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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魂

汲君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徐来身为一名地仙,一生追求莫过于得道飞升,到头来却是骗局一场,信仰崩塌的那一刻,他舍弃了一切,好在命运没有彻底放弃他,他得以在毁灭中重生,在苦苦挣扎过后,他决定放下一切,却在无形中迎来了转机,光之所围绕在你身边,就是你眼里要有光,你才能看得到希望,只要你守得住本心,一切皆有可能,千帆过尽,你失去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主角:徐来,阿嫣   更新:2023-02-07 0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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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来,阿嫣的其他类型小说《阙魂》,由网络作家“汲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徐来身为一名地仙,一生追求莫过于得道飞升,到头来却是骗局一场,信仰崩塌的那一刻,他舍弃了一切,好在命运没有彻底放弃他,他得以在毁灭中重生,在苦苦挣扎过后,他决定放下一切,却在无形中迎来了转机,光之所围绕在你身边,就是你眼里要有光,你才能看得到希望,只要你守得住本心,一切皆有可能,千帆过尽,你失去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阙魂》精彩片段

千台山位于周朝版图的西南方,历来因为此处是修仙问道的圣地而备受人们追捧,虽然传闻这近二、三十年间登得仙山求得神药的也仅有一人,但正因为这一人的成功,更加助长了来此地求道的风气,再加上这山上洞府缥缈难寻,使的当世所有修道之人更加趋之若鹜,山上山下人群来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枫溪镇位于千台山山脚下,由于千台山声名远播,此地也迅速跟着繁荣发展起来。

此时正值夜市初开,大街小巷,明灯辉映,各种店肆当街林立,贩夫走卒,当街叫卖,期望招揽更多顾客;熙熙攘攘的人群游逛街市,大人孩童那一张张惬意舒心的笑脸,正好反应了他们在此地生活的幸福和乐。

在一所客满为患的茶馆内,秦明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一当地老汉唾沫横飞讲着此地流传千百年的传说,虽然本地人都听到耳朵起茧子了,但不妨碍外地人对它的心驰神往。

“好多人都无功而返,容老朽插一句嘴,其实我们本地人大都不太信这些传说,觉得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仙宫,都是一些无稽之谈,纯粹子虚乌有,再说,找了这么久,找了这么多代人,要找早就找到了,就凭五百年前传说?,大家都听过吧”老汉故作神秘道,可真是吊足人们的胃口。

有人按耐不住道:“啧,这老头还卖起关子了,到底什么传说,快说说”,这老汉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点点头继续道:“少年人,别急,听老朽慢慢道来,传说这五百年前,我们祖先看到有人腾空而起飞向千台山直至消失不见”。

一时间,寂静无声,这信者自然心潮澎湃,不信者也大有人在,毕竟凑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众人吵做一团,声音越演越烈。

见此,老汉不仅猛拔高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语速也快了些:“嚯,你们不信?,这可是我们乡志上记载的轶事,哦,还有那千台山登山口矗立了一块石碑,也记载了这事儿,不信可自行去查看”。

话毕,老汉也不管众人反应如何,慢悠悠的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抹抹嘴继续道:“本来吧,经过这一代又一代,大家伙儿慢慢都不信了,毕竟这时间这么长了,到现在谁也没见过,直到...”,老汉狡黠一笑,众人听得越发入迷,“在二十年前,我们邻村的大柱子为他娘寻得仙药治好了病,我们这里的人才又对这传说深信不疑了,这不,你们这些外乡人不也是冲这传说来的吗”。

落座于看台稍远的秦明听到此处,不仅心头一紧,眉头稍蹙,双手渐渐握成拳,老汉的声音穿过吵吵嚷嚷的人群,又飘忽而至,声音里多少带着点遗憾:“这二十年间求仙问药者更是络绎不绝,可好多人都无功而返,知道为什么吗,嗯?,你们爬爬那座山就知道了,那是座怪山”,有人好奇:“怪?,怪在何处”。

老汉道:“怪就怪在那座山高耸入云,这登山路好像都没有尽头,而且越往上越冷,山下繁花似锦,山上皑皑白雪,还没到顶就冻死、饿死喽!,老汉估计这山上都是白骨嶙峋”。

有人质疑:“真的?、假的?,这么邪门”,老汉声调拔高几度:“不信?,不信你们就自己试试,小老儿骗你们作甚”,一人问道:“那我再问你,那柱子是如何入的此山,求得仙药的?”。

秦明听到有人问出关键之所在,不觉凝神会听,老汉捋捋两撇细细的八字胡,煞有其事道:“那柱子求得仙药自然是因为孝心感动了神明,故而有神仙前来赠药”,老汉的回答显然没有达到众人的满意,引来一片嘲呵之声:“切,看来你也不知道呗”。

听到此处,众人也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一时人影攒动,众人纷纷离席。

老汉急忙挽留:“哎,众位听我说完,千真万确,那柱子走到半山腰,因为饥寒交迫,差点死在山上,就在他昏迷之际幸得仙人所救,故而求得仙药”,有人不屑道:“切,说了等于白说”,众人一哄而散。

秦明跟在涌动的人群后面慢慢踱出茶楼。眼见时辰尚早,秦明便在大街上闲逛起来,而那座隐没在黑幕下的仙山,越发显得神秘不可测。

秦明刚回到客栈,热情的店小二忙送来吃食,秦明心里藏着事儿,也没有什么胃口,胡乱的吃下几口便回房了。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跳动的烛火,心里却在思量自己该何去何从:自己一心修仙问道,苦于没有门路,偶然听说这山上有仙门洞府,不惜舍家别业,千里迢迢跋涉而来,事已至此,不管如何,自己都要进山试的一试。打定主意,方才吹灯入睡。

一大早,秦明打点好行囊,便执剑赶往千台山,一路走来,同行者不在少数,这中间有老有少,有乘轿的还有步行的,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秦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便跃马扬鞭疾驰而去,把那些人远远甩在身后。

待他临近登山口,便见一人在高谈阔论:“这个石碑上记载了五百年前,有人羽化飞仙,看来这山上果真有仙人啊,幸亏小生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棉衣,不愁找不到神仙”。

说话者是一位身穿青色衣衫、书生打扮的白净男子,赫然看到一身黑色劲装、手执宝剑的秦明骑马而至,忙热络相迎:“少侠莫非是准备上山?”,秦明点头应是。

书生略显激动:“你看,你看,巧了不是,在下正愁前路无相伴之人呢,少侠您就出现了,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您说是不是”,秦明向来形影单吊,少言寡语,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最是难以招架,向来是能避则避,如今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秦明前去拴马,那书生便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这是少侠准备的补给吗,恐怕不够啊”,见秦明蹙眉,书生特意示好道:“少侠勿慌,小生带够了,路上少侠不够,小生自可相帮,说了这大半天还没有问少侠大名,小生林达,岐州人士,敢问少侠?”,秦明薄唇轻启,吐露二字:“秦明”。

对于秦明的冷淡,性宽和的林达毫不介意,他观此人俊朗挺拔,孤冷而不高傲,一身少年侠气,定是英勇之辈,遂自来熟道:“既然咱们要相携上山,那小生可否唤少侠一声秦兄”,秦明点点头,不甚在意:“可以”,林达欣喜于色:“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旅途不愁寂寞了”。秦明背上行囊,手持宝剑,林达则背上一应俱全的沉重箱笼,真是一个轻装上阵,一个负重前行。

趁着天早人少,二人便开始登山,大约行至两刻钟,背着沉重行囊的林达就直呼累,秦明无法只得放慢脚步,须臾,两人便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秦明一直盯着身下这块黝黑的大石头发呆,看着倒不怎么累,林达喝完水只觉通体舒爽,见秦明盯着石头发呆,遂问道:“秦兄,此处可是有何不妥”,秦明摇头:“无事,只是这石头被打磨的如此光滑平整,想来是有不少人到过这儿”。

林达道:“是啊,这可是我大周朝赫赫有名的仙山,传闻皇帝陛下都派人寻访过”,秦明随口问道:“那你为何来此?”,说起此次前来的目的,林达顿时垮起一张脸:“求药啊,家母沉疴在身,郎中束手无策,听了那个求药的传说,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前来一试”,他随即扯出一抹笑,却是无力至极。

秦明观此人着装考究,举止斯文,想来也是出生富贵,如非所遇非常之事,想来也不会千里迢迢奔赴至此,看着这个为母求药的弱冠少年,他心下微动,想来也是受了不少苦。

林达问道:“你呢,秦兄,缘何到此?”,却见秦明抓紧手里的剑,肃然起坐:“寻仙求道”,林达顿生敬仰之情:“你我初次见面,小生就觉得秦兄不似非常之人,真是失敬失敬,秦兄乃修道之人,有了秦兄相助,势必会事半功倍”,秦明谦虚道:“林兄,客气了,在下仅一介道行微末的修士而已,实在担不起林兄你如此夸奖,但愿我等不虚此行”,林达望着连延不绝的山路,信誓旦旦的说道:“一定”。

就这样走走停停,临近中午,暑气蒸腾,山路上各种虫子飞蛾在人眼前飞来飞去,林达大汗淋漓,头脑发昏,脚步发飘,直呼好热,秦明见他一副随时晕厥的模样就扶他去树荫下休息,各自拿出干粮补充体力。

林达喘着粗气道:“不是说越往上越冷吗,为何还如此酷热,那这大半天不会才爬了这么一丁点儿吧”,说着便绘声绘色的用手笔画了一下儿。

秦明望着崎岖山路,也不好早下定论:“谁知道呢,给,喝水”,二人稍事休息,便重新出发。

秦明见林达步履艰辛,忧思顿生:这样不行,这速度太慢了,还没等寻到仙人,口粮肯定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不累死也饿死了。

故而再次休整时分,秦明主动接过林达的箱笼,林达连忙推辞:“秦兄好意,小生心领了,小生自己能行”,秦明却分析利弊道:“林兄,这样下去不行,这样走下去实在是太慢了,山路遥遥迢迢,如你所见,我们才行至这么一点儿,到时候我们还没寻到仙人,就会饿死了,再者,这越往上越冷,植被就会越发稀疏,到时候连个挡风之地都没有,我们必死无疑”。

林达知道是自己拖累别人,不禁有些垂头丧气,指了指箱笼,他是着实不想麻烦别人:“可是这个很重的”,秦明背上箱笼颠了颠道:“无事,我乃习武之人,体力强健,这个对我来说还不成问题”,见此,林达只好作罢,甚是感激道:“那就麻烦秦兄了”,秦明道:“无事,我们快走吧”。

如此一来,速度确实提升了许多,又走了个把时辰,被前方一条两仗之宽的河流阻了去路,林达高兴的朝河边跑去,什么书生做派统统不见,喝水洗脸好不畅快,蒸腾的热气一消而散,带来丝丝凉意。

休整片刻,秦明便扶着摇摇欲坠的林达趟水过河,等顺利抵达彼岸,林达环顾河的四周:“这里有条河是不错,也能为我们解乏,就是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如果没有秦兄,小生此次危矣,真是有劳秦兄了”。

秦明道:“无事,趁着暑气消散,天气微凉,我们赶快出发吧”,林达忙点头说好。

二人又行进一段山路,眼见天色昏沉,秦明寻得一处前人落脚之所,以供今晚休整休息,两人趁着天色擦黑,去捡了些许干柴,接着秦明又去寻了一些野果,想着这里离刚刚那条河不算太远,秦明又折返去打了点水。

晚上,两人围炉而坐,汲取点点暖意,夜风习习,吹不散心中愁绪,林达神色萎靡:“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唉,也不知道我娘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落寞如一张大网向周边蔓延开来,秦明不禁脱口而出:“你爹呢?”。

林达面露讥讽:“我爹?,呵!,自从娶了那个女人,我爹和我娘的感情就不似从前,后来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我爹对我娘比对陌生人还不如”,却话锋一转,倍感寂寥,“我娘还生了病,等着我拿药回去救她”。

秦明却不知如何安慰这个被自己最亲近之人伤过的人,白天一副开朗模样的林达,原来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转而想到自己,罢了,自己尚不如他。

却见林达精神一振,恢复往日活力:“不说这个了,咱们今晚早点睡,等天一蒙蒙亮咱们就出发,就是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妖怪之类的”,这不说还好,这越说越害怕,后背暗暗发凉,不禁抱紧手臂瞥了眼黑漆漆的四周。


秦明指着地上的暗沟道:“这里有前人挖过的陷阱来防野兽,晚上这里的明火不能灭,这是我自创的符咒,拿好,我来守夜”,林达连忙收好符咒,仔细看了看才道:“啊,好,可这个符咒怎么用”,秦明解释道:“当有人向你袭击的时候,可以替你挡一挡,护你一时不成问题”,闻此,林达顿觉神奇,连忙贴身放好。

夜色暗沉,时辰不早,秦明催促道:“好了,林兄可以去休息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林达作揖道:“那就辛苦秦兄了”,紧接着就找了一处自认为最安全隐蔽的地方去休息了,本以为会担惊受怕睡不着,谁知倒头既睡。

秦明在不远处打坐的时候忽听一阵怪声,屏气细听原来是林达的呼噜声和着风声,听起来倒有些怪异,心道:这个林公子倒是心大。

夜色深沉,四周黑的像浓的化不开的墨,又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秦明警惕的看看四周,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许怪异,按常理来说在这个声名远播的修行道场,山脚下理应有道观才是,可一路走来,见所未见,最重要的是这山里也太过安静,从进山起就未听见任何鸟鸣,现在连中午所见的虫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点不寻常啊。

秦明随即捻了个荧光咒,此咒施完,萤火之光腾空而起,甚是璀璨,周围都亮堂许多,秦明举目四望也未发现任何异常,但就是感觉不对,心道: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瞅了一眼睡得昏天暗地的林达,见他鼾声打的震天响,无任何异常,随即就去休息了,一夜无事。

天一微微亮,秦明就唤醒尚在熟睡中的林达,对方一脸睡眼惺忪,还不忘道声早安,秦明道:“林兄趁着晨微天凉,我们该出发了”,闻此,林达忙迷糊起身:“哦,好,辛苦秦兄守夜了,今夜可换小生守”。

秦明道:“无事,你先整理着装收拾行囊,我去河边打点水,然后我们马上动身”,说着便拎着竹筒走远了,林达刚整理好行囊,就见秦明大老远的跑回来,忙起身相迎:“秦兄,可是发生了何事”。

秦明面色紧绷道:“此地不宜多留,我们速速上山”,林达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忧心忡忡道:“莫、莫不是秦兄遇到了野兽?”,见秦明不说话,又猜测道:“莫非是妖怪?”,秦明正色道:“说不准”,林达紧紧抓住秦明的胳膊,战战兢兢的窥望四周,结结巴巴道:“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秦明见他这样胆战心惊,生怕他还没遇到妖怪就会被自己吓死,连忙安抚他道:“林兄莫怕,我们先启程,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了,其它的边走边说”,林达格外震惊道:“还上山?,现在不、不应该下山吗”。

秦明见他怔忪原地,脸色隐隐发白,就去拉他向山上走去,边走边说:“刚刚去打水,发现我们被困在一个幻境中”,林达不解:“幻、幻境?”,秦明解释道:“是道行很深的修士才会运用的术法,有一些很厉害的妖怪也会运用,但是如果是妖怪在此处设立此法阵,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闻此,林达不仅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山道上,幸亏秦明眼疾手快,及时出手扶住他,林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磕磕巴巴道:“别、别吓小生啊,小生天生胆小,还、还有家母正等着小生取药相救呢”。

秦明面色凝重道:“林兄,昨天我们上山途遇一条河拦住我们的去路,你还记得吗”,林达扭头望着山下:“记得啊,昨天不是还去那打水吗”,秦明却语出惊人:“对,可我刚刚又去打水,发现那条横跨山路上的河,不见了”。

林达忙向山下张望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且听秦明分析道:“林兄,你昨天是不是说不想有条河阻拦我们的去路”,林达随口答道:“对啊,怎么了?,莫非...”。

秦明郑重点头:“没错,你不喜欢那条河所以它消失了,这就是幻境,幻境会根据进入幻境中人的喜好产生变化”,见林达疑惑,便解释道:“昨天中午,林兄不是嫌弃有好多虫子吗,但是昨天晚上...”.

