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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赤核之心

发表时间: 2022-12-22

特雷很熟悉堪沙斯的道路,因为他记忆力好的出奇,方向感也很好,只需要看一遍地图就能大概知道目的地怎么走,该去哪,这是他被别人称为“谟城活地图”的一个原因之一。

从修道院门口离开,特雷抬手看了看表,细长的分针正缓缓走向12,而时针稳稳停在10点。

“*堪萨斯惊叹词*的,这么晚了!”

脱口而出的嘟囔一句之后,特雷知道自己如果再按照这种速度来走大路的话,绝对免不了被老爹一阵训斥——对他而言,生气的老爹比堪沙斯皇帝还要可怕上十分。

走小道,只能这么做了。

虽然如此,特雷还是不大愿意走小道,具体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在走访谟城的时候在小道迷了路,最后还是他老爹把他给找到的,真的,很丢人。

哦,忘了说了,在观察地图的时候特雷还会亲自“走访”那些地图上没有被标注但是确确实实可以通往目的地的路线,包括但不限于:地下排水系统管道,楼房间的搭桥,哪个人家已经荒废了的屋子里直达另一侧的院子,大型超市的供货路线,谟城常备军事基地的应急出口,甚至于不知道哪个兽犬刨出来的狗洞......

总之,他“敢于实践的精神”也是他成为活地图的第二因素。

修道院第一个路口右转,之后经过一个红绿灯,在老懒汉靴子铺门口停了下来。

推开房门,此刻“老懒汉”(就是店主)正在用心地鞣制一张皮革,听到响铃抬头看了看,小眼睛透过金边眼镜一聚光,发现是熟人。

“生意怎么样啊老懒汉?”特雷随口问了一句。

老懒汉头也没抬地回道:“多谢您提携,以前经常断顿,现在起码能还清房贷了。”

工业时代,人们不再需要匠人了,不管是裁缝还是靴子匠,不管是铁匠还是画匠,统统被一座名为工厂的东西驱逐出了这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他们带着遗老的气味回到乡下,最终都会变成一开始的农人,不过是时代进化不可避免的事情罢了。

“城中心那家靴子铺,挂了个王室牌子整天人多的要死,您老手艺比他强那么多,还是我爹以前的老友,为什么不也弄一个。”特雷支了个招。

确实不得不承认,城中心那家挂着王室牌子的靴子铺手艺不怎么样——他定了一双靴子,等了足足三个月,快赤脚上街了才拿到现货,还磨脚,穿了一个月磨出了两三个血泡。磨脚就不说了,以耐穿而著称的漆皮黑靴才穿了不到半年就张开了口,而且他那的环境还差的要死:空气中漂浮着的都是皮革鞣制的,难闻的味道,甚至能够闻到马尿的气味,真不知道这家店为什么还会有人光顾——还是那些市民觉得自己穿了一家“王室”牌子的靴子自己能够跻身于王室阶层了?

【注:浸泡在尿液中的皮革非常容易褪毛,并且质地会更加柔软,这实际上是一种相当古老并且“有味道”的工艺。】

相比下,老懒汉的靴子铺要好很多:常年燃着的香薰,门的两侧摆放着各类靴子无不显示他的手艺多么精巧,细长而又轻灵的细腿靴仿佛下一秒就会跑动起来,漆皮黑靴稳重如伏龙山脉无可撼动一般,短帮皮鞋低调中不失贵族一般的奢华气息......这些当然是在那些流水线上生产的靴子身上见不到的。而且他的靴子还很合脚,穿上去很舒服,又耐穿——自己经常穿着那双白色马靴赶路,快大半年了才出现一些变形。

【马靴:一般来说,骑马的“贵族老爷”是不需用长途跋涉的,所以马靴注重外表和舒适度,使得这种靴子只适合骑马不适合赶路。】

“做手艺讲究的不是这些,皇帝给的东西?哼......等着,迟早有一天......”老懒汉将几张浸过酸的皮拿起,不再往下说了。

“不建议我用下阁楼吧?”特雷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几步走上狭窄的楼梯,没等回话便敏捷地推开阁楼门,打开窗,踩在窗子上翻过去,身后传来的“别忘了关窗户”提醒他把窗户关上,他没理,因为他知道一会他要上来晾皮子。

尽头是一个低矮的,上面挂着“禁止翻越,有危险”的牌子,是他挂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跨了过去。

确实有危险:年久失修的地板上有个大洞,直接通向底下的小巷子,这也是他要走的路线。

特雷跳了下去,不高,大概五六米,所以可以稳稳着地。然后,他掸了掸落地时沾了点雪的右膝盖,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身后是一堵厚厚的高耸水泥墙,这堵墙将这个小巷和外界完全封闭起来,因此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有路可走——事实上,他的这一番绕路为他节省了约半个小时的赶路时间。然后他向左拐出了这个死胡同,两名小混混正靠在墙边,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看到一个大活人从他们所见的死胡同里钻出来,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撞见了白日鬼。

特雷很随意地和那两人打了声招呼,虽然不认识,但那两人还是应和了一声。

接下来是要横穿一道马路。

虽然谟城的经济,用老爹的话来说叫“坏掉了”,但街上的车子是一点没见少。

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特雷这么想着,翻过栏杆,跑起来,越过绿化带,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对面。

当然是有“惊”:一辆白色大货车及时刹住才导致特雷没整个地被撞飞出去。那人从车窗伸出头,满脸的怒气在看到特雷身上的军服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沿着步行道走,发现一个拐角处,两只绿色的垃圾桶像华胥国的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在小巷口,这里边就是“小路”的入口了。

