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热闹非凡的郡公府万籁俱寂,只偶尔传来两声蝉鸣。
杜清砚只身一人来到祖父的书房。
“咚咚咚——”
“祖父,是我。”
老郡公正在习字,听到是杜清砚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墨宝。
“进来吧。”
杜清砚轻轻推开门,谨慎地看了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才关门走进来。
老郡公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不禁疑惑道:“砚儿这么晚了来找祖父,可是有要事?”
“祖父,我记得小时候您与我说过,十八年前,京城有一家勋贵被查出勾结西戎,意图谋反?”
“是啊。”老郡公摸了摸胡须,“砚儿以往不是不喜欢听祖父说这些事情吗?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之前他闲来无聊与杜清砚随口提过一嘴,见她不感兴趣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杜清砚泰然自若道:“砚儿身为将门之后,理应对此类大事上心,以前是砚儿不懂事,祖父就将过去忘了吧。”
“你能有此觉悟甚好。”老郡公面露赞赏。
“那祖父便与我仔细说说这件事吧。”
老郡公微微颔首,思绪逐渐向前追溯,“十八年前,西戎来犯,你父母领旨率军前往战场......
不似以往的小打小闹,西戎此次来势汹汹,两军僵持数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你父母在军中集思广益,好不容易定下了一个绝佳的计策,定能一举歼灭敌军,军中却出了内鬼。
你父亲手下的王副将叛变,将军机告知了西戎首领。
西戎听闻消息后,连夜制定了反攻策略,导致我军次日伤亡惨重,还害得你父母陷入绝境。
所幸援军来得及时,他们奋起搏斗,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最终大败西戎。
只可惜,军中三名主力干将因此牺牲,无数的将士身首异处。
他们都是与你父母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你父亲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便查到了王钦王副将身上。
本想留着那逆贼的性命请皇上圣裁,谁知那逆贼见事情败露,意图逃跑,被你父亲按照军规就地处决了。
回到京城后,你父亲将此事上报朝廷,皇上震怒,下令将王家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执行这个命令的人便是你父亲。”
......
“原来如此。那王家所有人都被抓走了吗?可有漏网之鱼?”
老郡公神色讶异,“你怎会知晓?当年那名逆贼的夫人趁乱逃走,那时情况十分混乱,你父亲一时失察,后来追捕了许多年却再也不曾有过她的下落。”
“听说,那女子还怀有身孕,也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杜清砚精神一振,“祖父,您说她怀有身孕,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老郡公语气非常笃定。
杜清砚身子微微后仰,所有的线索此刻都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中,并指向最后的结果。
她敛起脸上的情绪,盈盈笑道:“今夜能与祖父畅聊砚儿很开心,还望祖父不要嫌我扰了您清净。”
“砚儿怎会如此想?祖父巴不得能和你多说些话呢!”
“那砚儿就先回去了,祖父也早些歇息。”
“好,你去吧。”
......
半夜,屋内熄了烛火。
杜清砚刚刚躺下,耳边忽然响起窗户开合的声音。
她立即被惊醒,迅速翻身坐起来,一眼认出了桌子旁坐着的男人。
杜清砚闭了闭眼,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楚苍凌,你堂堂瑄王殿下什么不学,竟学登徒子半夜翻窗?”
来就来吧,你倒是吱个声啊!
黑灯瞎火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吓谁呢?
要不是她生来就与鬼打交道,魂都要被他给吓没了!
楚苍凌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抬眸朝杜清砚看去,“本王原想吓吓你,只是没料到你胆子这样大。”
杜清砚语塞:“......”。
她胆子大怪她咯?
“所以,你半夜来翻我的窗户就是为了吓我?”
不能够吧......
她不相信这个传闻中城府极深的摄政王会这么幼稚。
楚苍凌如她所愿地否认:“自然不是。”
她瞬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不是就好,否则她心目中那个杀伐果断、冷若冰霜的瑄王形象就要崩塌了。
楚苍凌理了理衣袍,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想必你今日已然知晓事情原委了吧?快与本王仔细说说。”
搞了半天,原来是等不及想知道真相啊?
这好奇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见他求知若渴到如此地步,杜清砚没了睡意,披着外衣坐到楚苍凌对面,将十八年前的事告诉了他。
“玉夫人竟是逆贼王家之后?”楚苍凌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是的,我现在已经大致知道真相了。当年王夫人拼尽一切逃到大凉,遇到了那对老夫妇,老夫妇心善收留了她。王夫人怀着身孕奔波许久,势必会影响到生产,我猜测她应该是生下玉夫人便撒手离去了,临终前委托老夫妇将玉夫人抚养长大。”
楚苍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可他还有一点不理解。
“即便如此,她与你也并无恩怨,为又费尽心思要杀害你呢?”
杜清砚叹道:“灭族之仇的恩怨可太深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记恨当年你父亲揭发王家谋反,所以才想杀了你替她族人报仇?”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缘由了。”
“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楚苍凌神色很是不解,“王家当年被灭之时,你还未曾出生呢。”
“也许是我父母十年前就去世了,她想报仇也报不了,索性便将仇恨转移到我身上,毕竟嫡系就只有我这一个独女。”杜清砚也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就是这条倒霉的鱼吧。
才穿越过来几天,已经被扣上好几顶帽子了。
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前面等着呢!
“唉。”杜清砚心累地捏了捏眉心,仿佛遇上了世纪难题。
楚苍凌莫名觉得她此时的神情有些好笑,故意调侃道:“怎么,怕了?”
“笑话!”杜清砚立即不悦地反驳,“区区一点小事,我怎会怕?”
楚苍凌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这才是你,胆子大得没边。”
“我原就是这样,即便是捅破天我也不怕。”
“没关系,你只管去做,捅破了天本王也给你撑着。”
闻言,杜清砚心里生起细微的异样,她淡淡地笑了笑没接话。
见她不应自己,楚苍凌也不恼,脸色自然地缓缓起身,漆黑的双眸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
“既如此,本王这几日便等着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