林达恍然大悟,忙道:“对,后来那些虫子都不见了,有些虫子喜光,可我们生的明火周围一只虫子都没有”,却听他声音越来越小:“这就是它听到了我们的诉求吗,难道这就是幻境?,那、那我们喝的水,还有那些野果不会有问题吧”。

秦明道:“身体至今无任何异样,应该没事”,林达稍稍安心:“那我、我现在想出去,它能听见吗”,这一害怕,连口癖都变了,秦明摇头,打破他最后希望,却还不忘安抚他:“林兄莫怕,自打我们进入这幻境以来,还未发生任何异事,直到现在我们还未弄懂对方的意图只能静观其变”。

林达不由担心:“那我们还能找到出口吗,我们带的口粮可不多了,小生明明记得准备了五天的口粮呢”,秦明道:“这幻境的时间不能以寻常时间计算,我们应该已经进山好几天了,所以才所剩无几”,听到他如此说,林达大急:“那我们不会饿死在这儿吧”。

秦明思虑片刻:“这样,这些食物,我们尽量省着吃,其余时间去找找出口,或者看看有什么人和我们一样困在这幻境中,刚刚我下山打水的时候发现附近的植被已经变成了荒漠,走在上面炙热烫脚,所以只能继续上山,看来对方是有意困住我们,如今也别无他法”,林达蔫蔫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此刻上山的脚步远不如进山之时来的轻快,尤其林达,双脚仿佛千斤重,对于他们来说,行进一步,说不准就离危险更进一步,压抑紧张的气氛始终笼罩着二人。

二人走走停停,寻不到出口,就继续上山,不然就会被随时变化的恶劣气候折磨死,行进途中,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小雪,林达哆哆嗦嗦穿上棉衣,这下真的从夏天一跃变成冬天了。

秦明抬眼望着这座高的没有尽头似的大雪山,耳边传来林达的抱怨声:“这山是不是会自动生长,怎么爬起来没完没了,难道这幻境里的山也会像这鬼天气一样随时变化?”,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秦明突然想起山下老汉的话,点点头:“应该是,看来在此地设立幻境的人不一般啊”,林达顿时惊慌道:“秦兄,你可别吓我啊,我们可就剩下这最后一点余粮了,难道真的要饿死在这儿”。

现在秦明可以确认对方的意图了,目光里一片肃然:“我们进山这么久,对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味赶着我们上山,不觉得奇怪吗,诚如林兄所说,这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还有我们身后,让我们想停也停不下来,看来对方是有意让我们饿死、累死在这儿,这应该就是他的目的”。

林达神色悲戚的跪坐在地上:“难道非死不可吗,可家母怎么办,那可是我唯一的牵挂啊,我死了,她怎么办?”,秦明不忍他至此,暗道自己失言:“林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你安全的带出去”。

听到这话,林达突然转身,咚咚向秦明磕起了头:“秦兄,一路走来,小生已麻烦你许多,这一路多亏你的照顾,不然只凭小生恐怕早已...,也罢,多说无益,现在还有些余粮,小生都留给秦兄,万望秦兄逃出生天,否极泰来之时能代我看顾一下母亲”。

秦明见他如此灰心,连忙拉他起来,自责道:“林兄,万不可看轻自己,都怪我法术低微,再加上这幻境限制,所以受困于此”,林达萎靡不振,只觉逃生无望,秦明再三保证道:“林兄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把你...”。

这时,一道清亮的男音,自空中传来:“喂,对面有人吗”,林达小声嘀咕道:“秦兄,是不是有人在说话?”,秦明作出一个止声的动作,敛气屏声,细细凝听,那声音又突兀响起:“有没有人啊”。

二人相视一眼,林达大声道:“有人”,高空又传来一句:“行,你们在那儿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们”,此话一出,林达怪道:“秦兄,那人说要来找我们,莫不是他在山上”,秦明望着面前这座大雪山,稍显迟疑道:“不像,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在我们对面”,林达简直不可思议:“那他怎么过来,往山上打洞?,还是翻跃这座大雪山?”,秦明摇头,到底如何,他也不知。

稍时,自空中掠下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悄无声息的落在他二人后方,秦林二人皆被吓了一跳,然则林达满目惊惧,而秦明则充满戒备之色。

林达躲在秦明身后悄悄打量面前男子,眸若灿星沐清风,鼻若远山观凡尘,唇角掀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平添几分近人,可谓倜傥出尘,皎若天上月,恍如谪仙临,恰如其分,遂大胆提问:“你是人还是妖?”。

只见那人声音明润,端的是好听:“你说我吗,我既非人也非为妖”,听到此处,秦明心中已有几分定论,林达欣喜于色:“莫非你是仙?”,那人思虑片刻:“算是吧,区区地仙而已”。

这等鸾姿凤态,眇应云松者,林达自是不再犹豫,立即跑上前去,恭敬地跪下道:“太好了,小生林达,岐州人士,因家母沉疴痼疾,跪求仙人赐药”,不待那人作何反应,便朝那人磕起了头。

男子许是没见过此等事,稍显手足无措:“你先起来,你能来到这儿,说明你我有缘,此次我下山游历修行,可随你回家救助你母亲”,林达大喜过望:“谢谢仙人”。

那人道:“快别叫仙人了,称呼我徐来即可”,林达略显憨傻:“不好吧,您是仙人,直呼其名,岂不是大不敬?,这恐怕也违背圣人之训”,徐来双眸温似玉,嘴角荡起的弧度,恰如晴日照长空,让人顿生亲近之感:“圣人之道应教化世人不拘泥于陈规,合乎情理即可,如今我们以朋友相交,应无远近之分,更无贵贱之别,可合乎否”。

林达似被蛊惑,脱口而出道:“可、可”,转念一想,“要不唤您徐兄如何 ,直呼其名,这怎么也有点...”,徐来品着这个新奇的称呼,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我为徐兄呢,我很喜欢”。

秦明上前一步,甚是恭谨道:“在下秦明,敢问兄台,如何才能打破这幻境”,此地凶险异常,林达早已是心力交瘁,徐来于他,犹如溺水之木,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被困于此处已经好几天了”。

徐来幽幽道:“此次幻境是被此处大妖—雪姬所设,这雪姬趁我山中无人,也不知是如何突破我山门禁制,在我山门口设立此法阵,残害一众生灵”,林达稍显惊讶道:“合着此处还是徐兄你的家门口啊”。

徐来诚挚道歉:“真是对不住,所以你们受困于此也有我之过”,在林达的印象中,仙人无一不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徐来此举,他甚是惶恐:“仙、徐、徐兄多虑了,这怎是你之过,当下就是如何破除这法障,一举除害,这个、这个幻境容易打破吗?”,

徐来思虑片刻:“也不难,只是这幻境是雪姬用自身做法障,要想出去,就得除掉她”。

这时,冷风皱起,似刀含箭,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疼的惊人,林达更是冻的直跺脚:“好冷,好冷!,这温度为何下降的如此之快,小生都快要被冻死了”,秦明感知危险:“徐兄...”,徐来面色凝重道:“她来了”。


前方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一位白衣白发,白眉结晶,脸敷银霜,戾气骇人的妖姬:“好大的口气,你坏我好事,还想杀我,青阳老儿的爱徒真是好大的本事”。

过了十七年安稳生活的林达,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他连忙躲在秦明身后,徐来上前一步,厉声指责道:“雪姬,你本为神,却自甘堕落为魔,为一己私欲罔顾他人性命,我不该杀你吗”。

闻此,雪姬哈哈大笑,气焰格外嚣张:“你师父我尚且不怕,何况是你,小子,你听好,我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不过...”,她目露凶光,目的不言而喻。

林达只觉毛骨悚然,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徐来挡住雪姬视线:“不过怎样”,雪姬冷哼一声:“他俩得留下”,林达慌忙上前紧紧抓住徐来的衣服,哀声恳求道:“徐兄救命,我还不想死”。

徐来忙安抚他:“你且放心”,他自是不会让雪姬如愿,慷慨凛然道:“你大错已铸成,逆天而为,即使我不收你,天道也不会放过你”.

雪姬阴阳怪气道:“天道!,哼,天道不公,我自然逆天而行,既然你誓死要保住这两人,那我就连你的魂魄一并收走,地仙的魂魄肯定比凡人的魂魄好用太多”,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徐来猛扑过来。

徐来只得被迫迎战,两人以术法相斗,斗得越凶风雪就越发密集,掀起层层雪浪,一时打得昏天暗地,雪姬没曾想这区区地仙,法力竟如此深厚,心道:这要是再打下去,自己非法力耗尽不可,她借故退后数十米之外,身量突增数仗之高,手中显现一把缠绕黑气的扇子。

徐来定睛一瞧,这黑气之下竟有无数想破扇而出的恶灵,这些狰狞的恶鬼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一个个只能歇斯狂吼,面目可憎至极,他自是认得此物:“银骨扇!!!”。

雪姬得意非常,只觉胜利在望:“好小子,算你有眼力”,雪姬爱怜的抚摸这拥有万千恶灵的扇子:“可惜你今天注定要成为我扇子的盘中餐了,你们饿了吧”,恶灵争先恐后的叫嚣,似是在作出回应。

雪姬阴恻恻道:“别急”,随即振臂一挥大喝一声道:“去吧!”,无数恶灵争前恐后的涌出扇子向徐来三人杀来,林达哪看见过这等修罗场面,在看见万千恶鬼扑来那刻登时吓晕过去。

秦明一低阶修士一边保护林达一边又要诛邪,实在是分身乏术,眼看不敌,徐来大喝一声:“剑来!”,一把三尺寒霜剑突破层层雪幕停在徐来面前,只见他掠向高空挥动长剑,剑气森然,逼退恶鬼,剑气交错,宛如大网牢牢护住秦林二人。

徐来无后顾之忧,遂才挥剑斩杀恶鬼,然恶鬼一遇此剑便化云烟,消失不见,此情此景,雪姬不禁怒火滔天:“青兕剑!!!你居然有青兕剑,青阳老儿居然把这把剑送给了你,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说完又一挥扇,只见恶灵遇雪成妖,雪姬立马施法催动风雪,风大雪急,无数雪妖隐匿其中,视不能见。

只听雪姬猖狂道:“小子,我先去取那二人小命,回来才陪你慢慢玩”,这时,无数剑雨穿过雪幕向众雪妖袭来,雪妖躲闪不及一时间被屠戮殆尽,雪姬见法术被破,一时心神大恸,身体逐渐恢复为原来模样,伏地吐出一口老血,张口哈哈大笑,白面朱唇甚是恐怖。

徐来飞身前来,剑指雪姬命门:“你输了”,雪姬怒目而视:“没有这把剑你如何赢我?”,徐来不置可否:“雪姬,看银骨扇所附冤魂就知你害了多少无辜性命,所谓银骨扇,万鬼窟,所行处,白骨积,你可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雪姬冷笑连连:“他们该杀,雪姬行事从不后悔”,徐来眉头轻蹙:“雪姬,你逆天而行,才会有此下场,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雪姬口出狂言:“悔改?,哼,天道不公,我便逆了这天又如何”,徐来道:“雪姬,我且问你,这把银骨扇你是从何而来”,雪姬言语甚是挑衅:“你想要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见雪姬如此执迷不悟,徐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明扶着双腿发软、刚刚将醒的林达走至不远处:“徐兄,这魔头如何论处”,徐来道:“她原本是神,不是我等能轻易决定的,我刚刚已把此事告知我师兄,他是维护天道的弑神,等他到了,再做定夺吧”。

林达结结巴巴道:“弑、弑神”,这时,雪姬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声,原来她居然选择爆体而亡,雪姬怆然泪下:“这下也算逆天而行了,你想让天道来处罚我,可惜它没机会了”,说完便形神四散,很快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把银骨扇掉落在地上。

“唉,还是来晚了一步”凭空说话者正是徐来姗姗来迟的师兄,匆匆赶来的弑神,徐来上前一步,恭谨道:“师兄”,那人笑吟吟地说道:“师弟,好久不见”。

徐来听出他刚刚话里有话:“师兄可是和这位雪姬有旧?”,徐仁怅然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只见他一招手,银骨扇飞来手中,他打量片刻,递到徐来面前:“这把扇子你且收着,此扇与你有缘,日后也可助你一臂之力,只说一句,万不可被它的魔气所惑”。

徐来闻此,不禁心生疑惑:“有缘?,有何缘,是与我所寻之物有关吗?”,见徐来如此发问,徐仁心道:这位沉迷于修行不谙世事的小师弟终于要涉足红尘了,忍不住说道:“对,都是天机,你只需记住天道无为,万物自为,守住本心即可”。

