男女主角的哭戏。

“行,那你搁这哭着,小心别着凉,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特雷本来懒得管这种事情,要不是看在这是他爹的辖区闹出人命不好看,他还是很乐意在队伍后面嗑上一两个小时的壳果的。

特雷再次看了看呆坐在原地神情恍惚的她,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吹着口哨,拎着东西,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看热闹和解决麻烦花了他太长时间,到地方一定会被自己亲爹一通教训。

......还是快赶路吧。


特雷很熟悉堪沙斯的道路,因为他记忆力好的出奇,方向感也很好,只需要看一遍地图就能大概知道目的地怎么走,该去哪,这是他被别人称为“谟城活地图”的一个原因之一。

从修道院门口离开,特雷抬手看了看表,细长的分针正缓缓走向12,而时针稳稳停在10点。

“*堪萨斯惊叹词*的,这么晚了!”

脱口而出的嘟囔一句之后,特雷知道自己如果再按照这种速度来走大路的话,绝对免不了被老爹一阵训斥——对他而言,生气的老爹比堪沙斯皇帝还要可怕上十分。

走小道,只能这么做了。

虽然如此,特雷还是不大愿意走小道,具体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在走访谟城的时候在小道迷了路,最后还是他老爹把他给找到的,真的,很丢人。

哦,忘了说了,在观察地图的时候特雷还会亲自“走访”那些地图上没有被标注但是确确实实可以通往目的地的路线,包括但不限于:地下排水系统管道,楼房间的搭桥,哪个人家已经荒废了的屋子里直达另一侧的院子,大型超市的供货路线,谟城常备军事基地的应急出口,甚至于不知道哪个兽犬刨出来的狗洞......

总之,他“敢于实践的精神”也是他成为活地图的第二因素。

修道院第一个路口右转,之后经过一个红绿灯,在老懒汉靴子铺门口停了下来。

推开房门,此刻“老懒汉”(就是店主)正在用心地鞣制一张皮革,听到响铃抬头看了看,小眼睛透过金边眼镜一聚光,发现是熟人。

“生意怎么样啊老懒汉?”特雷随口问了一句。

老懒汉头也没抬地回道:“多谢您提携,以前经常断顿,现在起码能还清房贷了。”

工业时代,人们不再需要匠人了,不管是裁缝还是靴子匠,不管是铁匠还是画匠,统统被一座名为工厂的东西驱逐出了这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他们带着遗老的气味回到乡下,最终都会变成一开始的农人,不过是时代进化不可避免的事情罢了。

“城中心那家靴子铺,挂了个王室牌子整天人多的要死,您老手艺比他强那么多,还是我爹以前的老友,为什么不也弄一个。”特雷支了个招。

确实不得不承认,城中心那家挂着王室牌子的靴子铺手艺不怎么样——他定了一双靴子,等了足足三个月,快赤脚上街了才拿到现货,还磨脚,穿了一个月磨出了两三个血泡。磨脚就不说了,以耐穿而著称的漆皮黑靴才穿了不到半年就张开了口,而且他那的环境还差的要死:空气中漂浮着的都是皮革鞣制的,难闻的味道,甚至能够闻到马尿的气味,真不知道这家店为什么还会有人光顾——还是那些市民觉得自己穿了一家“王室”牌子的靴子自己能够跻身于王室阶层了?

【注:浸泡在尿液中的皮革非常容易褪毛,并且质地会更加柔软,这实际上是一种相当古老并且“有味道”的工艺。】

相比下,老懒汉的靴子铺要好很多:常年燃着的香薰,门的两侧摆放着各类靴子无不显示他的手艺多么精巧,细长而又轻灵的细腿靴仿佛下一秒就会跑动起来,漆皮黑靴稳重如伏龙山脉无可撼动一般,短帮皮鞋低调中不失贵族一般的奢华气息......这些当然是在那些流水线上生产的靴子身上见不到的。而且他的靴子还很合脚,穿上去很舒服,又耐穿——自己经常穿着那双白色马靴赶路,快大半年了才出现一些变形。

【马靴:一般来说,骑马的“贵族老爷”是不需用长途跋涉的,所以马靴注重外表和舒适度,使得这种靴子只适合骑马不适合赶路。】

“做手艺讲究的不是这些,皇帝给的东西?哼......等着,迟早有一天......”老懒汉将几张浸过酸的皮拿起,不再往下说了。

“不建议我用下阁楼吧?”特雷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几步走上狭窄的楼梯,没等回话便敏捷地推开阁楼门,打开窗,踩在窗子上翻过去,身后传来的“别忘了关窗户”提醒他把窗户关上,他没理,因为他知道一会他要上来晾皮子。

尽头是一个低矮的,上面挂着“禁止翻越,有危险”的牌子,是他挂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跨了过去。

确实有危险:年久失修的地板上有个大洞,直接通向底下的小巷子,这也是他要走的路线。

特雷跳了下去,不高,大概五六米,所以可以稳稳着地。然后,他掸了掸落地时沾了点雪的右膝盖,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身后是一堵厚厚的高耸水泥墙,这堵墙将这个小巷和外界完全封闭起来,因此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有路可走——事实上,他的这一番绕路为他节省了约半个小时的赶路时间。然后他向左拐出了这个死胡同,两名小混混正靠在墙边,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看到一个大活人从他们所见的死胡同里钻出来,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撞见了白日鬼。

特雷很随意地和那两人打了声招呼,虽然不认识,但那两人还是应和了一声。

接下来是要横穿一道马路。

虽然谟城的经济,用老爹的话来说叫“坏掉了”,但街上的车子是一点没见少。

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特雷这么想着,翻过栏杆,跑起来,越过绿化带,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对面。