小路的真实名字叫“肠道”(据说起名的来源是华胥国成语“羊肠小道”),是谟城在之前无序扩张过于快速而遗留下的问题之一:大大小小的路像一张蜘蛛网一样通向城市各处,而并没有标识来表明正在走的路是那条,地图上也不会收录进,因此这里的管理相当混乱,一切见得光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可以在这里完成。

而且,对于熟悉这里的人来说很方便藏东西。

特雷拐进的地方是两栋商业楼之间,空隙几乎只容一个半成年人通过。

因为常年见不到光,偶尔从两栋高楼的间隔飘落进的雪花就会像生了根一样长在这里,越积越多,最后变成一层厚厚的坚冰,然后等到来年二月份才能融化。好在这条路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用煤渣尘土盖了一层,特雷穿着拖鞋才不会从这一头一路滑向道路的另一头。

只不过走了大概十分钟,特雷就到了地方:特西城。

请各位不要误会,特雷并不是走出了城到达了另一座大型城邦,而是这个地方,名字就叫特西城。

和外面那些高楼大厦截然不同的是,这一片地方大多是那种非常老旧的平房,有两三层在这里就已经算得上是“豪华”;还有随处可见的,用各种工业废料搭建出来的窝棚,似乎除了能挡雪挡风之外没有一点用途.....总之,一句话,直到另外一端可以看到高楼的地界开始,这里都是被称为特西城——或者是“贫民窟”。

至于为什么被称为特西城?接上一段科普。

【特西·腓特烈(240——294):曾任堪沙斯国家银行行长,269年,在世界性的经济波动下,他激进的决策直接导致堪沙斯国家银行破产,由此堪沙斯进入了长达三十几年的经济萧条时期,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特西城”成为了贫民窟的代名词。】

处处散发着贫穷气息的特西城,可是有着改变国家的力量。

特雷这么想着,走进街道。

街道的管理自然不如特雷生活的地方,但特雷正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孩童成群结队地疯跑,跌倒一个,爬起来,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追上去;许多人脸上挂着外面不曾有的表情——发自内心的笑——在路旁的菜贩子处挑挑拣拣;特西城里的粮店也不像城里一样紧闭着大门,特雷可以看到,一袋袋白花花的米,一袋袋雪白的面粉,泛黄的玉米粉,这些东西多到数不清,而摊主正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一边同熟人打招呼一边拨弄着算盘,脸上的神色不甚高兴......

可惜特雷并不出生在这里,或者说,对于他所做的事业来说,他肩上的担子不允许他出生在这里。

特雷停了下来。

一个小酒馆。

酒馆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上面印有啤酒的牌子挂着,代表这里是卖酒的地方,店面十分简陋没有装修,和这条街所有的店面都一样,推崇着极简主义一般。

特雷推门进去。

酒馆里的现象和外面看上去截然不同:温控机打着暖风,橙色的灯光像火焰一般跳动着,将整个酒馆照得很亮很亮。

酒馆内的陈设也很简单:木质包铁桌椅老老实实地在他们该在的地方,一张长吧台后面,一个中年人似的酒保正擦拭着杯子,那些在外面被冷眼相待的工人,乡下人,聚在这里,三三两两地聊天聊地,同时饮着外面已经卖断货的麦酒。

“暗号。”一个缠着头巾的,比特雷矮整整一个头的女青年突然窜出来,用手里的拖把抵住特雷。

“是我啊,你看清楚了!”特雷被吓一跳后看清楚来人,吐槽了一句。

“我知道,但是!规矩不能破!”那个女青年气鼓鼓地撑起腰,棕色的眼睛盯着他,好让她显得有气势一些。

“大叔,你也不管管你女儿!”特雷冲着吧台喊道,吧台后的那名中年男子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管不了一般。

“‘芳香如花般纯粹’,所以可以让我儿子进来了么?”

那个女青年也被吓了一跳:在她的眼中,这个男人就像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到她身边一样。

“奥罕多叔叔!你这样真的会把人心脏病吓出来的!”

“是么,那我还真是有本事了。”被称为奥罕多叔叔的中年男子这么说,将还在心悸的那个女孩推到一边,对着特雷说:“你来晚了。”

“路上有些事,耽误了。”特雷发现自己老爹并没有醉,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般,绕开自己老爹,将东西往吧台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上去“大叔,来份烧肉稠汁饭,饿死了。”

“好的,马上就来。”那名酒保说着,从一旁拿起围裙穿在身上,走到酒柜的最左端,揭开帘子走了进去。

“......晚上我等你回家吃饭,早回来。”那名中年男子拿起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上边的肩章很熟悉——是副官的肩章,说明这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副官和他的儿子,只可惜看不见样貌,可能一时没认出来。

“还有,几个客人在房间里等你呢。”一旁刚缓过来神的,酒保(或是主厨或是老板,随便你怎么叫)的女儿突然插了句嘴:“看那架势就知道是一群‘红脖子’,有事没事来这里干什么......”

【红脖子:某个近些时候兴起的党派,里边的党员被人们这么称呼。】

她一抬头,特雷已经慌慌张张跑上了楼。

这酒馆兼包食宿,二楼三楼四楼便是一排排的客房。特雷跑到三楼尽头,推开右手边房子的门——

“特雷·奥罕多同志,你来的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