陆然暗道:这师兄又和他打哑谜了,恐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道:“是”。

眼见时机成熟,徐仁道:“现下有一事要托付于你,你且随我来”,徐来颔首道:“师兄稍等”,见秦林二人神色紧绷,徐来宽慰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和师兄有事要离开片刻,你们在这等我,稍后便带你们下山”,秦林二人点头应允,须臾,徐来师兄弟皆消失不见。

林达登时瘫软在地,这大冷的天,他居然出了一身汗:“秦兄,你说今天所闻所见,都是真的吗,小生怎么觉得如梦如幻啊”,说完用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只听哎吆一声,很是肉痛,心有戚戚焉,看来都是真的。

林达指着雪姬刚刚消失的地方:“那雪中大妖—雪姬,还有那尊凭空出现又消失的上神,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以前小生都不太信这些鬼怪之论,这以后小生可都信了”,不禁感慨良多:“经过这遭儿,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随便吱一声”,见秦明低头不语,不禁目露关怀,“秦兄,你怎么了?,难道也被吓傻了?”。

秦明回过神:“无事”,林达悠哉的靠在石头上:“无事就好,养足精神一会儿下山”。

徐来跟随师兄来到雪姬藏身之所,这洞府距离雪山之颠仅有两仗之远,四周皆是悬崖峭壁,恰好位于方净世之下,洞口与山门遥遥相背,谁能想到一个魔头居然藏匿于仙门洞府,可谓兵行险着,胆大至极,况且雪姬以前是神很懂得隐匿气息再加上此地禁制重重难以靠近,所以才让雪姬横行无忌造成诸多惨剧。

这洞府深不可测,随处可见的冰条悬挂其中,穿过幽深暗道,前方视野突然开阔,两张石板床赫然在目,无人那张自然是雪姬的,而另一张则躺着一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红衣更衬其如莹珠照人,醒来不知何等风姿,此刻她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一般。

徐来大胆猜测:“雪姬杀人莫非与她有关?”,徐仁长叹一声:“不错”,徐来道:“雪姬爆体而亡,师兄欲言又止,想必知道个中原委”,他这个师弟一向心思缜密,也不知是福是祸,徐仁不禁感叹:“也罢,说与你听,也无甚大雅”。

早在两百年前,与枫溪镇隔山相望的杨安镇,发生一件可怖之事,原来身为魔界三尊之一的魇魔镰仓跑来人间作乱,无意中被雪姬撞见,那时雪姬还是雪使,与其孪生姐姐风使共同执掌天下风雪,彼时雪使正好施风降雪,她发现此事立刻上达天听,天帝得知后大为震怒,故派十二弑神征讨之。

上古杀戮之神泯灭于天地,可他意识形态万古不化,故而造就十二弑神,他们执掌杀伐、维护教条,纵横于三界,无敌于天地,是天道最忠实的守卫者,而徐仁身为十二弑神之一,此事正好发生在他的管辖内,他自当难辞其咎,好在天帝给予他将功折罪的机会。

徐仁和镰仓大战几百回合,镰仓彼时有伤在身眼看不敌,这时身为三大魔尊之一类宁突然出现救镰仓于危时。

类宁是个时男时女变化多端的大魔,作男人时仪表堂堂、潇洒帅气,作女人时妩媚多情,柔弱无骨,最爱在世间迷惑他人,最喜众人为他神魂颠倒,好在他从不伤害无辜。

上界因捉不捉拿他起过几次争执,最后派兵征讨之,但他每次都溜回魔界,仿佛无异与天庭作对,每次均如此,最后都不了了之,且看他并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渐渐的上面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此次他的出现,令徐仁倍感压力,眼看镰仓快要被伏诛,岂有放过之理,徐仁迎难而上,以一敌二,很快与魔头缠斗在一起,那一仗打的可真是地动山摇,随着时间的推移,徐仁法力渐渐不支,眼看就要被镰仓一掌击中,凭空出现的雪使突然替徐仁挡下这一掌,这一掌打的雪使元神浮动,魔气入体,徐仁急于查看雪使伤势,所以一时不察镰仓就被类宁带走了,所以也错过了镰仓错愕的神情。

眼看镰仓遁走,徐仁只好带她去千台山方净世找师父青阳子相救,青阳子见她伤势过重,魔气入侵元神,已有随时入魔的危险,心知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吩咐徐仁上达天听,禀告此事,自己则想办法救治她。

青阳子道法精深,修为深厚,虽未例的仙班,但诸多神仙大能都曾跟他学习道法,是以威望极高,就连天帝都对他很是敬重,常找他切磋论道。

可眼前这位大能第一次犯起了难,雪使居然有喜了,如果强行驱魔那这孩子恐怕是留不得,他只好施法先稳住雪使的元神免遭魔气进一步侵蚀,其余只能等雪使醒来再行商榷。

徐仁一经上报,天帝震怒至极,并派其他弑神带兵追剿之,嘱托青阳子全力救治雪使。

徐仁自天界返还,却见雪使坐在床边发呆,原来青阳子已经事无巨细全部告知与她,他耐不过雪使请求,答应先帮她隐瞒此事,至于这孩子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做主。

徐仁在一棵千年银杏树下寻得青阳子,见他目光沉沉,似有难决之事,遂问道:“师父,这是又遇到疑难之惑了吗”,青阳子轻叹:“是也不是,只是窥的天机,也有难全之事,也罢”,随即动身来到雪使面前:“你打算如何?”。

雪使面容苍白,牙关打颤:“我、我要留下这个孩子”,徐仁如遭晴天霹雳,无比震惊道:“孩子,什么孩子?,难道你...”,却被青阳子及时制止,他目光悠长:“你真的决定好了?”。

雪使抿紧嘴唇重重点头,此事已无转圜之地,青阳子既不阻拦也不苦劝,却只是幽幽说道:“你要知道,你自己选择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天理昭昭循循相因,但愿你不会因今日之决定而后悔,接下来我会帮你封住你体内的魔气,你可在这里住到生产之日,放心天庭不会知道”,也不管雪使能听进几分,说完就要径直离开,雪使仓皇跪下:“感谢真人留我在此”,青阳子头也没回:“不必”。


有些事搁在徐仁心里令他不吐不快:“师父,弟子、弟子有一句话,就是、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青阳子捋捋山羊胡,似早已看穿:“你觉得为师做错了?,不该帮她留下这个孩子,更不该隐瞒不报?”。

此事明显触犯天规,天道不容,徐仁难免犯难,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弟子不敢,雪使她救弟子于危难,弟子很是感激,只是这生子一事实属有违天道,且弟子身为卫道之神实在违背职责”。

青阳子道:“雪使怀孕这是不争事实,即使她不要这个孩子,天帝因此处罚她,也不能更改他存在过的事实,既然天道让他存在,现在她又要生下他,我们也只能顺势而为,何况有些事、有些人,他的存在必定有其重要的意义”。

徐仁虽有不解,但他一向唯师命是从:“是”,青阳子知他迷惘,仅留下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随即终止谈话。

可当天晚上雪使便不告而别,徐仁一经发现,立即上报:“师父,雪使留下书信一封,就不辞而别了,说是不想连累我们”,青阳子道:“也罢,老道本想给与她一隅安身之所,终究拗不过天意”。

徐仁甚是诧异:“难道师父早就知道她要走?,那我...”,青阳子只道:“你回天庭履职吧,记住,此事休要在管”,徐仁谨遵师命。

徐仁神色怅然,想来也有诸多遗憾,徐来猜测:“莫非这就是雪姬的孩子?”,徐仁点头应是,徐来道:“那雪姬后来怎么样了”。

徐仁幽幽叹息:“后来她生子一事被天帝所知,天帝大为恼火,派人四处捉拿她,竟是被她姐姐藏了起来,据我所知雪姬生子之时,元神最为薄弱,最容易被魔气侵扰,想来她也因此入魔,而她这个孩子生来就是残魂弱胎,大概也是受魔气影响。

我们赶到现场之时也没有抓到她,只有昏睡在地上的风使,发现她记忆、法力全无,呆呆傻傻的也不说话,天帝也不好再做惩治,紧接着又找了好几年,结果可想而知,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他顿了顿,“不曾想她居然躲在我们这儿,这里禁制重重,却是躲避天兵的好去处”。

徐来眉头轻蹙:“不对啊,师兄,你不是说雪姬的孩子是个残魂弱胎吗,应该活不长久才是,那她是如何长大的?,莫非和雪姬吸取人的魂魄有关?”。

徐仁点点头:“不错,你看看她的真身是什么”,徐来探查一番,惊讶道:“魅?”。

徐仁道:“不错,我猜她生下之时,肉身已死,理应投胎才是,也许轮回几世,灵魂自可补全,但雪姬并没有这么做,也许是不舍其子受苦,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雪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她的残魂封印在这里,用这山中仙气和由凡人魂魄炼得的魂晶一点一点来修补残魂,久而久之她也就变成了魅”。

徐来点点头,怪不得此女子虽为精怪,却无半点妖气,想来就是此中缘故,却又问道:“魂晶?,难道这世上真有此等结魄秘法?”,徐仁点点头:“不错,也不知雪姬是如何习得此等禁术”。

徐来大概猜出此行目的:“师兄,可是让我带她一块入凡尘,去寻找魂契”,徐仁不再拐弯抹角:“不错,你此次入世修行兼有寻找魂契之大任,魂契因为魔君抢夺而散落人间,师父说你有找到魂契的机缘,而完整的魂契能够修补她的灵魂”。

徐来有些为难的说道:“可她灵魂不全,现在醒来的话不是等同稚子,这...对于寻找魂契多有不便吧”,徐仁见他有心推辞,忙道:“这你大可放心,虽然不能和常人相比,但也比幼子强上许多,顶多不通人性,雪姬这么多年的付出也不是白费的,况且这也可作为你入世修行的一次磨炼”。

徐来惊讶道:“你说她,磨炼?”。

徐仁恐迟则生变,遂先下手为强,只见一道灵光从他指尖没入女孩的额头,徐来再想阻止已为时晚矣,须臾,躺在石床上的女孩睁开了双眼。

只见她懵懵懂懂的从床上爬起来,动作里都透着一股稚气,她揉揉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道:“你们是谁”,徐仁抢先一步,指着徐来道:“这是你哥哥”,又指着自己道:“我是你叔叔”。

徐来有些错愕,指着自己道:“哥哥?”,又指着徐仁道:“叔叔?”,徐仁忙向徐来使眼色,不忘诱哄道:“你生病了,你哥哥带你到叔叔这里看病”。

徐来见他越说越离谱,刚想阻止,却听徐仁道:“她刚醒过来,如果都是陌生人她会害怕的,况且这也是你和她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叫你哥哥你又不会吃亏,难道你嫌她比你大?”。

女孩神色平静,俨然没听到这段对话,徐来急于否认:“不是,我只是没有做过哥哥,也不知如何与她相处,况且这不是骗人吗,还有为什么我是哥哥,你是叔叔”。

徐仁调侃道:“自然是我想比你大一辈啊,我比你大那么多,你却叫我师兄,我还觉得吃亏了呢”,徐来面容严峻,无动于衷,徐仁点到为止:“哎呀,师弟你修道修傻了,怪不得总不能精进呢,还想不想得道?,我是逗你玩呢,我比你长得老,叫叔叔不为过吧,如此小姑娘才信”。

徐来质疑道:“是吗”,徐仁苦口婆心道:“再说,这怎么叫骗人呢,你看她孤身一人多可怜啊,心智又不健全,再说,何为道者?,善为道者,于情于理也该如此,这世间之事但凡参与其中都有第一次的时候,因为你,我也是第一次做师兄啊,还不是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

诸多说辞,徐来简直无从辩驳:“师兄你...”,徐仁再接再厉:“不知道怎么相处是吧,好说!,就像师兄和你一样相处不就行了,我们都是方外之人哪有凡人那么多事”。

徐来斜睨着他:“你确定?”。

徐仁道:“也是,人家到底是个姑娘,哎呀,姑娘不是更好哄,她想要的,你就给她去买、去找,凡间不比天上,花样多着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脑筋灵活一点嘛”

徐仁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孩道:“师弟啊,你在与师兄争执下去,这小姑娘就该哭了”,徐来吐槽:想不到师父口中最为老实忠厚的师兄竟是诡辩能人,果见这女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可越是如此,徐来越是想逃脱,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徐仁不仅抚额:想不到他这师弟冷情至此,师父啊,您真的要放任这不通世故的二人组游历凡间吗,人道世间险恶,他真怕这二人被人愚弄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随即他来到女孩面前:“喂,那位不负责任的哥哥,没看见妹妹哭了吗,还不过来哄哄”。

女孩顿时期待满满,望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哥哥,只一眼,她倍感亲切,徐来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女孩面前,扯出一抹极为僵硬的笑,好在这女孩与他一样迟钝,还以为徐来在向她示好,天真道:“哥哥是来接我的吗”。

徐来盯着女孩不说话,他蓦然想起师父在他临走时叮嘱他的话:道是选择,是坚守,道化万物化心,见心如见天道,你执于自我得道而不得,何不暂且放下。去行,以行见心,去参,以参悟道。

天道有平衡,因果有循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法因缘,当他作为一个“人”游走世间,人道能不能顺应天道,正如他所问师父的那样,如果自己的出手干扰别人的道,又如何?,师父如何说的,他说,既然有缘,你就在别人的道里,别人也在你的缘里,至于能不能干预,要不要干预,全凭自己判断,见花观花,见我方是我。

女孩宛如琥珀般的眸子里尽是信任,徐仁在女孩身后疯狂点头,生怕他拒绝,好在徐来最终认命。

女孩漂亮的大眼睛顿时弯成月牙,再加上圆嘟嘟的小脸蛋,憨态可掬的小模样,甚是讨喜,她挠挠头道:“哎,我怎么记不起自己的名子了,我是因为生病才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吗,那哥哥我叫什么呀”。

此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徐来,徐来对这个便宜妹妹却无所适从,听到女孩如此发问,他下意识看向女孩身后的徐仁,徐仁则疯狂使眼色,他意欲让徐来自己做主,应付应付即可。

女孩顺着徐来的视线就看到眼睛抽抽的徐仁,奇道:“叔叔,你怎么了”,徐仁捂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许是在这洞里待时间长了,叔叔年级大了,有点眼疼”。