当然是有“惊”:一辆白色大货车及时刹住才导致特雷没整个地被撞飞出去。那人从车窗伸出头,满脸的怒气在看到特雷身上的军服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沿着步行道走,发现一个拐角处,两只绿色的垃圾桶像华胥国的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在小巷口,这里边就是“小路”的入口了。

小路的真实名字叫“肠道”(据说起名的来源是华胥国成语“羊肠小道”),是谟城在之前无序扩张过于快速而遗留下的问题之一:大大小小的路像一张蜘蛛网一样通向城市各处,而并没有标识来表明正在走的路是那条,地图上也不会收录进,因此这里的管理相当混乱,一切见得光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可以在这里完成。

而且,对于熟悉这里的人来说很方便藏东西。

特雷拐进的地方是两栋商业楼之间,空隙几乎只容一个半成年人通过。

因为常年见不到光,偶尔从两栋高楼的间隔飘落进的雪花就会像生了根一样长在这里,越积越多,最后变成一层厚厚的坚冰,然后等到来年二月份才能融化。好在这条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用煤渣尘土盖了一层,特雷穿着拖鞋才不会从这一头一路滑向道路的另一头。

只不过走了大概十分钟,特雷就到了地方:特西城。

请各位不要误会,特雷并不是走出了城到达了另一座大型城邦,而是这个地方,名字就叫特西城。

和外面那些高楼大厦截然不同的是,这一片地方大多是那种非常老旧的平房,有两三层在这里就已经算得上是“豪华”;还有随处可见的,用各种工业废料搭建出来的窝棚,似乎除了能挡雪挡风之外没有一点用途.....总之,一句话,直到另外一端可以看到高楼的地界开始,这里都是被称为特西城——或者是“贫民窟”。

至于为什么被称为特西城?接上一段科普。

【特西·腓特烈(240——294):曾任堪沙斯国家银行行长,269年,在世界性的经济波动下,他激进的决策直接导致堪沙斯国家银行破产,由此堪沙斯进入了长达三十几年的经济萧条时期,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特西城”成为了贫民窟的代名词。】

处处散发着贫穷气息的特西城,可是有着改变国家的力量。

特雷这么想着,走进街道。

街道的管理自然不如特雷生活的地方,但特雷正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孩童成群结队地疯跑,跌倒一个,爬起来,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追上去;许多人脸上挂着外面不曾有的表情——发自内心的笑——在路旁的菜贩子处挑挑拣拣;特西城里的粮店也不像城里一样紧闭着大门,特雷可以看到,一袋袋白花花的米,一袋袋雪白的面粉,泛黄的玉米粉,这些东西多到数不清,而摊主正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一边同熟人打招呼一边拨弄着算盘,脸上的神色不甚高兴......

可惜特雷并不出生在这里,或者说,对于他所做的事业来说,他肩上的担子不允许他出生在这里。

特雷停了下来。

一个小酒馆。

酒馆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上面印有啤酒的牌子挂着,代表这里是卖酒的地方,店面十分简陋没有装修,和这条街所有的店面都一样,推崇着极简主义一般。

特雷推门进去。

酒馆里的现象和外面看上去截然不同:温控机打着暖风,橙色的灯光像火焰一般跳动着,将整个酒馆照得很亮很亮。

酒馆内的陈设也很简单:木质包铁桌椅老老实实地在他们该在的地方,一张长吧台后面,一个中年人似的酒保正擦拭着杯子,那些在外面被冷眼相待的工人,乡下人,聚在这里,三三两两地聊天聊地,同时饮着外面已经卖断货的麦酒。

“暗号。”一个缠着头巾的,比特雷矮整整一个头的女青年突然窜出来,用手里的拖把抵住特雷。

“是我啊,你看清楚了!”特雷被吓一跳后看清楚来人,吐槽了一句。

“我知道,但是!规矩不能破!”那个女青年气鼓鼓地撑起腰,棕色的眼睛盯着他,好让她显得有气势一些。

“大叔,你也不管管你女儿!”特雷冲着吧台喊道,吧台后的那名中年男子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管不了一般。

“‘芳香如花般纯粹’,所以可以让我儿子进来了么?”

那个女青年也被吓了一跳:在她的眼中,这个男人就像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到她身边一样。

“奥罕多叔叔!你这样真的会把人心脏病吓出来的!”

“是么,那我还真是有本事了。”被称为奥罕多叔叔的中年男子这么说,将还在心悸的那个女孩推到一边,对着特雷说:“你来晚了。”

“路上有些事,耽误了。”特雷发现自己老爹并没有醉,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般,绕开自己老爹,将东西往吧台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上去“大叔,来份烧肉稠汁饭,饿死了。”

“好的,马上就来。”那名酒保说着,从一旁拿起围裙穿在身上,走到酒柜的最左端,揭开帘子走了进去。

“......晚上我等你回家吃饭,早回来。”那名中年男子拿起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上边的肩章很熟悉——是副官的肩章,说明这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副官和他的儿子,只可惜看不见样貌,可能一时没认出来。

“还有,几个客人在房间里等你呢。”一旁刚缓过来神的,酒保(或是主厨或是老板,随便你怎么叫)的女儿突然插了句嘴:“看那架势就知道是一群‘红脖子’,有事没事来这里干什么......”

【红脖子:某个近些时候兴起的党派,里边的党员被人们这么称呼。】

她一抬头,特雷已经慌慌张张跑上了楼。

这酒馆兼包食宿,二楼三楼四楼便是一排排的客房。特雷跑到三楼尽头,推开右手边房子的门——

“特雷·奥罕多同志,你来的有些晚了。”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