徐来不得不佩服徐仁的脸皮,想必在这天界再也找不出可与之匹敌的第二人,也只有这个心智简单的女孩相信了,女孩转过身,甚是认真道:“哥哥,叔叔眼睛疼,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的名字呢”。

徐来稍作思考:“你叫阿嫣”,女孩高兴道:“是了,睡觉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唤我这个名字,怪不得阿嫣觉得如此熟悉呢”,紧接着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徐仁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这么好糊弄”。

徐来懒得搭理他,他不也是被人轻易糊弄了,这地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徐来就嘱咐阿嫣小心一点,得到的是阿嫣欢快的回声。

不知何时,徐仁突然站在他身后,阴阳怪气道:“刚才还不愿意做人家哥哥呢,现在不就关心上了,做人家哥哥好吧,想当年师父把你抱回来,我都没有你进入角色快,真是嘴硬”。

徐来被吓得心神一跳,不待他作何反应,徐仁就招呼阿嫣向洞口走去,徐来瞧着徐仁的背影不禁吐槽:这还是我那个一本正经、为人老实、一心向道的师兄吗,是入世沾染了俗气亦或是解放了天性。

这时,就听阿嫣唤道:“哥哥,快来啊,哇,这里好高啊”,徐仁调侃道:“那谁,对,那阿嫣的哥哥,别磨蹭了,听不到妹妹在唤你吗”,徐来似是认命般,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了过去。

徐仁理所当然的分配任务:“一会儿,你抱阿嫣下去”,徐来指着自己:“我...”,可他话还没说完,徐仁就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句:“你是哥哥,你怕什么,我先返回上届了,有情况随时找我”,阿嫣则满怀期待的望着徐来,徐来暗暗叹气,终是认了命:“你闭眼,哥哥带你下去”,阿嫣乖巧的闭上双眼,徐来抱起阿嫣向目的地进发。

林达和秦明坐在石头上等徐来,可空等了好几个时辰,徐来仍不见踪影,眼看天色不早,林达面带忧虑:“徐兄,不会不来了吧,他不会把我们忘了自己先走了吧”。

秦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在等等吧”,话音刚落,就见徐来抱着一位红衣女孩突然出现,那女孩用欢快的语调道:“哇,刚刚真是太好玩了,再来一次吧,哥哥”,不禁装哭撇嘴哼唧唧,她这变相撒娇却没换来徐来半分心软。

甫一看见秦、林二人,连忙放下女孩,介绍道:“这是我、我的妹妹,唤作阿嫣”,又向阿嫣一一介绍秦、林二人,阿嫣微抬下巴,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我哥哥的妹妹”,秦、林二人相视一眼,目露惋惜,异口同声道:“阿嫣姑娘好”。

林达本想热络一二:“阿嫣姑娘不禁貌美还很可爱,不愧是小仙女”,却不想弄巧成拙,惨遭阿嫣无情打脸:“可你刚刚还说可惜是个傻子”,就连秦明也没放过,“哦,还有你”。

秦、林二人顿时尴尬无比,可阿嫣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甚是执着道:“哥哥,什么是仙女?,什么是傻子?,他们说的是阿嫣吗?”,为缓解尴尬,徐来立即转移话题:“阿嫣,你不是想到附近玩吗,哥哥同意了”,闻此,阿嫣无比兴奋:“真的吗”,徐来点头:“只一条,不准跑远”,阿嫣忙不迭的答应,一蹦二跳的跑远了。


秦、林二人慌忙致歉,徐来不甚在意,再说,本就无伤大雅:“无碍,她本就是小孩心性,你们先休整一下,稍时出发”,林达忙道:“对,对,赶紧下山吧,在不走,真的要饿死在这了,这地方小生可真是待够了”。

趁这当口,徐来则查看这附近的禁制有无毁坏,三人收拾停当,只待出发。

徐来摊开手,赫然出现一只燃火的蝴蝶,蝴蝶翩迁不曾远去,似是等待指令,徐来道:“去吧,唤阿嫣回来”,火碟飘飘然的朝阿嫣所在的方向翩然飞去。

林达甚是诧异:“徐兄,这蝴蝶怎么像火一样”,秦明解释道:“这是纯阳之火,修为深厚者炼气化神后就可由真元提炼而成,一般的妖魔鬼怪都会惧怕此火”。

徐来早就知道秦明是个凡间修士,不曾想还有如此见识,林达愕然:“这火好生厉害”,徐来道:“早就看出秦兄天赋异禀,道缘极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林达的眼中迸发出热切的光芒,对站在一旁的徐来说道:“是啊、是啊,秦兄来这里就是为求道而来”,他话中之意,徐来岂能不知,细细看来:这人不仅道缘极深,最重要的是有伏牺之像,贵不可言啊,可惜龙游浅滩,也罢,看来是上天让我助他一力。

徐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看,委实不妥,林达好心提醒道:“徐兄,你...”,徐来却道:“请恕在下失礼,依在下看,秦兄与在下有很深的机缘,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在下第一次入世修行,想邀请秦兄作陪,切磋论道,不知秦兄意下如何”。

林达满心欢喜,他是真心替秦明高兴,秦明姿态放得极低,恭谨行礼:“在下不才,幸得公子看起,切磋论道万不敢当,在下这点微末道行怎可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承蒙公子不弃,在下愿随侍左右,以供公子差遣”。

如此大礼,徐来万不敢当:“秦兄怎可如此看轻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道法机缘,我们互相切磋,才能共同进步,你说对吗,林兄”,林达反应极快:“对,当然对,既然徐兄愿以朋友相待之,在拿乔就显得过分矫情,你说对吗,秦兄”,既如此,秦明也不在强求:“荣幸之至”,徐来笑意加深:“这才对吗”。

阿嫣追着火碟由远至近,一路欢声笑语:“你别跑啊,我在和你说话呢,真是太好玩了”。

甫一看到徐来迅速冲到他面前,火碟都被她抛之脑后,这速度着实把林达吓了一跳,悄咪咪说道:“这速度,不愧是仙女”,秦明不置可否。

阿嫣指着后方的火碟:“哥哥,那是什么,真是太好玩了”,却惊见火碟消失,不由大急:“它不见了,去哪了”,宛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徐来无奈至极,但又不能放任不管,他一直逼自己尽快适应这个新身份,遂轻哄道:“那是蝴蝶,山下更多,你乖一点,我、哥哥给你找更多好玩的”,想不到,他师兄交给他的方法,他这么快就用上了,心里不禁好笑。

阿嫣眸如明镜照人,一脸期待,让人不忍拂之:“真的吗”。

眼见收效不错,徐来暗暗松口气:“自然”,阿嫣眉眼弯弯,甚是讨喜:“太好了,那我们赶快下山吧”,迫不及待的拽着徐来往山下走去,徐来甚是无奈:“小妹顽皮,我们先行一步,我在下面山道口等你们”。

话音未落,就被阿嫣像阵风似的拖拽走了,整个山谷都充斥着阿嫣的欢声笑语以及徐来的轻斥声,秦、林二人背上行囊,扶着山壁小心翼翼的朝山脚下走去。

奈何刚走到汇合点,徐来又被阿嫣强行拽走了,阿嫣大声嚷嚷道:“他们来了,哥哥我们赶快走吧,我们去前面等他们,要不然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你们快来追我们啊”,少顷,空中只留下只字片语。

秦、林二人面面相觑,很是无奈,只好马不停蹄的向山下赶去,就这样周而复始,阿嫣像是玩上瘾似的,活像只脱缰的小马驹,却是把秦、林两个肉体凡胎累的够呛。

林达瘫倒在山道上:“不行了,小生得歇会儿,幸亏是下山,这要是上山,小生非累死不可 ”,秦明定睛一瞧:“到山脚下了”,林达新奇道:“还真是啊,想不到爬山要走如此之久,这下山不过个把时辰”。

二人养足精神,慢慢向山脚下走去,走到入山口,林达特意靠在入山之时慷慨陈词的石碑边上发呆,真恍若大梦一场。

他这辈子,没见过的、不敢想的都见到了,直教人怀疑人生,可看着自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般模样,还有这累的直打哆嗦的双腿又切切实实告诉他这都是真的,他活下来了,非但如此,还找到了仙人,家母这下真的有救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提起仙人,这仙人到哪去了,林达扶着石碑举目四望:“秦兄可看到徐兄?”,秦明坐在山道上休息,神色蔫蔫道:“大概被阿嫣姑娘拉去玩了,稍时肯定会来找我们”,这一趟折腾下来,强如秦明,也抵挡不住疲惫。

提起阿嫣,林达不得不佩服道:“小仙女不愧为小仙女,既能听到我等所思所想,又能行疾如风,好生厉害”,秦明道:“神仙大抵如此”,

这时,突显异样,林达大惊:“秦兄,快看,这碑文和我们上山时看到的又不一样了”,秦明疾步走来,仔细查阅那碑文,那石碑所载赫然是千台山的由来,与奇闻轶事相差甚远,变化如此之大,可谓慎思极恐。

秦明道:“看来从入山的时候,我们就身在幻境中了,不对,还早”,林达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惊慌:“什么、什么还早”,且听秦明细细道来:“这山脚下的枫溪镇因为这座仙山来往者众多,可那天我赶往这座山的时候,路上的行人明明很多,可到头来只有我俩进的仙山,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达情绪有些激动,显然他也想到这点:“秦兄说的没错,小生也是如此,来往的官道上行人众多,可赶赴至此者不过小生一人,小生还以为是脚程之快的缘故,原来如此,莫非他们都被雪姬收买了?”。

秦明摇摇头:“不好说”,林达突发奇想,不由毛骨悚然:“那枫、枫溪镇是、是存在的吧”,他望着镇子所在的方向,甚是惊慌道:“我们看到的一切不会都是假的吧,可小生的口粮也是从那准备的啊,这吃起来也不像假的啊,莫非与这山上的水一样?”。

一瞬间,林达作出种种假设,他烦躁的走来走去:“天要黑了,徐兄他们去哪了,为何还不回来”,秦明目光沉沉:“要想弄清这件事,看来很有必要去镇上走一遭了”。

天降巨幕,远方的镇子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心绪使然,无形中放大了恐惧,令人寒毛直竖。

林达心生怯意:“要不明天去看吧,再说这天马上要黑了,徐兄也不知去哪了”,秦明道:“也可,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远处突显一丝光亮,由远至近,竟是徐来的火碟,火碟翩迁指引方向,二人紧随其后,行至半路,林达总感觉有人尾随,令人后脊发凉,遂稍稍侧目,只见黑压压的山林,再无其他。

秦明却提醒道:“别回头,往前走”,林达瞬间惊立当场,大气都不敢出,秦明小声说道:“别停,切勿打草惊蛇”。

林达只好迈着僵硬的步伐同手同脚的往前走,少顷,前方的开阔处,突显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隐隐约约传来阿嫣的笑语声,如此这般,林达紧绷的心弦才陡然放松,离山神庙还有几步之遥,林达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速步入其中。

甫一进入庙中,林达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来见他们神情有异,显然有事发生,林达尤甚,气氛有些许冷凝,就连爱闹爱笑的阿嫣都安静下来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徐来聊表关心:“二位为何如此狼狈,可是发生何事”,秦明便把此番际遇以及各种猜测悉数告知,中间穿插着阿嫣各种调皮捣蛋。

徐来理清了前因后果,稍作思考道:“你们怀疑这个镇子?”,林达连忙点头,谁知他刚想开口,徐来却故意打岔道:“阿嫣,你看看这外面有什么”。

窗外果然发生异动,徐来只当不知,阿嫣速速跑到门外,却是大失所望:“哥哥骗人,什么都没有”,徐来道:“怎么会没有呢,你仔细找找”,阿嫣道:“被哥哥藏起来了吗”,徐来道:“对啊”。

阿嫣兴致渐浓,喃喃自语道:“在哪呢,没有啊...”,趁着没人打搅,徐来长话短说:“这个镇子确实有问题,我刚刚发现这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看来今晚我们得小心一点,明天很有必要去镇上探查一番”。

打定主意,徐来就招呼阿嫣回来,阿嫣失魂落魄的走回来,有些不高兴:“哥哥骗人,根本什么都没有”。

徐来指着窗外的萤火虫道:“怎么会没有呢,那不是吗”,阿嫣懵懂娇憨的问道:“那是什么,一闪一闪的”,徐来解释道:“萤火虫啊,漂亮吧”,萤火之光灼一天地,阿嫣只觉新奇无比,郁闷顿消:“哥哥,我可以和萤火虫玩吗”,徐来点头:“当然可以,不准跑远”,阿嫣立即说好,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林达感叹道:“小生刚刚就想说了,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胆子真大,这外面黑漆漆的,一点都不知道怕”,徐来道:“林兄你唤她阿嫣好了,她也不是什么小仙女,与普通女孩也没什么两样,要说非要相比,也只有那么一点细微差别”。

林达愕然:“啊,是、是吗?,外、外面那么黑,那些人不会伤到她吧”,徐来道:“不会,寻常人等是伤不到她的,再说黑有什么好怕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达略显尴尬,想到今日种种,实在心有余悸:“小生天生胆小,尤其遇到雪姬那事之后,这恐怕以后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徐来却在认真的打量他,这人五岳盈满,面如桂林一枝,毕竟富贵多荣:“你不用怕,你是含德深厚之人,有神灵庇佑,前世累计福报,今世庇佑你安全长大、长命百岁”。

林达头脑有些发懵,不知其深意,刚想细问,阿嫣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哥哥,我不想玩了”,徐来不明所以:“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阿嫣蔫蔫道:“那些萤火虫,我不小心抓到它,可是等我张开手,发现它不亮了,也不飞了”,徐来随口问道:“阿嫣很难过吗”,阿嫣却懵懵懂懂:“不知道,就是这里闷闷的,不舒服”,她用手指着的部位正是心脏,情感交汇之所在,徐来不禁愕然,这显然也触碰到他的盲区。

自打他出生至现在,一直清心寡欲与道为伴,他不懂人的七情六欲,在他的认知里无论何种事物的存在和消亡都是符合道法规律的,新旧交替,有来有往,各有命数,这没什么可伤心的。

可看着阿嫣难过的神情,徐来有心劝解却也无从劝起,阿嫣如何听懂这万物交替的规律,若说的通俗一点,他和阿嫣一样不通世俗,暖心的话他也不会说,师父常说他之所以不能道法大成,只因修道不能独善其身,只有入世方能出世从中才能提升道果境界,获得更高精神层面的超脱与永恒,所以为了心中宏愿,徐来甘愿走红尘路,行世间道。

徐来的无所适从,林达都看在眼里,灵机一动道:“阿嫣姑娘,小生教你怎样抓萤火虫,很好玩的,你稍等”,阿嫣神情萎靡道:“真的吗”。


林达从箱笼中找出自己的白色纱衣,兴冲冲道:“阿嫣姑娘,请随我来”,徐来劝道:“去吧”,阿嫣这才耷拉着脑袋走出房门。

须臾,从门外传来阿嫣如银铃般的笑语声,徐来耐不住好奇,却见一大一小正玩的快活。

林达居然把萤火虫装进衣服中,然后再用稻草把口扎进,阿嫣从未见过这种一闪一闪还会发光的小灯笼,霎时觉得新奇极了,肆意的在门口玩闹:“这个太好玩了啦,林达哥哥快来追我,追上我,我就把小灯笼给你玩,哈哈...”。

林达却拿着根草绳紧随其后:“阿嫣姑娘,你停一停,小生给你换根结实点儿绳子”,阿嫣却浑不在意,只顾嬉戏,两人一时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此情此景,徐来反而觉得这人的情感倒也不是多么晦涩难懂,秦明道:“这二人具是难得的赤诚之人”,徐来赞同的点点头。

这时,附近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其中一人结结巴巴道:“老、老大让、让我们来这里盯、盯着他们真、真是大材小用”,另一人赞同道:“没错,这也没啥可盯啊,还说有啥情况随时汇报,这汇报什么啊,汇报捉萤火虫啊,是不是结巴”。

被叫做结巴的人狠狠拍了那人脑瓜一下,那人忍不住哎吆一声。

正好被距离稍近一些的林达听去,不由心生警惕:“什么声音”,阿嫣玩的正是兴起:“没有什么声音,林达哥哥快来追我”,林达屏气细听,四周只有瑟瑟山风。

须臾,两人你追我赶,又玩闹其中。

结巴这才松开那人的嘴巴:“刀、刀疤,你给我小、小点声,坏、坏了老大的事,我们都、都得吃、吃不了兜着走”,刀疤甚是不服:“谁让你打我,你可真敢下手”。

结巴委屈道:“谁让、让你喊、喊我结巴”,刀疤争论道:“你就是结巴啊,老大也这么喊”,结巴气急,却是:“你、你才、才是、是结巴,你、你全、全家都、都、都是结巴,要、要喊那、那也只、只能、能老、老大喊”,两人又不分场合的争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林达道:“阿嫣姑娘,小生真的听到有人说话了,要不咱别玩了,明天在玩,好吗”,阿嫣不依道:“没有人,要不你拿着这个灯笼,我来追你,怎么样”。

林达求救似的看向徐来,徐来戏谑道:“是没有人,只有俩只成精的耗子”。

此话一出,争论不休的二人组,下意识的捂紧对方的口鼻,差点没有把对方活活憋死。

只见那穿着褴褛的男子不停告饶道:“方才真是小生听错了,阿嫣姑娘咱别玩了,小生现在又累又饿,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着装最是光鲜的男子道:“阿嫣,玩闹许久,也该把虫子放了,不然这些萤火虫就该闷死了,况且你林达哥哥山上山下还未好生歇息,一直陪你玩闹,好了,快把虫子放了,到哥哥这边来”。

那女孩似是不愿,闷声答道:“好吧”,直到那几人陆续进屋,刀疤与结巴这才放开彼此。

两人同时仰躺在草地上大声喘气,月光皎皎,也有几分静谊,却被二人生生破坏,刀疤道:“你是不是想闷死我,好一个人领功”,结巴不服道:“你、你不、不也是”。

此等争论只会无休无止,刀疤忙打住,百无聊赖道:“你说那个女孩,她不会是个傻子吧”,结巴道:“我看、看着不、不像,她不、不傻,就、就是不、不通人性”,刀疤道:“那我们还盯着他们吗”,结巴道:“盯,不、不盯回去挨、挨揍”。

弯月高悬,屋内似是镀上一层银霜,秦明道:“那二人就此放任不管吗”,徐来望着那人影晃动的草丛:“不用管,掀不起多大的浪”。

随后秦明去捡柴生火,林达则把剩余的口粮拿出来加热,勉强充作几人的晚餐,阿嫣见秦明去捡柴,也跟着去捡柴,见林达烤馒头,自己也非要学,林达耐心的教着她,时刻提醒她千万别烫着自己,有些过分小心。

徐来却道:“林兄,别紧张,凡火是伤不到她的,你只管看好自己的口粮就行”,林达甚感惊奇:“当真如此神奇?”,说时迟那时快,阿嫣居然把手伸进火里,林达都没来得及阻止,那一刻,他呼吸骤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阿嫣却随意拨弄火苗好似再平常不过。

林达检查她的手,问道:“不疼?”,阿嫣摇头:“不疼”,林达仍不放心:“没事?”,他再一次见识到这细微差别,可差点没把他吓死。

阿嫣看着自己的手:“没事”,心道:能有什么事,她趁林达不备,居然把他的手放进火里,只闻一声惨叫,见此,阿嫣似有所悟:“原来这就叫有事”,还好林达反应快,但不可避免的被灼伤一片。

徐来脸色不愉:“阿嫣,知道自己做错了吗”,整日对自己温柔的兄长居然呵斥自己,阿嫣怔愣片刻,只觉委屈非常,低着头憋着嘴道:“知道错了”,疼的龇牙咧嘴的林达,还不忘出面解围:“徐兄,小生没事,别吓着阿嫣,她只是不懂”。

徐来不禁有些后悔:还能送回去吗,他真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自己带上她,他一个阅历为零的人如何教好另一个人,也罢,送是送不回去了,既然师兄说她是来磨炼自己的,那自己就有义务教好她,共同成长吧,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到此时此刻,徐来才算正视阿嫣的存在,深感责任于心,随即对阿嫣说道:“去,向林达哥哥道歉”,徐来的转变,让她心生不安,她不敢有任何迟疑:“林达哥哥,对不起”。

阿嫣满眼是泪,林达于心不忍:“林达哥哥没事,你看秦明哥哥给林达哥哥上药了,已经不疼了”,还不忘举起手让她看,试图安抚眼前这个受惊的女孩。

徐来走路带风,语气略显生硬:“阿嫣,跟我过来,哥哥有话与你说”,他未作任何停留,径直夺门而出,阿嫣擦擦眼泪忙小跑跟上。

林达仍不死心:“馒头烤好了,在不吃就凉了,吃了在说吧”,徐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不疾不徐:“我们辟谷许久,吃不吃都可,二位尽快用餐,不必等我们”,秦、林二人相视一眼,甚是无奈。

看到这一幕,结巴大惊失色:“完了,快回、回去报、报告老大,我们遇、遇到吃、吃人的妖、妖怪了,老、老大不、不一定能打、打的过”。

刀疤不解:“怎么说”,结巴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他们先、先生火,又、又听见有、有人惨叫,接、接下来进、进屋时是、是四、四个人,现、现在出、出屋的是两、两个人,不、不是吃、吃人的妖、妖怪是、是什么”。

突然一个石子打在刀疤的额头上,刀疤疼的大叫:“快跑,妖、妖怪吃人了”,二人闻风而逃。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四周顿时清静下来,徐来语重心长道:“阿嫣,你秦明哥哥和林达哥哥只是凡人,他们很脆弱的,火还有其他的外部力量都能伤着他们,他们一旦受伤,很可能就会危机性命”。

阿嫣苦恼道:“刚刚林达哥哥就是受伤了,所以他才那样吗”,徐来不解:“哪样?”,阿嫣五官都拧巴在一起,捂着手走来走去,徐来这才明白,她这是在学林达刚刚痛苦的表情,进而说到:“一旦受伤,他们就会很痛苦”。

阿嫣有一连串的问题:“痛苦是什么”,徐来怔住,不知如何解释,想了半晌,这才说道:“刚刚萤火虫不亮了,阿嫣是不是感到不舒服”,阿嫣点头,徐来接着说道:“那便是难过,痛苦是比难过疼痛百倍、千倍”。

见阿嫣不解,陆然指着地上的小石块道:“假如那是阿嫣的难过”,他又指着旁边的大石头道:“那便是他们的痛苦,懂了吗”。

阿嫣了然的点点头,她望向屋内,却见秦明正在给林达包扎,又是不解的问道:“那是在干什么”,徐来道:“他们受伤了,便要上药,待养伤几日,伤口便会愈合,便不会痛苦了”。

阿嫣挠挠头:“药?,愈合?”,徐来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是身体外面受伤就要把药抹在受伤的地方,如果是身体里面出了问题就要吃药”,他指着自己的嘴巴道:“总之呢,药会使痛苦消失,消失就是愈合”。

阿嫣新奇道:“哇,那这药也太厉害了”,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我这里不舒服,是不是也可以吃药”。

徐来笑道:“那药只对凡人有用,对你没用,再说,药不可乱吃,知道吗”。

阿嫣听话的点点头,趁此机会,徐来说上许多,也算煞费苦心:“总之呢,凡人就是累了要休息、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还容易生病、受伤,所以以后不准瞎胡闹了,知道吗”。

阿嫣又轻蹙起小眉头,显然没有听懂,徐来尽量做到通俗易懂:“你看他俩从那座山上下来,走路都慢上许多,那便是累,累了便要坐下来,坐下来便是休息”,他指着屋内席地而坐的二人道:“那便是休息”。

阿嫣满脑子疑惑:“那喝水是什么,吃饭又是什么,和吃药一样吗”,徐来看向屋内,恰好见秦、林二人正在用餐:“你秦明哥哥便是在喝水,你林达哥哥便是在吃饭,吃饭、喝水是凡人每天必须要做的,而人只有生病、受伤的时候才会吃药”。

阿嫣不由感叹道:“凡人真脆弱,那他们怎么才不会受伤”,徐来犹豫片刻,才道:“保护他们,我们有义务保护他们、帮助他们”。

见状,阿嫣自告奋勇道:“那好,哥哥保护他们,那我来保护哥哥”,徐来都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但好在心意难得:“哥哥不用阿嫣保护,哥哥也保护阿嫣”,阿嫣却无比执拗:“那我们就互相保护”,徐来拿她没辙:“好,我们互相保护”。

今天这些话,足够阿嫣消化好久,教导阿嫣一事,徐来也知不宜操之过急,但看阿嫣表现,真映了徐仁那句话:她只是不通人性而已,这让徐来心里轻松不少,慢慢来吧,总会好的,徐来告诉自己。

阿嫣毕竟小孩脾气,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趁徐来不注意,便溜到林达身边好奇的看他吃东西,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嘴巴是用来说话的,可他们居然把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塞进嘴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咽了,黑不溜秋的东西在一点点减少,原来这就叫吃饭,阿嫣觉得有趣极了,不知不觉间咂嘴弄舌。

林达顿时尴尬无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可谓进退两难。

阿嫣却恍若未闻,心心眼眼皆是那乌漆嘛黑的馒头,最终按耐不住拽了点林达手中的馒头,有样学样,把馒头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林达都看呆了,摸摸鼻子尴尬道:“阿嫣姑娘是饿了吗,小生这里还有一个不曾用过的”,说罢递给她,阿嫣却犹犹豫豫不敢接,偷偷看向徐来,徐来只当她胡闹:“阿嫣回来,让林达哥哥好好吃饭”。

阿嫣恋恋不舍得看了一眼黑不溜秋的馒头,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徐来身边,徐来摸摸她的头道:“你乖一点,回头哥哥给你找更好玩的东西”,随后对起身相送馒头的林达道:“林兄,阿嫣胡闹,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以便补充体力,今天晚上你和秦兄好生休息,明天正好去镇上探查一番”。

如此一来,正中林达下怀,只因这剩馒头也着实拿不出手:“阿嫣姑娘,你要是想吃东西,日后可随小生去小生的家乡,那里应有尽有,保管你吃个够”,徐来谢绝好意:“小孩子胡闹,林兄万不可当真”。


阿嫣心情稍稍明朗,听到徐来这话,转瞬间,苦大仇深,小眉头拧巴的像一个打不开的结,徐来道:“好了,不准胡闹了,玩闹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阿嫣气鼓鼓道:“我就要去林达哥哥家”,徐来拿她无法,也实在不想打扰到秦、林二人的休息,再者,他本就有此打算:“好,去”,阿嫣笑眯眯道:“哥哥说话要算话啊”。

徐来却故做思考状:“那就看阿嫣今晚的表现了,阿嫣如果乖乖的,不胡闹的话,哥哥一定说话算话”,阿嫣大声保证道:“我一定乖乖的”。

随着夜色加重,窗外雾气弥漫,树影婆娑。连日来的奔波辛劳,累坏了一众人,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遂早早休息。

林达更是睡得四仰八叉,大梦正酣。阿嫣探头探脑的模样活像只小老鼠,提溜着大眼睛四处乱瞧,她见徐来也以入睡,遂大着胆子从徐来身边偷偷溜走,可惜才迈出一步,就被故意翻身的徐来压住了裙摆,自己却是如何也挣脱不开了,忽闻徐来梦呓道:“阿嫣,不得胡闹”。

阿嫣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回原地,鼓捣着自己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无聊的打发时间,却没注意到徐来一闪而过的笑意。

天色破晓,雾气骤散,阿嫣一大早便缠着徐来给她找好玩的,这也是徐来早些承诺过的,催促道:“走、走...给我找、给我找...”,徐来无奈道:“知道了,可这大早上的去哪儿找那些东西,一会儿去镇上给你找好不好”。

林达被门外的吵闹声惊醒,与秦明一前一后来到门外,睡眼惺忪道:“早啊,徐兄,阿嫣姑娘,阿嫣姑娘真是活力充沛啊”。

秦明望着镇子所在的方向道:“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吧”,林达惊讶道:“这么急?,能不能等到中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去,这天阴沉沉的,怪让人感到不安的”。

秦明道:“等我们赶到镇上的时候,这天肯定已经大亮,更何况我们现在一点余粮也没有了,要想尽快赶回岐州,总要做些准备,脚力与补给是必须的,而枫溪镇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此事宜早不宜迟,耽误不得”。

救母是林达此行的目的,亦是他的心结,既如此,林达再无二话,徐来更不会有任何异议,一行人收拾妥当便向枫溪镇出发。

一路走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阿嫣了,摘花逐蝶林荫道,万物新奇喜开颜,遇到不懂得,她会缠着徐来问东问西,真是片刻不得闲,

其实徐来也是一知半解,他对这些事物的见解多半来源于书籍,幸有秦、林二人在场,顺便也解答了徐来的疑惑,尤其是秦明对古今典藏、奇闻轶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见解之开阔就连林达这个书生都对他佩服之至,真乃学无所遗,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这大大缓解了林达的焦虑。

行至枫溪镇附近,本该消散的雾气又重新弥漫开来,越是临近,这雾气就越大。

徐来开路,秦明垫后,四人陆续进入诡异的枫溪镇,只见家家关门闭户,有些房屋更是破败不堪、残垣倒地,哪有昔日秦、林二人来之时的繁华热闹。

林达甚是惊慌,口齿都有些不清:“这、这还、还是枫溪镇吗,怎的如、如此衰败”,秦明笃定道:“看来从进入枫溪镇伊始,我们就身处幻境中了,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徐来不忘嘱咐阿嫣:“哥哥知你不怕,可现在非比寻常,不准你离开哥哥半步,知道吗”,阿嫣看着兄长如此严肃,遂乖乖答道:“知道了”。

前方阴风阵阵,一道苍老桀桀的怪笑声传来,那声音沙哑如撕扯旧棉套般渗人,让人寒毛直竖,徐来厉声质问:“什么人敢在此装神弄鬼”。

一行人迅速追上前去,那人很快藏身于浓雾中,徐来警惕四周,那笑声又从前方传来,不出意外,几个人又扑了空,笑声似是挑衅又是引诱,不断从前方传来。

秦明道:“看来对方有意引我们过去”,徐来道:“那就如他所愿,看看他有什么企图”。

几人寻着那笑声来到一所黑漆漆的宅院前,光影明灭间,给人以强烈的震撼,整个宅子都透露着阴森诡异活像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林达捂住口鼻:“好浓的血腥味”,不由大惊失色,指着宅子道:“是从那边传来的”,徐来走上前用食指轻触大门,好奇心的驱使下,阿嫣有样学样也意欲如此,却被中途拦了下来,徐来轻斥道:“不准胡闹”。

这沉重的大门却是一触即开,徐来轻嗅手上的红色印记道:“是血”,林达指着那门上的匾额道:“义、义庄”,秦明正色道:“一会儿进去,我们小心应付”,徐来不忘再三叮嘱阿嫣道:“一会儿要跟紧哥哥,不要乱跑,知道吗”,阿嫣点头答应。

几人小心翼翼的踏入义庄,入目便是满地的纸钱冥币,四周则挂满了丧幡,越往里走,几百口棺材赫然在目,林达亦步亦趋的跟在秦明身后,显然被吓得不轻,反倒是阿嫣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毫无惧意,东看看西瞧瞧忙的不亦乐乎。

一行人驻足在院中的牌位前,滋刻有“枫溪镇堂上历代宗亲之灵位”几个大字,林达小声嘀咕道:“难道在棺材里躺着的尽是些枫溪镇的老百姓?,这儿难道发生过瘟疫?”。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有客来,屋里请”,这声音破旧沙哑倒与那笑声有几分相似,林达慌忙躲在秦明身后:“是、是那个人的声音”。

一行人寻声而至,来到一间四周挂满黑布,门前却留有一条细缝儿的屋前,看来,这屋主人已经等候多时。

几人借着门缝向内窥视,只见昏暗的屋子里供奉了几百个灵位,那声音再次响起:“贵客到,请进”。

徐来谨慎的推门而入,几人进的屋来,林达却惊叫一声,指着分列过道两旁的人影道:“那、那有人,不、不是,是、是好多人”。

徐来随即施法,屋子里瞬间亮堂许多,竟是被灵堂两侧整齐林立的纸人吓了一大跳,这些纸人大小近乎成人,有男有女,诡异非常,瞬间吸引了阿嫣的目光,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动手去摸,幸被徐来及时制止。

林达指着堂下的阴影处:“那是不是坐着一个人?”,徐来道:“当然是人”,林达刚想松口气,徐来却语出惊人:“恐怕是个活死人吧”,林达忙躲在秦明身后,这才稍稍安心。

徐来快人快语,直截了当的说道:“说吧,你引我们来这儿的目的”,那坐在阴影下的人慢慢踱步到有亮光的地方。

徐来几人这才看清此人的真面目,这还真是个人,却是一个有着干瘪的皮肤、浑浊的双眼、满脸的老人斑且行动迟缓的驼背老人。

林达还是第一见如此苍老的人,不由感慨:这得活多大的岁数才能老成这样,那人用沙哑破旧的声音说道:“不瞒各位,我想死”。

徐来几人面面相觑,却听那人继续说道:“但是,在死之前,想请几位帮个忙”,徐来道:“什么忙”,那人慢吞吞的说道:“杀一个早就不该存活于世的人”。

一向奉公守法的林达自然反对:“什么,可无辜杀人是要被砍头的啊”说着还比划了一下,那人却道:“林公子可还记得我吗,馒头姐姐,小生下次还来买你家的馒头”。

林达无比震惊,打量片刻,方道:“你是、你是那个多给小生馒头的姐姐,你真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小生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心里甚是难过呢”。

见徐来几人疑惑,不忘介绍道:“这是上山之前,卖给小生馒头的姐姐,临走之时还多给了小生几个,小生觉得她人不错,不曾想她变成这般模样”。

那老妪叹气道:“如今我变成这副模样都是罪有应得,诸位看到这满院子的棺材了吗,这都是我欠下的债,做下的孽”,林达惊惧非常:“什么,这些人都是您杀的?,馒,不是,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

那老妪幽幽叹气道:“这都怪我年轻时,误信歹人谗言,一时误入邪途,追悔莫及啊”。

这老妪年轻时曾是枫溪镇最大酒楼的小姐,名唤阿棠,由于千台山声名鹊起,每年有许多人或进山游玩或寻仙求道,阿棠正是前者。

一次她进山游玩之时,好巧不巧与素日只会坑蒙拐骗的神棍相识,此人名唤阿坤,这人见阿棠秀丽端庄兼之家世显赫,就对其纠缠不休。

起初阿棠听信父母之言,无视其纠缠,可单纯的阿棠哪是以行骗为生的阿坤的对手,再加上其样貌风流,惯常甜言蜜语,不久两人便珠胎暗结,阿棠父母知道后便气急败坏,誓要女儿打掉胎儿,坚决分开二人。

可惜此时的阿棠深信阿坤的花言巧语不能自拔,遂在阿坤刻意引诱下决意私奔。

夜半时分,阿棠如约而来,等来的却是自己的父亲和被扣押的阿坤,阿棠不舍与阿坤分离,最终以命相搏,父母才勉强同意二人在一起,遂招阿坤为上门女婿。

刚刚成亲之时,阿坤对上也是孝顺恭敬、勤快有加,对妻则是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对下则是严己宽人、赏罚分明,且平日素爱端的一副翩翩公子样,不久就赢得了阿棠阖府上下一致赞赏。

可惜好景不长,在阿棠分娩之期即将来临之际,阿棠父亲前去邻村收账不幸落入河中,连尸首都未打捞到,母亲伤心过度,疯疯癫癫跑出家门,自此杳无音讯。

阿棠因伤心郁结惊动胎气,遂提前生产,诞下死胎,可阿棠昏迷之际明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每每问起,阿坤总是含糊其辞的遮掩过去,说是因为思念幼儿所致。

时间日久,久到阿棠都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梦,阿棠因为难产加之郁结难消,身体每况日下,整日卧床不起,看遍了镇上所有的大夫,可惜药石罔效。

阿坤全面打理起了酒楼的生意,从灰头土脸的神棍到枫溪镇有头有脸的酒楼老板,阿坤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每每有人说起此事,都不得不赞叹阿坤好运气,至于这话里有几分真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阿坤逐渐变成阿棠终日不得见的大忙人,终日病痛缠身再加上身边人的刻意疏远、冷落,随之而来的闲言碎语。

今天又进了谁的门,上了谁的床...

“总比守着这个一病十多年的老鳖婆好的多,一块儿走出去肯定得说是姑爷的老娘

姑爷嫩的如十八、九岁的后生似的有这么丑这么老的娘吗....”

听着下人的浑话,再看看镜中的自己不过而立,却尽生华发、满脸老态,阿棠拿起镜子用力的朝窗外扔去,下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须臾,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阿棠吃力的走到窗前,依栏望月,心里哀道:螓首华发早恨生,最是良人留不住,她真是悔不当初,自打那以后,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整日卧床昏睡,汤药不进。

徐来几人顿生感慨,惜叹阿棠嫁错郎,只有懵懵懂懂的阿嫣置身事外,阿棠喃喃道:“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死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徐来猜测:“莫非是他救了您?”。

阿棠点头:“没错,如果当时没有救我,也许我反而会感激他”,听到阿棠如此说,徐来几人心生不解,林达首先沉不住气,问道:“为何?”。

自从阿坤施以援手,阿棠洞悉他有许多秘密,比如为什么不老?,为什么能让她大病初愈,甚至回归年轻?,为什么长期冷落自己,最后又救了自己,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阿棠看着镜中的自己,容姿更胜从前,只能感叹他们夫妻缘浅,因为他的刻意冷待,早已形同陌路,自己应该恨他的,可他又救了自己,也罢,那就爱恨两消,既然老天又让她重新活了一次,她得好好盘算一下,怎么离开这个家,怎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自打那以后,阿坤似是变了一个人,晚上会来过夜,白天会来用饭,没有了以前的花言巧语,也没有了以前的刻薄寡恩,好像这才是他,会时常给阿棠带些小礼物,通通是放下就走,也不言语,他们就这样静默的相处着,做着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阿棠心头盈满不解,她不知道阿坤又在玩什么感情游戏,她本就是一个不聪明的女人,她不想又一次重蹈覆辙,所以自阿坤出府以后,她都会借故上街勘探逃走路线,如果放在以前,阿坤肯定随她逐流,不管不顾,可她有预感,如今,阿坤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准备着一切,不被阿坤发觉。

林达询问:“那您逃走了吗”,阿棠慢慢的转动了一下混浊的眼珠,仿佛沉溺过去不能自拔,点点头道:“走了,可惜我遇人不淑,那时我本想乘船离去,可艄公久久未至,我只能改走旱路,半路偶遇一老汉驾一黄牛拉柴而过,眼看这天色不早,加以老汉的游说,我便随他回家借宿,这老汉亦是人口简单,家中只有一痴儿,我身着男装,倒也自在相处,许是赶路辛苦的缘故,那天我早早卧床休息,睡得无比昏沉,再醒来就回家了”。

秦明道:“发生了何事”。

阿棠道:“阿坤说我遇到了骗子,那老汉趁机下药好半夜窃取钱财,再把我卖给牙婆,是他救了我”,她苦笑道:“我回家后,阿坤保证以后对我好,让我再信他一次,我无处可去,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他就像他自己保证的那样,一直对我不错。

“可惜啊,我遇到了我那消失已久的母亲,我母亲告诉我,一天晚上她竟然看到阿坤变成了妖怪,而她自己变成这般疯癫样全拜阿坤所赐,还说我父亲之死也和他逃脱不了干系,安顿好我母亲后。”

“我便偷偷跟踪他,发现他竟是只白鹭精,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他每逢初一、十五必带人飞向千台山,可那些被他带走的乡亲隔天依然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镇上,我上前询问,他们却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好像没发生一样。”

“最奇怪的是,他们会一直重复被带走前一天所做的事,记忆也好似停留在那一天,越来越多的人变成这样,不仅仅是当地人,还有一些寻仙访友的外地人,也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当时心里害怕,一心想和我母亲逃离这里”。

几人不觉正襟危坐,就连刚刚还有些调皮的阿嫣都安静下来。

阿棠暗自垂泪:“可惜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居然告诉我,孩子是他亲手溺必的,只因那是个似人非人的怪物,还有我的父亲,他亲眼看着他落水而不救,以致他被活活淹死,还有我的母亲、众乡亲诸多罪孽都是他做的,最后他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要我留在他身边。

我既不能阻止他伤人又不能拯救那些无辜的百姓,只能到街上卖馒头,原想着让那些人临死之前吃口饱饭,可如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镇上的人突然消失了,我又变成了这般模样,也许老天是觉得我助纣为孽,特来惩罚我吧”,她不禁乞求:“我时日不多,所以想让各位帮我杀了他”。

秦明道:“阿坤现在在哪?”,阿棠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一般隔两天就会回来看我,今天就是他来看我的日子”。

话音刚落,一个刀疤脸的男人破门而入,对阿棠一阵耳语,阿棠颤巍巍的站起身:“他来了”。

院中风声骤起,沉重的木门“咣”的一声被风吹开,徐来几人移步院中,只见一只白鹭优雅驻足,白鹭化为人形,竟是一位风采绝佳的翩翩公子。

阿棠由刀疤男人搀扶到院中,指着那公子道:“是他,快杀了他”,那公子轻蔑一笑:“杀我?”,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傲气十足,猛然发现几张生面孔,“你们就是她请来杀我的人?”。

徐来手执银骨扇,一派肆意悠闲:“非也,我等只是路过,绝非好管闲事之人”。

阿棠大吃一惊:“什么,这位公子,咱不是说好了吗,再说,修道之人不是理应除魔卫道吗”,林达亦是不解:“是啊,徐兄,你...”。

徐来却道:“修道之人是该除魔,可那也不能被人随意蒙骗啊,你说是吗,秦兄”,秦明上前一步,简明扼要道:“不错”。

徐来声势夺人:“我们是该除魔”,转而盯着阿棠,其中深意,一目了然,阿棠有些心虚,神情有片刻慌乱:“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徐来哂笑出声:“别装了,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你不累,我们也累了”,那公子哈哈大笑:“算你们还有几分眼力,不然枉为修士”,进而义正言辞的指责道:“善恶到头,报应不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阿棠见事已败露,便撕去伪装,竟是一位年龄不过双十年华、身着黑纱长裙的邪魅女子,随即一声令下:“都出来吧”,几百个彪形大汉手持阔斧钢刀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团团包围徐来几人。

林达惶恐道:“到底怎、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结巴道:“老、老大,人都、都到齐了”,阿棠低头活动手腕,倨傲至极:“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自认为自己的伪装很完美”。

徐来道:“你的伪装是很完美,我等也差点被你那凄惨的身世所打动,可是你说漏了两点”,阿棠来了兴致:“哦,哪两点?”。

秦明道:“依你所说你做这些馒头是想让那些枉死之人吃饱饭,可你明明说他们隔天还会出现,却又口口声声说他们去送死,除非你知道那些人已经死了,可你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即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消失,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老,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是最大疑点之一”。

阿棠不置可否:“还有呢”,徐来道:“还有一点就是你说你父亲抓住了阿坤,可你明明说他是妖,那阿坤怎会轻易被抓住,本来我不敢肯定,可刚刚说到枉死之人时,我就肯定你在骗我们,还有昨天在后面跟踪我们的人,就是你派的人吧”。

刀疤和结巴许是心虚的缘故,下意识的向阿棠身边靠拢,阿棠阴恻恻笑道:“我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你们偏寻死路,还有你”,她面部扭曲,含恨之极,“我爱你至深,你却说人妖有别,不能长久,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惜为你葬送父母乃至整个枫溪镇,可你到头来却要杀我,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那白衣公子无语至极:“阿棠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何时说过人妖有别,不能长久这种话,是你在为自己所做的事,寻找托词罢了,你想要永久年轻的美貌,居然和雪姬定下魔鬼契约,不惜把枫溪镇乡民的性命作为你讨价还价的筹码。”

“至此,你仍不满足,你自认为高人一等,就想找一个能匹配上你超脱凡人身份的人,你爱的是我吗?,你爱的是我的皮囊还是我身为妖的身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漠视他人生命,肆意杀害无辜,你作恶多端,泯灭人性,要不是雪姬护你,你早就死了,我看你是疯了,活在了自己的臆想中”。

阿棠捂住耳朵大声尖叫:“不,不,我没有,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你才做这些事的,没错,我爱你才做这些事的,我是爱你才做这些事的.....”。

阿棠在平复下来之前,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些话,仿佛说多了就是真的了,冷静下来的阿棠,杀意四起:“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白衣公子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你做梦”,阿棠一声令下:“好,很好,把他们拿下,一个不留”。

壮汉一拥而上,林达吓得紧紧抓住秦明,而徐来一边应付这些凡人还要分神看顾阿嫣,阿嫣从进来伊始便安静许久,此等打斗,她只当新奇游戏,瞬间解放天性,见徐来踢翻一人,也上去补一脚,欢欣鼓舞道:“哥哥好棒,啊,真是太好玩了”,好在徐来无心管她,任她折腾。

几百个壮汉被一一撂翻在地,好在无人伤亡,却是惨淡一片,阿棠大怒:“废物!”,只见她轻触眉心,一片墨绿色的碎玉,自眉心落入掌中,一道灵力注入其中,那碎片顷刻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徐来脸色骤变:“不好,是魂契,大家快到我身后来”,随即施法保护众人。

只见阿棠嘴里不停的在念叨什么,一个个光点自壮汉身上飞出迅速隐没到阿棠身上,顷刻间,夺人性命,此等场面,众人愕然。

万万想不到她居然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白衣公子痛斥道:“你疯了!”,阿棠面色狰狞,眸间尽是杀戮之色:“我早就疯了,被你逼疯的”。

林达甚是惶恐,小声嘀咕道:“莫非她就是以这种邪术杀人的?”,白衣公子点点头道:“不错,她每次杀人之后,那些人的魂魄就会自动飞往千台山,而这里被雪姬设立结界,我根本难以靠近”。

秦明道:“莫非真如她所说,这里的人死后依然会出现在镇上,为的就是制造假象,迷惑众人”,林达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那这样说来,即使我们不去千台山也难逃一死?”。

岂料这话竟被阿棠听去,十分嚣张道:“不错,说来真的要好好感谢雪姬,要不是她,我岂会有今日操控生死之能力,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至极”。

徐来冷冷道:“雪姬死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即便你有魂契,也无济于事”,林达道:“这魂契到底是什么”,白衣公子道:“这魂契乃是天地至宝,有无上法力,令持有者,所向披靡,也不知她从何处得来”。

阿棠犹在挑衅:“只要你从了我,我就告诉你”,白衣公子大怒:“你!”,阿棠轻蔑一笑:“至于雪姬,死就死了,你以为我会在乎?,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帮我除掉了一个大麻烦,还我自由身!”,她脸色骤然一沉:“放心,我真的会好好感谢你们”。

众人神情戒备,尤其在知道魂契竟如此厉害之时,心里难免忧虑。

阿棠竟借助魂契之力,在其上方形成一个黑色漩涡,狂风顿时肆孽,天地骤然变色,就连笨重的棺材都腾空而起,向漩涡飞去,好在这里面空无一人,刹那间,一切趋于毁灭。

徐来不由感叹:原来这魂契竟如此厉害。

众人在徐来的保护下仍感到强烈的拉扯感,灵魂仿佛要挣脱肉体一般,众人抚额痛呼。

秦明道:“徐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旦法力耗尽,我们早晚要被吸进那个洞中,得想个办法绕到阿棠后方,阻止她”。

徐来亦心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绕道后方,谈何容易,一个不慎就会全军覆没,可谓举步维艰。

众人焦头烂额之际,一直躲在徐来身后的阿嫣,居然徒手去抓被风卷起的丧幡,徐来再想阻止已是不及,丧幡拖着阿嫣迅速向漩涡逼近,风中还传来阿嫣的惊呼声,徐来大急:“阿嫣!”。

阿嫣听到哥哥唤她,懵懵懂懂的看向徐来,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已经置身于危险中,还在叫嚷着:“好玩”。

阿棠看到有人送死,不禁目露疯狂,只因她早就看这女孩不顺眼,这人自进来伊始,一直与身边男子亲密无间,光天化日下,竟毫无避嫌之意,实在有碍风化,最重要的是她不容许有人在她面前恩爱无间,她最喜欢有情人终成陌路,她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殊不知那只是徐来在安抚烦躁的阿嫣而已,阿嫣性子不定,长时间待在一处,早已是坐立难安,徐来无法只得不厌其烦的安抚之,给人以亲密感,实属误会。

在此凶险十分,徐来以劲风掌地,一道透明屏障自地面向上延展开来,护众人一时之安虞:“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救阿嫣”,不待众人作出回应,徐来以剑劈风,以游龙之姿迅速向漩涡掠去。

林达不由担心:“这徐兄不会有事吧”,那白衣公子道:“这位兄台可不是常人,且等着瞧吧”。

临近漩涡以剑为桩,一把抓住岌岌可危的阿嫣,二人宛如旗子荡在风口,仅离漩涡一步之遥,阿嫣口齿不清道:“锅锅,尊是沓好环咯”。

徐来无语道:“闭嘴”,剑桩逐渐松动,实在拖延不得,灵力宛如波涛汹涌悉数汇向右手臂,似可力拔山兮、摧枯拉朽,紧接着一个发力阿嫣就被他甩了出去,幸有秦明前方接应,也算险象环生。

剑桩拔地而起,在徐来奋力抵抗下,他被卷到半空,众人皆是担惊不已,却见徐来手持利剑,以剑引雷,剑指阿棠,雷“轰”的一声就劈向躲闪不及的阿棠,阿棠顿时倒地不起,漩涡消失,魂契碎片也随之掉落。

徐来自天而降,捡起碎片,收入囊中。

众人行至阿棠身边,徐来道出疑问:“这魂契碎片,你是从何得来?”,阿棠不答,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似是于心不忍:“阿棠,你这是何必呢”,阿棠情绪翻涌,以致口吐鲜血,她用力抓住白衣公子的衣角,可谓卑微至极:“你是阿坤吗,你是吗”,事到如今,她仍是执迷不悟,引来一阵唏嘘,众人四散而去,留下二人独处的空间。

白衣公子蹲下身:“我是”,心愿达成,阿棠心满意足:“我就知道,我没臆想,都是真的,那都是真的,阿坤,阿坤...”,此时她已有些神志不清,白衣公子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在”。

阿棠呢喃道:“阿坤,我知道错了,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做下这等错事,可我真的爱你,我一直觉得配不上你,所以才和雪姬做交易的,你要相信我啊,只是后来我迷失了自己,对不起....”,阿棠话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白衣公子思绪飘远,他仿佛又看到那年桃瓣翻飞,躲在树后因偷看他而羞红脸的俏丽少女。

此情此景,林达百感交集:“心之所向,终成妄想”。

徐来亦是费解: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情吗,阿嫣打断他的思绪:“哥哥,爱是什么,那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痛苦”。

徐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哥哥还没有和你算账呢,你刚刚怎么不听话,那个漩涡差点把你吸进去,那你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知道吗”。

阿嫣大惊失色,她慌忙抱住徐来:“我不,这辈子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徐来推推靠在自己身上的小脑瓜,有些不自在,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行了,你下次要再敢捣乱,哥哥就不要你了”,阿嫣哼哼唧唧,连忙保证,徐来这才满意,犹如老父亲般,希望她赶快长大。

一场恶战,囫囵尸首者乏善可陈,或泯灭于漩涡或被外力损坏,在一些隐蔽的角落依稀能找到那些壮汉的残肢断骸,甚是血腥恐怖,可见其威力,世人常道入土为安,尽管这些人已被剥夺转世之机,众人仍把这些残骸放入仅存的棺材中。

秦明有感而发:“想不到给别人准备的棺材却最终装了自己,这也算免于曝尸荒野了吧”,这时残垣后面传来一声异响,秦明面色一冷:“谁!”。

只见一个刀疤脸的男人低头哈腰走了过来,林达惊奇道:“你竟没死?”,刀疤吞吞吐吐道:“我、我躲起来了”,林达喊道:“徐兄,这有个没死的”。

徐来踱步上前:“你还挺聪明,还知道不去白白送死”,刀疤一脸讨好:“小的这条贱命不值钱,可也想好好活着”。

徐来稍作思考:“这样吧,你负责把他们埋了吧,也好入土为安”,刀疤连忙答应,徐来道:“你可知你主人的魂契碎片是从哪找来的”,刀疤却是一问三不知。

徐来想到这人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喽啰,只道自己太过心急:“也罢,我们也该启程了,折腾一天了”,秦明道:“走之前,我们应该准备些口粮”,林达道:“你这儿可还有余粮,我们要买些”,刀疤忙道:“有,有,不用给钱,请随我来”,秦明道:“我去去就来”,刀疤殷勤道:“少侠这边请”。

残垣倒地,百年老树毁于一旦,入目皆是废墟,已无完好之地,好好的宅子就这样毁了,徐来不由感慨:小小魂契之力就足够撼天动地,如果是完整的..,他不敢深想,看来以后的路更难走了。

这时,白衣公子不知何时移步身侧,弯腰行礼:“感谢徐兄救命之恩,在下白玉”,徐来忙道:“白兄客气了,在下徐来”。

林达热络道:“在下林达,岐州人士,感谢公子伸以援手”,见徐来不解,林达解释道:“大风狂祚,小生差点被风卷走,临危之际,是白兄救了小生”。

白玉道:“客气了林兄,你不以异类看我,我很高兴”,林达言辞恳切道:“白兄怎可看轻自己,你虽不是人类,却是顺天而生,且你关键时刻护我性命,小生应该感激才是,怎可以种群论高低”,。

徐来发现林达真乃一个极其豁达之人,很干净,也有几分慧根,即使以后不入道,也会福慧绵延,摒从恶而守本心,这不是任何一人能做到的。

话毕,只见秦明拎着两袋口粮从门外而来,刀疤紧随其后,秦明道:“我们出发吧”,林达高兴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下家母有救了”,热情洋溢的性格致使他对白玉不吝邀请:“白兄,倘若得闲,可随小生去小生家乡游玩数日,如何?”。

白玉略作迟疑道:“这、这不好吧,萍水相逢,冒然打扰,实属不妥”。

林达却不赞同:“白兄于小生有恩,这是说的哪里话,何况家母向来好客,素日沉疴在身久居家中,想来苦楚良多,如果有朋友到访,想必家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此真心,一片赤诚,白玉也不好再推诿:“在下懂些药理,到时用的着在下,在下定当全力以赴”,林达欣喜于色:“那真是太好了,有了白兄你再加上徐兄,这次家母肯定会无碍的”,

徐来道:“那我们就出发吧,我先去唤阿嫣出来”。

阿嫣被徐来从那个满是纸人的屋子里楸了出来,那些纸人已被她玩了个遍,却仍有些意犹未尽:“哥哥,这么快就要走吗,我还没有玩够呢”。

徐来道:“你不是想去林达哥哥家吗,我们现在就出发”,阿嫣想起林达的话,想起应有尽有的岐州,不仅问道:“那里是不是有许多好玩的”,徐来点点头:“应该是”,阿嫣越发兴奋道:“到了岐州,哥哥就带我去找好玩的,好不好”,徐来知道如果不答应她,他们就甭想出发了,只好道:“好”。

登时,阿嫣撇下徐来,蹦蹦跳跳的朝门口跑去,不忘催促道:“哥哥,快点!”,却见徐来不慌不忙,走的是不疾不徐,见状,阿嫣又折返而归催促他快走,徐来甚是无奈道:“好啦,知道啦,你慢点”。

二人来到门口,一辆马车悄然等候,秦明解释道:“这是刀疤给我们准备的”,外观虽朴素了些,但车内陈设还算尚可,出门在外也不好讲究太多,林达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算你有心,我们也不白要你的东西,这钱你拿去”,说罢便把一袋银钱朝刀疤扔去,拿到钱的刀疤笑的更加灿烂:“给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林达不甚在意:“给多了,你就都拿着,只一点以后不准在做为非作歹的勾当,你可拿着这钱去别处谋一份营生,置一份家业,倘若有一天你做坏事传到我的耳朵里,不管多远必来取你小命,你可听懂?”,刀疤忙点头答应。

林达一改往日文弱,此时,多了几分少有的书生意气与胆气,让徐来几人不仅对他刮目相看。

一切新奇的事物都能引起阿嫣的兴致,一会儿围着马车跑来跑去,一会儿又东摸西瞧,问题箩筐,徐来皆是耐心的告诉她。

阿嫣指着马车道:“林达哥哥,这个,我现在能进去坐了吗”,林达点点头:“当然可以”,阿嫣麻利的钻进马车,不忘分享喜悦:“这里好宽敞啊,能坐下好多人,哥哥快进来”,她掀起车窗上的布幔,不厌其烦的呼唤徐来,徐来无奈只得先上车,稍时,大家整装完毕,暂由秦明驾车向岐州方向出发。

阴霾骤去,阳光终于散落进这个城镇的各个角落,这镇子的景貌一览无余,破败的气息萦绕周围,看出来已经荒凉已久,偌大的城镇,几代人的耕耘建设就这么没了,此情此景,众人皆缄默不语。

阿嫣许是察觉到车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也不言语,只是安静的坐在徐来身侧,大眼睛滴溜溜乱看。

一出镇子,车子拐进官道,阿嫣便按耐不住向外张望,车道两旁树木繁花、盎然绿意,种种新意让她兴奋不已,缠着徐来问东问西,众人被阿嫣的情绪所感染,一时忘却烦忧,路上几添欢愉。

车子行进一段时间,眼看天色不早,夜幕降临,众人亦是颠簸一路,早已人困马乏,几人便商议在此地休整一晚明早在赶路。

夜晚的风有些凉意袭人,秦明便去捡了些干柴。白天精神高度紧张,此时猛地放松下来,林达顿感饥肠辘辘,遂把镇上带来的馒头分给众人 ,徐来长期辟谷,食欲聊胜于无,遂婉言谢绝。

阿嫣呆愣的看着手中的大白馒头,不知如何下口,看了眼似是在吃美味珍馐的林达,她有样学样小心翼翼的咬了口手里的馒头,顿感香甜可口,美味至极,真是出人意料的好吃。

阿嫣不由惊奇,这世间竟有如此可口的东西,不仅能吃还如此让人着迷,她几口就把这个馒头啃完了,意犹未尽的舔舔嘴,一动不动的盯着林达。

正陶醉于还能吃到新馒头、宛若新生的林达,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抬头一看果真是阿嫣,阿嫣目光灼热,再明显不过,被同一个姑娘用同样的方法两次讨要吃的,林达颇有些不自在:“阿嫣姑娘,要不要再来一个?”。

阿嫣点头如捣蒜,迫切的说要,林达只好又给她拿了一个,谁知没过多久,林达又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直接脱口而出:“阿嫣姑娘,要不要再来一个?”,阿嫣忙不迭的点头:“要”。

见状,徐来轻斥道:“阿嫣,不得胡闹!”,阿嫣却恍若未闻,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林达手中的白馒头上,馋的她都快流口水了。

林达只好打圆场:“没事,让她吃吧,明天去镇上再买些不就行了”,随即他又多给了阿嫣两个,阿嫣捧着手里的馒头,简直视若珍宝,分外满足的模样格外讨喜。

徐来对她是无奈至极,感叹自己教化之路任重而道远,白玉见阿嫣开始大口大口吃着,吃到最后一个又小口小口的品尝,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稚气十足,又古灵精怪。

随着夜色加深,众人睡意正浓,阿嫣百无聊赖的坐在徐来身旁,也不敢随意离开这里,徐来对她的管制已初见成效,她只能东看看西瞧瞧,借此打法时间。

忽闻女子的哭声传来,声音凄厉哀绝,夜半时分,直教人毛骨悚然,一向浅眠的徐来亦被惊扰,只见他抢先一步作出止声的动作,阻止了本欲开口的阿嫣。


秦明和白玉也陆续被惊醒,只有林达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秦明小心翼翼的唤醒他,尚在状况之外的林达刚想开口,就被秦明捂住嘴巴,秦明低声说道:“听”。

那哭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几人屏气细听,那哭声中夹杂着“...新嫁妇、独空房...”等只字片语,林达心头一跳,只觉这哭声在这夜里听来颇是渗人了些,让人心里毛毛的。

秦明道:“要不要去看看”,白玉正有此意:“走”,徐来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只是临走之前,不忘殷殷嘱托,阿嫣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徐来这才放心。

林达刚想阻止,面前几人已经出发了,自已无奈也只能跟上,他是真不想节外生枝,他已经被这几天发生的事,吓破胆了,可是他又不敢独自留在这儿,只能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几人的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下来,生怕惊动那人,须臾,便在一片坟茔地中发现一位身穿素缟的女子, 正围着一座坟头哭泣。

秦明语出惊人:“鬼哭坟”,林达愕然道:“你、你说她是鬼?”,秦明却不说话,只是一味盯着那女子瞧。

这次距离稍近了些,能清楚的听到那女子在哭些什么:“新嫁妇,独空房;夜幽梦,郎还乡;茫思量,殇未央”。

秦明察觉不对:“有点怪”,白玉道:“对,我见过鬼哭坟,不是这样的,这个女鬼一直围着那个坟不停的转圈,很奇怪”。

秦明宛如醍醐灌顶:“对,就是这里”,徐来亦瞧出端倪:“你们仔细看那个女鬼,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样,走,我们去看看”。

几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女鬼,走在最前面的徐来忽然停了下来:“有禁制,我们小心一点儿”,躲在秦明身后的林达小声问道:“不会出什么事吧”,白玉暗暗打量四周:“这里果然有古怪,我们贸然靠近,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时,从后方传来一句:“你们是谁”,声音突兀,众人多少有被吓到。

来者竟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汉,此时他手里还提着香烛纸钱、水果之类的祭品,那老汉行至徐来几个人面前,复问:“你们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林达上前一步,礼貌回道:“老丈,我等只是过路之人,途经此地,忽闻一女子哭泣,这才叨扰此处”,老汉狐疑道:“你们真是过路之人?”,林达点头称是。

老汉仔细打量这几个不速之客,生怕有一丝掺假,须臾,才放松戒备:“老朽观你们几个也不像坏人,你们不是好奇吗,跟我来吧”。

几人围坐在一棵大树下,听老汉追忆往事:“那是我已故的女儿,阿青”,徐来几人面面相觑,不免惊讶,老汉看着远处的阿青,不由泪意上涌:“这都是命”。

从老汉断断续续叙述中得知,老汉是这附近下守村的村民,家中育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这夜夜哭坟的女鬼阿青。

阿青虽是农家女,但是肤白貌美,模样标志,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女,虽然有许多人对阿青大献殷勤,但阿青都不为所动,不是她眼光高,只是这些人具是一些招猫逗狗之徒,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但是该来的挡不住,自古便有美女爱才子之说,此次也应了那段佳话。

有次阿青去溪边浣纱,就和上守村的大才子赵永昌一见倾心,这赵永昌虽是家道中落,却满腹才气,且对阿青循规蹈矩、尊重有加,没有其他人的孟浪轻浮,所以阿青对他也是颇有好感。

两人一来二去就情根深种了,这老汉对赵永昌也很是看好,所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二人的来往。

可惜好景不长,转眼科举已至,再难分别,赵永昌也只得辞别阿青,赴京赶考,并相约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回来迎娶阿青,可惜啊。

见老汉叹息,林达猜测道:“这个赵永昌走后就没有回来?”,闻此,老汉气愤不已:“也是老朽我识人不清,赵永昌迟迟不回,阿青又相思成灾,天天儿去他们分别的地方等他,老汉我心疼女儿啊,就托人去上京打听,这一打听不要紧,原来这负心汉早已另娶大官家的千金,做人家东床快婿了”。

说到这儿,老汉早已泪如雨下:“可怜我那女儿痴心一片,却被人所骗,老汉我千防万防还是让阿青知道了此事,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一气之下就直接晕厥过去,后来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久就过世了”。

林达忍不住惋惜道:“痴情女子薄情郎,多情总被无情伤”,徐来问出关键之所在:“那阿青现在是何情况,谁给她下的禁制?”。

那老汉重重叹气道:“阿青死后怨念太深,每天夜里去他们分别的地方哭泣,这事儿实在太过惊悚,弄得家家关门闭户,老汉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请了高人,把她定在这里,她也只能在坟头上转悠了”。

林达不解:“怨念太深就无法投胎吗?”,徐来解释道:“是这样的,逗留在人间的冤魂,就是怨念未消才如此,除非解开这个结,否则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冲开禁制,变成厉鬼”。

林达惊愕道:“啊,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帮帮阿青姑娘吧,她也是所托非人啊”,秦明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赵永昌,他就是那个结”,白玉却说:“赵永昌远在上京,有点鞭长莫及了”,四处张望的阿嫣道:“哥哥,那个人消失了”。

几人忙站起身,阿青真的消失了,徐来怪道:“怎么回事,天还没有亮,如何会消失”,阿嫣小声道:“我感觉她很难受,而且她都变成那什么的了”,徐来不解:“什么”,阿嫣不停挠头,不知如何解释:“就是能直接看穿她身后的...”,徐来猜测:“她是不是变的很虚弱?”,阿嫣回想刚刚那一幕,她也不是很懂,但她莫名觉得徐来说的很对:“是”。

阿嫣虽有魂晶加持能正常行走于世间,但或许本身便是残魂一枚,对灵魂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能清晰感受到灵魂的波动。

说来也怪,早在千台山的时候,阿嫣便能轻易洞察秦、林二人的心思,来到尘世后却宛如丧失一般,徐来猜测是跟身处环境有关,她本身便是由山中仙气滋养出来的魅,这种与仙气特殊的关系,能让她通过仙气感知周围的一切,也算是与生俱来,得天独厚,可一旦脱离那个环境,这项技能也随之消失了。

徐来自然是相信阿嫣的,于是对老汉说道:“我知老丈您这么晚来此肯定是来陪女儿的,我们也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老汉客气道:“无妨,多谢众位公子愿听老头子的废话”。

林达见事情还未解决就要走,急道:“徐兄,你...”,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来拖拽走了,耳边传来几声低语:“回去再说”,林达立即噤声,阿嫣见哥哥走了,也有样学样向老汉告别。

几人回到驻地,就佯装很困的样子靠在树干上休息,没过多久,周边的草丛中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须臾,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待那人走后,秦明道:“果然有问题”,白玉嗤之以鼻:“这老头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可他明明知道再这样下去,阿青姑娘就会沦为厉鬼,可他却无半点关心之意,我们说要走,他倒是挺开心的”。

林达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难以招架,明明刚刚还在感叹一片慈父之心,不仅突发奇想:“你们说会不会这阿青姑娘转着转着执念就消失了,这样一来,她就能去投胎了,所以她才会突然消失,这老丈才不着急的”,徐来直接否决:“不可能,他来监视我们,正说明他心里有鬼”,秦明道:“我们去岐州正好路过下守村可以顺道去看看”。

眼看在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众人纷纷抓紧时间去休息,一时之间,只有簌簌风声。

清晨,空气中略带几分湿意,几人收拾利落便向下守村走去,路上随意的吃了点馒头来补充体力,阿嫣照常多吃几个,只是嚷嚷馒头不比昨夜好吃,徐来调侃道:“不好吃还吃那么多,既然不好吃就还给林达哥哥吧”,阿嫣却紧抓不放,众人相视一笑。

眺望村庄,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路遇早起下田的老农,林达近身打听,本来相谈甚欢的老农,提起阿青的事却晦涩难言,显然不愿多谈,只留下一句:“去下守村不如去上守村,上守村就在对面”便匆匆离开。

原来上守村与下守村就隔了条官道,正好遥遥相对,林达说:“昨天阿青姑娘的父亲是不是提到上守村了?”,白玉道:“对,那个阿青姑娘的心上人就是上守村的”。

林达对这些诸般猜测,还是难以置信:“莫非是我们误会了,这姑娘真是相思成疾而死?”,一个深夜守坟的老父亲难道不是思念女儿所致,怎么会与自己女儿的死有关,人心万不该扭曲至此。

秦明道:“咱们就别在这儿瞎猜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看这老农言语之间躲躲闪闪,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几人遂转道去了上守村,临近村口,路边正逢一茶摊开张,秦明指着前方茶摊道:“我们去那歇一歇脚,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徐来瞬间会意,只道秦明聪明。忙里忙外的店家见刚刚开张就有客上门,忙上前招呼:“几位客人快里面请”。

待几人坐定后,店家不遗余力的介绍道:“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我们店里有上好的碧螺春,铁观音,要不要来上一壶,小吃也不错,都具本地特色”

阿嫣一听吃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店家,就差说:我都要。

在林达看来,这等乡野小店能有什么精细吃食,可奈何有阿嫣在场,此刻,正翘首盼望,他也不好拂其意,只道:“有啥好吃的好喝的通通尽管上”,闻言,阿嫣兴奋不已,小脸都红扑扑的,店家亦是惊喜万分,这等豪爽的客人,身份非富即贵,他万不敢怠慢:“几位客官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白玉道:“这里来往客者众多,没准真能问出什么”。

林达展露书生本色,一马当先道:“一直以来,小生都躲在各位兄台身后,连累了各位不说,也没能为众位兄台做些什么,为此,深感愧疚,接下来就交给小生吧,不就是套话,小生也能行!”,说完还自信满满的挑挑眉。

众人相视一笑,白玉语带戏谑道:“哎呀,既如此,那就看林兄你的了,我等拭目以待”。

店家先上了壶好茶又陆陆续续上了一些点心,趁此时机,林达赶忙问道:“店家,我且问你,你们这里可发生过什么稀奇事”,那店家眼角一抽,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嘴里却道:“客官,我们这乡野小村能发生什么稀奇事”。

林达拿出一锭银子,豪气干云道:“这钱付你茶钱应该绰绰有余了吧,剩下的就不用找了”,那店家接过银子,脸上都笑出好几道褶:“够,够,客官什么算稀奇的事?”。

林达索性也不再绕弯子:“比如哪里闹鬼,哪里有孤坟慌冢什么的”,闻此,店家很是紧张,小心翼翼的看向门口:“客官,小声点,这话可不兴说,虽说现在是大白天,但一想起那事儿仍觉得十分渗人”。

众人屏气凝神,生怕听错一个字,只听店家道:“大概是两年前,下守村的阿青姑娘嫁给我们上守村大户梁有才做妾,可那姑娘当天夜里就死了,据说死的那个惨哦”。

众人面面相觑,这与他们所知的出入甚大。

店家甚是惋惜道:“死了以后,那梁有才又不要了,又不让入祖坟,她爹就把她的尸体拉回来打算卖给想配阴婚的人家赚笔小钱,幸而那阿青姑娘活着的时候有一相好名唤赵永昌,于是赵相公就把阿青姑娘买走埋在了自己家的祖坟里”,他长叹一声道:“这姑娘也是可怜,摊上一个这样的父亲,她父亲为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娶房媳妇,就活生生的拆散了这一对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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